第七节 发动群众的问题
相对宽松的税收政策,旺盛的市场需求和优质便捷的生铁供应,使得佛山成了广东乃至南方七省的重要铁器生产和供应商,产品更是远销海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要不是“澳铁”横空出世,严重打击了佛山的铁器产业,这里的市面本来会更加繁荣。
“……这几年多不景气,有几行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吴献隆小心翼翼的诉苦道,“堡里的各家各户,也是勉强维持着——不然这许多工匠没饭吃,散出去为匪为盗,便是地方上的一大祸害!”
他本人,也包括整个佛山的商贾们,最担心的,自然是澳洲人的“合理负担”,这钱当年澳洲人过兵广州城下的时候就收过一次,很让商贾们肉痛了一阵。当初他们还是“流寇海匪”,秉承的不外乎捞一票就走。如今眼看便是割据一方的“藩镇”,这刮钱的手段怕不得升级?
席亚洲哪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佛山的冶铁铸造业很发达,元老院自然会帮你们恢复生产的。只要你们好好的为元老院效力,发财的日子在后面。”
吴献隆连声称谢,却不知道“这发财的日子”怎么才会来?破财的日子倒是近在眼前。不过看到席亚洲似乎很好说话,当下又絮絮叨叨的扯“工匠们不服管束”、“外面的匪人暗中煽动”、“意图暴乱”……似乎有一个中队驻守佛山还是不够保险。因为就在佛山堡易帜没几天,城里就发生了匠役的“骚乱”。工匠们因为无活可干,一起鼓噪起来,围攻镇上各家商会,还抢了几家米铺。
“……总算曹队长尽忠职守,派人弹压有力。才没闹出大乱子来。只是这佛山堡人口众多,若出几个刁民勾引匪类,小人恐有不忍之事。”
席亚洲听得仔细,敷衍了他几句,又到祖庙接见了本地的“缙绅父老”,又一次听了有关骚乱的事情。他们都要求将目前关押在炉业公会里的十多个为首的“乱民”立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席亚洲听得暗暗皱眉,但是这些民政事务他不宜插手太深,便推说这要等镇长到任之后再做处置。接着他说了几句安抚众人的话,谢绝了宴请,不过接受了
回到船上,觉得事情有点不简单,便单独召见了林铭和曹清,先将新来得归化民镇长介绍给他们。然后才提到军方要在这里设立军械厂。
“佛山的条件得天独厚,联总要在这里设立军械厂,洪元老很快就会来布置此事。具体的协调,广州刘市长那里会有安排——你们且听吩咐就是。”
“是,首长!”
“我不是民政干部,具体的施政工作就不多发言了,”席亚洲背着手在舱室里踱步,“但是了看,又和本地的大户们聊了下,看起来周边的治安很不好——交通也不畅。打通交通线的事情,自然是由军方来负责的,但是周边的治安剿匪工作,你们也该积极行动起来,要给镇上的百姓安全感。”
这几个干部连说了几个“是”,席亚洲又说道,“我们工作的法宝一向是发动群众——刘镇长你说是不是?”
刘四赶紧道:“首长说得是!当初杜主任主持在十八村剿匪的时候……”
席亚洲打断他的话:“发动群众嘛,就是要让群众都动起来,为我所用——我知道小林还有你小曹,都还有些旧思维旧观念,只把缙绅大户看作是‘良民’,把老百姓当贼防。这个观点要不得。老百姓才是我们的基石。小曹你要记得自己是元老院的国民军中队长,不是炉业公会养得团丁!”
曹清脸色一红,嚅嚅道:“我是按照命令——那些匠役们当街暴动,抢了好几家铺子……”
“你处置暴乱得当,这是应该表扬的。但是后面把失业的匠役们不问青红皂白都给圈起来,派人看守是怎么回事?商会的人秋后算账,派团丁抓人,把人关押在炉业公会里拷打——这事你一点不知道?”
这事曹清当然知道,但是一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二来暗中收了公会的好处,只当不知道。眼见席首长问起,吞吞吐吐道:“我……是听说了……不过觉得这也是他们炉房业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国民军中队长不便过问。”
“你真是糊涂!你是元老院在这里的代言人,在镇长没来之前,佛山堡的民政治安都是由你负责。炉业公会这是典型的‘私设公堂,滥用私刑’,你居然还说‘不便过问’?!”席亚洲见他脸色有异,知道里面还有隐情,当下敲打他道,“你现在也是元老院的‘干部’了,要记住管军治民要讲‘公允’,不要才当几天军官,屁股就坐到有钱人那边去了!”
“是,是,是我糊涂,我该死!”曹清懊恼的低下了头,这老财的“辛苦钱”还真不好拿!拿着的时候熨贴,如今却烫得慌!
席亚洲知道曹清这样的明朝的营兵在正规军其实服役时间不长,往往改造不到位就外放出来当中队长,种种旧军人的习气和思维是很难肃清的。眼下是用人之际,也没法和他太计较,只能多把他往正途上引导,防止他走得太偏。
“炉房里的工匠要尽快放出来——刑罚赏赐是国家的重器,不可操于私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元老院,代表国家!你现在是堂堂的元老院国民军少尉,不是明国穿号褂子的丘八!”
“是,首长。”曹清的脑袋快低到地皮里去了,“都是我糊涂。”
“现在佛山的一切问题和矛盾,其实都是交通中断引起的。所以你们的首要工作就是发动群众,把通往广州的交通线尽快恢复。”席亚洲对众人道,“佛山本身的资源相当丰富。铁器卖出去,粮食也有了,炉房也能开工了,匠役们也能得工钱。事情就理顺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首长说得是。”刘四点头道,林铭和曹清也赶紧附和。
席亚洲继续说道:“现在国民军的这点兵力,要整顿治安肃清周围的匪患是不够用的。所以还是要发动群众。我听吴会长说了,现在是镇上的铺户摊派钱米,救济匠役。我看与其这么圈起来给他们喝稀粥,还要担心他们起来暴乱。不如‘以工代赈’。修整码头,铺平道路,各种基础设施都修一修——这事不用我再教了吧,刘镇长?”
刘四赶紧点头:“佛山乃是个大码头,修什么都不会白花钱。”
“这话说得对。别看修桥铺路只花钱没收入,却是事关民生的大事,路好桥通,商机便滚滚而来,何愁不发财——镇上的老财们不会不懂这个理,叫他们多挖出几个子想必他们也是乐意的。”
刘四干了好几年村干部,又在马袅农讲所和芳草地的行政干部培训班里培训过,自然听得出席首长话里的玄机——这是要勒逼本地大户拿出钱财来搞基建。
要在平时,元老院总是很照顾大户们的,多以发行债券或者股票的方式来筹集资金,不但有借有还,还多少能给些分红和利息。眼下明显是借着时局不稳治安不靖的东风,勒大户们的脖子。
他心领神会,应和道:“首长说得是,想来大户们也是明白事理的。”
“其次,是组织民兵。”席亚洲说,“警察之类的民政机构怎么组织,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眼下可以先把民兵组织起来。”
“佛山堡的团丁不少,我看可以收编过来。”曹清赶紧献计献策。
席亚洲点点头:“你这才是真正动脑筋了。团丁不能掌握在本地缙绅大户手里——别看他们现在恭顺如羔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把你吃下去!佛山堡的武装只能由我们来掌握。”
刘四赶紧献计献策:“这些团丁不能就地留用,他们都是多年来本地大户豢养熟的,习气深厚,短时间我们也收服不了他们,不如全部遣送香港整训,我们这里另外招募民兵……”
席亚洲笑道:“你果然没有少念书,这些想头很对!团丁送香港就不必了——他们多是本乡本土的百姓,送远了反倒是结了民怨。我看,就用征发劳役的名义:原本我们也是需要征发民工的——团丁们全部送三水联勤指挥部听用就是。”
曹清听得暗暗心惊,这摆明了是不相信本地缙绅大户的意思。他原以为澳洲人初到佛山,对本地的缙绅大户必有一番笼络之意,没想到不但第一步要剥去大户们的爪牙,第二步更是要给他们戴上枷锁:重新招募来得民兵不问可知,必然是选用那些失业的匠役了!匠役原本便与大户们不对付,前不久又闹了一阵,彼此结下了仇怨,绝合不到一块去。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外来的干部便可以居中操纵了。
二百六十二节 苦闷的林默天
宋元时候在平民百姓中火葬是很常见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朱元璋简历明朝之后,认为火葬是“胡俗”,大力推广土葬,禁止火葬。但到了明中后期的南方地区,殡葬习俗已经出现了一些“违礼”的趋势,停丧不葬和私自火葬都是这种趋势的表现。但是停丧不葬的多是出于寻找风水宝地的考虑,反对火葬的多是家风严整的儒学信徒这两类人重合程度并不低。而选择火葬的大多是不堪明末奢靡殡葬风气或者买不起风水宝地当墓地的人群,简言之就是经济条件差的家庭。
在当时许多人的观念中:烧化尸体,那是赤贫人家、冻饿而死的“路倒”以及无人收埋的死囚才有的待遇。两相对比,必然是反对火葬的和停丧不葬的有更大的反对力量和煽动力量——更何况他还将已经下葬的病亡尸体掘出焚毁!
火化病亡者尸体的的方案在元老那里没什么反对的声音,这让不怎么在乎民间舆情的林默天形成了一种“这事大家都在支持”的错觉,政策推行初期遇到零星的反抗,他还觉得这不过是百姓对于政策的暂时反弹,不足为虑,却没想到矛盾已经越来越尖锐了。
古中国对频发的瘟疫并非没有赈济措施,相反,封建政府也会采取施药、祈神、设立慈善机构等等各种方式来干预民间的瘟疫。虽然因为理论指导的方向性错误,往往收效不大,但比起当前林默天采取的入室消毒、强制火化等方式,显然带有更加明显的慈善性质,也更容易被百姓接受。本来除了少数海南来的归化民和受过现代医学救助的本地市民,普通百姓对于元老院带来的现代诊疗方式就心存恐惧和疑虑,再加上这些强制性的“虐政”,如果不是伏波军压阵,他的政策根本无力推行其实即便在当前伏波军全力支持的情况下,他面对的局势也已经非常不利了。
“丢距螺母,老子不过作为一个卫生工作者,怎么把我搞到移风易俗这摊事上去了……”林默天苦恼地看着下面发上来的舆情报告:病亡者家属偷偷抛尸埋尸的;老人为了躲避火化自尽的;指责防疫队员“入室窥看妇女”的——甚至有女子为此上吊自尽的;武力反抗隔离封锁措施的;从长洲岛隔离区想办法外逃结果途中溺死的;散布流言说隔离政策就是把人关起来活活饿死的,甚至还有说元老院是在烧死活人作妖法的……
宣传口已经紧急启动了更大规模的宣传攻势,综治办的宣传队和秦元老投入的大量新老舆情员无孔不入地在街头巷尾、勾栏茶肆鼓吹鼠疫的致病原理、传播途径和隔离的必要性,缓解了一部分起初剑拔弩张的氛围。但是低行政水平下的政策执行,想要搞精准化管理是不可能的,只能采取基层易理解好执行的“一刀切”,如此便难免出现“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的老问题。
在这个“一刀切”之下,整个广州已经被搞得鸡飞狗跳的了。林默天历史知识懂得不多,总还知道清初为了留辫子的问题闹出江南民变——不能因为自己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就低估市民的反抗意志。虽然这广州城里无论国民军、拔刀队、白马队还是国家警察——现在都要听他指挥。真出现大规模的骚乱,他只要下令镇压这些暴力机器是绝对不会半分犹豫。但是开枪的后果同样他来承担。如果广州市民对他的卫生政策的对抗引发大规模的骚乱——死几个人对他这个元老当然不算什么——落下个工作急躁、激起民变的评语,以后可就别想再独立主持什么工作了。
怎么办?林默天看着桌上堆积起来的《舆情报告》和《每日防疫报告》,心里备受煎熬。
要不要松一下?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头盘桓,反正这个时空荒地多得是,在远郊划出一座荒山作为病亡者的墓地。尸体深埋,墓地四面拉上铁丝网……
这么一来,虽然还是包含有强制的殡葬政策,至少是不用再火化尸体了,防疫上面对的反对压力也会小很多。
这念头一上来,他便再也坐不住了,拉开墙壁上地图帘子,开始仔细的研究起来。
他正在沉思,通讯员给他送来了最新的信件。林默天粗粗看了一遍,其中有一封正是从临高总医院检验室送来的——他不由得精神一振,检测报告出来了。!
上周他就将从东山居号和和全城多个地点采得的捕获的老鼠组织样本送回临高的总医院作细菌培养,以确定鼠疫菌的传染来源。
他迅速拆开报告,检测报告证实了他的估计:东山居上捕获的老鼠组织样本培养中发现了鼠疫耶尔森菌。其他地方的老鼠的组织培养均未检出鼠疫耶尔森菌。
“该死!”他猛的拍了下桌子,叫道,“来人!”
秘书立刻出现在门口。
“你起草一个命令,收件人是长洲岛隔离营指挥官。要他收件之后立刻将检疫锚地的东山居号焚毁。要烧得干干净净,一片木板也不许留下!明白吗?”
“是,首长!”
“命令防疫大队,将已扣押的涉及兴福山货行、东山居两家货栈的货物及生财家伙、衣物等全部送流花桥焚毁。”
“是!”
秘书离开之后,林默天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直接的传染源被切断,的确是一件喜事。然而鼠疫既已传播开,疫情决不会就此消退——他有一种预感,疫情的最**还没有到来。
一旦疫情升级,那么防疫手段还要进一步升级。一想到接下来的矛盾,林默天更是头疼不已。
要不要放弃将病亡者火化政策呢,林默天正对着地图纠结,忽然秘书又进来了,她有些小激动,结结巴巴道:“报……报告,首长,文,文首长来了!”
林默天吓了一跳,全广东的元老几十号,姓文的可就只有一位,那就广东大区区长兼军管会民政长。加号大宋两广宣慰使的文德嗣——广东的最高地方行政长官。
文德嗣到广州之后很少在地方政务工作会议上露面。虽然他经常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比如归化民干部表彰大会、广州工商联成立大会……但是在具体政务上,广州城里文总的存在感是很稀薄的。包括上次闹得满城风雨的巫蛊案,他也只是在事后“看望了刘翔同志,并且嘱咐刘翔同志保重身体,加强学习”。对整个案子侦破和审理即不参与,也不“指导”。完全是垂拱而治的意思。以至于广州的归化民干部“只知有刘市长,不知有文区长”。
在林默天看来,文总对广州很少过问是件好事。自古县令附郭最难做,何况是附郭省城!上面“婆婆”喜欢指手画脚的,地方领导就很难做事。文总也算是用实际行动支持了刘翔的工作。
“快请进来。”林默天赶紧整理了皱巴巴的衣服——他已经一周没有正常的洗澡休息了。
当大夫的好处之一就是元老们基本全认识,而且关系都还不错——这自然是因为本时空没人敢得罪医生的关系。
“文总——”林默天迎了上去。
“老林啊,别客气了。”文德嗣握住了他的手,端详了下他的面孔,“你的脸色不大好啊,要注意休息。”
“多谢文总关心,我哪里睡得着……”林默天虽然知道这不过是领导的套话,但是这些日子来文德嗣是第一个关心他身体的人,心中不免还是些感动。
“防疫工作不是一朝一夕,把身体搞坏了,我们的防疫工作还怎么搞?”文德嗣含笑道,“坐吧,坐吧。”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这算是林默天办公室里最奢侈的家具了,为得就是能够随时随地的睡上一小会。
林默天知道文德嗣特意穿过瘟疫传播的街道来他的办公室,自然不是来嘘寒问暖的,多半是想了解下疫情的发展状况。他立刻整理了下思路,开始向文德嗣介绍起疫情来。他把目前的局面,采取的对策,遇到的问题,都一五一十的简要做了个介绍,特别是提到了目前火化病亡尸体和进户调查遇到的种种阻力。
“……以前总觉得这些旧风俗不过是可笑而已,现在看来,在老百姓的头脑里还真是金科玉律一般的存在……”他接着就说起了有老人因为担心染病身亡后被火化,直接自尽,“我真是想不明白,就算是风烛残年,生命也总还在延续。何况他根本就没染病!就为了确保死后能有口棺材,不惜结束自己的性命——这思路我真是弄不明白!”
文德嗣点燃了一支雪茄,微微含笑的听着他发牢骚。
“为了火化尸体这件事,广州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都在咒我‘一命呜呼’!”林默天想到前不久警察查抄到的揭帖,把自己说成如同恶魔妖怪仿佛,不由的情绪激动起来,“鲁迅真是个明白人!”
第八节 三水文塔
席亚洲继续教育他们:“你们不要会错意,以为这是搞分而治之的小手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元老院施政没这么小气!发动群众,发动群众,发动的是谁?自然不是缙绅大户了——当然,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我们也决计不会为难他们。可是他们在这佛山地界上,做惯了土皇帝,放不下过去的威风。对我们这样凡事讲规矩、讲依法治国的外来户必然是看不惯的——不但看不惯,恐怕一有机会,还要把我们给赶出去。所以,我们要团结的是普通的老百姓。”
林铭这时候小心翼翼的插话道:“这事的确妥当。不过要招募民兵,少不得又要粮饷——团丁们过去都是本地大户们承担的……”
席亚洲笑了起来:“林同志,你的脑筋还没转过了嘛。这佛山镇一旦被土匪攻陷,受害最大的是谁?”
“那自然是老财大户们了。”林铭其实这时候已经明白席首长的意思了,但是依旧装糊涂。
“这就对了,所以就是谁受益,谁出粮饷。”席亚洲说,“刘四,你现在是镇长了,要尽快开始征税——有钱有兵,心里不慌。”
刘四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他知道元老院的路数,决不会叫大户们直接出钱出粮,必然是堂而皇之的开征某种全民税,然后通过杂七杂八的“免税条款”把大部分税额都转嫁到大户头上。最后再用税钱去给民兵发饷,这叫“收支两条线”。目的嘛,就是让当兵的都知道:养活他们的是元老院,不是大户。
刘四又道:“只是粮食和武器……”
“佛山就是个大铁器铺,过去还有那么多的团丁,民兵还怕没武器?至于粮食,交通线恢复之后你也不用担心。”席亚洲胸有成竹,指点江山,“林同志,听说你家有四个小老婆?”
林铭吓了一跳,心想这髡贼怎么突然问起自己的四个小妾来了?过去官场上说场面话,一般不会提及眷属,最多问候声“尊夫人”,小妾是奴婢,根本轮不到。他心中惴惴,心道万一这髡贼要自己献出小妾怎么办?他可一个都舍不得——就算他舍得,老婆也决计不肯的。但是上司既然问道,不能不答:“是,卑职家中确有四个小星,首长见笑了。”
“见笑什么?”席亚洲笑道,“我听闻你家中虽然妻妾虽多,却能和睦相处。可见你平日里治家有术。自古治国齐家平天下。你是本地的土著,对地方上的情况熟悉,治理本镇,你亦要多多出力--你从前就为元老院效力,元老院忘不了你的功劳,更少不了你的平安富贵。”
“是,多谢元老院的恩典。卑职阖家感激涕零……”林铭知道,这话即是给自己的定心丸,顺便也是为自己在这里当副镇长“撑腰”。
席亚洲巡视完各项事务,回到章鱼号上命令开船。
从佛山至三水水路大约三十公里,章鱼号虽是蒸汽船,时速也不过六七公里,又拖了几条驳船,想快也快不起来,席亚洲又在佛山耽误了几个小时。好在因为兵荒马乱,西江上几无船只航行,船走起来一路畅通,日落前终于抵达了三水县城。
席亚洲站在舰桥上,只见一轮红日已沉,星斗依稀可见,暮色中城池的黑色剪影从稻田河网中浮现出来,三水县城所在的河口镇了已经近在咫尺了。魁岗上文塔突兀障江,峥嵘插汉,城外江面开阔,浩浩汤汤。席亚洲不由得胸襟一宽。
元老院的各种船只,大多停泊在思贤。各种运输船、大发、中发艇、炮艇……一条挨一条,停泊的整整齐齐。船上各种信号灯依此闪烁,整个思贤宛若银河相仿。
这条水道水深5米,西口宽100米,东口宽200米,中间宽500米,长1.5公里,不但是合适的锚地,且沟通西、北两江,船只出入十分方便。从这里出发,不仅可以将军用物资通过水道进行补给,还可以作为抽血的管道,源源不断的从中路和西路获取各种物资。当初索普在广东进行参谋旅行的时候,就专程对这里进行了考察。
河口镇的码头上,停泊着海军珠江分遣舰队的旗舰,新建不久的798型河川炮舰“漓江”。130mm前装线膛炮的炮廓在深蓝色的夜幕下尤其显眼。
虽说席亚洲并不太在意海陆争端,但是看到这炮舰,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骂娘:
“nnd,风头全给你们出去了!还是大把花钱的那种出风头!”
因为地位重要,总参专门将洪璜楠派来坐镇,协调前进补给业务——顺便也免了刘翔的聒噪:刘翔因为嫌他在广州手伸得太长,已经和军方絮絮叨叨的扯了很长时间的淡了。
洪元老满对这任命心不乐意——他原计划是趁着北伐的东风在富庶丰饶的广州府搞几个联勤直属农场果园。他已经看中了番禺的萝岗。然而没等下手就被一纸调令送到三水来了。虽说广州那边的联勤业务还归他负责,但是人不在,事情办起了就没那么顺畅了。
章鱼号在河口镇码头停下,元老院在三水的总指挥部就设在三水县城南门外的魁岗。这里距离河口镇不到1公里,不论是于与城内的民政机构联络,还是指挥控制江面上船只都很方便。洪璜楠到任之后,立刻相中了这里。
席亚洲见塔顶有明亮的灯光亮起,心道这是把它当作灯塔用了,洪璜楠倒是真有想法!
码头上已经有卫兵来迎接了。席亚洲原一位这里有塔必有寺庙,洪璜楠的司令部大约就在寺庙里,没想到迎接的卫兵说司令部其实就在文塔内。
“什么?在塔里,哪能有多大的地方?”席亚洲不解。
这座文塔虽是浮屠的模样,实际却和佛教寺庙没什么关系,而是一种风水建筑。建文塔目的是倡学励志,对读书人形成一种鼓舞和激励,与状元井、进士及第牌坊之类的建筑功能相似。所谓倡文运,兴文风。虽然在其他地区比较少见,在岭南地区却是常见的公共建筑。
洪璜楠是广州土著,素来又对广东的文史上心,自然知道这文塔的来历。何况这魁岗文塔的兆头也是极好的,据说三水建造文塔之前,县内“文无翰林,武无侍卫,财无十万。”而文塔建成后,明清两代,三水文风日盛,中进士、举人者比比皆是,到了近代更是出了大名鼎鼎的北洋政府内阁总理、“二总统”梁仕诒。如果把像郑廷一样从三水发迹的非本地籍贯者也算在内的话,那么兴建文塔后的三水真可谓星光璀璨,名人辈出了。
席亚洲在卫兵的引导下穿过戒备森严的警戒线,来到魁岗上。原来这文塔周围并无建筑,却有一圈砖石的围墙环绕,警卫关防很是便利。走进大门,见倚靠墙根已经搭建了不少临时建筑。此时灯火通明,来办事的军官、传令兵和归化民干部进进出出,显得忙忙碌碌。
席亚洲端详文塔,只见它是平面八角型、九层仿楼阁式砖石塔。高40余米,面西背东。自底层起逐层缩小。塔顶安装有丈余高铜葫芦,每层八角,角夹上均悬铜铃一个。此时正是入夜时分,风吹铃动,声闻数里之外塔基为花岗石构成,距地足有1米多高。宽阔2米多,有石阶八级,每级都长2米以上,阔近半米。气势颇为雄伟。
因为这座文塔是仿制楼阁式的,所以每层的面积颇大,尤其是下面的几层,的确可以权充简易办公楼之用。
“首长,请这边走。”卫兵说道。
席亚洲手扶指挥刀,拾阶而上。第一层已经布置成了办公室,排列着几张办公桌,墙壁上还悬挂着大幅的地图,天花板悬着一盏亮的刺眼的电石灯。因为层高足有将近5米,一点也不觉得狭隘。
此时的魁岗文塔是万历二十七年建造的。就年代来说还算是一座相当新的建筑,洪璜楠占据之后,又搞了些清洁装修工作,原本狭小的倒u型小窗洞全被拆大,配上了镶嵌有玻璃的大窗户。要不是那八角形的内墙,走进去还真有点老式写字楼的意思。只是楼梯还是狭窄陡峭。
警卫说洪首长的办公室和宿舍都设在第五层。席亚洲只得爬楼梯上去了。只见洪璜楠已经在楼梯口相迎了。
席亚洲看这一层虽然面积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齐。窗户上挂了帘子,行军床、办公桌,书架应有尽有。煤油灯点得雪亮,墙角还搁着个花几,搁着一盆不知道什么花。显得安谧舒适。
“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席亚洲说,“住起楼房来了。”
“比起第一线的指挥官,我这里算是很舒服了。不过搞后勤工作费脑子,必须好好的休息才能少出错。”洪璜楠嘿嘿的笑着,“先坐下,喝口茶吧。”
二百六十三节 曲折中前进
“鲁迅是不是明白人,我们就不讨论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文德嗣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外面民怨沸腾,《舆情报告》的反映很不乐观,大有把我们进城来的一切善政都否定的趋势。”林默天不由得抒情一把,“我个人身败名裂不足惜,倒是这么多同志的努力都白费了。”
文德嗣含笑不语——这显然是“前奏”,接下来必然是“出于大局考虑”。
“……我考虑是不是在广州郊区人烟稀少的地方设立一个专门的传染病公墓,将所有的感染死亡者统一安葬到那里——当然要采取一些卫生措施:尸体要先消毒之后深埋,确保不会成为新得传染源。这样即可以缓解市民的对抗情绪,也能起到隔离的效果。”
文德嗣听完笑了笑,把雪茄搁在烟灰缸上:“林默天同志,你说我们这些人,抛弃21世纪的优越生活,跑到这个时空来干什么呢?”
林默天一愣,他的想法倒是简单,那就是不甘心在医院里熬资格,到点评个副主任、主任。他说:“不外乎是求荣华富贵吧。当然也有实现个人理想的成分。”
“荣华富贵,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那是太简单了。要单说求这个,我们何必到这个脏乱不堪的中世纪大城市里,冒着得鼠疫的风险干这些事呢?广州老百姓是死于鼠疫,还是死于饥饿,和我们有一文钱关系吗?”
“……”林默天没想到文德嗣会说出这么**裸的话来。
“我们来到这个时空,不管每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建设一个新世界!”文德嗣把手一挥,高声说道,“不管我们的同志们是要开宗立派当学霸,做欺男霸女的大地主,还是当起居八座,一唿百应的大官,再或者只是为了搞女仆人种博物馆。不打碎旧世界,建立新世界,那是不行的。”
林默天目瞪口呆的看着文德嗣——他和文总的交集很少,只在场面上听过他说得场面话,从来没有私下交谈过。
“正是因为我们要建立一个新世界。所以鼠疫曼延的时候,我们还待在城里,在鼠疫的阴影下工作生活。你还在这里伤脑筋。要我说:直接把广州连人带房子一把火烧个精光——还有比这更方便干净的净化措施吗?”
这下林默天微微发抖了。他意识到文德嗣并不是把它当作大话来说的,而是真得这么考虑过。
“这,这不妥当吧。”他低声道。
“当然不妥当。但是也不失为一种最后的处理手段。”文德嗣说,“可是话说回来,我们都要建立一个新世界了,就免不了就要破坏旧世界。一天到晚瞻前顾后,考虑土着会怎么想,这个也不想得罪,那个也想尊重别人风俗——那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呢?”
林默天明白文德嗣的意思了。他说道:“可是民心……”
“民心,对,民心是要尊重的。”文德嗣点头,“你说说看,但就对付鼠疫来说,到底是我们的这套防疫措施先进呢,还是传统的做法有用呢?”
“那自然是我们的方法先进。”
“这就对了。我们明明掌握了先进的技术和手段,代表了发展的方向,却要去向一些毫无意义,甚至是愚昧落后,残害他们自身的传统习俗去妥协让步,只是因为这些是‘民心’——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默天心想我也是这么想得!可是事实是不好办啊。他一直深信:暴力手段不是万能的。满清搞剃发令,的确是靠残酷无情的手段贯彻下去了,但是后果是持续几十年的反清暴动此起彼伏。
文德嗣没容他回答,又道:“我们现在推行的不过是病殁者的尸体火化,充其量就是一个技术性的防疫手段——连‘移风易俗’四个字的边都没碰到。今天退让了,以后再搞什么民生措施,遇到市民反对,是不是也要退让?再说了,今天我们退让了,昨天被你烧掉的尸体的家眷又有意见了——凭什么隔了一晚上隔离老王家就可以不烧了?我们前面做得种种工作,不等于白干了吗?要知道宣传人员今天还在外面宣讲‘只有火化病殁尸体才能切断传染源’。明天改成‘集中深埋也可以’,那前面宣传人员说的不成了假话了吗?朝令夕改,我们的威信又在哪里呢?”
林默天点点头,这番话触动了他。
“你读过《彼得大帝》吗?没看过?那我念一段话给你听吧,我当初看得时候就印象很深。”文德嗣思索片刻,背诵道:“最最重要的是人,人,人!把人们从年深月久的沼泽里拖出来,扳开他们的眼睛,搡搡他们的肋下……打他们,扭他们,教他们,使他们成才……千里迢迢的穿行雪地,跋涉泥泞……摧毁,兴建……回顾之下,他着实有点毛骨悚然:‘嘿,那是什么样的一座大山还没有被搬掉啊!’”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们的面前,就是这样一座大山。”
“我明白了。”林默天这时候已经下了决心,“已经宣布的防疫措施不能变!”
文德嗣拿起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问道:“你说现在反对火化病殁者尸体的市民在广州城里是哪些人呢?”
林默天愣了下,道:“市民们都反对吧,我看舆情报告,到处都是反对的言辞,市商会也来劝说……”
“我看,真正强烈反对火化的,是那些买得起像样的坟地和棺木的人。至于大多数市民,忙碌整日,所获不过一日三餐。家无隔宿之粮……你觉得他们会对自己的身后事如此敏感么?”
“这个……”林默天迟疑道,“虽说如此,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这概念老百姓也是普遍认可的……”
“这只说明我们没有掌握到话语权。”文德嗣说,“我看,我们就要从这部分明明不识字,却还操着儒生心的下层百姓入手。”
“怎么做呢?”林默天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文总才时的一番话固然破除了他的犹豫,坚定了他继续严格执行各项检疫防疫措施的决心,但是面临的问题依旧没解决。他依然要面对坚持火化病殁尸体引发冲突的可能性。
“现在病殁者的尸体火化后骨灰是怎么处理的?”
“无主尸就地深埋,有亲属的,凭收尸条领回骨灰,随他们怎么处理。原意买地安葬也不禁止。”林默天说,“其实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可是很多人根本不来领骨灰——最终还是按照无主尸处理。”
“病殁者当中,应该是穷人居多吧。”
“是的,腺鼠疫主要是跳蚤传播,下层百姓跳蚤的感染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林默天说,“要能有充分的公共澡堂的话这个情况会好不少……”
“你看,底层百姓死得多,这些病殁者火化之后没地方埋——就算有,无非是埋到义冢地上。这广州的义冢地我去看过,大多都是尸骨撂尸骨,坑根本挖不深。别说雨水大了尸骨直接被冲出来,搞不好下葬当晚就被野狗刨出来了——其实和露尸荒野也没什么两样。就是种自我安慰。我们就要在他们身后事上做文章。”
“所以……”
“你不是要建立个病殁者的公墓吗?这个方案好——还是要建,选个风水好的地方,建筑和绿化要考究些,总之比一般的大户人家的坟园毫不逊色。凡是无力自己安葬的病殁者的骨灰,不管是有亲属还是无主尸,都可以埋在公墓里。当然其有钱人要原意也接受。人人都有墓碑,公墓设病殁者纪念堂,四时公祭——一般的老百姓,哪有这个待遇?虽然遗体被火化了,但是好歹也是在风水宝地入土为安,还有四时祭祀。”
“这样我们就把道德制高点占住了!”林默天大声道。
“是这样,”文德嗣说,“老百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要‘得利’——哪怕一点点好处,也能抚慰不少人。说到底,本时空城市贫民有什么资格扯身后事?义冢地狗碰头就是他们的最后归宿。所谓‘身体发肤不可毁伤’不过是人云亦云的瞎起哄罢了。我们给他们一个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见识到了,自然就会念我们的好了——何况自古提供义冢地就是行善,那些腐儒也挑不出毛病来。”
“文总你说得是!”林默天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激动的连连点头,“我觉得还可以搞得隆重一点,比如请刘市长出来公祭,让崔道长打几次醮,搞个超度**会……”
“除了新道教,佛教,天主教都可以来插一脚嘛,众生平等,各个宗教也要平等。”文德嗣笑了笑:“我相信办法还能想出不少来。既然我们干不出用火来烧毁旧世界再重建新世界的事情,那起码也要在曲折中前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九节 交通问题
席亚洲解下指挥刀,洪璜楠的女勤务兵立刻接了过去,挂在墙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室内放着一组藤椅沙发,他便在沙发上落座,女勤务兵随后上了六层,在上面一阵忙碌,不一会,只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盏从陡峭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军长同志,您的茶。”
席亚洲接过茶盏,茶盏不用说是极考究的了,茶叶也不是凡品,在这兵危战凶之地,布置出这么个安乐窝来享用好茶,元老院里大约除了洪璜楠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洪璜楠在旧时空就出身优渥,会享受,有情调。是杜雯口中典型的“小资产阶级”。自从和办公厅合作搞82号特供商店之后,搜罗培养了一大批据说是为广大元老服务的裁缝、首饰匠、制帽工人、鞋匠……等等专业人员,他自然也跟着“鸟枪换炮”的享受起来了。
就说他身上的制服,那便是82号商店的裁缝组精心制作的,按照元老院的军事条例,正规军少校以上的中高级军官的制服可以在限定款式的前提下私人定制。
洪璜楠的制服从来都是专门定制的,以至于有元老讽刺说洪元老的制服快把他的腰都箍断了。他现在身上这件圣五式陆军制服用得是从英国进口的灰色细呢,裁剪极其讲究,以至于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穿上都不合身。至于悬在墙上的指挥刀,也是82号店委托平秋盛元老从日本的刀剑匠师那里订做的,只不过是做得欧式军刀的款式。至于刀柄、刀鞘,更是82号中的工匠们穷极心血的精心打造。真所谓一朵花纹也可以说出三天三夜的故事来。
“怎么样?这茶好吧。是前线的战利品——据说是进贡的。”洪璜楠在他对面坐下了,“我正准备启运一批回临高去给大家尝尝新呢。”
席亚洲一时觉得很难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这种不分场合的“享受气质”到底是真心流露还是“和光同尘”的伪装?
“这事不着急,还是先谈谈后勤情况吧。”
“目前的情况是,我们的兵站开设跟不上部队的挺进速度。”洪璜楠说,“正如我们估计的那样,部队的挺进速度,取决于他们能走多快。不过眼下补给上的问题不大。”
按照洪璜楠的事先拟定的后勤补给计划,广东全省为华南军兵站管区,管区司令部和总兵站就设在三水,同时沿水路和驿路开设兵站。
因为有西江、北江和东江天然水系的缘故,华南军部队基本上是沿着这三条水路开进的。即使对那些并不沿江的州县,总得原则是只要水路能够承载小发艇的航行,也是尽量使用水路投送兵力。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士兵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体力;配属的火炮可以随队开进;部队还可以随身携带较多的干粮和弹药。不但部队用于作战的小行李可以随队开拔,原本必须由后勤纵队携带,用于部队食宿的大行李也可以随队运输,大大简化了部队开拔时候的组织难度。
由于事先在各地都作了准备,在珠三角挺进的时候,部队沿途几乎不需要联勤补给,一是弹药消耗极少,二是部队所需的粮食、食盐乃至烧柴,联勤已经在各地作了安排。由大昌组织人员,将各地征收的“合理负担”和万盛租栈收取的租米运到交通节点,由部队出具三联单领取。大昌还按照联勤的要求,就地组织妇女做饭,做熟后浇上盐水拌合,用苇叶竹叶包成饭团后交给过路部队。
水运部队领取饭团之后,配上随身携带的干萝卜丝、咸菜之类的速食品即可以在船上边前进边吃饭。虽然热量和蛋白质供应稍嫌不足,但是在船上几乎没什么运动,也无需太多的热量。
那些沿着驿路前进的部队,按照相同的方法沿路补给。但是这种现地调达在西江、北江流域过了三水之后就无法运用了——因为广州战役的时候伏波军基本只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活动,在西北部最远只抵达了三水。因而在三水以西和以北的地区,没有建立起合理负担制度,万盛租栈在这一地区也没有可供收租的土地。
元老院在这些地区没有“联络员”,影响力也不如珠三角地区大。想要得到有序充分的伙食供应就必须依靠联勤的补给了。
为此,联勤利用船只运载量大的优势,不但每个水运连队都按照轻三重二的标准储备了携行弹药,军粮方面除了每个士兵随身携带的两日份“应急口粮”外,各连的大行李都携带了十日份的“携行口粮”。
“相比之下,沿着道路行进的部队补给就比较成问题。”洪璜楠说道,“按照我们的编制,每个连队在大行李中应该携带6日份的携行口粮。但是由于我们长期缺编骡马和运输车辆,实际只能将携行口粮交给士兵个人携带,不但大大增加了他们的负重,而且受限于体力问题,口粮的内容也只能做简化,因而这些口粮不包含任何肉类和豆制品,干菜的数量也很少,只能保证热量和矿物质供应。”
“也就是说,沿着驿路挺进的部队,他们最多只有八天的持续作战时间。”席亚洲说。
“理论上是这样。”洪璜楠说,“不过部队开始沿途靠缴获和临时的征发来补充,持续作战的时间能更长些。但是无法预估这样的补给效率。完全看运气——运气好,走一路吃一路;运气差,饥一天饱一天,搞不好连着几天都没得吃,直接断粮。”
过兵的时候,沿途的老百姓总得倾向是逃避。特别是那些对元老院、伏波军了解甚少的地区。逃走的时候人们会尽可能的带走财物和粮食,不能带走的也会设法埋藏起来。遇不到人自然无法买粮食;部队过路都很匆忙,也不可能从容的进行搜索。除了在城镇能弄到粮食之外,乡村地区完全无法保证现地调达。所以洪璜楠要在一些陆地交通节点设立兵站。
他在墙壁上的地图上解说着目前已经开通和计划开通的各个兵站和相关的补给线路。席亚洲看得很仔细,他评论道:
“看起来困难还不小哩。”
“就眼前看来,问题不算太大。大多数部队的进军不需要面对敌人的重兵集团,无需建立长期的补给体制,只要能确保把接管州县的国民军连和干部安全送到就算达到目的了。难点是后续的交通线维持。”
“随着我们部队挺进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深入内陆,交通上的困难会更加突出。”洪璜楠说,“虽说广东的八十五个州县都有驿路相通,但是道路状况多数很差,有的偏远和山区的驿路年久失修,只能勉强行人,更别说走车辆了——不修路连独轮车都走不了。”
洪璜楠知道自己当初的4s马车行计划为什么得不到的批准了,且不说那些道路状况很差的内陆和偏远地方,就他目前接触到情况最好的珠三角地区的驿路来说,许多路段勉强可以通行马车,问题是驿路上的桥梁大多没考虑过车辆的通行问题。而珠三角又是以河涌众多着称的。几乎每走三五里就有桥梁。
这些桥梁,有的建在水运繁忙的河道上,为了便于帆船的通行,桥洞就会修得很高,成为半圆形的高拱桥,别说马车上不去,就是手推车都上不去。有的桥梁虽然桥洞不高,但是桥面又很狭窄。在不少地方桥是竹木结构的,承载力很低。
“如果我们在山区陷入治安战——这是很有可能的。”席亚洲注视着墙上的地图,“怎么保持内陆地区的交通线通畅就成问题了!”
“要保持交通线畅通,更多的还是要军政一起下手,仅仅靠联勤部门是解决不了的。”洪璜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要抽出很大一部分兵力进行巡逻和沿线驻守。这样补给的需求就更大了。”
席亚洲点头,问道:“西江上的交通顺畅吗?”
“目前为止没有遇到严重的袭扰。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洪璜楠说,“江上水匪众多,不过他们的战力有限,战斗意志不强,更愿意打劫老百姓民船,遇到武装的船只就不肯拼命了——有几条征用来得民船被他们袭击过,也被护送人员击退了。倒是触礁和搁浅的事故比较多。我们对这里的水文条件还是了解不多。”
“陆地交通呢?”
“很糟糕。”洪璜楠坦然道,“我这么说吧,如果没有武装护送,离开城一二公里就会遇到土匪——眼下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说法,外面忽然响起了枪声,稀稀落落的。席亚洲一惊,洪璜楠起身在窗边看了看,“你看,又是水匪!真是胆大包天!天一黑就驾着小船偷偷靠过来从运输船上偷东西的。杀多少人都不管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二百六十四节 疫情升级
文德嗣走后,林默天给崔汉唐写了一个便签,说明自己亟需寻找一处郊区的“风水宝地”作为病殁着的慈善公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让崔汉唐帮忙去查勘。
接着他又写了一张便签给沈睿明,要求将最近被拘捕涉及聚众冲击防疫所,武力抗拒检疫队员进入私宅检查的一干人犯提起公诉。
“……以妨碍执行公务或者危害公共安全罪名起诉,形成强大的威慑力。”
他写完便条交给通讯员,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想既然原则问题决不可退让,但是在具体实施上,是不是再增加一些能够安抚人心的内容,比如搞个公祭?
但是现在外面人心惶惶,搞这样的群众集会似乎也不合适。
“这事情还真难呐。”
被大喇叭的广播声吵醒的符悟本打了个大哈欠,艰难地睁开眼睛之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于是立即麻利地穿上衣服开始洗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还有好多工作要忙呢。
从百仞总医院、马袅陆军总院、香港海军总院来得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地抵达广州,加强到防疫的第一线工作。即使这样,广州的卫生部门的缺口仍然很大。
鼠疫爆发之后,人员的缺口随着防疫压力而陡增。各个防疫所和新设的传染病防治所至今没有足够的常驻医生。由于传染病管理的特殊性,现在在各处驻扎的多是防疫大队的人员,能配备几个卫生员已经算是条件很好的了——在林默天看来,这几个速成班出来的卫生员和防疫队员其实也没多大差别。稍微大一点的事情就要从广州总医院请求支援。推行隔离和火化尸体的政策阻力重重,处处都需要更多的人手。
符悟本努力地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学着从老谢那里学来的样子脖子上搭着毛巾飞快地刷着牙,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想今天的工作了。
他的工作是在防疫所当巡回大夫——以卫生口的能力,根本无法给防疫所派驻大夫。只能采取片区制,即一个中心所常驻一名医生,巡视辐射周边五六个防疫所。
符悟本的医生执业资格是通过“传人”路线来得。但是出于卫生口的规定,中医“传人”必须接受现代医学的学习。因而他到百仞总医院去进修过多次,学习过现代医学。他的的传染病学的知识大致就是比科普略高一点的水平,但是面对一帮连“细菌”是什么都需要从头学起的归化民,他这点功夫还是足以唬住绝大部分人的,更别说他还考了甲种文凭--在元老院治下的归化民当中已经属于正儿八经的大知识分子了。何况大家也知道,这位符大夫年纪虽轻,却是元老的亲传弟子,日后却极有可能出任卫生部门的高级干部,所以对他也都不敢怠慢。
虽然他是驻所大夫,但是卫生口其实对鼠疫并无有效的治疗手段,所以他的工作主要是对疑似的病例进行诊断,检查各项防疫工作有无落实,按照林默天的要求,逐日填写各种报表,同时对参加防疫的归化民工作人员进行“教育”。
其中最要紧的工作就是“培训”,随着疫情的发展,防疫工作愈来愈重,投入的人员也大幅度增加了。这些归化民工作人员不但对防疫工作一无所知,连基本的卫生知识都所知甚少,且对防疫工作有不同程度的畏惧。仅仅填鸭式地灌输命令并要求执行是非常容易出偏差的。像移风易俗之类的工作出点问题也就罢了,可卫生方面的工作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让他们了解点知识总比睁眼瞎强得多。
“同志们,在之前的学习中,我们已经了解了微生物致病的原理,今天我们要讲授的,是卫生防疫体系写下最严重的传染病之一鼠疫,也就是我们说的‘一号病’。这是一种典型的由细菌导致的疾病。我们就来了解一下鼠疫的病原体、发病机制和防治要点。”符悟本有模有样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鼠疫”,开始了他的授课。
“我知道,在元老院之前召开的检疫防疫工作培训班上,一部分同志已经初步认识了鼠疫、霍乱、细菌性痢疾、天花等等常见传染病的防治要点,但是我知道同志们一定还有很多的问题,尤其是绝大部分同志在参加培训班时并没有学习过有关卫生学、微生物学方面的知识。因此,赵主任指示我给大家再讲一讲这些疾病的基本情况,但是实际上在元老院开办的培训班里,已经讲得很详细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新东西可讲,相当于帮大家复习一下。”
“鼠疫的致病菌,叫做鼠疫耶尔森菌不不,不是‘一二三军’,”符悟本看了看前排一名卫生员的笔记本,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耶尔森菌”几个字。
“为什么叫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卫生员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在笔记本上划拉了几下。
符悟本认识这位卫生员,他就是师父刘三在进入广州的时候从江上捞起来,又做了手术挽救回姓名的余庆,亦是郎中出身。自从被师父所救之后,便一个劲的要拜在师父门下,刘三见他意志坚定,也就答应了,算是符悟本的“师弟”。只不过因为他来不明,所以只安排在润世堂的广州分号当坐堂医。
“耶尔森是我大宋一位医学先贤的名字……看名字可能是个色目人。”符悟本拽了拽风纪扣,他很不适合临高的干部服的领子,“这都是浮云……同志们不一定非得记住细菌名字,防病治病才是我们最需要关心的东西。我们先来介绍一下鼠疫耶尔森菌……”
“你这个同志怎么这样……你哪个部分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我?你知道我来办什么事吗?这个事情在检疫防疫实施办法里有规定的!我甚至都可以直接要求面见你们防疫队领导的!”符悟本正讲得起劲,大门口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他放下书往外探了探头,前排那位余庆已经一脸不满地站了起来。
“吵什么吵?有事慢慢说,这么大嗓门像个什么样子?”余庆冲着大门喊道。他虽然从龙不久,还是新归化民。但是已经切身体会到“澳洲医学”的精妙之处。刘三虽然收他为徒,但是实际上只在中医药领域做一些指导,对于澳洲医学讲得很少。所以他对于卫生口举办的各种讲座培训都很珍惜,所以当符悟本的课被打断,他一个在台下坐着的比讲台上站着的还生气,尤其是当他看了看门口只是一名检疫员,便愈发不悦。
符悟本示意大家不要骚动,他迎了过去,问道:“我是中心所大夫,有什么事?”
“同志!”检疫员一看来了大夫,立即把哨兵晾在一边敬了个礼:“我是十六分所的,有紧急情况汇报!”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符悟本说:“咱们办事都有流程的,如果不是特别急的事,你这样吵吵嚷嚷也是违反程序原则的……”
“我就是特别急的事!”检疫员涨红了脸,把一份文件递上前来,大声说道:“发现肺鼠疫疑似病例一例!”
“什么什么……?”余庆没听明白。
“你让他再说一遍!”符悟本却听见了,大惊失色,手上的教案差点都掉了。有几个参加过培训班的干部一听到“肺鼠疫”,也是脸色大变,纷纷站起身跑到门口来。
“检疫员霍骏鸣报告!南剪子巷发现肺鼠疫疑似病例一例!”
符悟本一把抢过检疫员手里的文件:“鼠疫接触史……急性起病……高热……颈部淋巴结……脓血痰……革兰阴性杆菌……”符悟本看得汗毛倒竖,大喊一声:“通讯员!立即上报防疫大队总部!”
“他的鼠疫接触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隔离?”符悟本瞪着霍骏鸣问道。根据林默天的最新要求,责任片区的检疫员除了要巡视街道之外,还要定期入户检查,一旦发现疑似病例或接触者均需要立即强制隔离。
“病人采办货品的时候接触过一个货郎,但是这个货郎他并不认识,只是排队时站在一起……那个货郎随后不久就被确诊了,但今天这个病人……因为那个货郎他并不认识,也没交谈几句,所以他自己回头就忘了这回事……”霍骏鸣露出一副很懊恼的表情,“我去巡检的时候,他也没提,家人也都不知道,谁能想到他就这么感染了!”
“那个货郎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余庆问道。符悟本在旁边还想问问为什么货郎这个职业已经明确纳入特殊关注、怎么还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又想了想问这种事觉得毫无意义,嘴唇蠕动两下也没再说什么。
“还在传染病医院隔离,”霍骏鸣说道,“不过传染病医院我也没去过,不知道这个病人现在的情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十节 与船行的合作
“还有人动联勤船只的脑筋?”席亚洲有些惊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伏波军的威名,在珠江口突入战役之后在广东可算是如雷贯耳。这次部队一路进军,多少乡镇村落都是望风而降。支粮支差不敢二话。
“没错。”洪璜楠点头,“明抢来送死的不多,趁我们不防备来偷窃倒是经常发生。”他说盗窃的多是民百姓,他们的漂泊水上,行踪不定,自古以来便是官府无力管束的群体。“你大概也知道,户属于贱民,长期遭人歧视。和官府、缙绅乃至普通百姓都有极大的隔阂。所以嘛,‘法律意识极其淡漠’。”
不一会,果然有士兵来报告:有小艇潜入锚泊地,被哨兵发现后开枪,击毙一人,缴获小艇一艘。
“你看,就是这个套路。”洪璜楠无奈道,“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却防不胜防。”
窃贼多是几人驾驶一叶瓜皮小艇,利用夜色的掩护悄悄航行到停泊的船只旁,趁看守士兵不备,从货舱内拉下几袋货物就走得。夜间照明不足,哨兵观察困难,往往会造成失窃。
船上不点火把灯笼——容易失火,但是马灯的数量又不足,无法保证足够的亮度,这就给了暗夜中的盗窃有了可乘之机。
“……我们的哨兵是见人就开枪,不过他们鬼的很,经常被他们得手。虽然损失不大,心里不痛快。”
“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就是旧时空的军运列车,照样有人扒车偷盗。还有聚众抢劫军列的。”席亚洲说,“实话说,他们偷掉一点粮食,弄走几套被装倒不要紧,关键是我们的武器弹药不能流失出去。”
“暂时还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以后我们军运频繁了,难保不发生类似的事情。”洪璜楠说,“现在我们执行弹械分开运输,虽然不能百分之百杜绝丢失,至少能将丢失的后果降到最低。”
“所以还是要剿匪啊。”席亚洲说。这一路上走来,其实军事压力并不大,各方面的焦点都是在“治安”上,“西江、北江上的匪情怎么样?你有了解吗?”
“水匪如毛。”洪璜楠说,“而且情况复杂。”
西江北江上的水匪,以家的徐、郑、石、马四姓水匪为主,势力遍布整个西江北江流域,手下人船众多。而且能控制影响到西江北江流域的许多家船民。堪称势力滔天。
“基本上干这行上点规模的,不管是否是民出身,都要依附于这四姓之一,按时上贡。”洪璜楠说,“干船户的也得给他们上贡,否则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伏波军光复广州,在珠江三角洲乘胜追击的那段时间,堪称是水匪们的“黄金岁月”,大批从珠三角各州县逃难的官吏缙绅们,携家带口,满载细软的往肇庆等处逃奔。不但水匪们享受了一顿前所未有的“饕餮大餐”:每出击一次,都是子女玉帛满载而归。连带着载运逃亡者们的船户们也明抢暗偷的发了笔小横财。
“……我们刚到三水的时候,江面上,滩涂上,到处都是尸体,全是吃了板刀面馄饨面的。水匪们发了横财,船户都红了眼,自己先抢起客人来了。不从的便直接丢江里--乱世的人心啊……”洪璜楠说着这段往事,摇起头来。
不过伏波军到三水之后,这一段的水匪活动已经急剧减少。这不仅是因为联勤的船只船坚炮利,戒备森严,更主要的是战乱一起,商户们待在家里不出门,人员和商品流通也停滞了下来,船户们没生意可做,水匪再到江面上“游猎”,充其量只能打劫几条渔船或者渡船,没多大油水。
“……虽说活动减少了,可是他们实力尤在。一旦被人煽动成为‘政治土匪’,有目的的对我们展开水上攻击,以我们的护航力量是捉襟见肘的。”
现在联勤的物资运输的警戒,主要从从其自身的警卫兵力和海军珠江派遣舰队派出的。一般来说,一个船队有一二艘武装中发或者小发艇掩护就可以保证沿途的安全。遇到零星的水匪,放几枪就可以驱离。但是护卫兵力并不强。
“看来还是很要尽快展开剿匪——”席亚洲说,他想起洪璜楠早就提过,要沿着兵站线设立由联勤指挥的警备司令部,统一承担兵站沿线的剿匪和护送任务。避免沿江各县分片包干必然会出现的联络不畅,配合不利的局面。
洪璜楠说:“沿江剿匪最好要吸收些熟悉江上情况的土着。总部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政策来。就我的了解:江面上的情况非常复杂,不仅有职业化的水匪,渔民、短工、船户,本身也处于‘灰色领域’,杀人抢劫偷盗的勾当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分寸如何把握,都要考虑清楚。”
接着洪璜楠又介绍了他目前组织的补给船队的情况。联勤除了从香港调来部分制式化船只之外,目前在西江和北江上航行的运输船主要是在三水就地征发的船户船只。最大限度的减少了船只的调动。
往东江流域的补给,联勤使用得是在广州征发的船只——广东的船户,主要集中在三水和广州。两地都有大量的运输船只。
“所以在船只和水手方面,我们是不缺的。但是这些人我刚才也说过了,长期处在‘灰色领域’,没有经过改造,旧习气非常重,纪律约束也很困难。”
“你用他们的船只,给多少运费?发给你的经费够用吗?”席亚洲有些担心。
“席军长,我是征发支差,可不是雇佣。”洪璜楠说。
征发船只的开销,不过是水手舵工每日消耗的口粮和定期修缮船只的资材费用。除此之外,联勤是不费分文的。
“你这么搞,船户们还不跳脚?”
“跳脚?我这征发可算是优待到极点了。”洪璜楠不以为然,“大明也有征发船只的,那叫‘钉封’——派人拿公文往你船板上一钉,你就出皇差去吧。别说运费,连口粮都自备。万一沉了船,也是船户自认倒霉。要是被抓去打仗,船毁人亡也不是稀罕事。”
“你这是比烂……”
“这就是个比烂的世界嘛。我不说其他了,如今西江、北江上的航运几乎都停了,船户们的船泡在水里也是要烂的,船工舵手就算不发工钱起码也得有碗稀粥喝——这可都是开销。真金白银的往外掏得。如今他给我们运货,起码船工就不用他养活了。船坏了我们还给他修。万一船只毁损,咱们也照赔。就这几条已经是几百年不遇的仁政了。”
“船户怎么样,合作吗?”
“很合作,”洪璜楠说,“这里最大的船户叫陈洪义,当初索普到西江参谋旅行的时候路过三水,这位陈掌柜还送了一桌酒席呢。”他说着笑了笑,“当然酒席是送给那个陪同的锦衣卫的,不过啊,陈老板一直以为索普是京城来得大人物,后来听说居然是个‘髡贼’的时候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
“要不怎么会人称索豪呢。”席亚洲说。
“自从知道了有这层关系,这陈洪义突然就变得非常积极起来了,不但一个劲的要我帮他和索普联系,还不断的送东西来要我转送,‘孝敬’索普。”
“他倒是善于攀附!”
“怎么不是!”洪璜楠摇着脑袋,“不过能在这西江上走船,没点手腕也的确不成。”
“为人怎么样?”
“典型的封建老把头,”洪璜楠说,“心眼多,戒心强,家长做派,讲义气。但是心狠手辣。”
“说得还真传神。”
“要见一见吗?他家就住在三水县城外,离这里不远。”
“没这个必要,”席亚洲说,“他有多少船?”
“一百四十多条,船工舵手差不多有二千人。算是这西江上的一霸了。办事倒是很牢靠。虽然从上到下识字的人不多,不过他们运货真有一套,运粮运物资,一个命令下去,不管是拼货还是沿途上下货,不管多复杂的安排,种类、数量……就靠口头传达,居然很少出错。”
“传统行业都有自己的绝活。”席亚洲说,“这种人的办事能力我是放心的。不过,自古干船行的就不是善男信女。‘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其中混饭的人,哪个也不是善主。你现在征用他们的船只,自然也得用他们的水手,要小心他们假借名义,滋扰百姓。”
“这我会注意的。”洪璜楠说,“前不久各路好汉在西江上发横财,想必陈洪义的手下也是有份的。”
“要是没份,我才觉得奇怪。不过这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既往不咎。以后的事情,你可得盯紧着点——自己的队伍也要慢慢建立起来。联勤不能总靠海军的船只嘛。”
洪璜楠眉目微微一扬:“席军长你说得。内河航运这块任务重,事情杂,专业性又强,还是需要专门的队伍来管理才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二百六十五节 瘟疫笼罩下的广州
如果这个病例确诊,那估计那个货郎也是在劫难逃了,符悟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如果这个病例是因为交谈几句就染上了病,那么那个皮货商有很大概率也同样是肺鼠疫,又过去了这么几天,搞不好已经败血症了,甚至也许已经……
希望这个疑似病例能够排除肺鼠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地想。
半响,符悟本才结结巴巴道:“快!快去向林主任汇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林默天看着第一个肺鼠疫的病例报告,好吧,该来的总要来的。来就来吧,既然已经接了这个烫手山芋,这种事总是逃不掉的。
林默天立即开始发布新的检疫防疫实施办法。既然疫情已经开始反扑,下一步也许很快会出现爆发,而且之前采取的灭鼠、严格皮毛贸易检疫等手段已经不能阻止鼠疫的飞沫传播途径,传染源也很可能将从原来的老鼠和跳蚤为主变成以人际传播为主。之前他瞻前顾后,一直没有把这份在本时空堪称惊世骇俗的文件拿出手,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拿出足够强硬的力量,谁也不知道疫情下一步将会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广州会不会因此变成一座死城!
根据林默天此前执行的那些规定,检疫制度已经在逐步形成了,但这些措施还是远远不够的。在他们面前的,毕竟是人类苦战了数千年却毫无办法的死神代言人。可以想到,这些参与一线检疫的普通战士,必定会有相当部分无法活着看到最后的胜利然而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林默天下一步的举措,不但不能保护这些普通的检疫人员,反而要让他们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之下。
肺鼠疫的爆发和每日都在加速增多的感染人数彻底封住了某些曾经风言风语的元老的嘴,眼下各方面对他的工作是空前支持,包括文德嗣也电告全省的各个部门和元老,要求“给予一切方便”了。
林默天开始着手更详细的片区划分,并且准备对爆发肺鼠疫病例的片区执行戒严;街面巡检制度被改成了强制入户的形式,向香港方面要求增派更多的检疫员;要求每名检疫员需要每次巡查都落实到每一个住户个体,一旦发现疑似病例,病例本人及密切接触者立即强制隔离;酌情焚毁感染者居住的房屋,并给予补偿。市民们开始逐渐认可隔离政策说明宣传口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下一步收紧政策还需要宣传口继续协助;交通关卡一律加强检疫,非急需的贸易一概禁绝,保留的少许部分也要经过严格的检疫和消毒流程;设置栖流所,收纳流民、乞丐,争取让他们脱离户籍管理的现状绝迹;澡堂、客栈、娱乐场所甚至棺材铺、屠宰铺都进行封禁或严管……
更严格的新检疫办法刚出炉,整个广州市就炸了锅,别说本地百姓接受不能,连刘市长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之极——只要这个措施实施下去,广州市的财政压力就会爆到令他难以接受的程度,执行上几个月市政府就得破产。所幸林默天在发往临高的汇报文件中反复强调了这次防疫工作需要元老院的全力配合、只靠广州是很难撑过去的,才为他向中央要钱提供了不少筹码。
更何况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有数得很,所以不爽归不爽,执行还是得全力配合的。如果隔离政策连他们自己都心不甘情不愿,那放在民间执行阻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林默天一行从开始新建的病殁者公墓工地巡查归来。公墓就设在白云山麓的燕塘,距离市区不远,崔汉唐专门去看了,从选址到设计扯了一堆风水上的淡,林默天和刘翔都无心听他的高论。只关心这里能埋葬多少人。
规划的穴位是四千个,另外还有壁葬穴位和花坛葬,拢共加起来大约可以安葬一万人的骨灰。林默天认为这个数字应该是足够了。
“万一要不够,估计我们也跑不了了。”
病殁者公墓未免太丧气,因而这公墓就沿用过去广州府衙门专门管理义冢和收路倒尸的慈善机构漏泽园的名义,取名为漏泽园公墓。
工人们在山体上开挖台阶,铺砌护坡石块。从临高被紧急调来的建筑师季润之负责该项目设计和施工。
一想到自己在广州的第一个建筑项目居然是公墓,这位抱着要修无数“千年帝国”建筑的设计师的面色之难看也就可想而知了。自然对林默天等人也没什么好声气了。虽然刘翔再三表示:“设计要大胆,材料要考究,经费问题不用担心”。季润之也提不起多大的劲头来。
公墓外附带三座小型宗教建筑:佛寺、道观和天主教堂各一。道士是崔汉唐那边送来得,和尚就是从本地寺庙里寻来得。至于教士——耶稣会的传教士一听说广州发生了“黑死病”,却如同苍蝇逐臭一般的主动到来了。尽管他们的医术对鼠疫毫无用处,但是他们还是一心要“多拯救一些灵魂”。赶到广州来了。刘翔就直接把这几个传教士给弄到公墓来了,权当看守人。顺便在安葬的时候做弥散。这种安排招来了传教士们的抗议——因为死者在生前并未受洗,下葬的时候举行安魂弥散就毫无疑义。
林默天无心参与这种教义上的扯皮,提前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走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因为肺鼠疫传播的关系,已经开始执行更为严格的检疫隔离措施。原本多少还有些人气的街道已经失去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潮,冷清得人肌骨。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垃圾从街面上被风吹过,一派萧瑟的模样。
原本繁华的市井没了人气,虽说店铺大多还开着门,店铺中却没几个客人。老板和伙计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鼠疫造成的大规模检疫隔离造成的市井萧条已经初露端倪。林默天知道,工商联前几天已经到刘翔那里去请愿,希望能免除最近半年的税赋。波及到的行业涉及到方方面面。从高大上,日进斗金的洋商,到卑微的小手艺人,小商贩,人人日子都不好过——除了棺材铺,他们收到了防疫所大量的火化用薄皮棺材的定单小发一笔。
改用专门的火化棺材也算是林默天减少火化阻力的一点改进。过去收尸队用的都是油布尸袋。这东西从原料到成品都必须到香港的联勤被服厂去定制,成本高不说,还让百姓有一种廉价感。
有口棺材总比拿袋子装来得体面——后者在许多百姓心目中和用芦席卷一样,是赤贫阶层的死后标配。
换成了使用各色杂木做得薄皮棺材不但本地可以制造,成本也低得多。
然而这点“繁荣”与市面的萧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根据警察系统的报告,许多城市贫民开始难以维持生计,必须倚靠救济过活。而且原本中等,中等偏下的阶层,也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生活困难的情况,亟须救济。现在,每日都要从香港运送救济粮到广州来。
刘翔在昨天的市政府工作例会上苦笑着说:“元老院以为广州是一头奶牛,没想到是一头奄奄一息的病牛!不但没有奶,还要源源不断的给它输血。”
“可是奶牛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奶。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林默天说。
广州的币制改革已经完全停滞——眼下已经没什么商业流通了。好处是原本预计中通货不足,奸商囤积居奇之类的金融斗争全没有出现:鼠疫杆菌把这一切可能性都破坏掉了。
广州市政府推行的一系列新政,此刻也完全陷入停转状态。全部的人力物力都转移到防疫上来了。
抗击鼠疫的工作千头万绪,防疫大队、调查小组、检疫营、传染病院、防疫所、化人厂,现在又多了公墓……他全需要过问。疲惫地回到卫生口的防疫指挥中心,在踏进缓冲区脱下隔离斗篷之前,他不禁又皱了皱眉:门口挂着一个信封,这是今天的疫情汇报又到了。不知今天的数字能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好消息还是有的:“火葬政策推行顺利,本市全部病亡和疑似病亡尸体均已按规定火化处理……宣传阵线战果显着,认可元老院的隔离与火化政策的市民比例在逐渐上升,反抗隔离、隔离期间外逃、偷埋偷抛尸体等现象基本绝迹,各街道舆情员功不可没……传染病医院鼠疫隔离区已发现肺鼠疫24例,各片区开始有散发肺鼠疫病例出现,而且数量呈上升趋势……”
林默天表情阴郁地看着文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随着肺鼠疫的出现,本来已经趋于稳定甚至小幅下降的发病率和患病率出现了一个显着的跃升,疫情开始反弹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十一节 羚羊峡口
西江从广东往广西去,必经肇庆小三峡,而小三峡的第一峡便是这羚羊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羚羊峡北面是羚羊山,南面是栏柯山,峡口两岸山峰高达800多米,集奇、峻、险、雄、秀于一身,峡势险要,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就在这峡口外的山坡下,有两座古寺南北对峙,如今兵荒马乱,自是不会有人来进香。而两座寺庙里里外外,却突然热闹了起来。庙前的大江中,泊满了威武的炮舰,有着大大的拨水轮子的拖轮,大大小小的运输船。这些船上满载着武装士兵,帆布下是一门门的大炮和辎重车辆。江岸边那用长条麻石砌就的简陋码头上,军靴震响,往来的全是穿着笔挺的灰色制服的澳洲人军官,他们大多腰间挂着指挥刀,胸口悬着望远镜。在码头上对着江面指指点点。警卫人员沿着码头警戒,码头上、寺庙外都垒起了沙袋,布置了火炮和打字机。
龙华寺现在是混成第一旅的旅部,而一江之隔的峡山寺则是联勤的兵站。这里,便是第一混成旅向肇庆发动进攻的大本营。
肇庆周围几乎全是山区,给部队的机动造成很大的困难。因而自古以来肇庆便是两广门户,西江交通的中枢。而羚羊峡又是这大门上的钥匙。熊文灿当粤督之后,为了防御澳洲人可能的北犯,在这里新设炮台,并派驻有营兵数百人,红夷大炮十二位。
如今炮台还在,甚至是完好无损。企划院的工作队正在组织俘虏拆卸炮台上大炮。混成第一旅甚至没有等负责火力支援河川炮舰“珠江”号抵达,就用小发艇发动了对炮台的登陆作战。设在峡口两侧的红夷大炮交叉火力对航经此地的大船的确有很大的危险,但是对使用发动机推进,目标小的小发艇来说,要在宽阔的江面上命中并非易事。十二门红夷大炮没有一次击中目标。尽管台兵以超常的速度发射了五六轮炮火,交叉火力一度对小发艇形成了很大的威胁。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抵挡住。步兵登陆后,爬上山嵴,用三轮齐射和白刃突击打败了掩护台兵的几百明军,顺利夺取了炮台。
虽说这次战斗和几年前的虎门作战几无二致,但是第一混成旅的元老军官们发现了明军的改进。他们在炮台上惊讶的发现了这些火炮已经从过去常见的仿西洋舰炮式炮座改成了一种独特的磨盘式炮座,尽管这种炮座因为没有滚珠轴承,转动起来颇为不易,但是也看出明军引入了新得思路。而炮台也有了改进,从过去难观察,难改变射界的高厚的石壁炮垒改成了射界更为宽阔的露台式炮位。在作战上,显然也吸取了过去的经验,有专门的护台部队。
朱鸣夏在龙华寺的大殿里,注视着桌子上的肇庆周边的沙盘模型。实话说,肇庆战役并不需要多复杂的战术机动——实际上这一带的连绵山地也使得部队很难展开大范围的机动作战。最简单明了的打法就是全军乘船强突三峡,直扑肇庆府城。
自古以来,广东攻广西难,广西下广东则易。西江是从广西流向广东的。广西的军队只要顺流而下,突破肇庆的小三峡天险便可直下广东的精华珠三角地区,而广东军队要攻广西,必须逆流而上——如果没有纤夫背纤的话,上行的船只几乎是无法通过小三峡的。
对伏波军来说,小三峡的天险却不足为凭。机动船只逆流上行,小三峡的水深条件又足以使河川炮舰直抵肇庆城下,
尽管根据侦察报告,肇庆的明军有水师营,但是总兵力不过一千二百多人,船只不过一百多条,且多是适宜内河航行的百十吨级的小船,和伏波军内河舰队硬碰硬,则必败无疑。
如此看来,明军会用什么手段来截击他们呢?朱鸣夏知道,肇庆是明军在两广的重要支撑点,丢失肇庆就意味着丢失广东,熊文灿若想对朝廷有所交待,必须守住这个地方,否则他不但乌纱不保,连人头都岌岌可危了。
他想起索普和康明斯去年进行的参谋旅行之后写得报告,其中特别说到熊文灿的幕中有参加过澄迈战役,当过元老院俘虏的师爷。既然有这样的人在,熊文灿对伏波军的战力和作战特点就不是一无所知,必然会采取某些对策。
说真得,还挺期待的。朱鸣夏不觉得有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战争始终是这样的毫无挑战性的话,他们亲手建立,精心训练和武装起来的军队很快就会退化成一支不折不扣的治安军。朱鸣夏不无担忧的想到。缺少激烈的大规模战场对抗,士兵们对战争就会越来越懈怠,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无力胜任高强度的战争。
作为指挥官,他是很愿意打几次硬碰硬的硬仗、大仗来锻炼部队的,而不是现在这种近乎行军式的“作战”。
但是,肇庆的明军,充其量也只有几千人,熊文灿仓猝之间也来不及把广西和东西山的防瑶参将的兵力调来。他所能直接指挥的人马,不过是肇庆水师营总兵下辖的一千二百名官兵,他本人的督标三四百人,再有便是肇庆卫的卫所军了。这卫所军号称有旗军三千三百多人,但是分布在肇庆府下辖各县,在肇庆府城周边的只有左千户所的漕湾都宝光屯,右千户所的岩前都的村屯。这些屯所旗军原本就疲弱不堪,逃亡极多。能动员出一二百人就算不错了。
“旅长同志,三营营长朱全兴来了。”警卫员来报告。
“请他进来。”
朱全兴阔步走进大殿,敬了个礼:“旅长同志——”
朱鸣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营里情况怎么样?”
“坐船太久,身体有些僵,上岸出了一回操,活动了下身子,倒觉得舒服不少。”
“有病号吗?”
“二十多个。症状不严重。”
“刚才侦察队回来了,已经确认羚羊峡里没有其他炮台了。”
朱鸣夏原先担忧明军会不会在峡谷中间最狭窄处设置炮台--这里的江面宽度只有200米——正是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之内,如果明军在两岸山头上设立炮台,就会对江面上的船只产生严重威胁。
即使红夷大炮射击的都是实心铁弹,不到200米的距离上命中三发艇这样的小型船只也足以造成严重的破坏,何况上面还装满了人——那真是要血肉横飞了。
而整个羚羊峡,除了两端江面开阔之外,江面的平均宽度多只有300米左右,在任何地点设炮台,都能对江面船只产生严重威胁。
然而根据侦察总局的报告,羚羊峡内除了出入峡口两岸设有炮台外,其他地段并无炮台。羚羊峡峡谷内山势陡峭,除了一条狭窄的纤道之外又无道路,将大型火炮运上山腰难度可想而知。明军未能在这里设防也就情有可原了。
不过朱鸣夏还是不放心,又派旅侦察连对这一带进行了侦察。
“不过,侦察兵在侦察的时候发现了敌人有使用火攻的计划。”朱鸣夏拿起教鞭,指着桌子上沙盘,“侦察兵报告说敌人在大鼎峡东口已经集结了一百多条小型民船,船上都堆了稻草桐油。”
朱全兴眉头微微一皱,使用火攻船的话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威胁。峡谷内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关键是敌人使用火攻船可以顺流而下,而他们的船只是逆流而上,机动性会很差。使用机动艇将火船牵引开的操作难度也会变大。
“这羚羊峡不比从前我们在珠江上打仗,水缓江宽。”朱全兴说,“敌人是在上游,峡谷里的水流又这么急……”
“所以我和珠江特遣舰队的指挥官蒙德讨论过了。”朱鸣夏说,“进攻推迟一天,今天由舰队先穿过峡谷,消灭那些火攻船。”
“时间上来得及吗?”朱全兴有些担忧,“计划可是要我们在七天内拿下肇庆,现在可已经过去一半了时间了……”
“我看差不多,穿过羚羊峡要多久?我看一小时足够了,再给你四小时拿下肇庆。明天晚上旅司令部就能进驻肇庆了。”
“这倒是没什么,不过海军要是半天就结束战斗的话,我赶在今天天黑前就能拿下肇庆了。”
“你晚上能拿下来,我们这里的坛坛罐罐晚上也不敢运。干脆明天一早再行动吧。”
“好。”朱全兴点头,“我这就回去叫部队做好准备。”
“军部给我们旅配了一个攻城炮连和一个火箭连,我把他们都加强给你们营——肇庆是府城,城防比一般城池坚固的多,又是熊文灿的老巢,敌人的抵抗可能会更激烈一些。”
“火箭连就算了吧,一个不好就把城池给烧了,我还得去管救火救济的,”
“有备无患,权当给他们练手。也得让部队多体验下步炮协同攻击。”(未完待续。。)
二百六十六节 身体力行
林默天坚信肺鼠疫绝对不是这两天才刚刚出现的,只不过是他们那些用现代眼光看来简陋得可笑的检疫网络根本没能发现罢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但是连检疫网络涵盖的部分,都已经集中出现了肺鼠疫病例而且是几乎同时出现,这说明肺鼠疫病例可能要大量出现了。
林默天迈出卫生部门的大门,颇有心力交瘁之感:想干点事真难,本来以为在广州这种元老聚集的地方总能比赵引弓之类的外派元老少受点火力,却没想到这事照样办成了万人嫌——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原来那个相对温和的检疫办法并没有阻挡住鼠疫的进展,每日新确诊人数和病亡人数并没有发生显着的降低,现在肺鼠疫一出只会雪上加霜。所幸目前广州天气正暖,房舍通风良好,辅以他新公布的涵盖民房的强制消毒命令,肺鼠疫应该不会像旧位面的东北鼠疫那样来势汹汹,他还有机会。
街面上的人气愈加萧条,林默天现在每天都要上街走一走,看一看。尽管大家都劝他少上街,以免被传染。但是他知道外面的防疫队员和相关的工作人员病倒死亡的都不少。慕敏在会议上说目前牌甲和保长出现了大量的缺额——除了病死之外,许多人坚决不原意再当这个基层的“官”了。如果自己躲起来,对在第一线冒生命危险防疫的工作人员来说士气就会受到莫大的打击。
街道上静悄悄的,自从更严格的防疫规范那座喧闹愉快的广州城渐渐沉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远远的传来手推车的轮子滚动声——这是收尸的手推车——特别刺耳。
林默天穿着隔离衣,戴着大口罩。即使如此,街道上执勤的防疫队员、国民军士兵和警察也认得出他。知道这位跟着警卫员的大夫是一位首长。
元老上街巡视,充分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因而不仅林默天这么做,其他元老也时不时的在公开场合露面。即使一些关系不大的部门的元老也这样做——在发病人数达到新高的日子里,法学口的元老依旧开庭审理案件。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毫无准备,刘三已经从临高秘密调运来一批低温保存的链霉素注射液——虽然已经过期,但是效力应该还是有几分的——万一有元老染病,就可以立刻动用。
林默天走在街上,隐隐听到前方一个年轻人激动的声音:“……谁不知焚尸有违人伦,但不为此事,则可能祸及全城父老啊!……”
他以为是检疫员又和住户起了冲突,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年轻百姓在跟一个泪流满面的老妇人争执,不过看样子年轻人也是眼圈泛红,话说着也开始声音打颤了。
他慢慢地走过去,巡警、防疫队员一见是位元老,立即立正敬礼,他摆摆手,走上前去:“老人家,你莫要伤心,即病殁了,再哭也无益,何况还有传疫的危险,让他们赶紧送去吧……”
他见老妇人又要哭起来,不禁想伸手去扶,检疫员一见大惊,赶紧把他往回一拉:“首长,这一户刚搬出一位病亡者……”
林默天一愣,顺势往回一退,继续说道:“俗话说:入土为安。但如今为我穗城千万百姓,为了活人,难免顾不上逝者……伦理固重,可千万生灵性命安危更重,还望老人家谅解……”说着竟然向这老妇人慢慢鞠了一躬,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方才往回躲了一步的尴尬。
巡警、检疫员和年轻人三人皆是一惊:老太太不知道林默天什么人,这三人可是知道的:自从元老院正式接管广州,还没有过元老主动向哪个个人行鞠躬礼的先例,这林元老破了例不说,还是冲着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这年轻人膝盖一软就要下跪,突然想到大宋不兴磕头这一套,愣了半天才赶紧颤声道:“首长,这……”
“我看得出,你领会元老院精神是很积极的,你是从琼州来得?”林默天有些疑惑,因为看这年轻人的打扮,显然不是归化民,问道。
“不……不是,但是我家大哥是保正,我如今正是本片的牌甲,元老院的旨意我们都是很……拥护的。”年轻人的“新话”还不是很熟练,“昨日家父病逝,家慈听说要送出去火化,就……受不了了……但是……鼠疫……小的……我们明白……”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但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明白。
“你做得对。”林默天轻轻地说,“火葬不是我们不祭逝者,在这场灾难当中,就算是检疫战线的战士们牺牲,也免不了火葬,连我也不能例外。等到鼠疫被扑灭,我们一定要立一座碑,告慰这些为了抗击鼠疫而付出的市民和烈士们……好好安慰一下老太太吧……”
宣传口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林默天向病亡者家属鞠躬的事情很快就登了报,宣传口借机发起了新一轮攻势,广州的报纸很快就再一次充满了《林默天元老向疫区遇难者家属三鞠躬》、《林元老亲临疫区,对检疫大队各级领导讲话》《林默天元老视察疫区:大宋人民是不可战胜的》之类的报道——不得不说林默天这个姿态做得相当好。秦元老还趁着这个势头在漏泽园公墓为殉职的工作人员开了隆重追悼会,堪称是备极哀荣。随后专门出了一期《羊城快报》的号外。
在强大的宣传攻势和军警不遗余力的弹压下,隔离政策和火化政策推行的阻力终于开始减小了。
“跟他们说一声,把这个——撤下来吧。”林默天结束了又一天的巡查,带着一身疲惫走进卫生委的大门的时候,一边伸手去取当日的疫情汇报,一边对哨兵指了指宣传栏上那张贴着自己大幅照片的报纸——这报纸已经贴了许久,林默天看着报纸上对自己的宣传还是觉得有点肉麻,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主动提出把报纸撤下来。
“是,首长!”哨兵一挺身敬了个礼说道。
“今天的疫情汇报呢?”林默天看了看门口的文件袋:空的。
“办公室的同志已经取走了。”哨兵解释说。
那就应该在自己办公桌上了。林默天想着,走向指挥中心,却远远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林默天有点不太高兴地冲那些兴高采烈的工作人员低声责备道。
“首长,喜讯!”一名通讯员一脸兴奋地举起一份文件显然就是今天的疫情汇报,“自从肺鼠疫爆发以来,我们汇总的日死亡人数第一次出现了下降!”
林默天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苍白的脸色却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终于出现转机了!老子不用担心被撵回去教书了!
虽然他并没指望从今天开始疫情就此渐渐低落直至消失,但至少这是个好兆头。
林默天接过通讯员手里的报告,看到不仅死亡人数开始下降——尽管下降的很少,送长洲岛的隔离人员也开始下降,甚至外逃发生率也下降了。
隔离者从长洲岛外逃的事件已经发生过不只一次了。外逃即有成功的,也有失败。但是每一个被隔离者外逃都是要上追捕名单的。特别是各个道路卡口。最早,外逃的隔离者一旦被抓是送回去重新隔离12天。但是随着逃跑人员增多,许多人再无下落,产生了极大的隐患。因而对外逃人员的处置也严厉起来了。不但在检疫营发现外逃人员哨兵可以当场击毙,逃亡者被抓回来之后就要重新隔离外,隔离结束之后就流放台湾。
采取这一措施之后,隔离者的外逃现象已经大幅度下降——毕竟在检疫营地里待12天和流放海外那是天壤之别。而且随着宣传力度的加大,百姓们对检疫隔离的作用更为理解,抵触情绪也少了不少。
上周只发生了三起隔离人员外逃案,全部被抓获。林默天看了看附在后面的口供,要说“其情可悯”、“情有可原”都是说得上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他在报告上象往常那样批复:循前例办。
整个广州在经了慌乱之后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各种防疫工作越来越像模像样,政策推行也愈来愈顺利,疫情的波动也开始趋缓。林默天和广州的元老们渐渐觉得诸事顺手。一些原本推动起来很困难的施政革新--比如拆屋清淤,在“防疫”的大义民分下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支持声。许多原本拒绝配合的百姓和商铺也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签署了协议,只等瘟疫停歇,就开始拆屋清淤。刘翔还准备以“防疫”的名义在广州城内城外执行一系列的城建工程,并且借此勒逼本城缙绅大户们拿钱出来“乐捐”。
“不把你们整得心肝颤,不知道刘字这么写!”刘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着小算盘。(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火攻船
施奈德手扶舰桥栏杆,巡视了一遍停泊在江面上的大小船只,确认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向司令部报告:请求准予出发!”
随着他的命令,信号兵打出旗语。不多一会,龙华寺方向的信号就反馈过来了。
“司令部发来信号:准予出发!”观察哨的报告传到了舰桥上。
“升起信号旗,全舰队出发!”
信号旗升上桅杆。舰长阮小五沉着的发出一系列命令:“起锚!”、“左舵15度!”、“前进一”……江畔停泊着的珠江号河川炮舰的烟囱里突然喷发出一股浓烟,随后笨拙的船头缓缓的转向,往江面中心而去。
随着珠江号的起锚,江面上的几十艘大发艇和拖轮先后喷出了启动的黑烟,一时间江面上黑烟弥漫,机声轰鸣,珠江特遣舰队西江支队出发了。
说是舰队,实则唯一可称为“舰”的只有旗舰珠江号河川炮舰,单就元老院海军的舰艇吨位划分标准来说,珠江号只能算“艇”,不过在内河,它就是不折不扣的“巨舰”了。尤其是船头钢甲围护的露炮台上的那门130mm前装线膛炮,在这江面上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环绕在这泱泱大物旁边的,是用大发艇和小发艇改造的内河炮艇。虽然改装的炮艇远不如绘图板上的内河炮艇那么威武,但是船上的敞开式旋转炮塔上安装的37mm哈乞开斯五管机炮和13mm打字机的威力在本时空也是令人恐怖的存在了。
殿后的,是2艘621明轮拖轮改装的武装炮舰,其中1艘在船体中部位置设置了露炮台,安装了一门130mm前装线膛炮;另一艘则安装了2座37mm哈乞开斯五管机炮和4座13mm打字机的露炮塔。
1艘河川炮舰,16艘武装大发艇,2艘武装拖轮,这差不多就是西支队三分之二的实力了
施奈德不时拿起望远镜搜索江面。在珠江号前面,几艘担任侦察工作的大发炮艇。在湍急的江水中颠簸前行。羚羊峡的峡谷入口宽达1000米,进入峡谷之后江面逐渐收窄,最窄的地方仅有300米。江水在狭窄的山谷中奔腾咆哮,即使是珠江号这样近三百吨的船也颠簸的厉害。
好在这里的航道水深从48米到75米,别说吃水不过1.5米的河川炮舰,就是几万吨的战列舰开进来都不会搁浅。
羚羊峡全长五公里,要是非机动船,这里上水全靠背纤,走上一天也不稀罕,但是现在内河舰队用一小时就可以通过。
对施奈德来说,最大的危险与其说是明军水师,倒不如说这些排水量不过30吨的武装大发艇:不但吨位小,马力也偏小,在激流中机动性会变得很差,很容易被水流冲到岸边搁浅触礁。就在昨天,舰队的一艘武装大发艇就在护送侦察队侦察的过程中失控触礁。淹死3人,失踪1人。
这算是首开了珠江舰队西支队的伤亡记录,让施奈德不免脸上无光。珠江舰队西支队支队长是他晋升海军少校之后的第一个职务,也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方面的支队。首次独立担当区域作战,还要配合第一旅的作战行动,而第一旅是由元老指挥的,
过去,他只是元老指挥下的一个海军军官,哪怕是当上了舰艇中队的中队长,901级战舰的舰长,在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也只有听元老说话的份,只有轮到征求意见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进言”。
这次可就大不相同了。开陆海军联席会议会的时候,朱首长完全是用协商的口吻,而非简单的命令。尽管他们之间军衔相差悬殊,但是在指挥层级上却是平等的。
这么露脸的事情,除了自己还有谁!施奈德得意之余,也觉得责任重大。打胜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稀罕了,要赢得漂亮干脆更重要。
“保持航速。”他下着命令,“各舰注意观察!”
因为情报上显示,明军大鼎峡和羚羊峡的交界处集结了上百条钉封来得民船,都装上了柴禾桐油和火药,一旦明军顺流放下这些火攻船,对支队来说的确是很大的威胁——这里的江面宽度实在太狭窄了。
“2点钟方向,纤道上发现明军!”随着观察哨的报告,施奈德举起望远镜望了过去,果然,在山体间时隐时现的狭窄纤道上,有几个明军士卒正在朝着这里张望。忽然他们象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其中两个人扭头朝着山上而去,只留下一个继续朝着江面眺望。
山头上,一股黑烟冲天而起。这是在向肇庆告警的烽火,警告澳洲人的战舰已经逼近了。
“拉响战斗警报,各舰准备战斗!”
随着急促的汽笛声响起,珠江号上的所有官兵都从舱室内冲了出来,各就各位。全舰队以4节的巡航速度继续向前行驶着。
羚羊峡的全长不过5公里,以舰队的航速,大约1小时就可以走完。进入大鼎峡之后江面宽阔,水流趋缓,正是适合舰队发挥最大战力的时候。
盘踞在肇庆已经处于下风的明军要抵抗伏波军,只能借助羚羊峡这个最具天时地利的地方!
在距离他们不到4公里的地方,大鼎峡的峡口,水师肇庆镇水哨把总曹灞蛟只觉得浑身发冷。在肇庆这几年,他可算是西江一霸,杀过水匪,抢过客商,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干过。别说水师总兵,就是熊文灿也只当装聋作哑。
只有几个月前,为了争抢个女人,却在肇庆的码头上碰了澳洲人的硬钉子,被打死了几十号弟兄。曹灞蛟只知道澳洲人的火器厉害,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原来堂兄说得都是真得!曹灞蛟想起本家堂兄曹相蛟当初跟随何镇去征澳洲人,打了败仗逃回来之后说得事——原以为他把澳洲人吹上天是为了掩饰自己打败仗。
这堂兄倒好,自逃回来之后便另寻了门路,调到南京去当差了。这兔崽子,倒是机灵!他心中暗暗骂道。
自己倒好,落在火攻船上去打先锋!
“总爷,山头上的烟已经起来了。”一个亲兵禀告道。
“我眼又不瞎!”曹灞蛟心中烦闷,不耐烦的斥责道。
“兵主爷已经派人来催了……”亲兵不得不小心的提示了他一句。
“你再罗唣,便去头一条船打先锋!”
这下亲兵不敢开口了。曹灞蛟看了看眼前的这一百多条火攻船——都是最近一个多月里在西江上强征来得民船,如今上面已经堆满了干柴火药,只要顺流飘下,在那狭窄的峡谷江面上,澳洲人火器再厉害,恐怕也没办法把顺流而下的火船全部击沉。多多少少总能烧到几艘船——这法子倒是不错。那姓常的师爷倒不算草包。
可是再好的办法也得有人去执行,这事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曹灞蛟的头上了——谁叫他是水哨的把总之一呢?至于另一位把总,他的后台比曹灞蛟硬气,所以是率领水师船只在后面“尾随接应”。
“接应你mb的!”曹灞蛟想到这里,不由的又骂了一声。羚羊峡里水深流急,纵然是水性极好的人,落在江中都不免被江水冲走溺死。要在点火跳江之后逆流而上游泳几里再爬上接应的师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这黄把总会不会在后面“接应”都很难说。他和黄把总素来不对付,因为如何分润船户和水匪“孝敬”的问题上矛盾很深。
自己跳了船,他不乘机一竹篙打下来就算是讲义气了。
这一百多条船上的驾船的,多是临时从户中招募来得水勇——整个水哨的定额才不过240人,也就是说,本哨的大多数大头兵不用上船去送死,而他这个水哨把总却得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个亲兵去送死。这让曹灞蛟尤其不爽。
这时候,从大营那边又跑来一个棋牌,大声喝斥道:“火攻船为何还不出发?镇台有令:再有拖延,就地处斩!”
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不用说,远处的肇庆魁星楼上,熊文灿也盯着这里,别看平日里骄兵悍将不拿熊督当回事,大敌当前,他毕竟是朝廷节制两省军队的重臣要员,杀他这个小把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曹灞蛟被逼无奈,只得下令:“各船起锚,出发!”
一百多条大小不一的民船顺着江流,缓缓往峡口而去。起初水流不甚急,然而到了峡口江面收缩,一些船只便被江水推搡着往中间挤撞起来。
好在驾船的多是久居水上的民,驾驭船只极有经验,很快便将船只控制住,一起往下游而去了。
魁星楼上,熊文灿收起手中的澳洲望远镜,微微点了点头。
火攻船队虽有延误,还是出发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军心尤可用,他和髡贼之间,尚可一战。(未完待续。。)
二百六十七节 疫情反复
符悟本换上隔离衣,板着脸来到了检疫营的病房区大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里是收治确诊为腺鼠疫病人的隔离区,又叫2区,以区别于专门收治肺鼠疫病人的1区。基本上病人进了1区基本上也就是在等死了。2区的病人,多少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管是腺鼠疫还是肺鼠疫,大夫们都没有什么治疗手段,只能做一些支撑治疗,再配发些安慰剂。偶尔的,也会熬煮“中医验方”来进行测试——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在2区的病人能不能活下去,主要看他的体质好坏。但是这又是件说不清的事,符悟本亲眼看到体壮如牛的年轻人发病之后不到48小时就挂了,也见识过贫病交加,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从2区病房康复出院的。正如师傅说的,治病,即有讲科学的地方,也有碰运气的时候。
门口的穿着隔离衣的警卫查验了他的证件,让他进去。
病区与其说是医院,倒不如说是监狱,竹篱笆铁丝网围墙外矗立着几座监视塔楼,两人一组戴着口罩的哨兵荷枪实弹——已经下达了命令:任何人只要越过墙内的警戒圈可以开枪。
仓促建立起来的隔离营条件自然不会好,一长熘的木制棚屋,顶部盖着芦席和木板,脚下是压平的泥地。唯一显得“高级”的地方就是全是独立病房,当然,这个所谓独立也就是用芦席把各个床位隔离封闭起来而已。
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即使戴着伍连德式口罩都闻得到。
病房里静悄悄的,有些病房的门敞开着,不要说病人,连病人的睡的竹床也不在了,不用说那一定是昨晚死亡的病人,连人带床直接抬出去火化了。
阳光从屋顶上的玻璃天窗投射下来,照得屋子里亮晃晃的,符悟本走在其中,却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直到来到门口挂着“姚弘济”名字的病房前,符悟本才停了下来。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询问此人的。
前不久,广州的卫生部门现本来稳步下降的死亡人数近日又出现了波动,林默天觉得奇怪,因为他并未放松检疫防疫的措施,甚至督察的更加严谨了,而且戒严之后,人口的流动也几乎停止,怎么会突然出现反弹呢?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查出原因在哪里。而符悟本就是来担任这一工作的。
符悟本因为师傅刘三的关系,和广州的中医界有广泛的接触,认识不少郎中。从“名医”到最下等的“摇铃医”,只要在广州能立足的,他可以说都见过。
这个病人是家小生药铺的坐堂医,前几天也被查出得了鼠疫,不过他的病情不重,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正在恢复观察期,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符悟本之所以会来找他,是因为他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与他接触过的人中有七八个是鼠疫发病病例——这未免高得不像话。
显而易见的是,他接触过鼠疫患者,又把鼠疫传染给了别人。
“姚郎中,近日鼠疫患者被隔离起来不少,有好几个跟你接触过啊。”符悟本向病床上的病人问道。
“差爷……瘟疫横行,自然少不了求医问药的……”
“是啊,有百姓生病,自然有我伟大的元老院行医给药……”符悟本眯起眼睛,语气却渐渐尖锐起来,“你可认得鼠疫病人是什么样子?”
姚弘济眼见来者不善,心里不禁发虚,想了想才慢慢回答道:“小人看病的手艺乃是祖传的,有些病人按病机并不属鼠疫……”
“那也就是说,你并不认得鼠疫是何等样子了?”
姚弘济心里一惊,其实有不少怕自己得了鼠疫的病人来偷偷找过他,他也给这些人抓过药,要是自己就承认认不出鼠疫,岂不是这新朝所谓的“非法行医”了,急忙改口道:“这个,元老院也给我等……培训过,自然是认得的……”
“既然认得……”符悟本的语气越来越冷,“那你也该知道,怀疑为鼠疫的,见到就得立即上报了?”
“这……”姚弘济汗都下来了,对于很多疑似鼠疫的病人,他确实没有立即上报,而是先用传统医药进行治疗,先收一笔诊金到手——这其实也不只是他一人,他知道的郎中们都是这么搞的,好一点的还能在收了诊金之后向检疫员汇报,差一点的就直接不管不顾了。
“差爷!”姚弘济滚下床来,开始叫苦:“小人一家老小也要吃饭,往年有瘟疫正是挣几个窝头钱的时候,可现在处处草木皆兵,看到咳嗽的就立即往检疫营送,我们手里的病人全都流失了,一个钱也挣不到,难道元老院管我们一家老小吃喝?”
“这自然是要管的。”符悟本扶他起来,问道,“姚郎中,你喜欢大海吗?”
姚弘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海虽然距离广州很近,但是他从来就没专门去看过,更别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了
“再过几个月,你就会在高雄卫生所眺望大海了。元老院会永远管你全家老小吃喝的……”
当符悟本正在询问姚弘济的时候,林默天正仔细看着新感染人数的汇报——感染和死亡人数的突然上升让他十分不解。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推测是是准确的。几个疫情重灾区又出现了多名当地郎中感染和死亡的病例。
他回忆了一下此前几日的汇报,似乎近期患病和死亡的郎中略多了些,这引起了他的警觉:归化民卫生员、检疫员和警察的牺牲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每天都战斗在第一线,几乎每天都接触到病人,感染的几率非常大。但是本地的郎中——他们现在的业务很少,为什么发病率和死亡率会这么高?
他注意到这一异常已经有几天时间了,因而责成调查团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信息终于反馈回来了:当地的很多郎中并没有严格遵循检疫规定。这种现象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在前一段时间疫情严峻的时候并不突出,现在疫情逐日好转,于是郎中们作为传染源的影响就变得更明显了——不用太多,几个郎中就能引起死亡人数的一次明显波动。
林默天一听就火了:检疫办法明确规定所有的防疫行动都归卫生委下属的防疫大队统一安排,这些人擅自对危险性这么大的传染病进行诊疗,瞒报本身就是非法的,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承认,承认了还振振有词,岂有此理!
看来不管还是不行,林默天立即给刘三写了一封备忘录,委婉但坚决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郎中们真的能把手里的鼠疫病人看好,他绝不过问;但如果没有什么高招,哪个大胆的郎中再敢搞这种事,他林默天绝对会让这人一辈子别想再吃这碗饭!
刘三看着林默天的来信,心里颇有点不爽。其实这事刘三已经有所耳闻了,只是不知道这帮郎中搞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还有本地的老中医向他请求,要求共同参与到抗击鼠疫的战斗中来,被他和林默天婉拒了。无论这些传统中医是出于什么目的——高尚的或不那么高尚的——他们对于防疫学和现代医学的一知半解和根深蒂固的传统医学习惯很可能还不如一张白纸似的检疫员干得合适。
不过林默天这手伸得是不是有点长了……公共卫生领域的事也就罢了,毕竟能有这么个敢冲前头扛炸药包的人不容易,但传统医学这摊事无论如何该归自己管,他林默天提这么一出是真被那些郎中惹恼了,还是借题发挥要干掉中医?刘三心里琢磨着,想了半晌,还是给林默天回了一封兼有自责和保证意味的备忘录。
对全城的传统中医进行整合其实也是刘三一直在谋划的事,他在广州推行中医执业资格考试的计划已经拟成了好久,也许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发布出去……甚至他还可以借机成立医师联合会,把所有的传统中医也好、科班出身的新医师也罢全都笼络进来,名义还很伟光正:统一管理,杜绝非法行医和检疫违规行为。目前虽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元老院的现代医术,但以广州市的主流来看,疑虑和恐惧仍然是民间对待现代医学看法的主流,传统中医还是大有可为之处,林默天这一提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机会,不把握好也太可惜了。
这场瘟疫战争持续到现在,双方都已经完全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但鼠疫的招数对林默天来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一个无孔不入,一个就滴水不漏;一个步步为营,一个就处处设防。在现代防疫观念和强大执行能力的共同抗击下,鼠疫即便能暂时占据上风,也不可能肆意地把攻势无休无止地推进下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羚羊峡上
熊文灿最担心的,是军中“畏髡如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自到肇庆接印便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从琼州逃归和赎回的残兵败将们,都听不得“髡贼”二字。若说个“打”字,个个都是摇头。说起髡贼,不外乎老生常谈的“船坚炮利”、“悍不畏死”、“器械精良”……这些,熊文灿自上任以来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不过是败军之将讳败的借口——自古皆然。然而久而久之,特别是常青云到他幕中之后,他才知道所言不虚。特别是髡贼奇袭中左所,一举击溃了朝廷多年来奈何不得,水陆军容东南最盛的郑芝龙集团,不但将中左所夷为平地,还阵斩了郑芝龙。熊文灿这才对澳洲人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所以他从未真正考虑过如何在军事上对抗髡贼,更多是考虑“招抚”。
熊文灿以招抚郑芝龙发迹,又因为招抚张献忠而毁身。招抚一直是对待各路反贼的“灵丹妙药”。因而他重整广东明军之后不久,便开始着手招抚髡贼。
然而几个月前,常清云与潜入肇庆当地的真髡谈判招抚,却被对方一口回绝
不仅如此,对方还很明确的提醒他,元老院即将兵进广州,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官位性命,还是早早的某调职远去。
熊文灿自然不会因为髡贼的一句话就远遁而去。他知道澳洲人绝非虚言恐吓之辈,然而按照官军打仗的速度,如果要他调集两广大军会剿琼州,起码也得用八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来筹备;换成髡贼要从海南出征,靠几千精兵断然是不成的,少不得在琼州“扫地为兵”,裹挟百姓,再加编练成军,绝不会少于半年。
因而他多少做了些准备:在佛山铸造了不少大炮;新造了许多火器——有许多都是按照兵书和各地文人、将领们进献给朝廷的图册新造的;扩充了各地营兵的员额。又在户中额外雇勇五千人补充珠江口内外各处的水师。
包括肇庆本身的安危他也没忘记:第一批用上新式磨盘炮座的红夷大炮便是装在羚羊峡峡口的。不仅在东口设了炮台,还按当年在虎门吃了败仗的一个将领的建议,在炮台旁常驻一哨人马守卫。
羚羊峡不但东口有炮台,在靠近肇庆府城的西口他也设置了炮台和一哨营兵,原来他还打算在峡谷中段夹江再设两处炮台,然而派人去看了都说工程浩大。羚羊峡两侧的山虽不是悬崖峭壁,但是要将重达几千斤的红夷大炮运上没有道路可言的山顶,再修成炮台,没有数年功夫定然难成。
为了防备髡贼可能不走水路改走旱路,他在肇庆城西北面的北岭山上新设了营寨,派驻了一哨人马驻守,控遏峡谷山路。
没想到,他们来得居然这么快!而他投入不少钱粮重建起来的珠江口的武备完全的无用:守军一路望风而降,不但虎门炮台一炮未放,连广州城也是无血开城。他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练兵游击属下的一千多人马,竟然直接投了髡。练兵游击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家丁脱身。
熊文灿心中暗暗懊悔。自己的所谓“从容布置,节节抵抗”谋略,竟成了画饼!
此刻悔亦无用。广州既已丢失,肇庆便等了必守之地。
然而此刻已经不容他从容准备。事实证明:他对伏波军的进军速度估计同样有误。伏波军进入广州之后几乎未做任何停歇,即未“休整数天”,也没有“大掠三日”,几乎是马不停蹄穿城而过,直奔肇庆而来。从广州逃奔来的官吏缙绅的口中,他得知伏波军马不停蹄,乘船沿江而上,才不过三天功夫,伏波军便已兵临羚羊峡。
然而肇庆兵力并不多,仓猝之间也无法调罗定的东西两山参将来协防。成建制的只有肇庆水师营。连他自己和从广州等地逃来的军将官员们的亲兵家丁,本地堪用的卫所操军……全加起来也只有二千多人。另有家水勇一千人。
根据塘报,在羚羊峡聚集的髡军亦不过三千人上下,水师大小船只数百。其中几艘大船都有“巨炮”,显然,在江面上让水师去迎战必败无疑。于是“火攻船”这个主意便再一次的成为明军将帅的共识。
熊文灿眼看着火攻船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不由得吐出了一口气。肇庆能否守住,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水师的船队,按照他的命令,一部分尾随火攻船,一旦火攻船将髡贼水师冲乱,就趁机顺流掩杀下去,另一部分在府城前的江面上列阵,作为一旦火攻船不能破敌最后的江面防线。
“制台大人,这些师船留在江面亦是无用,”常青云低声进谏道,“若是火攻船不能破敌,这些师船便如土鸡瓦犬一般,不堪一击。何不全军压上,趁着火攻船的势头,顺流一搏,或有几分胜机……”
熊文灿只捻须微笑,并不言语。常青云弄不明白。只好呐呐退到一旁。
只有熊文灿的中军副将知道其中的奥妙,这些船是为了给熊总督逃命争取时间的。一旦髡贼兵临城下,他立刻弃城而走,上船往梧州而去。然而备下的划子虽然预备了三班精壮的桨手轮流替换,到底是溯流上行,行动不免缓慢,若无水师战船阻挡这么一阻挡,怕是出不了大鼎峡便要被髡贼活捉了去。
“发现敌舰!方位265,距离40链,航向75,速度7节!”望哨大声报告。
其实就是他不报告,施奈德也已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露出的桅杆。
“还真出来打了!”他喃喃自语,如同每次要进入战斗前那样,身子顿时紧张起来。他举起望远镜,调节着焦距:目镜里出现了第一艘船,是一艘西江上常见的小号米艇,船头装上了竹束捆,上面还煳满了泥巴。吃水线压得低低的。
接着,它的旁边又出现了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船只涌了过来,瞬间江面上到处都是大小船。挂着帆,划着桨,顺流而下,直撞向舰队。
施奈德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这里江面狭窄,他又在逆流中,回旋余地甚小。只有抓住距离差,在远距离尽可能摧毁敌船。
施奈德命令:“编队航向270。航速5节,准备战斗。”
阮小五发出射击命令:“榴弹,装弹!”炮手们用推弹杆将炮弹和丝绸药包装分别装填入膛。炮手们摇动手轮,蒸汽从管路的缝隙中喷射出来,巨大的酒瓶形身管扬起。
“装填完毕!”
测距兵不断报告着敌船距离:“35链!30链!”
敌我距离缩减到30链,施奈德下令:“射击!”
珠江号的战斗旗升到桅顶,珠江号上的主炮勐地一震,炮口喷射出一团火焰,由于珠江号的吨位极小,火炮的后坐力和震得炮舰勐得往后一退,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炮弹在空中唿啸着划出一个弧形,阮小五手握秒表,用望远镜观察着落点。
几乎无需瞄准,榴弹准确的落在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火攻船中间,只见红光一闪,一根染成黄色的水柱夹腾空而起,
阮小五立刻修正了弹着点数据。
“以珠江号基准、绥江开火。葡萄弹!”
在编队尾的1艘621改装武装明轮船上的130mm主炮以大仰角状态跨射,炮弹掠过舰队,130mm葡萄弹带着唿啸声凌空而至。随后在半空中爆裂开,将每个1磅总计27个铁制弹丸向江面无差别的喷射出去。
顷刻之间,一枚枚铁弹丸便横扫过船体,弹丸所过之处,碎裂的船板、桅杆、篷帆和和水手的脑袋躯体四处横飞,灼热的炮弹引燃沾满桐油和火药的稻草,船舱燃起大火,随后由于江水的涌入迅速的倾斜沉没……
“这是什么鬼东西……”站在最后面船只甲板上的曹灞蛟看得真切,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不由的把脖子缩了缩。然而第二声炮响紧跟着又传来了,这次炮弹的落点更近,唿啸的弹丸再一次的横扫江面。唿啸的弹丸从空中激射而下,再一次收割着江面上的船只。曹灞蛟此时心胆俱裂,再也无心“居中指挥”,带着人下到船尾的小艇上,砍断了缆绳,便朝着江岸边逃去——他不敢往肇庆方向去,被拿获了是要砍头的。
“距离20链!”随着观察哨的声音传来,施奈德下令:“所有舰艇自由射击!”
400米的距离,无论对37mm速射炮还是13mm打字机都已是有效射程,何况打击的是面目标,大仰角射击弹丸散布再大也无所谓。
密集的铅弹瞬间雨点般向火攻船抛洒着,瞬间撕裂了船头布置的竹把盾,将舱内的稻草引燃,火攻船上大火熊熊,船上的水手们死得死逃得逃,失控的火船互相碰撞着顺着江水一路往舰队漂去。(未完待续。。)
二百六十八节 新生
战争总要结束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新报告的病例日趋减少,十一月十日,日报第一次出现了新增病例为零的情况。在防疫指挥部里,苦干几个月的卫生口工作人员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唿声。
林默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在此之前,他一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教科书式”的处置有什么纰漏——毕竟在此之前,他即不是一个防疫专业人员,也不主修传染病学。
一切的处置都是依据在医学院背书的积累和图书馆的资料,还有就是雷恩在高雄编写的一本《防疫基本》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连书都算不上,基本上是他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无比宝贵的资料。因为这些都是切切实实的实务资料,和书本上的理论是不同的。
尽管对刘三略有腹诽,但是总体来说他对整个卫生口的诸公都是心怀感激的。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人言汹汹,只有卫生口给了他无保留的全部支持。不论是人力还是资源,都算是倾其所有。
广州市政府的一干人,林默天最感激的就是自己的本家,副市长林佰光,不但全力支持他的工作,还在实务运作上给了他很多指导——这可是无比宝贵的经验。
“不要懈怠,战争还没有结束。”林默天对工作人员说,“越是顺利,越不能懈怠——病情随时随地会卷土重来!”
林默天愈发加紧了监督工作——防疫工作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了,不论是市政府的归化民干部、警察、国民军官兵、防疫大队、卫生人员……都是在除了睡觉便无其他休息的状态下连续工作,每个人每天至少都要工作十二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使得他们无论精神还是**都已经陷入了极度疲劳的状态。
在形式逐渐转好的局面下,他们是很容易产生懈怠,而一个懈怠很可能就会引起疫情的反弹。
“我知道大家已经很累了,但是再累也得坚持。”林默天在巡视中不断的向第一线的工作人员说道,“这是最后的决胜关头!”
甚至他自己也觉得快要吃不消了,整整几个月时间,他几乎没有完整的睡过八个小时,白天的大部分时间,林默天都在外面巡视——既然他们技术手段是有限的,甚至是无效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靠着制度上的管理来断绝瘟疫的流行。
但是这种制度上管理对人员的要求又很高,面对仓促召集起来的素质能力低下的防疫工作人员,林默天能做的只有“身先士卒”“以身作则”这两项。不断的出现在防疫第一线,一是可以监督他们的工作有没有落实到位,二来用自己来以激励士气。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有效的,在最**的几乎每天都有防疫人员染病,三五天就有人死亡的恐怖状态下,防疫队伍的士气依旧保持高昂。
现在他要咬牙保持到最后一刻。
“林大夫,余庆不行了,他说想见见您。”
在例行巡视长洲岛的隔离营地的时候,负责干部向他报告道。
余庆是不久前发病的,当时他正在防疫所里提取尸体的样本,忽然觉得头疼发烧,立刻就被确诊感染上了腺鼠疫。
被隔离到检疫营地的2号病区之后,因为他是卫生人员,又算是刘三的弟子,所以给他使用的精制磺胺,尽管磺胺对鼠疫杆菌只有抑制作用,但是在临床中也曾经有过治疗起效的例子。
然而余庆因为大半年得过阑尾炎,动过手术,身体虚弱,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林默天暗暗惋惜。这个余庆虽然是刘三的弟子,据说对中医药学很有造诣,但是对现代医学也毫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努力学习,一直活跃在防疫的第一线,是个很好的培养对象。
“我这就过去。”既然他要见自己最后一面,那是一定要去的。这不仅是为了满足余庆的最后愿望,也是给其他归化民防疫人员一个安慰。
垂危中的余庆形销骨立,双目紧闭,直到卫生员低声告诉他林大夫已经来了才睁开眼睛。
“林首长……”
“你的身体怎么样?”林默天在旁边的竹凳上落座了。
“我不行了……”余庆闭起了眼睛,似乎是在蓄积力气,“快走了,有些心里话想说……”
“你不要这么消极,好好治病……”
余庆苦笑着微微摇头:“首长,……你莫要安慰我了……我天天在防疫所里……知道……”
林默天心里难过,心想只要有一盒链霉素,我就能救他的命!可是我连一支都没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他叹了口气。心里却又觉得有些奇怪,说起来余庆和自己并无什么渊源。在这即将辞世的当口,他应该更想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兼师父刘三吧?
余庆大概是猜到了林默天的想法,缓缓道:“我原想见师父一面……可是师父身在广州,便是立刻赶来,我也等不及他了……好在林首长你也是一样的……你也是元老……”
这话就说得蹊跷了。林默天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便道:“你有什么要紧的话,说与我听亦是一样的——我再转述给刘三好了。”
“小的原是陕西人……”
“这我知道。”
“其实……”他喘着气道,“小的来广州,是奉命而来的……”
林默天眼皮一跳,“陕西”、“奉命”……他不由得起身问道:
“你是闯王的人!”
余庆无力的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的……原是来当坐探的……”
“从中原到这里千里迢迢,你纵然当了座探又能如何?”
“小的……不过,是……闯王的一着闲子……这样的闲子,不知凡几……”他喘息了几下又道,“以医术自立,结交官府……静候其变……”
“原来如此!”
没想到刚到广州便染上了腹疾,又差点溺水。却机缘巧合为刘三所救。没过多少日子,大明的广州府就成了澳洲人的天下了。
“这么说闯王知道元老院了?”
“听闻一二。”余庆道,“不过澳洲宝货却见了不少……”
“你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余庆喘息片刻,微微一笑:“自我拜在刘首长的门下,在广州的所见所闻不少……自古逐鹿天下的英雄不知凡几,然……然如元老院这般,万事为众人谋福祉,待百姓为赤子的,……小的也算略念过几本书……没见过……”
他说这段话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之后不由自主的闭起了眼睛,好一会才又睁开道:“我跟着闯王造反,不过乱世中求一条活路……没想过造反还能这样的……可惜,可惜,可惜……”
他连说三个“可惜”,又停了停道:“我等不及……看天下……太平……了……”
说完便溘然长逝了。
林默天心中五味杂陈,几个月来一切辛苦、怨恨和委屈都得了解脱,公道自在人心!
我们比所有的敌人强大,不是因为大炮,也不是因为战舰和蒸汽机,而是我们始终知道自己的根基在何处!那就是人民群众,那些被元老院从年深月久的沼泽里拖出来,扳开他们的眼睛的人!
他起身想着尸体鞠了一个躬,关照防疫队员:“送去火化吧。要登记好他的名字和履。”
从检疫营地回来之后又过了整整二周,广州特别市卫生委员会召开了最后一次抗击鼠疫工作全体会议,宣布鉴于鼠疫新病例已不再出现,且病死率连续多日持续为零,戒严自十一月二十日0点起解除,军警将拆除全部路障。
林默天拿到的最后一份文件,是殉职人员名单。
他静静地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有些是前途光明的归化民卫生干部,有些是刚从医学院毕业出来的医生,有些是处理所工人,有些是借调来的伏波军战士……虽然林默天在整个抗击疫情的过程中从未把他们平等地当做真正的战友,但他知道,这些人无愧于英雄之称。他们对林默天和他背后的元老院几乎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在他制定的一系列超越本时空条件的苛刻要求中慨然前进,最终一去不返。
也许自己终于可以获得一直想要的东西了,但是此刻林默天心里并没有感到兴奋。
他手里拿着的毕竟是一列曾经听从他号令战斗的生命,而他终究还是一个对生命保留着一丝敬畏的医生。
虽然林默天也可以拿出“如果不是他们的牺牲,可能会有更多人死去”之类的道理来安慰自己,但他知道,这份名单上的烈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自己而死。
忽然,外面响起了欢唿声,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是关门闭户,许久没有上街的市民们的欢唿,他们涌上街头雀跃着,警察和防疫队员们扯下了脸上厚厚的口罩,也加入到这欢庆中去。人名用从未有过的欢欣鼓舞来庆祝瘟疫的终结,也庆祝这座城市的新生。(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停止射击!关闭弹药库!各舰注意观察!做好碰撞和灭火准备!”施奈德发出命令。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珠江号上,炮手们将枪炮的弹药收入了防火弹箱内,以防火星火种飘落引燃。
几个身穿救生衣,系上保险绳的水兵手持带钩的竹篙分站船头两侧,做好了将火船推开的准备。
枪炮声完全停歇下来,前导的炮艇开始穿过第一波火攻船,在炮击和燃烧的双重摧残下,火攻船的密度已经稀疏了许多,但是炮艇上的水手还是不得不经常用竹篙推开靠近的火攻船。有的火攻船甚至已经碰到了炮艇。不过水手们快速的推杆使得火势来不及曼延过来——蒸汽机动力的炮艇上没有篷帆之类的易燃物品。迸到些火星,飘落几个火种也很快被严阵以待的水手扑灭了。
更多密集的火攻船漂了下来,随着水手们竹篙的推动,一艘一艘的从船旁漂了过去,散发出的浓烟和火焰的高温灼烤着舰队。水手们纷纷戴上了活性炭口罩。
虽然烟雾缭绕,但是他从望远镜里,还是能看到纤道上有些便装的土着在奔走,很显然,他们是明军派来观察火攻效果的探子。
大约也就是这点伎俩了。施奈德心想。
火攻船一艘接一艘的从珠江号船舷边漂过,水手们吆喝着,奋力推动竹篙,不时的,拿着扑火拍和水桶的士兵们跑上跑下,扑打熄灭着飘过来的火种。虽然有些乱哄哄的,却没什么损害。
有几艘炮艇因为避让不及,被火攻船结结实实的给撞上了,一时分不开。旁边的炮艇很快过来帮忙将火攻船拖离。
熊文灿倾听着远处的炮声,十里外的炮声有些模煳,他却听得十分经心,竭力想从炮声中判断出战势情况来。
塘报不断的送来:水师把总曹灞蛟的火攻船已经发动;髡贼炮击火攻船队;江面上满是浓烟,髡贼水师的船只已经看不清了……
这些模煳的塘报每次送来,幕府的师爷们都会在熊文灿看过之后迫不及待的拿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似乎想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到髡贼不利的消息。
有几个人,还会专门踱到木图旁,沉吟着,似乎胸中尚有韬略。
只有熊文灿本人很清楚,这些师爷和自己一样毫无办法。除了指望火攻船能大获全胜之外,对付髡贼并无任何奇谋妙计可言。
他想起常青云曾经建议自己制造“混江龙”之类的水雷,不但可以用做江面封锁,还可以顺流漂下。然而在常清云主持下按照《武备志》的图样试制的若干水雷,不是香头引火的时候卡不准——要么早要么晚;便是水雷的密封成问题,密封的不好直接进水,密封的太好了,又把里面的引火的火种给焖熄了。不管是悬以重金,还是笞杖交加,工匠们总是做不出如意的东西,偶然做出一个可用的,二三斤火药连厚一点的船板都炸不开。若是多加火药,要让水雷漂在水面上便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总说澳洲人不外乎“奇技淫巧”,可是此刻他多希望那帮工匠里能有几个“奇技淫巧”的!
这帮废物!只知道开支领钱,做坏了便会磕头求饶!熊文灿一度很想砍几个工匠的脑袋来杀鸡儆猴,最后还是在常青云的解劝下才算了,不过每人都狠打了八十军棍,着高要县令追还工价。
废物归废物,能做火器的工匠还真不多,因此他已经下令将这些匠役连家眷都押了上船,先期运往梧州去了。
常青云同样默默的听着炮声,沉闷如打雷的,是澳洲人的水师大炮,细碎连续的,是他们的快炮快铳。不用说,这是髡贼的水师在打火攻船。
他比一般的师爷见识要多些,知道火攻船在开阔的水域上毫无作用,但是羚羊峡江面狭窄,又有顺利的优势,他觉得多少还有希望。
只要能烧毁几艘髡贼的船只,多少能叫他们知道大明的厉害,以后交涉起来不至于那么目中无人!常青云此时,连“打败髡贼”这四个字都没想到过。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叫他们每次打胜仗都得付出相当的代价,髡贼才有可能和大明议和。
“制台,铳炮声停歇了。”一个幕僚道。
熊文灿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从魁星阁上,可以看到羚羊峡方向黑烟弥漫,显然火势很大,莫非是敌船已经被引燃了?幕僚们都怀着这样的心思,紧张的注视着。
又一道塘报送来:江面上黑烟弥漫,火光冲天,髡贼船只全陷入烟火之中……
“好!”谢世明第一个叫好,“恭喜制台大人!这髡贼的船只必是都起火了!”
这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屋子的幕僚们和将领纷纷起身,随身附和。
“制台大人高明远识,谈笑间,髡贼灰飞烟灭!”
“周瑜、孔明复生,也不过如此!”
“此言差矣!曹兵可有快炮巨舰?周瑜孔明远不如矣!”
“髡贼号称自起兵起,百战不败,今日终败于制军之手!”
……
魁星阁的气氛也从凝重变得颇为轻松,只有常青云并不言语。他很清楚:“烟火满江”未必是澳洲人的船只在燃烧。因为澳洲人的战船都有枪炮,船上火药不少,现在塘报只云“烟火满江”,这里却未听到火药殉爆之声,说明髡贼的战船尚未有毁损。
熊文灿也面露喜色,然而他贵为封疆大吏,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只捻须不语,吩咐派人再去探听虚实。
“nnd,”施奈德骂了一句,燃烧的火攻船的烟雾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能见度变得很差,燃烧的稻草被风吹起来,变成满天的火星,要不是事先已经下令关闭了弹药箱,搞不好真会被火星引燃了发射药。
火星引燃了不少船上的布制品,帆布帆虽然在进入战斗前已经被收起来,但是珠江号上的信号旗还是被烧了不少洞。
施奈德在舰桥上踱着步,努力观察着着四周。他很担心,浓烟使得视野受阻,不但让避让火攻船的反应时间变短,还让他无法看清各船的情况。
“注意灭火!”阮小五一面发出命令,一面注意着江面,现在江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珠江号虽然有水手在前面推开火攻船,还是会被火攻船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使得火攻船上的大量燃烧的稻草被颠下船,有时候飞散下来的稻草火甚至能落满一甲板。
幸而稻草火虽然很旺,持久力却不强,只要水兵拍打及时,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飞灰。
然而这已经是险象环生了,阮小五的脸上也开始出现汗珠,不断的大声发令。
烟雾中传来了舰船遇险的紧急汽笛声,施奈德一阵心焦,从汽笛声判断,大概有2~3艘炮艇已经起火,然而他只能根据声音知道遇险的舰船的大概方位,完全看不清是哪几艘遇险,情况又是怎么样。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笼罩在峡谷间的黑烟吹散,施奈德这才看清周遭的情势,四面到处是横七竖八的燃烧着漂浮的火攻船,它们有得已经在岸边搁浅,有的却在漂流中互相碰撞纠结在一起,成为一个个燃烧的火堆。顺着江流缓缓的打着转,往下游漂去。
施奈德的心忽然一沉,先导队有一艘67号大发炮艇陷入了好几艘火攻船的包围之中,大火已经吞噬了前甲板,水兵们站在还没有被火焰吞噬的驾驶台和炮塔上拼命的扑打着火焰。然而火焰越来越勐烈,几乎就要逼近到中间的驾驶室了。
“发信号,叫67号弃船!”
虽然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再拼命抢救只是白白搭上水兵的性命而已。他暗暗愤恨,要是这些小艇也有大军舰上的无线电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握各艘船的情况,而不是仅仅靠旗语和灯光信号。
“浑蛋!”施奈德骂道,他看到41号艇也起了大火,却还在扑救,赶紧下令,“命令41号弃船!快!”
41号已经被附近的炮艇从乱七八糟的火攻船堆里拖了出来,然而它从头到脚都陷入了大火之中,它的艇长和水兵们企图拯救这条小艇,他们在尚未燃烧的一小块后甲板上拼命的扑打着火焰。旁边的几艘炮艇也靠了上去,有水兵放下抽水唧筒,用水龙灭火。
突然,41号炮艇的中部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随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江面——弹药殉爆了!剧烈的爆炸将船壳撕得粉碎,顷刻之间这艘炮艇水线以上的部分全部消失了。一块炸裂的船壳勐得砸在珠江号的甲板上,还冒着袅袅的白烟。
艇长和水兵瞬间便消失在爆炸的火焰中,一只胳膊从施奈德的眼前掉进了江水中。
“发信号给后面的船只:注意打捞烈士遗体!”施奈德攥紧了舰桥上的扶手,大声命令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