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节 货币的信用
除了门面上的零售和部分批发和小额进货还能用到现金之外,他们和上下游的大客户之间的货款交割已经开始采取“票据化”结算模式。
如此一来,张记食品公司的法人张毓他爹在“钱”这件事上看到的就是票据,他每天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盖章和签字,看着票据一张一张的进来,又一张张的出去,让耍弄了几十年银子铜钱的张毓他爹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安全感。
私底下,免不了要和他这个宝贝儿子嘀咕嘀咕--这澳洲人的事有准信没有?
新币发行这件事是元老院在广州施政的重要举措,秦元老负责的舆情网络自然也是要做出相应部署的。特别是张毓自己也是商人家庭出身,自然更有发言权。
这个可就比刚才说点“闲话”来得复杂了,不但要“宣传”出去,还得“说服”他人。张毓琢磨着紧紧把每周舆情培训上的话说出去还不行,得有更有说服力的辞才行。
“何老板,这大宋的宝钞靠不靠谱,我不敢说,”张毓娓娓说道,“不过您老觉得澳洲人办事牢靠不牢靠?”
“这个的确没说的。”何老板点头,“我虽是小本买卖,没和澳洲人做过什么生意,可是也听人说,澳洲人经商最讲信用。即不仗势欺人,也不拖欠货款,以次充好。”
“这就是了。”张毓知道这茶居老板其实对澳洲人观感甚好,因为这里距离承宣大街近,衙门里的衙役公人,豪富之家的奴仆,以及攀附在这些人周围的各种城狐社鼠时常会出入此地,他不是什么有大门槛作靠山的人,免不了要受他们的勒索,间或伺候不周,还要摔碗砸桌。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澳洲人来了之后,市面顿时为之一清。警察上街巡逻,治安整肃,不但城狐社鼠不敢滋扰,澳洲人自己的公人差役来店里饮茶,也都按价付款,绝无吃了一抹嘴喊声“记账”就走人的现象。为了这个,何老板也翘了好久的大拇指。
既有这样的基础,说服起来就不算太难。只要从澳洲人的善举德政上着手就行。
“……你想,澳洲人即是重信守义之人,岂能在这钱钞的事情上作假,坏自己的名声?”张毓说道,“澳洲人若要求财,这广州就是他们的天下,只要进城大略三日,要多少金银财宝不可得,何必用这样的手段敛财?”
何老板似乎有些被说服了,可是这毕竟事关钱财,多少年来习惯的白银铜钱现在变成了一张纸片,并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通的。
“再者,流通券一物,在琼州府已经流通了许久,过去广州偶然也见。虽说在本地行用不开,可是在琼州可是畅行无阻多年了,亦未听说变成一张废纸之事――城里去过临高做生意的人可不少――您老肯定听说过。”
何掌柜倒也的确听不少茶客说起过“澳洲流通券”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只是作为一桩奇闻轶事来听,没想过有朝一日澳洲人会在广州也用。说起来的确没有人说流通券有问题――当初去做买卖的人,虽然去得时候都得把银子换成流通券,但是走得时候要再换回银子也从没听说有什么为难的。他有些被说动了,不觉微微点头。
“再者说了,我们这样的小买卖人,能摸到多少银子?一天忙到头,除了能落些散碎银子,收到的还不是各式各样的铜钱――您说说,这铜钱又能比澳洲人的辅币券值钱到哪里去?”
这话却是很要紧。大明虽没“劣币驱逐良币”这样的说法,但是市场上这一规律已然是有效的。大家拿出来花用的铜钱,几乎全是又薄又轻,掉到地上甚至会一摔两半的劣币,很少能见到分量足的好钱。
要说这种铜钱有什么价值可言,不如说多年来大家用制钱已经习以为常说形成的信用――大家都认可它是一种“钱”。
不论是张毓还是何掌柜,都不懂货币的定义,但是这些简单的道理也不是想不明白。
“……再说了,何掌柜你过去手紧的时候不也做过茶筹,给茶客找钱,给面行、菜贩结账么?你说你那竹子做得筹码值什么钱?靠得不就是你在这里多年开店积攒下来的信用!”
何掌柜一拍大腿:“阿毓我明白了!说到底这澳洲宝钞也好制钱也好,大伙能用就是靠个信用!”
“正是。”张毓点头道,“人无信不立,如今这世上,谁最有信用?”
何掌不由感慨道:“阿毓,你说得有道理。你到底是读过书的,看得就是清楚。”
“哪里,哪里,”张毓谦虚道,“这是我的一点小见识。再说了,辅币券也是可以换成银元的,您老真不放心,凑齐了一千文的票子去换银元不就是了?你拿着银元总该放心了吧。”
“正是,正是,”何掌柜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兑换布告上明明是有写得,真真是糊涂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张毓见时候不早了,便告辞出来,见曾卷已经在外面开讲社会生活版的连续报道:《明女失踪记》。
虽说因为追查明女下落的缘故破获了冒家客栈的案子,但是明女案本身并没有多少刑事侦察内容,但是社会意义很大,丁部长认为这是一次宣传元老院制度优越性和揭露明国人口买卖黑暗暴行的绝好题材,准备把明女失踪案搞成17世纪的“玛德琳失踪案”。宣传部门借此大张旗鼓的搞了专题宣传。以突出元老统治下的老百姓“享太平”、“有人权”。
于是这案子的报道便在文宣部门的几个笔杆子的策划下,变成了一部长篇连续报道。
很少在广州公开露面的文德嗣也在《羊城快报》上专门撰写发表了一篇题为《每一名儿童都是元老院的孩子》的文章,为整个新闻宣传推波助澜。
被报纸长篇报道一渲染,明女失踪案竟成为广州街头热议的事情――要不是冒家客栈案实在太过惊悚,夺取茶居的头号话题不在话下。
看到曾卷正摇头晃脑的读报,正说到高重九和李子玉去茶居调查“苦口婆心”,明女的父母还是拒不说出她的下落。不觉微微一笑,阿玉这下可发达了,都上报纸了!想到这里他由衷的为自己的小伙伴感到高兴。
此时此刻,广州紫明楼中,总经理办公室套间的“休息室”里,裴丽秀穿着一件镂空真丝睡衣半卧半躺的靠在一张真皮沙发上,****半露,一副慵懒的模样。
她此刻还没有从中午的酒宴中的酒精中回过神来,裴丽秀才从临高回来,广州光复之后不久,她就被召回临高去了。与广州站的归化民员工疑神疑鬼的“裴首长是被召回去问罪”、“已经下了大牢”这类的说法完全不相干,她回去实际是去和负责商务工作的李梅谈紫明楼改组为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的具体方案的。
紫明楼在广州多年,以“澳洲式享受方式”在传统的行院中杀出了一条新路,成为广州站利润率最为丰厚的企业。这一“无烟工业”的巨大前景自然不会被商务部门所忽视。考虑到仅仅搞“休闲会所”面对的潜在顾客群太过狭窄,几经考虑之后,商务部长李梅便提出以紫明楼为龙头企业,搞个综合娱乐公司。同时,还要展开连锁经营。
在临高的几个月里,她马不停蹄,到处跑部门,谈合作,要政策,找设计师谈话,到工厂看样品……一心要让紫明楼更上一层楼。
扩大经营范围,开设连锁字号,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投入。靠财政拨款自然是没戏的。好在广州正在大搞风俗业整顿,原来官家行院是敌产,自然是要没收的,风俗业整肃过程中,少不了还要“打老虎”树典型立威。这几个“大老虎”完蛋了,留下的产业也可以顺势接收过来。更不用说还有现成的人力资源……
裴丽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匆匆的从临高返回广州,正式着手自己的工作。
此时她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紫明楼的总经理兼元老院代表。裴丽秀对自己的总经理任命倒没有什么怨言,明郎和李梅原以为广州光复她只是当了个国企总经理未免会有所失落――毕竟郑尚洁都当了广州的商业局局长。
不过裴丽秀却不这么看,能回紫明楼主持工作让令她满意。她的政治野心有限,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哪里。再说比起临高她更熟悉广州,紫明楼不但是她事业开始的地方,凝聚着她的大量心血。也是她的主要的对外社会关系的纽带……广州作为南天第一大城的底蕴到底和临高那里的暴发户不同,临高的一些土著新贵时常能让裴丽秀把白眼翻到脑后去,还是广州的世家公子更得裴丽秀的欢心。(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节 紫明楼的扩张之路
她一回广州,城里几个紫明楼的常客富家公子哥儿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在紫明楼里摆了设宴,为她“接风洗尘”,有大明官身人家的子弟没敢来,不过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表示自己“偶感风寒”,“改日再来拜访”。
中午的酒宴,宾主尽欢。送走最后一拨客人。裴丽秀虽然头晕乎乎的,但是精神却十分的亢奋,回到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
她的秘书夏荷满脸春风的将她迎到休息室里,扶她安顿好,又端来“醒酒汤”。韩月被突然调走之后,原本已经边缘化的夏荷重新掌握了紫明楼的“内闱”大权。成为紫明楼的头号“红人”
****自然不错,最近传出韩月突然被拘捕的消息更是让夏荷走路都带着风。连带着紫明楼里的上下员工都知道夏秘书这是有“喜事”。
“应酬上还是少喝几杯,虽是果子酒,到底也伤身。”夏荷说着又送来了最新的《广州社情》,还散发着阵阵墨香。
“旧友重逢,难免要多喝几杯。再说将来公司要发展,还少不得他们的捧场。”裴丽秀揉了揉太阳穴。随手翻了翻《广州社情》。看到了里面有关明女失踪案的最新报道。
这个案子她饶有兴趣――倒不是保护妇女儿童权益这种事,而是报道中出现的董明珰。董明珰她是认识的,以前她还是广州知府小姐的时候,虽然在董府中地位不高,但是本着布闲棋的目的,紫明楼对董明珰母女还是有所应酬的。不过,她并未对这位庶出的小姐留下多少印象。这次明女事作中董明珰的表现很是让裴丽刮目相看。
这种思路,要放在炒作盛行的21世纪自然不算什么,在17世纪根本不是常人所有的么!
“没想到这小妮子胸中还大有沟壑,利用这件事来宣传自已的店,当时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番经营的才能呢。这又是自已开店又是打广告的还颇有些手段呢。”
当初怎么没发现她是这块料?看来还是新社会能发掘人才啊。裴丽秀其实对改造社会这些东西并不是太感冒,忽然之间似乎又理解了为什么元老们对此特别的热衷了。
她随手翻开第二页,是风俗业整顿行动中的第一只“大老虎”――访春院的整顿记实。《社情》上的报道不包含多少感**彩,平铺直叙的记录事实,内容也比公开报道要详细很多。
风俗业整顿是裴丽秀最关心的事情。她从临高拿到的不是投资,而是“政策”。这个“政策”能落实到什么程度,完全得看风俗业整顿上的成果。
访春院因为是第一个实打实的翻出来犯有“逼良为娼”、“私贩人口”罪行的大行院,作为典型,工作组正式进驻之后,这家行院基本上就是被“灭了”。
工作组在访春院里开展的“挖根”运动,在练霓裳严刑拷打韩乔姐、黄相、慕云、姚嫂这一干过去院中的“当权派”之后,原本看似平静如死水的访春院里犹如火山爆发一般。
不但妓女纷纷出来控诉受到的虐待和剥削,连妈姐、仆妇、“豆粉水”也跟着出来“揭发”、“控诉”。一时间,墙倒众人推,连黄相、姚嫂这一干爪牙也痛哭流涕的诉说自己的“惨史”,表示坚决与韩乔姐“划清界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裴丽秀掠过前面的妓女诉苦,老鸨罪行的内容,直接落到后面对访春院的具体情况介绍上,这里详细罗列了访春院的占地面积,建筑结构,人员构成和固定资产情况等等。让裴丽秀能充分的评估这块“肉”有多大,又有多少是可以自己吃下去的。
紫明楼是企划院直属的国企,虽然算不上“一级国策公司”,也是元老院目前财政的一个重要来源。过去这自然没什么,无非是插入大明吸血的无数吸管之一。现在就不同了,紫明楼身在广州,却是企划院直属国企,利税全是給中央的,作为广州市政府来说就只有地税的收入了。
换而言之,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做大做强,吃肉的是企划院,刘市长这里,充其量就是喝口汤。
更何况紫明楼的扩张计划,打得是广州整肃风化行动中没收财产的主意。广州特别市对紫明楼的扩展计划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裴丽秀到临高跑了一圈,有不少人都或含蓄,或直白的点出了这个“中央和地方”的问题。
“访春院这块肉还不一定能顺利的吃下去呢。”裴丽秀放下《社情》,喃喃自语道。
“首长,苏爱来了。要不要请她进来?”
“来了?请她进来吧。”裴丽秀精神一振。苏爱被索普从肇庆解救回来之后,一直安置在紫明楼里。她既无处可以投奔,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名妓出身,除了紫明楼这样的“服务性企业”之外也的确没她的安身之处。好在她是扬州瘦马出身,到紫明楼也算是专业对口,就专门做些接待和培训上的工作。
“首长。”
苏爱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裣衽福了一福。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依旧是万般恭顺,行过礼,立刻站到一旁垂手听候吩咐。
要在过去,于私她是裴丽秀的“手帕交”,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于公,她是堂堂的广州巡按身边最得宠的如夫人,裴丽秀与她相交,那是攀附。
现在可不大相同,裴丽秀不但是正儿八经的统治广州城,乃至整个广东的元老院的元老,在大宋是“贵不可言”;亦是这自己能栖身维生的紫明楼的大掌柜。自己不过是“丧家之犬”,在她手下靠着过去的交情混口饭吃。这两者的关系可不能搞错了。
所以她到紫明楼之后,从来不敢以裴丽秀“故人”的身份自居,总是毕恭毕敬,做小伏低。
裴丽秀对她这套做派也见怪不怪了,心里也颇为受用。她将手一摆,客气道:
“我们姐妹还客气这个做什么,坐,坐,陪我聊会天。”
“是,多谢首长。”裴丽秀低声道,小心翼翼的在下首凳子上坐下。
裴丽秀把苏爱叫来,自然不是和她叙旧或是谈诗论词――当初苏爱就知道,这位裴姑娘是个草包,别说诗词歌赋,就是写几个字,还不如书香世家的丫鬟。充其量也就是识几个字罢了。
过去的紫明楼的贵妇沙龙里,裴丽秀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好客热情的女主人罢了,要谈到风雅的东西,她是一窍不通的。
裴丽秀其实是在打访春院的算盘――访春院她虽然没去过,但是听人说过这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行院,不但房屋宏丽,地理位置也极好。如果紫明楼能占下来,对未来的业务发展大有好处。
这还是其一,裴丽秀的野心还不止于此,在她看来,旧行院丰富的人力亦是可观的资源,正是补充紫明楼日益扩大的的员工队伍的合适人选,对开展多种经营有莫大的好处。
不过,她到底是个现代女人,对旧式行院一无所知,对其中的“从业人员”是怎么一个思维模式更是难以理解。
好在她现在有苏爱在,苏爱是江南名妓出身。行院的种种套路自然瞒不了她,正是可以倚重的对象。
不过,苏爱是扬州瘦马出身,伺候男人的本事一流,要说到具体的办事管理,她可就力有未逮了。何况多年来卖笑为生的生活,使得她有很强的依赖心理。当个顾问可以,独当一面,主持一方工作可就不成了。还得另外寻个可靠的能干的人……
裴丽秀想着,开口问道:“苏姐姐,听说你过去是江南院里出身?”
这话,在苏爱还是高巡按的“如夫人”的时候是不兴问的。即使是名妓,也不见得有多光彩。现在自然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是,奴婢过去是在扬州的行院里。”苏爱不知道裴姑娘为什么突然问起过往的事情,答道。
虽然裴丽秀几次叫她不要再自称“奴婢”,她依旧用这个谦称。
“那对行院的那套规矩,一定是很熟悉的了。”
“这个自然,奴婢打小就在院里,一直到十九岁被高大人赎身。院里的事情看得多了,上上下下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
“那姐姐对本地行院,又知道多少?”
苏爱这种名妓都是生就一副玲珑心肝,她又识字,每天看报,知道广州市面上的各种风吹草动,脑子一转就立刻知道了裴丽秀的意思――她是看上了访春院啊!
她一点没觉得惊讶,自古以来,官宦仗势欺人,谋夺他人财产的事情便是家常便饭――当初要进剿澳洲人,说白了也是有人看上了澳洲人的产业,逼迫他们投献不成才闹出来的。大明官宦做得初一,也别怪澳洲人来做十五。广州现在是澳洲人的天下,择肥而噬那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一节 先进工作者
特意来问自己,想必是下一步有借重自己的意思。
访春院这块肥肉吃下来,澳洲人自然不会轻易一关了事。苏爱自诩很了解澳洲人――那就是“视财如命”。当初他们仓皇从广州逃走的时候,火烧眉毛,刀架脖梁,郭东主照样来个乾坤大挪移,紫明楼里除了搬运不便的粗笨家伙,几乎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澳洲人虽然有这独树一帜的“紫明楼”,对行院和乐户的内幕却所知甚少,自己不但是乐户家,更是打小“行里”出身。显然属于澳洲人说得“专业人才”。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就能混上“老鸨”的级别了?
当下喜上眉梢,忙不迭道:“这个首长可算是问到人了。本地的行院奴婢所知不多,不过奴婢原就是江南的乐户,打小又是在行院里受得勘磨,内中情景可说是一清二楚。若是有用到奴婢的地方,奴婢自当竭力报效。”
裴丽秀微微点头:“苏姐姐的本事,我自然要借重的。”
“是,是。”苏爱连连点头。
“苏姐姐,你说行院里的女子们,有几个是真心原意吃这碗饭的?”裴丽秀忽然问道。
这话却问得稀罕,苏爱一时间不知道她话里到底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这些日子澳洲人在报纸上大张旗鼓的报道“风俗业整肃”,“解放妇女”的调子很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指斥妓院“逼良为娼”……
她品了品裴丽秀话中的意思,又想了想前面的问话,立刻猜透了裴丽秀心里的意思。当下陪着笑脸答道:“首长,要说都是心甘情愿吃这碗饭的,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象奴婢这样乐户家的女子,人人视为贱民,世代不许做士农工商的勾当,老老小小的只会吹拉弹唱,靠着唱曲卖笑为生,不吃这碗饭又能吃那碗饭?纵然要改业从良,也是年纪小得才改得过来,象奴婢这样的残花败柳,便是改业去做妈姐,人还嫌弃奴婢太笨呢。”说着又是一自嘲式的笑,“说句没志气的话,这行做久了,只求鸨子人和气些,奴婢们日子好过,做起‘生意’来也起劲些。要说什么其他想头,竟也没有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裴丽秀的表情,见她微微点头,似乎有了什么主意。苏爱知道自己猜得**不离十。原想再添上几句,再一想还是少说话为好。
只听裴丽秀又问:“明国广州董知府家的小姐――董明珰,你可认识她?”
“奴婢不认识――董知府到广州的时候,奴婢已经流落到肇庆去了。”苏爱道,“不过倒是听说是一位能干的女子:据说天军入城董逆服毒之际,小妮子竟自已跑去找刘大人讨要家当,光是这份胆识就让人佩服,更别说她如今奉母开店,自食其力,真是一位女中豪杰呢。奴婢若有她这样胆魄气魄,何至于沦落肇庆吃这许多苦头!”
“新社会嘛,女人能顶半边天。”裴丽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吐出了一句过去很少说的政治口号来,“那是在明国处处受制才不得显现,现在在我元老院的新体制下女人就能充分发挥各自才能,读书经商那是样样不比男人差的。我看这位董家小姐倒是位可造之才……可惜……”
苏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了个“可惜”,再一想却明白了。裴元老是有意提拔她,可惜董明珰是“朝敌”的女儿,地道的“犯官家眷”,没按照大明的规矩贬为官妓就算是网开一面了,哪里还能重用。
苏爱沉思片刻,道:“首长也莫要觉得可惜。她有这么个小小的局面,是大宋的天恩浩荡。这一点小生意犹如一株幼苗,经不起风霜,首长若是此时能施一些雨露,想必也是极好的。”
裴丽秀明白苏爱话里的意思:直接招揽董明珰是行不通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施些恩惠收拢她的心,为自己服务。
李子玉这几天非常得意:整个警察局都在传说他被文首长接见的事情。
几天前,他受邀参加了广州市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这次表彰大会说是广东全省,其实多数是广州特别市的先进工作者。为了宣传鼓动更多的本地土著出来参加工作,特意选拔一批广东光复以来新参加工作的新归化民工作人员作为典型――李子玉就是这么被选上的。
参加表彰大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不论是开大会、听报告,还是观摩“澳洲建设成就纪录影片”,参加联欢会……对这个年轻人来说都是即新鲜又有趣。而老归化民满口的新词汇和“标准的”新话更让他自惭形秽。
三天的大会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天的中午是集体接见。八十名先进工作者在排成阶梯型的三排椅凳上等待接见。当他看到看到“大宋两广制置使”,传说中的“文首长”从大堂的边门出来,面带微笑着的向大家招手示意,满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文首长微微侧着身子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微笑着也鼓着掌。顷刻之间一种完全不知所以然的巨大激动侵入了李子玉全身,他不自觉跟着老归化民一样,拼命的鼓起掌,欢呼起来。
这个场景每当他回想起来满身充满了干劲,热血沸腾。文首长,听说可是澳宋最大的官,以前他不信,但是那天接见他时,从旁边的慕局和刘市长的眼神中他能感觉到。文首长很和蔼,问了点他什么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根本不记得,当时光顾着激动,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堆为元老院服务之类的话。回家后和父母一说,可把他俩高兴坏了,母亲还特意做了一顿好菜好饭,父亲和他还喝了酒,一顿饭吃到了很晚,父母再三叮嘱让他好好干早日混上个警察的官做做,为家里长长脸。李子玉每当想到这里都会从心里都会偷笑,低着头奋力地在文件上抄写治安口供备份。
“小李,还没吃饭啊?干劲很高啊。”有人从走廊的窗户投进头来。
“呀。九爷。”李子玉抬头一望,发现哪位高重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子玉不好意思的说道,“九爷,午饭吃了?”
“正要去食堂。”高重九晃了晃手里的用餐券,“怎么你还没吃饭?要做先进也得先填饱肚子啊、”
“哪里,这就好,还有几个字。写完这份备份,我们一起。九爷。”
过了一会儿,李子玉停下笔,从抽屉里拿了张餐券就快步的走出了治安科的房门。高重九,站在哪里笑眯眯的看着他,搞得李子玉很不自然。
“九爷,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李子玉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不知所措挠着头问道。
“没事,感叹小子,你的运气真好,刚入行就给你破了这么大案,我做了这么久的公差,你的遭遇可是少见见啊。听说还受到首长的接见了?”
“哪里,哪里,这不都是九爷带着吗,小子只是打打下手。”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嘿嘿,小子不错,还知道顾着老人的面,不傲。有前途。”高重九拍了怕李子玉的肩膀,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子玉啊,这次老哥要,求你帮忙了。”
“九爷,哪里话,自己人,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能帮忙一定帮上。”
“没什么大事。是这样:这次我们两个被慕局保举送到临高去培训,你也知道老哥字认得不多,到时候你可要帮老哥啊。老哥可是知道你是读过书的人,哪个什么考试什么的一定要帮着老哥点哦。”
“什么?去临高?我们?培训?”
“你不知道?”高重九停下脚步看着李子玉的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李子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九爷,我真不知道。”
高重九一把拉着李子玉继续走一边悄悄的说:“我是刚从我们科长和我说的。傻小子,这是一次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啊,没听人说过吗?要升职,必须得到临高进行警务中级培训三个月。老哥这次可是托了你的福,也要被送去临高,我们科长说了,原本我是县衙的老人,文化程度不高,不可能参加这种培训的。”
“哪里,是小子托了九爷的福。”
“嗯,你还别说,我们大澳宋就是和前明不同,论功行赏,一点不含糊,老哥我做了一辈子公差,案子破了不少,老爷除了夸奖几句,给几两银子,何时有这般好处落到我头上?到老也不过个衙役!”
“嗯,嗯,是,是。”李子玉点着头,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天降喜事啊。虽然高重九言语不祥,但李子玉想过一会儿到科长哪里好好问问。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后院食堂。李子玉排着队打饭时,感觉很多人都在关注着他,甚至还听到几句这小子运气真好之类的话,午饭都多吃了两碗。(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二节 光宗耀祖
下午,李子玉的工作热情高涨,抄完文件,他又随队出了两次任务,都是去妓院进行抓捕。最近各妓院的匿名举报信特别多,大量的有关老鸨、领家虐待迫害妓女致死的陈年旧案都被翻了出来。
这些举报信件到了警察局,全部转到目前正在承办风俗业整顿案的治安科来。简单的整理分析之后就开始按名单抓人。
不论是海南来得归化民还是本地留用招募的人员,都谈不上有现代法制观念。何况干妓院这行的基本上没好人,抓来也没什么冤枉的,慕敏也有意确保对风俗业的高压态势,于是有线索就抓人成了惟一的办案标准。
抓来的人直接投入临时拘留所,慢慢勘问。李子玉忙得脚不点地,又是登记,又是录口供,又是办理手续。虽然忙忙碌碌,却一直没看到科长,他心里心中有点忐忑了。一直到快下班时,练霓裳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门就对着李子玉拍拍手上的文件,对他说:“阿玉,恭喜你,你被局长点名去到临高接受培训。这是通知书。”
“谢谢练科长!”李子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肚子里。他接过科长手上的通知书,啪得来了一个“澳洲式”的立正。
“不要客气,都是元老院的恩典。”练霓裳感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心里竟还有一点点的羡慕,“出发的时间还没定,不过就是这几天了。你天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
“是!”
李子玉拿着调令文件,治安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周围的同事都围了上来,大家都恭喜这李子玉,有说李子玉运气好,有人说李子玉是福将,有人说李子玉得贵人提携,大家都要李子玉培训回来后升官了不要忘记自己。李子玉一边应酬着同事,一边看着通知书,虽然努力想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镇定表情,还是乐得嘴角直往上翘。
通知书上短短几行毫无感情的简单字句在他读来简直是绝妙的锦绣文章。如同琼浆玉液一般沁人心脾。他顿时理解了为什么社学的老师说“好文章亦可用来下酒”。
情不自禁的一遍又一遍把调令看了几十遍,直到每字每句都快背出来。李子玉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通知书贴身收好。下班时间已到――要在平日里,他总是要推迟一点下班,但是警惕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家里人,和家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的心情。
还没到家门口李子玉的声音已经老远得传到了院子里。
“老豆,阿妈,我回来来了!”
李子玉的母亲迎了出来,才刚走到院门,就看见李子玉风风火火一路小跑的走了进来。
李子玉家虽是军户,却也讲究“规行矩步”,举止端正。给澳洲人当差之后,做警察也得有“威仪”,所以很少会有这样的表现,让李母非常吃惊。
现在可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忐忑,紧张的看着李子玉:
“玉儿,出了什么事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子玉拉着进了堂屋。看见父亲正坐在条案边上看着报纸。李子玉转身把他娘摁倒在茶几边的椅子里,对着父母说道:“爹,娘,儿子这次发达了,刚才已经来了通知,要儿子去临高接受培训,回来可是要弄个官做做了。没想到吧,前几日我们还在想的事,今天就发生了。你们说儿子的运气好不好?”说着,李子玉从怀里掏出了那种调令在手上晃了晃。
“什么?真的?”李父放下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一激动差点把条案上的杯子打落下来。
“爹,你看。”李子玉把调令递给了父亲。李父上下看了几眼后问道“这个培训?”
“爹,是这样的:在大宋官场的规矩,不经过培训是不能当官的,哪怕你已经是官,要提拔一级前,必须要再一次进过培训后,才能上任。所以也就是说你儿子――我马上要当官了,虽然是个官小一点。”李子玉把从高重九哪里听来的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哎。爹明白了。”李父脸色变得通红,一转头对李母说道:“孩子他娘,快去,到巷口,找田屠夫哪里去买两斤猪头肉,不,买一个猪头,再打两斤酒!我们李家又要兴旺发达了!这是全是祖宗保佑!快去呀,愣着干嘛?快去快去。回来还要祭祖呢!”
李母连声应了,忙去取了篮子就往外走。
李父高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看着同样激动得流泪的李母转身出了堂屋。回过头来对着李子玉:“什么官大官小,这是官身!官身!”
李子玉心想我早就是公务员编制了,再上去还是公务员,要说这就是官身,那他早就有了。不过这话没法解释给他爹听,只好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父亲说得是。”
“有了这第一步,才有后面的,我去请祖宗牌位,你叫上赵贵,把堂屋理一下,抬张八仙桌出来。”
“赵贵,回来了?”
“他今天是早班,下午便回来了。”李父道,“他跟我说你要发达了,我还觉得有点玄,没想到他说得竟是真得!”
李父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报纸说道:“怪不得,报纸上登了你的事。看来一点不假,澳洲人果然是要提拔你了!”
“哦?我这几天忙得很,还没空看报呢。我看看。”李子玉说着就要去拿报纸。
“急什么,先办正事,你去把赵贵叫上,让他来帮忙打打下手,他虽不是我李家的人,也是个忠诚可靠的人,又有些福气――他到我们家之后,你的运气一直不错。我看你以后可以和他结为异姓兄弟。说不定哪天他会帮衬你呢。”
李子玉应了。正说着话,李母提着猪头从外面进门来了,喜孜孜道:“田屠户倒是凑趣,知道你要上临高去培训了,又送了半副肠肺。待我都洗刷干净了做。”
香案已经摆出来了,祖宗牌位也请出来了。李母喊了声:“来搭把手。”赵贵从堂屋边上的厨房里跑了出来接过了李母手中的酒和猪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李母跟着赵贵进了厨房忙活起来,堂屋里的父子俩却优游起来:李父一遍又一遍看着调令,不时还拉着腔调诵读一遍;李子玉却捧着报纸看明女案的系列报道。等到李母和赵贵把祭奠的东西都安排好,李母才出来招呼道:“当家的,东西装备好了,时辰不早了。”
父子俩放下手中的东西,大家站到香案前上香叩拜,祭奠祖宗告慰祖宗在天之灵。阿贵虽不跪拜,也在旁观礼。祭拜完祖宗,一家人加上赵贵入席吃喝,一直到很晚,直到李父喝得酩酊大醉才结束。
因为局里事情多,又要办交接,手上几件事得尽快处理。第二天一早李子玉便回到局里,刚进治安科,就看到有人带着个年轻人进来了。穿着绿罗褶,一双细结陈桥布鞋,清水布袜上束着玄色挑丝护膝,头戴缨子帽。一看便是城中的浮浪子弟的打扮。
只听他进来便大声嚷嚷“冤枉”,说“自己好好的走路,又没偷又没抢,连痰都没吐一口,为什么要拿他进衙门?”
抓来的警察并不应声,将他直接拖进了登记室,拍照登记。李子玉也没当回事,继续做他的文案工作。
还没过去几分钟,在登记室里办手续的警察突然冲了出来,高声道:“快,快找大夫!”
预审室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涟漪,兼职的卫生员赶紧拿着医药箱进去,有人则赶紧去找警察局的值班大夫。
李子玉走过去看热闹,却见登记室的地上,刚才带进去的年轻人正在抽搐,口吐白沫。几个警察围着他,有人拿诸葛行军散给他嗅,有人给他解衣,忙乱成一团。
这人神志尚未昏迷,只一个劲的撕扯着胸前的衣服,用力的喘息着,暗哑的嗓子喊着要喝水。不过几分钟功夫,突然一下脑袋就歪了过去,浑身都跟松散开了一般。
李子玉暗道不妙,原本浑身抽搐,现在突然松弛下来,多半已经魂飞魄散。
果然,叫来的大夫一号脉,便摇了头,说已经没气了。
“真倒霉!”抓他进来的警察跺脚道,“好不容易逮住,又死了!这下专案组那边不好交待了!”
李子玉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犯了什么小事的浮浪子弟,一听这话赶紧问道:“死者是谁?”
“还有谁?冒家客栈案里正在秘密追捕的人犯之一:王栋!”
抓捕王栋比预想中的多费了些时间。自从王大鸟失踪继而被杀之后,他就是“丧家之犬”,没有固定的住处,只在各处妓院“贴嫖”混饭。晚间也多歇在行院的门房、后院之类的地方。
风俗业整治开始之后,警察频繁出入各大行院,王栋因为干过“调占拐卖妇女”的勾当,自觉有点不稳当,便再在妓院出没,躲到一家与他有旧的乐户家的“私门头”里混了些日子。(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三节 翦除羽翼
奈何他手里没有余钱,卖笑的姐儿不但爱俏,也爱钞。三五日一过不拿出钱来,这面色和话语便很不好了。老鸨便絮絮叨叨说他来借住不报临时户口,也不肯拿几个钱出来应酬牌甲,她是没法再担待。逼的他只好走路。
他手中无钱,又无去处,只好回到乐坊街重操旧业。没想到当即就给在那里守株待兔的警察抓个正着。
谁也没想到,王栋居然会在被抓到警察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死了!由于冒家客栈案的特殊性,他的死亡给这案子又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看起来敌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尾巴露了出来――急于要灭口了。”
“这说明我们的侦察方向还是正确的。”说话的人是午木,他虽然口气沉稳,实际上心里颇为焦急,从无头案到现在,几个案子串在一起,线索不少,也抓了很多人,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不但神秘的石翁到现在杳无音信,连那个做法的道士也没有抓到。
午木的为难之处在于,政治保卫局自己的行动部门很小,他徒然顶着一顶广东政治保卫总特派员的帽子,实际和光杆司令没什么区别――他的部门不同于其他部门,工作人员可以就地扩充,
结果许多基本的侦察工作都要委托国家警察来办理,包括眼下这起案子,实际就是广州警察局在侦办。这样的委托第一增加协调难度,二来等于加大了国家警察在政治保卫领域的发言权。所以这次赵曼熊把行动处处长周伯韬派来,对他来说犹如一场甘霖。
周伯韬拍拍袖子上的烟灰,说道:“综合目前的线索来看,这案子和广州的缙绅们有莫大的关系。特别是梁家,纵然不是他们主使,起码也是重要的后台之一。”
“可惜咱们手上没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证据这东西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太重要。”周伯韬说道,“元老院和缙绅是敌我矛盾关系。这不是法律问题――主要我们在广东立足未稳,要撼动根基牢固的缙绅还是有难度的。如果贸然要搞缙绅,他们联合起来反扑的劲头,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和干部数量怕是会吃不住――到时候那就真得是政令不除广州了。我的看法是可以从文澜书院和关帝庙这两个地方下手。”
进入广州之后发生了几起大案要案,都有线索指向这两个地方。周伯韬认为可以先从它们下手。
文澜书院是广州最大的书院,因为院产丰饶,一直是广州本地缙绅垂涎的肥肉,围绕院董、执事的争斗从未停歇,这些年钟艾教依仗梁家的势力,莫荣新靠着和高天士结亲,两人合伙把持了文澜书院,把每年几千两银子的收入归入囊中。
“钟艾教和莫荣新,还有高天士,这三个人应该都是缙绅们站在台前奔走的角色。”周伯韬说,“过去留着他们是因为我们的人力物力不足以对付,现在广州市政府好歹也搭好了架子。干掉他们第一是敲山震虎,警告缙绅们不要乱说乱动;第二也是翦除缙绅的羽翼;第三那就是刘市长的好处了:关帝庙人马不用说了,那是个毒瘤;文澜书院呢,全城的读书人都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怨言很大,干掉文澜书院,不但可以让刘市长发横财,还解了读书人的气,对了,教育口说不定也得感谢你,这算盘好不好?”
午木笑了:“想不到你才来几天,就把广州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你忘记我是什么出身了?当私家侦探卖得就是情报。我虽然才来几天,可是我在临高每天都看你们送来的资料汇编。”周伯韬说,“广州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的这点行政能力,简直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你这特派员的工作不好干啊。”
正说着话,有人送来了文件。周伯韬接过来翻了翻,说:“没什么新料,你看看怎么处理吧。”
午木接了过来,这是韩月最近一次的审讯材料――没有什么新的内容。无论如何审讯,她只供得出一个王栋,此人不但是勾搭她落水的人,也扮演着“联络人”的角色。她从市政府弄来得文件,在刘翔的熏炉里捣鬼,都是王栋关照的。至于王栋又是听谁的指示,韩月自己也不知道,只听王栋说是“朝廷命官”――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午木知道,韩月的角色按照情报体系里来说是低档角色,虽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其实得到的回报和在体系里的重要性都是最低的。一旦暴露,身败名裂送命的也是这样的人――堪称情报界里的炮灰。
这么一个出身可靠,经历过硬,又有很大的前程的归化民干部叛变,无论这么说都令人惋惜。但是韩月的落水动机在午木看来并不算太稀罕。韩月已经二十出头,又刚刚被从元老身边“发配”出来。
作为女性归化民来说,几乎人人都做着一个被元老“纳幸”的梦。韩月作为元老的近身人员,虽然是女元老的秘书,亦算是有很大的机会的。现在她被从元老的“身边人”队伍中驱逐,等于永远和这个梦无缘了。
年华老去,终身无靠,又失去了希望,没有男人对她们好过,现在出现了一个甜言蜜语的小白脸,不但让她的感情和生理需求都得到了满足,更许诺给她一个未来――
他想到政治保卫局在广州办理的连续两件“内鬼”案都是女人,心里很感慨:旧的思想、旧得道德观念,真得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退。难怪赵曼熊不同意他在广州开办政保培训班,一定要在临高的归化民中招募。
“相比之整个世界,临高只是一个现代化工业化社会的孤岛。但是这个孤岛是经过我们彻底改造过得的孤岛。只有在这个孤岛上经受过充分的教育和洗礼的人,才能保证他对我们制度和文化的忠心。”赵曼熊如是说。
“给了她全新的人生,给了她全新的生活,还有远大的前途,却抵不住男人的一句话,女人还真是感情的奴隶。”周伯韬自嘲的说道。
“不,我觉得是我们没做好。”午木摇头,“我们把自己的观念套在归化民身上,觉得女人做到这个位置上只会更加努力的工作,会对元老院更加感恩戴德。忘记了不久前还是他们还是地道的17世纪的土著。连刘市长的小蜜――从小就在芳草地念过几年书的――都会被什么‘求子’、‘催情’的鬼话所迷惑,韩月这样压根没在临高好好改造过思想的人就更别提了。再说韩月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女人了,在本时空她就是地道的老姑娘了。要是早给她弄个丈夫,这个王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感情空虚,被男人乘虚而入……”
然后骗上了床――甜言蜜语――死心塌地――鬼迷心窍――玩弄利用――被抛弃……周伯韬自己暗暗补充道。他办多了离婚的案子,这种事看得太多了。
“想不到你对女人还挺了解。”周伯韬开玩笑的说道。
“哪里,哪里,”午木略略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可惜勾搭她的王栋今天刚抓到就死了!”
难道这逃跑中的法师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隔空杀人于无形?
“尸体已经被送去苏法医那里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周伯韬说,“至于我们,还是先考虑下怎么对文澜书院和关帝庙人马下手……”
与此同时,苏莞拿着放大镜,在聚光灯下站在王栋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旁,完全不理会已经锯开了脑壳和身旁桌子上已经放满了各种器皿的器官,仔细的看着王栋已经发青僵硬的一条腿。
脚踝上有十分清晰的两个小点。苏莞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游标卡尺,仔细的量了两点之间的间距,记在本子上。然后满意的直起了腰身。叫道:“把这堆东西都给我装回去,缝合好。”
她的徒弟带着嫌弃的表情走了过来清理苏莞留下的“战场”――因为工作量太大,她已经把自己留在临高的徒弟也给叫了过来使唤。
这徒弟也是女性,据说家里是屠夫出身,所以不晕血。也看惯了开膛破肚的场面。苏莞对这徒弟可没有男性元老那种温情,不但尽情使唤,打骂起来毫不留情。不过这么一来,她的技术也进步很快。
“先把那个胃容物瓶子给我拿来!”苏莞忽然想起了什么,“快!”
正要开始收拾的徒弟犹如被鞭子狠抽了一下似得,赶紧取来一个大号的光口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罐子灰中带绿的黏稠液体,似乎还夹杂着许多杂质,散发出**的酸臭气息。
苏莞一点也没嫌弃这令人恶心的东西,只是拉好了口罩,将瓶子中的东西倒在一个大号的白瓷盘里,用探针拨弄起来。(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四节 蛇踪
“蛇毒毙命?”周伯韬难以置信的拿着验尸报告问道。
“没错,就是蛇咬。”苏莞坐在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只脚丫光着,另一只把鞋子挑在大脚拇指上,一颠一颠的说道,“虽然我没法检测蛇毒,但是种种迹象看,应该是银环蛇。”
“这么说警察局里有蛇了?!”午木说着下意识的看了下办公室周围。
本时空生态环境自然是极好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情况也比较多,地处南方的广州城中各种蛇类并不少见,特别是他们进城之后占用的各种衙门,多是百年老房子,蛇虫出没。不过自从刘三在各处设置熏炉之后,已经很少见了。
“不是在警察局里被咬的,”苏莞说,“从被咬到毒性发作有一个较长的过程。王栋进局子不过几分钟。不可能是在局子里被咬的。”
“那是在路上?”
“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把他给灭口了。”周伯韬甩出一支雪茄给苏莞,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看来王小鸟身上的秘密还不少哩。”
“被蛇咬了,居然自己不知道?他被捕的时候可是正在去妓院的路上――被蛇咬了不是应该立刻去找大夫么。”午木觉得不可思议。
“银环蛇不一样。”苏莞说,“咬伤浅,疼痛感不强,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人往往会忽视,等到发作的时候就没救了。”
“有人身上藏了一条银环蛇,害死了王栋?”
“恐怕就是这样。”周伯韬说,“我们正在抓捕的那个法师是云贵来得――山区本来就多蛇虫――又有浓厚的巫蛊背景,这个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逃的巫支祁。”
既然王栋有很大的可能是被巫支祁所杀,那么他应该在被捕前不久就见过巫支祁。周伯韬在地图上勾出了王栋被捕的地点。然后再根据警察提供的被捕时间和死亡时间,大致标记出他从被咬伤到被捕之前的可能的活动范围。
“这个范围可不小啊。”周伯韬仔细的研究着地图。
午木比周伯韬更熟悉广州的情况,他看了看说道:“他被捕的地点接近北城――我看巫支祁很有可能就藏身在大北门外的某个地方。”
大北门外人烟稀少冷清,多得是各种祠堂义庄棺材铺,到处都是死人比活人多的建筑物,而且流动人口极多,大量的关帝庙人马在这一带活动居住。广州市政府对那一带的控制很弱,到现在保甲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巫支祁藏在那里可以说是相当安全――而且随时可以出入城池。
“我们可以把侦破重点放在那里。”周伯韬虽然没干过警察,也知道能缩小排查范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大北门外这个范围也够大的。”午木却知道那一带他们已经搜索过几次了,因为范围实在太大,他们又缺少有力的情报支援,几次搜索都一无所获。
“有个线索你们可以参考一下,”苏莞插话道,“死者的胃里有藕片的残留――这东西不能长久保存,一定是新摘下来不久的,如果他死前的最后一餐是在那个什么巫支祁藏身之处吃的,那么周围一定有河流或者湖泊。”
午木的目光落在地图上,说道:“流花桥……”
这几天李子玉正忙着办交接。这天中午他刚吃完饭,一进治安科的门,就被科长叫到面前。
“小李,你先回家,收拾一下。下午五点到警局后院操场报道集合,晚上有集中整治全市治安工作的行动,任务完成后晚上你们直接去临高。其他事情你别管了。都安排好了。”
李子玉只得回家通知父母,一直到了下午4点半就回到警察局,立刻去了后院操场。原本后院的花园改的操场,过去的月亮门还保留着,不过里面的亭台楼阁、假山花木全被铲除了,河池也被填埋掉,只留下一片空旷的平地。
平日里操场门口并不设岗,今天月亮门这里却有两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却是蓝色领章蓝色帽箍的人在看守,出入都要查验证件。
轮到李子玉查验证件,不但再三核对他的照片,还专门核对了板夹上的一份名单――显然只有在名单上的人才能进入操场。
李子玉心中多了一份莫名的紧张感,他忽然意识到,今天的行动根本不是什么全市治安整治,而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特殊行动。
等检查完证件后,李子玉才进入操场。一进操场便吓了一跳,操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足足小二百人。都排着队。这时候,就看到高重九正在朝他招手,李子玉见有熟人,赶紧走了过去。不觉低压了声音道:“九爷,你也来了?”
“嘘。小声点,站我边上。”高重九朝边上的人递了一个眼神,旁边就空出一站位,李子玉悄悄地站了过去。
“九爷,有大案?我看这样子不像是去治安整治啊……”李子玉看了看周边,身边的大多脸熟,都是局里的人,有几个他知道是过去高重九用得“弟兄”――白身衙役,这回特招进来的。
“那不过是个借口。”高重九知道澳洲人最注重保密,不到关键时候决不会随便告知。上下口风极严,和过去的衙门不同,“我看很可能事关上回我们揭出来那个案子。”
“不是说人都抓到了吗?审讯科的弟兄都累得和死狗一样了。”
“听说幕后主使没有缉拿到案,我看这回这么大的阵仗,十有**是要去抓这幕后主使了。”
“这么大阵仗!”李子玉暗暗吃惊,这幕后主使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听说,”高重九把声音压低到几乎耳语的地步,“这幕后主使会妖法……”
这可吓了李子玉一跳,不由的紧张道:“妖!?……”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了,赶紧又压低了声音,“妖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真有妖术你也不用怕,”高重九倒是满不在乎,“自古以来不管什么妖术都对付不了官标皇封,再说首长自然备有破邪的秽物预备着。”
“可是一路进来没见到有人拿马桶……”
“说不定是女人的月子布。”高重九道,“这事你不用担心,看看首长调了多少人马过来,我跟你说:你看,这上是我们兄弟,那边是朝鲜人的白马队;那边是倭寇的拔刀队,还有国民军……”
李子玉不停的东张西望,整个操场被挤得满满当当,白马队、拔刀队、国民军防暴队……像切豆腐一般,一块一块码放着,由于制服夜色不同,看得是分明清楚。高重九用手肘碰了一下李子玉轻声的问道:“小子,看出什么道道?”
“嗯,白马队和拔刀队都来了五六十号人,国民军来了三四十个,我们也有五十多个。诶?不对,这些人好像不是警察。”李子玉回头看了看这边的警察都是站的松松垮垮,互相咬着耳朵,东张西望着。
那边的二十多个虽然也穿着警察制服,却都和月洞门前站岗的人一样,戴着蓝色的领章。站得笔直,动都没动,连说话声音也没有一点。
“这队列,这气势,啧啧啧。”李子玉道,“咱们局里可没有这样的。”
这时候,又走来几个警察往队伍里钻,高重九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瞪了那他们一眼,这些人才规规矩矩的在后排找了个位置。
“阿玉,这就是虎狼之师,就冲这个气势,明国如何比?”高重九朝边上努了努嘴说道:“这些人,我觉得这些人可能就是大宋的锦衣卫。”
“啊?!”李子玉差点叫出声来,他这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些站在四周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的黑衣人。虽然他们的制服除了帽箍和领章和警察无二,但是武装带束得整整齐齐,一个个双脚叉开,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威风凛凛。
“你看,这些人面无表情,但是双眼冰冷,目光凌厉。都是些……嗯,严酷冷静之人,和厂卫的骄狂又有所不同。”高重九道。
“别再说话了,也别动了,站好。”一个女警察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这些警察,点点头:“嗯,人齐了。”说完她就站到了排头的位置。她转头对众警察说道:“今天我带队,干什么不用多问,照命令行事――你们都放心,我们只负责带路和打下手。”
“练科长,那些蓝领章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那么威风?”李子玉按压不住好奇地问道。
“他们……”说道这里就看到练裳衣的脸不由得一抽,转过头不在说话。
李子玉和高重九对望一眼,好像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什么,不经背后有点凉凉的感觉,他们现在可都听说了,练裳衣现在可是慕局的心腹,而且这位还是慕局特意从临高调来的女警察,居然谈虎色变,让他们更加确定了黑衣人是锦衣卫这么个事实。(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五节 深夜出击
“政治保卫局”五个字刚在李子玉和高重九的心中种下种子,就听见有个声音高声喊了起来。
“立正!”
刷得一声,所有黑衣人都站直了,双手放下,脚跟并拢。动作划一,仿佛一个人似的。整个操场顿时一片寂静。
几个人急匆匆的从月亮门里走了进来。从身形,李子玉大概看出这大约是慕局长,至于其他人他就辨别不出来了,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似乎是个道士――这又是什么来头?
操场上有高出地面的主席台,平日里开露天大会的时候用得。这几个人一起上了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原本在操场旁的两个夜间照明用得火炬笼却并没有点着,所以这一干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
慕敏用刚好让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简单地说明了任务内容,抓捕行动将在大北门外的流花桥附近展开,行动时间是明天凌晨。全体人员将在夜间分批次机动到抓捕地点,等候统一指令行动。
她宣布了几条纪律,又交待了几点注意点。随后命令各人领取装备。
“乖乖,抓个人还要领东西?”李子玉心想。
各组发到的东西各不相同,警察这边因为不承担主要抓捕工作,除了制式的警械之外,只加了厚布做成的绑腿套和手套,并且再三关照一定要戴好。
各组领取穿戴完毕,慕敏又派人逐个检查了装备,随后低声下令:“出发!”
流花桥畔不远处有一处大户人家的坟园,这坟园面积颇大,一面是土丘,一面是池塘山坡下朝阳处便是坟茔,主人家在池塘旁修筑了三间房屋用作祭祀之用。又盖了几座房屋与看坟的家人居住。
后来这户人家败落下去,坟园便沦为停放棺椁的义庄。房倒屋塌,草木深深,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加之四周全是义地荒坟,距离流花桥的化人场又近,平日里除了几个乞丐歇在义庄内,兼顾看守之外,便成了人迹罕至之地。
此刻,在停放棺椁的三间厅堂的后面耳房里,高天士正与那巫支祁在一间密室内商议对策。与前几天不同,高天士的语气有些不善:“巫法师,你的法术到底还灵不灵?据上面传来消息:那髡贼知府不但任然活蹦乱跳的,还因为闹鬼的事情恼羞成怒,可能这几天就要对关帝庙人马动手了!到时候你老人家拍拍屁股走人,高某的一家老小可全在这广州啊!!”
自从巫支祁搬到了这里,高天士不但派人在周边关防护卫,严密保护。这且不算,这巫支祁看似一个穷道士,实则生活享用堪称豪奢,不但饮膳力求精美,还要高天士供应女人用作鼎炉,每隔三五日就要换一个
即要保密,还得源源不断的供应女人,这事十分难办。高天士虽然因为这件事上得了许多银子,但这劳心费力的事情却着实不好做,时不时便供应不上,惹得这道士大发雷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老者冷笑不止,半响才道:“全家?高团头你真当老朽不知道吗?你那一房扬州小妾怕是早带着你私生的儿子回老家去了,想必带的细软不会少吧?”
高天士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房外室的事情十分隐秘,平时也是极少探视,别说是手下的大骨,就连自家的大妇都给瞒着,这老头怎么知道?
高天士强撑道:“一码归一码,出来混的谁还不留一条后路?要不是看在钱财的面子上,老子吃饱了和澳洲人作对?都是提着脑袋过活,高某只是不想让我高家断了香火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高某要是逃不脱,可别怪我把什么都给供出来!!!”
“嘿嘿,逃脱?”老者又是冷笑连声,“恐怕你也明白,就算别人逃得脱,你也是死定了。你关帝庙人马在这里横行多年,城里的官儿缙绅人人都要卖你的面子,怕你手下的人去给他们捣乱――我怕是澳洲人一下手拿你,你就是丧家之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我怕他个鸟?”高天士怒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关帝庙人马也有几万兄弟,真逼急了,咱们兄弟活不了,广州城也得砸个稀巴烂。”
“高贤弟,这种狠话你还是到你的兄弟面前去说吧。”巫支祁道,“咱们现在还在一条船上,吴越同舟还讲个同舟共济呢,你现在就想跳船?晚了!贫道是方外人,想要走早就一走了之了,倒是你自己有家有口……”
这话说得高天士顿时泄了气,瘫软在椅子上。
巫支祁鄙夷的看了一眼他,凝视着如豆的油灯,幽幽叹道,“咱们的事情败了!澳洲也有能人那……我的咒术已经被人破了!又派灵鬼去杀刘翔可是灵鬼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它已经被人收了!”
“灵鬼?”高天士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见过那个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那是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呐,这老者爱若性命。
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妖物也会栽在澳洲人手里!
“那,那现在怎么办?!”高天士色厉内荏,不由得换成了商量的口气。
“你且少安毋躁,为我再护得几日法,待我将转运之法行完,我自然要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你,即舍不得广州这块地,就只有自求多福了。”巫法师说着,自顾自的盘膝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再也不理会高天士了。
高天士面若死灰,他现在才知道这条贼船上得下不得。他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已经临头了!然而他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多久也不会讨到什么新主意了。不管是这个巫法师还是“石翁”,都已经把自己当作一颗“弃子”了。
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义庄外面,漆黑的野地里鬼火磷磷。高天士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一瞬间,他起了向澳洲人举发的念头。
然而,他马上又抛开了这个念头,且不说这半人半妖的巫法师太过可怕,就算没有法力,以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到澳洲人手里也只有千刀万剁的份!
巫支祁见他失魂落魄的走了,不禁冷冷一笑。将斜倚在桌角的竹手杖收了起来,塞上盖子。他望了望窗外,此时晨中钟鼓楼已敲三更,子时已过,正是夜色最浓厚的时候,今夜又是月黑星稀之夜,窗外的月色分外浓厚。忽然他面色一变,掐指默算,口中念念有词,脸色阴晴不定,迟疑半响,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洒在草丛中,又弯腰布置一番,最后取出一个黄皮葫芦挂在门口径自回屋去了。
抓捕队夜里分几路秘密出城,在大北门外几处地点秘密待机,等候侦察人员的最后消息。因为这一带民居极少,又是关帝庙人马的势力范围,生人非常惹眼。虽然已经知道要抓捕的法师就在坟院内,却无法按照常规的套路派遣便衣人员进行监控。不得不请特侦队出马,派出几组潜伏哨夜间进入在附近进行潜伏监视,用对讲机实时进行汇报。
“已经确认目标就在坟院内。”
一个通讯员一路小跑的跑进大北门的关厢的一处更房,向等待在那里的慕敏等人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好,我们立刻行动!”慕敏一挥手。
崔汉唐此时正与黑暗的泥土小道做着斗争。大北门外是丘陵地貌,除了城门口延伸向北的一条官道外,并无像样的道路。多是泥泞狭窄的小路。对说披着20斤的锁子甲还带着一堆装备的人来说,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行动绝对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除了这铠甲,还有一堆七零八落的道具。因为行动比较危险,他没有带上徒弟和小倩,各种道具也就无人分担,只好一个人背着了。
好在他体格甚壮,总算还能支撑。
一出城他就完全找不到北了――环境都看不清楚,倒不是他夜盲,实在是临高的夜间照明对于本时空来说太过先进,在临高待得太久的结果就是完全不适应17世纪那漆黑的夜晚了。
崔汉唐仿佛又回到了d日之后不久,在百仞城的岗楼里站夜岗的时候,整个百仞城灯火通明,可是在这堡垒之外,就是无边无际,如同海洋一般的黑暗。
此刻,他又身处这样的黑暗之中。能勉强辨认方向的,就是前面带路的当地警察背后的夜光条。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着,道袍下摆完全被露水打湿了,裹在腿上走一步就绊一下,如果不是他经常练武下盘比较稳说不定就得摔上几跤。不过尽管心中腹诽这个该死的大明同行藏的这么偏僻,他仍然大踏步的跟在走在队伍的前面。
荒坟、败棺、枯骨不时出现,四周鬼火磷磷。万籁俱寂中,凄厉的犬吠声和夜枭的怪笑声近一声远一声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崔汉唐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六节 抓捕(一)
在他的身后练霓裳咬着牙默默地跟随着,随时保持戒备的态势,就算是滑倒了也一声也不吭的默默爬起来跟上。
她原本作为户籍科的副科长用不着参加缉捕行动,不过广州的资深警察本来就缺少,有过完整训练的警察指挥官就更少了,所以便自告奋勇的申请参加行动――在她心目里,自己到广州来有戴罪立功的性质,为此特别去向慕敏争取来得。
慕敏因为崔汉唐坚决要求在抓捕的时候打头阵:“你们不晓得他们这种妖人的门道”,也有点担心他的安全,练霓裳的身手她还是相当有把握的,就指派她跟着崔汉唐――“时刻保卫首长的安全”。
练霓裳自然知道这是慕局长给她表现的机会,当然了要是万一着崔道长有了什么闪失,她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在她身后,是充当本地向导的几个警察,他们多是熟悉大北门外地形的当地人。不过,还没有人在深夜来过这里,几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极度紧张的表情来。
他们受训不足,对夜间野外徒步也没有经验,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很快就已经气喘如牛了,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勉强保持着不掉队而已。
在他们身后,是一小队国民军步兵,却是各有千秋:即有腰挎砍刀,背负弩机的黎苗山地连的士兵,也有腰挎双刀的拔刀队士兵,还有穿戴着圈套皮革和藤制防护装备,手持盾牌,头戴钢盔的防暴队士兵。
抓捕人员抵达坟院外围已是四更,天色正是最黑的时候,月黑星稀,四野一片漆黑。抓捕队悄悄的坟院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按照计划,抓捕队在黎明时分趁着天色微明,能见度较好的时候发动袭击,将妖人一举擒获――慕敏要求尽量“活捉”。
要不是有这个要求,实话说也轮不到崔汉唐打头阵。
崔汉唐抵达阵位的时候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块断裂倒卧的墓碑上,在一座荒坟背后气喘如牛的喝着水。
这里就是特侦队监视哨所在地点。潜伏在这里的特侦队员小声小声道:“首长,就是这里了。”说着指了下方向。
崔汉唐喝了几口水,从坟堆后探出头来,顺着特侦队员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百米开外,地势微微隆起,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看到一堆黝黑的建筑。他默默的举起自己的红外望远镜,在镜头里他看到了一道破败的围墙,门户紧闭,四周环绕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和。墙外树下草深过膝,勉强有一条小路通过荆棘来到阶下。
围墙虽然破败,高度却不低,以他体格要翻墙难度大了点,崔汉唐心想,看来还是得直接撞门冲进去。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将近凌晨四时,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他和慕敏约好,五时开始行动。
“大家就地休息,轮流监视!”崔汉唐说道。
眼看着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天光微微放亮,崔汉唐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接近五点。他点了点头,示意开始行动。
两个负责开路的黎人国民军士兵点点头示意明白,拔出砍刀,一前一后猫着腰潜伏过去。他们接受过潜入训练借助门外的杂草树木互相掩护着靠近,眼看到了门前几步远的地方突然脚下绊了一下,草丛中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两个人顿时面色大变,情知触动了机关,偷袭不成已经变成了强攻,便一跃而起,向门户前猛扑过去。
崔汉唐暗骂一声要遭,起身便往冲前,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接着小腿上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吃了一惊连忙低头看去,原来脚下踩着一条小蛇。这蛇不大也就1米来长,全身有黑白环相间排列――正是一条剧毒的银环蛇,蛇的肚子被自己踩在脚下,一条细长的尾巴不住的甩动,蛇嘴正死死的咬在自己靴筒上。
崔汉唐暗叫一声侥幸,这条蛇明显是有毒的,幸亏他们今天为了增加防御护面积都穿了长靴或者用了厚裹腿。当下抬起另外一只脚狠狠地踩了下去,把舌头从脖子处踩到了地上,脚下加力碾了碾,腾出的另一只脚又跺了下去,四五脚之后把个蛇头踩得稀烂,眼见是再也活不了了。
这一会的功夫,两个打头的黎人士兵已经几步冲到门前,将砍刀从门缝里插了进去一挑,动作很熟练但是门闩并没有打开,原来里面是用门环插住的,只得用刀尖插进门缝一点一点往外拨。
门栓不开,按照后备计划两个国民军防暴队员已经端着撞门槌从后面赶了上来
崔汉唐却等不及他们跑过来,低吼一声:“闪开!”
只见他助跑了几步带着风就冲过来了,两个黎人士急忙闪在一边,崔汉唐头一低,身子一侧,一肩膀撞在了门上!
崔汉唐身高接近1米80,体重超过180斤,又穿了一身20多斤的锁子甲,全身上下200多斤,这一跑起来都带着风。砰地一声撞在门上,不但门闩断成了两截,连门框都晃了几晃,顿时从门楣顶上连着泥土掉下一个黄皮葫芦来。
崔汉唐甩了甩有点发晕的脑袋,活动活动肩膀,刚想自吹自擂几句,突然瞥见地上滚动的葫芦。
那葫芦经这么一摔,掉下几块泥封,葫芦肚上露出几个眼来,葫芦里还发出嗡嗡地声音。
崔汉唐突然脸色大变,喊一声:“快跑!”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他自己三两下把道袍脱下拧了拧攥在手中,同时拔腿就往外跑。
两个黎人士兵看见崔汉唐这么生猛的一撞都有点吃惊,正要突进去,却看见崔汉唐拔腿就跑,不禁呆住了
等他两个想明白情况不妙再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从那葫芦里钻出一群半个手指那么长的马蜂来,这些马蜂比一般的胡峰要大出一倍,身体乌黑发亮,借着早上的微光可以看到身上黄色的条纹,略一盘旋就冲着他们扑了过来。
黎人士兵久在山区,自然知道这马蜂的厉害,立马撒腿就跑,一个反应略慢落后几步顷刻便被那群胡蜂一扑,连蛰了几下。疼得满地滚动哀嚎,片刻就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群马蜂蜇了人以后也不飞走,就在大门口围着葫芦上下翻飞。众人一见这马蜂毒性如此厉害一个个再也不敢贸然上前
崔汉唐暗骂了一句废物,在原地转了几圈把自己的道袍穿好,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摸出个东西来。却是临高自制的发烟手榴弹,他猛得一拉朝着门前直摔了过去。
这罐子掉在地上,顿时碎成几片,众人不知道这道士弄什么玄虚,却间罐子里顿时冒出滚滚白烟来,顷刻便将整个门户笼罩起来。
老的归化民的军警自然知道这是发烟弹,新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心道这是什么法宝?
崔汉唐却顾不得得意――发烟弹固然能驱散马蜂,可是自己的视线也被遮挡了,要是这妖人趁乱逃走,岂不是反而便宜了对方。他顾不得烟雾散去,大喝一声道:“快,上!”
发烟弹的效果不错,葫芦旁已经掉了一地的死马蜂,有些马蜂还没死透在院子里的地上扑棱着。
院子虽然大,里面却没什么建筑。只有三间正房看上去还像样,两旁都是些后来搭建的长排小房,已经破败不堪了,破败的门窗都敞开着,望进去里面停得都是一口口的棺材,很是瘆人。
国民军士兵们立刻散开搜索,崔汉唐带着人直扑正房。练霓裳有心要冲在前面,却被崔汉唐拦了下来:
“当心机关!”他说着,适宜大家和正房拉开距离。
正房的门窗都关着,刚才这一闹,若是妖人还在里面,必然要有所行动。崔汉唐虽说自告奋勇要打头阵,其实对敌人到底会耍什么花样并无确切的把握。毒蛇、马蜂他刚才都已经见识过了,下面又是什么呢?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冲进了院子,将四面都已经围困的铁桶相仿,这妖人只要还在房中,是决计逃不出去的。
正想着,到后院搜索的士兵也回来了,报告说后院除了一个厕所之外,别无他物。
“上催泪弹!把这妖道给我赶出来!”
崔汉唐一声令下,几个防暴队员立刻举起霰弹枪一阵猛射,顷刻之间便将正房的一扇窗户的窗扇打得粉碎,随后一口气投入四五枚催泪弹,三间正房里顷刻之间便冒出滚滚浓烟,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正房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嚏声,崔汉唐大喜,这妖道还在!他暗道只要人还在,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不由得故作轻松的说道:“一个小小的毒蜂葫芦就敢拿出来显摆,既然咱们进不去,就让他自己走出来!”说完神气的把手往身后一背,傲然而立。(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七节 抓捕(二)
一分钟过去了,屋内偶尔还能传来几声喷嚏和咳嗽声。崔汉唐不屑的道:“小样还挺能撑,看你能撑几分钟!”然而五分钟过去了,烟雾已经变得稀薄,屋子里还是没有其他动静。
“这,这TM不科学!”崔汉唐挠着自己的脑袋,“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既然人不出来,那就只有自己进去了。有了刚才遭遇毒蛇和马蜂的经验,崔汉唐终于不再打算身先士卒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队伍来干。
两名头戴钢盔,身批防护甲的国民军防暴队的队员竖起钢盾,慢慢向房门摸过去。后面,手持霰弹枪的防暴队和手持弓弩的山地步兵交替掩护。
崔汉唐紧盯着突击队踢开房门冲了进去,里面即没有传来叫声也没有枪声,不过三五分钟时间,有防暴队员从房门口出来,示意“安全”。
“不会是真得死了吧!”崔汉唐这下着急了,这妖道是案件的关键人物,真死了不但线索就此中断,连带着“明正典刑”的宣传结果都会逊色不少。自己跳出来要当先锋,这责任可就都在自个脑袋上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进了屋。
屋子里阴暗潮湿,破损不堪,说是三间正房,实则里面的隔墙早已毁损不见,站在正房门口就可以把整个房间一览无余,只见房内墙体生霉,墙皮脱落,地面上铺设的砖块亦只剩下几块碎砖,房内并无家具,只有几领烂草席胡乱丢在墙脚,大约是乞丐们过夜的时候用得。
要说还有什么留存,那就是正房墙上有处神龛,炉瓶三事自然早就不翼而飞。神龛中既无神佛塑像也无神主牌位,倒是悬着一轴水陆画,看保存状态应该是新挂上去不久。出于对宗教的兴趣崔汉唐对着画像多看了一眼,然而越看越觉得奇怪:虽说这里现在是义庄,悬挂普济众生的水陆画不算太突兀,但是水陆画卷轴一般只在法会上悬挂,哪有这么无缘无故的直接挂在神龛上的。
崔汉唐想到这里,伸手便画摘了下来,画后面居然是一道小门!
他不敢冒失,急忙退后几步,示意防暴队员撞门。
门很轻松就被撞开了,里面无声无息,什么反应都没有。
崔汉唐焦躁起来,他仗着自己有锁子甲护身,也不隐蔽,掏出战术手电筒,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间陈设精洁的房间,面积十几平方米,家具只有一桌一床一凳,细看都是些考究之。桌上放着一盏烛台,点得还是“澳洲蜡烛”。
桌子上整齐得摆放着一些木格子,里面装着各色粉末,一些细瓷小瓶翻倒在旁边,床铺凌乱,似乎人走得很仓促。靠墙不协调的胡乱堆放着一些破烂的瓦罐,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嗯?崔汉唐的眉头皱了起来。投入催泪弹之后他和士兵们都听到了咳嗽和喷嚏的声音,说明房内肯定有人。他看了看窗户,这间密室有一个很小的窗洞,开在靠近屋檐的地方,十分隐秘。妖道只要躲进密室,紧闭门户就不会受催泪弹的影响。
可是这人现在到哪里去了?
床榻虽大,却是矮脚榻的款式,只比地面略高而已,床底下是藏不住人的。其他地方都是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崔汉唐皱了皱眉,大声道:“来人!把这床给我搬开。”
话音未落,只听到头顶上一阵金属片划过空气的脆响,暗叫不好,赶紧双臂抱头蹲下,只觉得自己身上劈里啪啦的被许多东西撞击,布帛撕裂之声不绝于耳,不觉惊心动魄,心道应该戴个钢盔进来。
念头还没转完,外面就传来一声变调的喝问:“什么人?”,接着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和“噗通”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崔汉唐暗叫不好,猛得站起身来,只见陪他进来的士兵已经委顿在地,生死不知。他顾不得多看,一个箭步冲出密室,外面两名士兵倒在地上。眼角处一道人影眼角冲出房门往左侧的墙上扑去!!
“我操,”崔汉唐骂道,紧随着他冲出门来的,练霓裳来不及瞄准,操枪便射,子弹打得墙砖上火花四溅。崔汉唐赶紧叫道:“别开枪!抓活得!”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那黑影已经冲到墙边,在墙角紧蹬几步,身子窜起,胳臂在墙头轻轻一搭,身子斜着一飘就翻出墙外去了。
“快追!”崔汉唐急得跺脚,只见练霓裳将手枪一丢,箭步上前,同样三步两步也蹬着墙壁追了出去。
崔汉唐身子沉重,象打夯机一般的在墙根蹦跶了半天,连个墙皮都没摸着,心里正着急,忽然园子外面响起了枪声和犬吠声。他这才想起外面也是有人守候的,心中大定,啐了一口唾沫道:“让你牛逼!尝尝大狼狗的味道!”说罢带着人赶紧从大门出去绕过去增援
练霓裳上纵身从墙上跳下,见那逃走的是个身穿灰袍的瘦干老头――别看老,腿脚却灵活的很,从墙上下来一个翻滚已经直起身子,正要发足而逃。练霓裳知道这是要犯,顾不得多想,大喝一声:“哪里跑!”一个虎扑,直接将老头扑倒,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没想到这老头身体灵活的惊人,似还有缩骨的功夫,练霓裳的擒拿手几下都没拿住他的关节。反倒被他一扭身,挣脱出去了半截身子。
练霓裳从前练过武术,入警之后又学习过马伽术,缠斗能力远胜常人,三下两下又将老头扭住。
俩人正在缠斗,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正是浑身披挂的崔汉唐赶来了,他一手提着手枪,一手却拿着个大号锤子。妖道见对方有援兵,知道纠缠愈久自己愈难脱身,情急之下,使出全身气力,将身体一扭,一脚将练霓裳踹了出去。自己趁机一滚,脱身出来。
然而其它方向的人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七八个人一条狗瞬间便将老头围在了中央,妖道一看对面有三支火铳对着自己,还有一头猛犬虎视眈眈,心中暗暗焦急,短火铳他并不甚害怕,在他心里这玩意打得不准,击发又慢很容易闪避,但是他知道灵犬最善追踪之术,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跑不过这头畜生。
“要是灵鬼待在身边就好了。”老头心理暗暗后悔,不该把灵猴派了出去。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局面再坏他也要搏一搏,至不济临死也得拖几个垫背的,所以反而定下神来,抬起手来指着明显为首的崔汉唐喊道:“同是道门中人,你还讲不讲江湖规矩?有本事划下道来,老夫接着就是!”
“好啊!”崔汉唐露出一脸的坏笑:“你是选单挑呢?还是选群殴?”
“单挑如何,群殴又如何?”老头明显听不懂他的现代新词。
“什么意思?”崔汉唐狞笑着,把手向着众人一划拉:“很简单!单挑就是你一个打我们五个,再加上那条狗!群殴嘛,就是我们一群打你一个!”
老者一听这话气得胡子直哆嗦,又看到崔汉唐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指着崔汉唐咬牙切齿的说道:“巫某人出道四十年,纵横大江南北,叱咤十万大山,任我也自诩为邪道一脉,见多了奸诈之辈,可也从未见过似你这般无耻之徒!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说着胸口剧烈起伏,剧烈咳嗽了起来,嘴角居然流出了一丝血迹。
崔汉唐却毫无愧疚之色,他哈哈一笑:“那是你见识的太少了,若是到了数百年后,比我不要脸的人海了去了,我这样的只能算作忠厚老实……”说完看着老者惊愕的表情,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巫姓老者一咬牙:“无耻之尤!!老夫和你拼了!!!”
他手一扬,几道黑光直奔崔汉唐脸上打来,似要打烂这张讨厌的胖脸。崔汉唐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一抬手臂用袖子挡了下来,这些黑光打在他的衣袖上叮当几声落在了地上,竟是一些锥子,头部尖锐,通体漆黑,显然是淬过毒的。
崔汉唐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幸亏这道袍的袖子宽大,又是加了料的:原来崔汉唐痴迷古代的机关暗器,设计道袍时想起在原时空看电视剧水浒传时,见蜈蚣岭的道士凭着道袍衣袖上缝着的数十枚铜钱跟武松打了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十分的厉害,就在自己道袍的袖口内衬里面缝了数十片马口铁的鳞片上去,挡子弹是不行,挥动起来挡一般的手抛暗器不在话下。
这暗器只是虚晃一枪,趁着崔汉唐片刻分神,他将身子一纵跟个猿猴似得蹿到崔汉唐身前,双爪齐出,一只手在他眼前一晃,另一只手直取下阴,竟是猴子偷桃的手法,那手指上竟都套着一双铁爪!!旁边众人来不及援手都发出了一声惊呼。(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八节 抓捕(三)
崔汉唐身子虽然胖大但是动作却颇为迅捷,他一只衣袖往上一甩就跟铜墙似的挡住了自己的头面,另一只手便要去抓妖道的手腕,没想到妖道的手却比他快得多,只听一声布帛撕裂的响声,崔汉唐只觉下体一凉,不由得大叫一声纵身跃出一米开外。
他惊魂未定,赶紧往下体看去,只见从小腹到胯裆,道袍已经裂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虽有护身锁子甲遮挡,裤裆还是被划开了些许。顿时“君子坦蛋蛋”,夜风吹来,只觉得嗖嗖的凉意。
要不是有锁子甲的护裆遮挡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生的幸福就彻底玩完了――更何况这老鬼擅用毒物,划破了肌肤保不齐就此进翠岗也犹未可知。
崔汉唐死里逃生,不由得又惊又怒,把才时多少有些戏弄的情绪收了起来。
练霓裳见电光火石间首长遇险,顿时脸都白了。因为首长关照不要开枪,她大声道:“放狗!”
只听“汪汪”两声,训犬员放开手中绳索,早已跃跃欲试的狼犬对着老者直扑过来,三四米的距离那狗瞬间即到,一口向着老者的胳膊咬来。这老者毕竟乃是一代魔头,喝一声:“找死!!”手中铁爪对着狗的下巴挑了过去,这一下要是扎上,那狗绝对死定了!
就在这时崔汉唐趁着老者一分心,抬起手中剑来对着老者,手心电光一闪,“噼啪、噼啪”一阵轻响,只见老者如遭雷击,动作顿时僵硬,那对铁爪也落在了地上,接着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不住的哆嗦起来。
崔汉唐反手收剑入鞘,指着老者问道:“怎么样?这闪电的滋味不错吧?”
老者听了顾不上哆嗦,急急的问道:“你、你、你说、说什么?这是什,什么法术?”
崔汉唐把手一向天一指傲然道:“神霄派,五雷天心正法!”
“啊!你再说一遍!”老者听了面目狰狞,挣扎着想要向崔汉唐扑过来。
崔汉唐吓了一跳,扬手再给他补了一记“五雷天心正法”,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老者。
只见老头滚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作一团,一股尿骚气传来,连小便都失禁了。
抓捕队员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瞧见这位崔道长的剑上发出一道蓝色的火花,直打在妖道的身上。距离近得多的练霓裳却瞧得明白,剑上喷射出的是一根极细的丝线,顶端缀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正是这东西打在妖道身上让他倒下的。
她想起审讯课上周首长说过的“手摇电击法”――犯人的反应和这妖道如出一辙,大约是同样的手段的。
抓捕队员们一拥而上,将妖道戴上手铐脚镣,连嘴里也塞上了东西――防着他自杀。正要带走,被崔汉堂阻止道:“先把他给剥光了搜一搜!”他生怕这妖道身上还有什么玄奥。
当下这巫支祁被扒了个精光,连裤衩都没留一条。赤条条的被众人架着。崔汉堂犹怕搜检的不仔细,关照人将几盏马灯全部点亮,将个巫支祁上下都照个清清楚。崔汉唐捡了根树枝,在他干枯的肌肤上戳来戳去。
巫支祁没料到会受此奇耻大辱,他口中塞了东西,只能呜呜乱叫。崔汉唐喊道:“给我抓紧点!胖爷还没搜完呢!”
练霓裳不解,旁观的抓捕队员们也流露出一种不明所以然的神情。心道这又不是什么美女俊僮,不过是个穿着衣服是妖道,脱光了象妖怪的老头子,这崔道长如此兴致盎然,不知是什么癖好?
崔汉唐见众人的神情,也来不及解释,不多片刻,便在他肋下挑起一小块皮,他命令几个队员抓紧妖道,自己狞笑着戴上手套,揪住这块皮肤,竟然猛得往下一撕。只听一声嘶啦一声,巫支祁一声惨叫,竟被他活生生的撕扯下一大块皮肤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崔道长下手如此狠辣,竟然活剥人皮!然而再一看确又不对劲,这人皮剥下来居然没有流血。
“这是人皮不假,”崔汉唐将手中皮膜一扬,“却不是他的。”
练霓裳见剥掉皮膜的地方虽然有些发红,却没有破皮流血。再看这皮膜,竟是一个口袋。她没敢打开,只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将东西收了进去。
崔汉唐又在这妖道的手臂和大腿上找到了同样的口袋。只不过尺寸小了许多。崔汉唐骂道:“胖爷就知道你身上有鬼!都给你薅干净了,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最后连发髻都被拆开了,果然发髻里亦有物件。崔汉唐关照把他身上的衣物和搜检到的物件都分类用袋子装了。另外从坟园里弄了一领破蓑衣给妖道遮体。
这巫支祁原本就干瘦老丑,经此一番折腾,披头散发不算,光身子披一件蓑衣,简直和妖怪一般无二了。巫支祁受此奇耻大辱,心中怒极,口中说不出话来,身体不断挣扎,被押送警察乱棍齐下,吃痛不过,只好乖乖的被链子牵着走了。
崔汉唐关照练霓裳等人将妖道押回去,他自己又返回坟园暗室做进一步的搜索。
坟园这边已经架起了多个电石灯,将园子各处照得雪亮。被马蜂蛰伤和暗器所伤的士兵已经被抬走――崔汉唐估计是凶多吉少,这妖道是西南一带出来的,偏嗜用毒,而且下手极狠毒。从今天他遭遇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一样兵器不萃毒。
坟园里,李子玉等一干警察和政治保卫局的人员正在分散搜索。崔汉唐回到密室中,和负责登记证物的李子玉一起仔细勘验登记妖道留下的各种“玩意”,别看密室不大,里面收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着实不少。有些他是认识的,都是游方道人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用得道具。另一些却是各种“丹药”和药粉。他逐一嗅了嗅,心道这老家伙的收藏还真全。等结案了得设法弄到自己手里来。
墙边有一对精致的竹杖,崔汉唐拿起来瞧了瞧,突然面色大变,又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李子玉正糊涂,只见崔汉唐从道袍里掏出一副皮手套戴上。又道:“小心。”
李子玉闹不明白要他小心什么,只见崔汉唐弄来一个油布口袋套在竹管的下端,又在把柄上轻轻旋转。只见竹管下端竟然伸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脑袋,接着便是黑底白环的蛇身――竟是一条剧毒的过基峡!
他久在广州,自然知道这东西的毒性极大,这次出来抓捕,大家都穿了厚布裹腿,也是防着夜间行路被蛇咬伤,没想到这房间里就藏着一条!
只见崔汉唐屏住呼吸,直到蛇身完全滑入口袋,这才将袋口收紧扎好。抹了下脑袋上的汗,说了声:“好险!”
要不是他多少有所防备――王栋的死已经警告了他们――如果刚才随意把玩竹杖,恐怕就被这玩意给咬中了!
崔汉唐知道广州可没有银环蛇的血清――蛇毒血清的制备和保存非常麻烦,只有临高总医院才有存货。万一给咬了铁定玩完。
另一根竹杖已经空了,应该就是在门外被他踩死的那条。如此看来,今天的抓捕行动要不是准备充分,自己已经死上好几回了。心有余悸的同时,不由得暗暗佩服腐道长――他在鲁南和苏北那地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还能打下一片江山的?
“首长,这是……”李子玉也是一脑门的冷汗,这么诡异的东西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这是蛇杖,”崔汉唐道,“据说是湘西一带出得,专门用来放置银环蛇害人的。”他拿起竹杖演示着,“你看这东西多精巧,竹节里面全部被打通,正好容纳一条1米来长的银环蛇。蛇杖底端有个活门,在手柄上一拉就能打开,然后在手柄这端移开一点,轻拉蛇尾,激怒毒蛇探出头去咬人。你看这尾端出口地方还有机关,可以卡住蛇身,只让它能露出头咬人而无法逃走……真是用心歹毒。”他感叹着。
李子玉只听得惊心动魄,想到这大明的天下竟然有这许多的魑魅魍魉,他原本只觉得澳洲人的统治比大明要好,老百姓过日子安定,还体会不到“旧社会的黑暗”,自从发生了巫蛊案之后,经历的种种事情使得他愈发体会到两种社会两重天的区别了。
“这伪明的官府,平日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事情!”李子玉由衷的气愤道。
崔汉唐微笑着点头道:“这就是区别啊。”
因为有发现了蛇杖的事情,在房内搜检愈发小心,前后忙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房内的物件登记提取完毕,最后便只剩下墙脚的一堆破烂瓦罐了。
崔汉唐生怕这堆瓦罐都是饲养毒虫“养蛊”之用,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戴上口罩和手套,再讲瓦罐启开。没想到打开罐子,里面都是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碎块,银闪闪的象是散碎的银子。(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九节 物证
一个个瓦罐打开,里面都是这样的金属碎块,粗粗看来,数量还真不。崔汉唐瞧了瞧,觉得有些类似道家炼丹术里的“药银”,又想到案情汇总里提到过“朱提银”,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招呼李子玉道:“这些瓦罐原样用木箱运走。”
眼见密室里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发掘,崔汉唐这才出了屋子,外面已是天色大亮,红日东升。他看了看手表,已经近临高时间7时多了。外面的照明灯已经全部拆除,警察们利用日光开始对整个坟园进行拉网式的勘查。练霓裳正在现场指挥,看到他出来立刻敬了个礼。
“首长――”
“有什么吃……不,新发现吗?”崔汉唐只觉得肚子里发空,差点说漏了嘴。要在临高的云升观里,这会小倩已经准备好一大碗辣子肉燥拌面了。虽然鸡肉做得臊子着实无味,但是好在辣椒地道,菜籽油也好,配上各式香料和一点白糖,依然是滋味无穷。
想到拌面的滋味,崔汉唐不觉咽了口口水,肚子也不由自主出发一阵雷鸣般的声音。
练霓裳只觉得一阵尴尬,李子玉赶紧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首长,这是我带的核桃酥,本地有名的张家核桃酥,您尝几块吧。”
崔汉唐本不爱吃这种酥性又甜腻的点心,但是此时肚子空空,吃什么都香,风卷残云便将一包核桃酥都给吃了下去,又喝了几口水,大力拍了拍李子玉的肩膀:
“小伙子,有前途!”
李子玉差点没被他拍了个马趴,只满脸堆笑道:“都是托元老院的福。”
练霓裳很看不上这副嘴脸,转过脸去看着警察搜索。这时候有警察来报告说发现了新得可疑痕迹。
崔汉唐一行人跟着警察转过去,却见房后堆集着大量的炭灰,几乎有半人多高,其中还混杂着没有燃烧干净的碎炭。后院存放棺材的棚子地面上,还有曾经堆放过木炭留下的痕迹。
地面上沉积的黑色炭末不但颜色很深,沾染到的面积也很可观。这里必然堆积过大量的木炭。
显然有人在这里大量使用了木炭。但是这里是存放棺椁的义庄,不是化人厂--流花桥倒是距此不远――何况化人厂一般也不用木炭。
从痕迹看,这些东西还很新鲜,应该就是最近一段日子使用的。崔汉唐张望了下,看到一座棚子下胡乱搁着十几块大号城砖,上面还有累累的焦痕,地面的泥土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长期烘烤过。再抬头看棚顶,不但被熏得乌黑,还有许多烧焦的黑点黑洞。显然是飞溅出去的火星烧着的。
崔汉唐已经明白了几分,当即关照大家仔细搜索。不多会,便有人发现有棚子的角落里似乎有泥土翻动的痕迹,动手一挖便挖掘出一个大号的铜鼎似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崔汉唐摸了摸铜鼎的外表面,又打开上面一个奇怪的长长的器皿看了看,已是了然于胸了,道,“这东西埋下去还没多久,没有土花。”
“这是什么?”练霓裳好奇道。
“炼丹炉!”崔汉唐重重的吐出三个字,“这妖道!玩得花样还真不少!”他一挥手,“大家重新搜一遍!这里牛黄狗宝还没掏干净!”
接下来的搜索中,又发现几口棺材内藏匿着大量的炼丹用料。结合发现炼丹炉的情况,崔汉唐确定,这妖道一定还在这里炼丹。
“这妖道倒是多面能手。”崔汉唐心道。
回到政治保卫局,巫支祁已经被投入了专门关押“要犯”的政治保卫局内的特别监狱,由于案件愈来愈多的出现了政治阴谋的影子,为了确保安全,案子涉及的人犯全部转移到了这处秘密监狱内――看守警卫全部是由海南来得老归化民担任的。
“这案子真是地里的花生,一个牵一个,好像永远也拉不完一样。”周伯韬看着摆了一屋子的证物感慨道。
午木说:“我有预感,这巫道士也未必是幕后真凶。不过,至少关帝庙这股势力是死定了――他们洗不干净这干系。”
“关帝庙人马从我们进城开始就是釜中游鱼,只不过一时间没有实力去处置他们而已。”慕敏说,“现在算是名正言顺。可惜没揪出后面的黑手。”
“要揪还怕揪不出,”周伯韬笑道,“就看咱们刘老爷能下多大的决心了。”
崔汉唐大咧咧道:“你们几个别装深沉发感慨了。这一屋子的证物有什么要问的赶紧,我还要去补觉呢。”
粗笨的东西放在地上,从密室里搜来的小物件则摆了满满一桌子。绝大多数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崔汉唐只好逐一解说。
桌子上的东西堪称是琳琅满目,除了各种药物、矿石、符箓之外,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其中一碗莲子尤其显眼。慕敏拿起一颗来,这莲子不但尺寸大,而且入手颇为沉重。
“这是莲子么?”
“如假包换。”崔汉唐笑道,“不过这莲子可是有法术的,瞬间便可发芽开花。”
周伯韬点头道:“我知道,古书笔记上常有这样的记载。”
崔汉唐让人取来一个小瓷缸来,取出一枚莲子放入水缸中,并在其中倒入热水,盖上盖。过一会功夫,把盖子揭开.在热水的水面上.竞开放出了数朵鲜艳的莲花,这下连元老们也有些惊讶起来。慕敏问道:“这个法术怎么做到的?学来玩玩倒也有趣。”
崔汉唐笑道:“这个有点麻烦,待我细细解说。”秘密在于:先用特大号之莲子,将其中央之莲肉挖去淘空,只剩下连着莲子外面的薄薄的一层。然后,用通草加入染料之后,做成小荷花及小荷叶,用绿色之租线作为荷花之梗.将其紧扎在一起,在线之另一端则用小铅粒粘连在莲子之内。然后,再用胶水将莲子之两半合在一起。在表演“瞬间生莲”时,术士可将此类特殊之莲于放于碗内水缸内.加入热水之后盖上,不一会儿,热水便会将粘胶溶开。而莲子及通草则因吸收了热水而产生膨胀,于是通草便会浮出水面,但莲子则因铅粒的作用而仍然留在碗底。
“其实用冷水也可以,不过热水比较快。”崔汉唐道。
“这些很薄的袋子又是做什么用?”
崔汉唐戴上手套,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将皮膜袋的黏合处挑开。将里面的物件倒出来,扒拉了一下。
“这是人皮做得,”崔汉唐略带炫耀的说着,“当然是染过色的。质感颜色都很真皮肤一般无二。做成口袋黏在身上,不管怎么搜身,都不会被人发现。一般都用来贴身秘藏一些轻、薄,又非常贵重机密的东西。”
从肋下发现的口袋里,藏着一个小小的黄色纸包,展开里面是不知名的灰色粉末,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来,包药粉的纸也绘着符箓。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这么贴身秘藏的东西,必然是这妖道危急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东西,我估计不是毒药就是救命的药。”
再拆开其他几个口袋,里面东西亦是大同小异,无非是粉末和薄片类的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有什么用处,只有妖道自己知道了。只有一个口袋中装着的是一本薄薄的小书,只有两个火柴盒那么大,纸张薄如蝉翼,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极小的字。崔汉唐略略看了看,知道这是本道术“秘法”的书。这“秘籍”是妖道吃饭的家伙,自然要贴身藏着的了。
“这些碎块是银子吗?”慕敏看到瓦罐里的东西,问道。
“已经送去鉴定了。”一个警察说道。
“不用鉴定,”崔汉唐摇着脑袋,“我原本还吃不准这是什么。不过自从挖出那个炼丹炉和满满几棺材的砒石、雄黄、丹砂之类的东西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些都是药银。”
“药银?”
“不错,又有人叫它苗银、德国银的。确切的说,是砷白铜。”
“苗银德国银是镍白铜好吧。”周伯韬纠正道。
“好吧,反正是白铜的一种。不过这肯定是砷白铜――不然他也用不着那些炼丹的家伙了。”
“朱提银。”慕敏说道,几个人同时点了下头。王大鸟被杀案中在王寡妇家提取到的朱提银一直是一个谜团。现在把几个案子联系到一起看,众人都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崔汉唐嘀咕道:“莫非他们真得是准备造假银子?”
午木说:“这么看来王大鸟的凶杀案和这案子的关系还很深了。”
“不错,王家父子被害,和巫支祁还有背后的什么石翁有着莫大的关系。”慕敏说。
“现在巫支祁落到我们手里了,不怕他不开口。”午木轻轻捶了下桌子,“把他的嘴撬开,很多事情都能水落石出了。我建议立刻突击审讯巫支祁!”(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节 活尸
巫支祁昏昏沉沉地张开了眼。他只觉得浑身痛楚,可是到底哪里痛却又说不清楚。自从被捕之后,他就被投入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严刑拷问。
晕厥又醒来,不断的重复,巫支祁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无间地狱”,然而他自持多年来修炼的“架大刑”之术,不论怎样的苦刑都算是熬了下来。
可惜自己贴身秘藏的秘药和符箓没了!他在痛楚中暗暗咒骂那个有雷法的胖道士,这几种秘药,有的可以迅速止血疗伤,有的能让人不知痛楚冷饿,也有服下去便升仙的毒药……巫支祁对自己的前途并不抱有期望:自我了断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现在要寻死也难如登天。肿胀的口中塞了皮枷,别说咬舌自尽,便是说话都说不出来。他全身一丝不挂,连头发都被剃得精光,想上吊都找不到绳子。现在身处狭小的砖室中,长仅容他蜷着腿躺下,宽仅容转身,站起身来,天花板就在头顶。四壁光秃秃的铺砌瓷砖,室内仅有一个木桶充作便溺之用。门是用拇指粗的铁条编的,砖室外是一片空白的砖铺地,微微有些光线投射进来,虽然视野受限,但仍可分辨出他是在一间大屋中。
屋子中平日里一片死寂,髡贼守卫每隔一段时间巡视的脚步声就是惟一的声响。脚步自远至近,再从从门前经过。任何不必要的响动,都会招来守卫的厉声呵斥以及不知什么东西的惩戒――每每会让人发出尖锐的号叫声。从这些痛苦的哀号中巫支祁知道这屋里不止一间砖室,冒家客栈被抓的其他人应该也关在这里――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听到富文的哀号声。
“哼,都是无能之辈!”这些人的生死,巫支祁自不放在心上,
“吱――嘎――哐!”铁门撞在砖墙上的声音陆续响起。
“出来!”“出来!”守卫们粗暴地将犯人们一个个从砖室里拖出来。巫支祁认出了冒家客栈的里的各色人等等,个个形容委顿,麻木中透出惊恐。
这是作甚,巫支祁心里想着,可是要上路了?
他并不怕死,甚至还巴望着能赶紧死。可是他们这样的囚犯注定不得好死,从他干上这勾当开始,师父就告诉过他,干这行万不可落入官府之手,否则必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被那木石道人抽去的一魂一魄――道人说了:若是他敢有叛卖之举,便灭了他的一魂一魄。死后三魂六魄不全,便是阎王爷也不肯收,只能做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巫支祁不由打了个冷战。
守卫们将犯人一个个靠墙呈“大”字形牢牢锁住,大屋的铁门开了,进来几个奇怪打扮的人,他们身着白色箭袖连裤衣,戴着手套,穿着及膝的靴子,好像都是用油布制成,只露出头脸。怪人们大多用挂在两耳上的一块布挡住脸,只露出眼睛,只有两个人露出面孔,但他们的腰间还挂着奇怪的面具。男人认出这两人正是午木和崔道长,解布辽不在其中――他壮硕的身形很好辨认,男人稍稍松了口气。
午木点点头,守卫们立正敬礼,鱼贯离开了牢房。午木似笑非笑地扫视了这排犯人:“巫蛊?采生?你们这班杂碎!”他从鼻孔里嗤了一声:“都是不入流的玩意!今天,叫尔等开开眼界,知道我元老院的手段!”说罢,他对崔道长点点头:“道长,可以开始了。”
崔道长兴奋地搓了搓手,将随身的小皮箱放在桌子上。巫支祁心中一紧:又要炮制我等了吗?
皮箱打开,里面却不是各种吓人的刑具,只是一个银白色非金非玉的方盒子。崔道长翻开盒子盖,将盖子内侧朝向犯人们,却是黑漆漆一片。犯人们正疑惑间,只见道长在盒子上按了些什么,盖子突然发出了亮光,显出影像来,犯人们不禁瞪大了眼睛。
画面上显出了一些背影,破烂的衣衫,骨瘦如柴,枯黄的头发,佝偻着背,垂着双手,拖着脚,用一种奇怪的步伐蹒跚地行进。这不就是随处可见的饥民么,有什么奇怪?男人暗暗地想。画面渐渐转到了人影的正面,裸露出的皮肤是铅灰色的,布满了交错的伤口,胸口甚至露出了肋骨,灰黑色的肠子从肚子上的口子中流出来,挂在两腿间。男人的心里一紧,这绝非活人!似乎为了印证他的判断,画面一转,显出人影的脸。“啊!”有人控制不住叫了出来。人影的脸就是活骷髅,鼻子已经烂掉,仅剩两个黑窟窿,眼珠浑浊干瘪,嘴唇也已经烂光,露出枯萎的黑色牙肉,黄色的门牙异常的狰狞显眼。“吼!”人影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黑洞洞的嘴巴似乎要吞噬一切。
“啊――”犯人们齐声尖叫,墙壁上流下几股水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
“这就受不住了?”崔道长鄙夷地挥手扇了扇空气,“杀人碎尸,剥皮拆骨,烹尸炼丹,你们也算经过点场面,怎么?没见过活尸?乡下土包子!”
画面继续转换,仿佛是高处俯视,目之所及,脚下几丈到处是黑压压的活尸,向着空中伸出如林的枯瘦手臂,五指箕张,指甲锋利如刀。
活尸们吼叫着,画面里满是腐烂的狰狞面孔。巫支祁身上渗出冷汗,这一定是无间地狱!突然,一个男人惨叫着掉到活尸们的头顶,无数的枯手立刻牢牢地抓住他全身,瞬间淹没在活尸的面孔中,画面上只剩活尸们攒动的头颅组成的海洋,以及几抹血色。
这是要把我等喂活尸?巫支祁恐惧地想。接下来画面又是一变,一个髡贼女子惊慌地逃跑,四周是慢慢围上来的活尸,女子尖叫着,竭力躲避着活尸的枯手,身上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很快,女子被活尸团团围住,发出绝望的惨叫。女人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已撕得精光,雪白的**上布满了青灰色腐烂的枯手。活尸们揉捏着鲜活的**,女人已叫不出来,断断续续发出凄惨的哭声。一只活尸张开大嘴,嘴角挂着绿色涎水,凑近女人的脸颊,缓慢、坚定地咬了下去。
“啊――”女人重新发出高亢的惨叫,活尸左右摇摆着头,慢慢地将这块肉撕扯下来,女人的脸上多出个血坑。更多的活尸纷纷张开大嘴,向女人的全身各个部位咬去……一直活尸挪到女人两腿间,跪下,将女人的两条大腿扛到肩上,往前一挺。。。。。活尸前后耸动着腰,女人已发不出声音,头歪在一边,脸上血肉模糊,僵直地躺在地上,胸腹上是几个活尸的头颅在蠕动,白色的小腿挂在活尸肩上,随着挺动的节奏晃动着。另几只活尸从后面爬过来,托住女人的小腿,朝小腿肚上咬了下去……活尸继续在挺动,肩上的小腿渐渐变成了血淋淋腿骨,活尸们发出愉悦的嚎叫……。
画面暗下去。巫支祁仿佛从梦魇中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崔道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尔等活着就是个错误,于世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他提高了声音,“尔等的性命一文不值,尔等的罪孽百死莫赎!”他嘿嘿笑了两声:“所幸,在我伟大的元老院治下,没有无用之物,就算是尔等――”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好像要吊起犯人的好奇心,“……也是有用的。刚才你们看到的,你们将统统被制成活尸!”他又停顿了一下,让犯人们细细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你们将被抽取二魂四魄,从此不会造反,不会思想,更不会死!就算把你们剁碎了,你们也死不――魂魄不全,阴曹地府都容不得你去,只会受永生永世的无边痛苦――成为元老院的奴隶!你们的妻女,将会做成尸妓!被劳改队的犯人、矿坑里的奴隶,千人骑、万人睡!你们没有出头之日,你们要偿还你们的罪孽!这样的日子,将伴随着你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直到千年万年!”
崔道长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几句话像恶毒的诅咒,不,是残酷的预言,狠狠地击打在犯人们的心头,带着余声在他们脑海里回荡。
“首长饶命啊!我要揭发,我要赎罪……”一个犯人突然崩溃,失控地哭嚎了起来。
“啰嗦!”崔汉唐不满地哼了一声,手朝下一挥。
一个怪人上前一步,挥起了手里的短棍,“啪”一声重重击打在犯人张开的嘴巴上,鲜血飞溅,顺便把他的惨叫堵在了喉咙里。一颗牙齿撞在巫支祁的脸上,打得他脸颊隐隐作痛。犯人一声不吭地晕死过去。
“哈哈哈哈……”崔道长发出恶魔般的笑声,“急什么,等你们变成活尸,凡是你们知道的,元老院都会知道。哈哈哈哈哈……”说罢他一挥手,“先把这个原意赎罪的带出去炼做活尸!”(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一节 供词
巫支祁看着昏死的犯人被拖走,胖道士又开口了,却是对着自己说的,“你自诩邪道中人,可对这活尸之术有所研究?,不如介绍一二,如有可取之处,正好在尔等身上试试。”
巫支祁浑身打战,说不出话来。胖道士好像谈性大发似的,“这澳洲活尸之术,是当地土人所传,以秘药炼魂,使魂魄渐散。初时不觉,似行动如常,进而日见消瘦,茶饭不思,喜生食活物。待得十天半月,会神智不清,暴躁易怒,常人饮食已无法入口,唯有活物可稍减饥渴。再过数日,则型容枯槁,肉身渐腐,偶有尸虫傍身。此时魂魄半数离体,已无神智可言,有问必答。嘿嘿,有什么秘密,此时就全问出来了。再挨得数日,活尸将成,就是刚才看到的那样,只余追逐血食之本能,永生永世受那煎熬之苦。”
胖子一口气说完,看看面无人色的众人,继续道“可惜此法虽然精妙,然耗时过久,无立竿见影之效。后经阳伞道人改良,以秘术蒸活尸之血,注入活人体内,只需三四个时辰,活尸即可大成。我估计着,再等个一时三刻,那位想赎罪的就会知无不言了,要是他没来得及说完,下一位……”他伸着手指在空中滑动,指向巫支祁旁边那人,“就是你了!”
巫支祁斜眼看去,那人全身软瘫,耷拉着脑袋,眼神涣散,似乎已经精神崩溃,口中喃喃说着饶命,招供之类的话。
就在此时,门又开了,有三个怪人拿着一根顶部有一个圆环的棒子,分别套在一个人的脖子和两只手上,推着那人进来了。那人依稀就是刚才被拖出去的犯人,只是分别短短时间,此人已眼窝深陷,肤色死灰,与刚才画影中的活尸有几分相似。
崔汉唐走上前去,用带着大手套的手拨弄犯人的脸,啧啧赞叹:“手艺不差啊!”同时挥手示意,三个怪人推着犯人朝被绑着的众犯走过来。同时说到“此活尸还有一妙处,身上带有尸毒,要是被他们抓了一把,咬上一口,免不了也要变成这样,只是他们胃口太好,会弄的肢体不全。当然,对你们是没什么区别的。”边说着,那三个怪人就强迫犯人的头在众犯身上摩擦,被碰到的犯人都极力躲避,可惜被绑着也躲不掉。
“此人眼下炼化未久,神智未失。等下他狂性大发了,那张嘴就是一口!”崔汉唐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巫支祁嘴唇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其他犯人求饶之声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昵语。
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时辰未到,诸位宽心稍候。”过了一会又显得不耐烦的样子“闲着也是闲着,吾等不如戏耍一番。我现在开始问这个活尸,诸位想说的也可以说,要是比这个活尸说的快,道爷一高兴就赏点什么,要是还不如这个活尸管用……崔汉唐顿了顿,“那就赏它一块肉!”
“他全招了。”崔汉唐洋洋得意,“起初这妖道还不肯说,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抽了一魂二魄,胖爷少不得又得表演下法力无边,做法将他的魂魄收回,起码也费了胖爷一甲子的功力,这才让他五体投地,信服胖爷的法力!再问他就是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了。哼哼,求得不过是免收魂魄,纵然千刀万剐也原意。这买卖真值!”
“少宣扬你的封建迷信了。”午木不以为然,“还是请慕局先谈案情吧。”
虽然崔汉唐摧毁了巫支祁的精神防线,但是案情复杂,线索众多,具体的审讯工作还是由有刑事侦查工作经验的慕敏亲自主持的。
“案情比我们的想象的要复杂,但是总得来说和我们先前判断的差不多。是一个反元老院的集团所为。这个团伙的头目便是在多次政治案件中都出现过的‘石翁’。”主持具体侦察工作的慕敏说,“巫支祁说,石翁是谁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是京城里的大佬,一个叫木石道人的道士负责联络安排他们的工作。顺便说下,这个巫支祁很害怕木石道人,说他会抽魂之术,自己不慎被他抽去了一魂二魄,只能受制于他,到广州来干这铤而走险的买卖。”
“真是瞎掰……”林佰光不由自主的评论道,“他怎么知道自己丢了魂魄?”
“这亦有道术――”崔汉唐正要解说,午木打断了他的话,“这方面的科普我们喝茶的时候你再谈,先说案情。”
“更稀罕的情节还在后面……”慕敏说道,“巫支祁虽说被抽了魂魄,但是木石道人许以事成之后还他魂魄,再给三万两银子的酬劳――这在大明可是巨额的酬金了――而且当场就下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巫支祁这才会到广州来。据其交待,此行的目的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是破坏广州的风水,诅咒元老院。坏元老院的气运。他们在冒家客栈大肆杀人炼丹,就是在制作所为的‘镇物’,再放入六脉渠中,扼杀广州的生气,使其变成绝地。”慕敏说,“据他交待,镇物已经放了一多半了,只是因为冒家客栈被破获,才没完成。”
在场的元老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林佰光问道:“这么说那本渠谱就在他手里喽?”
“不在他手中,”慕敏说,“渠谱是高天士带给他的,他按照渠谱形状绘制了一张‘镇物图’之后又交还给高天士了。
“第二个,是为石翁改命转运。似乎这位石翁对自己的仕途不满意或者不放心。”慕敏继续道,“不过,同样由于冒家客栈被破获,这个所谓的改命转运的阵法没能完成。巫支祁供述说木石道人对这事很着急,冒家客栈败落之后,他躲避到坟院还在催促此事,并且严令高天士为他找人,可是高天士没法弄到合适的人牲祭品,阵法就一直没能完成。”
“这事会不会和明女那案子有关系?挑生辰八字,挑属相?”午木说。
“非常有可能,不过牵扯到巫术方面的事情我们不太懂,还是要等崔道长的进一步审讯。”
“都包在胖爷身上!”崔汉唐猛拍胸脯。
“第三个,那就是在广州利用炼镇物、行祭祀法术大肆杀人的机会,利用人体器官炼制一批‘秘药’。这里面的情况可就复杂了,不仅为石翁炼,因为‘原料丰富’,巫支祁自己,还有那批‘采生折割’的家伙也跟着一起沾光,炼制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大药’。”
“靠!”午木不由发出了嫌弃的声音。几个人都露出了憎恶的表情。
“那些药银呢?”午木问道。
“巫支祁说这是他躲藏到坟院之后才开始炼的――木石道人只关照他炼药银,却没说做什么用。”
“从王寡妇家搜获的朱提银是他的么?”
“不是,”慕敏回答道,“巫支祁根本不认识什么王寡妇,也不知道她的住处。”
这下到是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原本以他的身世背景和查获的“药银”,这朱提银是巫支祁所带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根本不是!
“这么说来,曾经出入王寡妇家的两个男人中的另外一个并不是巫支祁了。”午木说。
“没错,王大鸟不可能有朱提银,将朱提银藏在王寡妇家的人应该也是杀害她和王大鸟的凶手。”
“立刻逮捕高天士――他在这案子里牵扯面很广,很可能是个居中联络奔走的要害人物!”
“迟了,”慕敏说道,“巫支祁交待说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经按照木石道人的吩咐,用蛇杖里的银环蛇咬了高天士――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人应该已经死了。我已经派人去高家打探情况了。”
“王栋也是他杀得?”
“不错,王栋和高天士都是他杀得。”慕敏道,“据他说,这都是按照木石道人的吩咐――道人要他‘扫干净脚印’。”
“这木石道人还真不简单。”
“综合情况来看,木石道人应该是石翁在广州的代理人。”慕敏道,“我们知道广州城里有一些缙绅大户可能也参与了阴谋,但是很可能他们每个人只知道一小部分,掌总的就是这个木石道人!我们现在正在突击审讯有关木石道人的情况。”
“木石道人的情况另说,取缔关帝庙人马刻不容缓――就算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收容甄别全部乞丐,也应该将他们的上层骨干先一网打尽。里面恐怕还有许多参与阴谋的知情人。不赶紧收网的话,敌人怕是会逐一灭口!”午木说道。
“我完全赞成午主任的看法,关帝庙人马在这起案件中不但涉入很深,牵扯面亦很广。”
“这事还要刘翔的首肯,不过他一定会理解事情的紧迫性的。”林佰光道,“我这就去市政府安排!”(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二节 拆招
高天士“暴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广州城。这个赫赫有名,连缙绅都要忌惮三分的“立地知府”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突然就“发急症”死了,使得高天士之死立刻成了广州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传闻高天士是“中了邪”,有许多人绘声绘色的说高天士其实和冒家客栈案有关,行邪术被炼出来得妖物反噬了,浑身溃烂,暴毙身亡。
传闻自然也传到了梁存厚的书房里,梁存厚闻讯只是微微一笑。关照打探消息的小厮退下。
已是初夏时分,外面阳光灼热,分外刺眼。然而站在书房的雕花长窗前,却依然凉爽宜人――阳光照不进深阔的屋檐,只能在走廊里投射下拉杆的影子。
廊下的雀鸟都已经挂到了长廊深处,免得它们受日晒之苦。几个丫鬟正在廊下站班伺候,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亦不闻。
虽然还是垂鬟少女装束,其实这几个丫鬟多已过了花信年华,有两个已是过了三十--带班的婢女更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了。广东盛行锢婢,梁家也不例外,能在梁存厚身边伺候的,自然不会是新进府不久的婢女。
见主人出现在窗口,带班的婢女走上一步,准备听候吩咐。见主人毫无表示,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这高墙环绕的深宅大院,依然不能让梁存厚感到安全,他甚至觉得脚下的地基正在缓缓的动摇。
澳洲人在广州城里的折腾,自然对他没什么妨碍,甚至可以说是有利:过去光是每年应酬各级衙门上下人等的“例银”开销便少了几千两银子。街面整洁,道路畅通,他虽然出门都坐轿,到底看出去也觉得清爽舒适。
然而从乡下送来的信件却让他感到危机迫在眉睫,他在南海、番禺、东莞等地乡下的田庄管事纷纷写来书信,说澳洲人已经开始丈量田亩。大量的“隐田”怕是难以继续“隐”下去了。
这还在其次,关键是在丈量田亩的时候,免不了要牵扯到过往“投献”土地的问题,因为外面风传澳洲人很快就要重新制颁发地契。按照澳洲人过去在海南等地搞得政策“投献”的土地所有者若不主动来说明问题,重新注册地契,就不再承认原主对土地有任何权益了。也就是说,过去中小地主和富农通过“投献”土地产权再拿回“永佃权”的模式来躲避税收的方式快要行不通了。
消息一传出,当初投献给梁家的许多地主和富农都人心动摇起来――公然索还地契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要梁家“想个法子”的呼声可一直没断过。有人甚至直接到梁家来询问。
虽说今年的夏赋澳洲人依然是“萧规曹随”的使用大明的旧例,秋赋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但是“清理田赋”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自己若是不能赶快想个应对之策来,梁家在各县的田庄恐怕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这偌大的家族,看似枝繁叶茂,欣欣向荣,若是少了佃户缴来得租子,便是无根之木,顷刻便会轰然倒下。
正在苦思冥想,随雪悄悄的从书房深处走了出来,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他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往书房深处而去。
书房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藏书间,满满的书架书柜。他在一口书柜上轻轻拨弄了一下,书柜的竟似一扇门般的打开了,他举步走进去,里面却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四周却不是粉墙,而是怪石嶙峋,天花板是宽厚的石条――这里是书房后墙外的假山的山腹中。
密室中是个粗衣木鞋的老者,正是木石道人。
他不但换了装束,连相貌也变了许多,苍老不堪,看上去活脱脱便是一个多年劳作的老农了。
“你来这里可不妥当。”梁存厚的声音很是淡漠,“我这里树大招风,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
木石道人哈哈一笑:“公子你放心,澳洲人本事再大,还能看到六脉渠里去?老朽是土遁到你这里来得。”
梁府里有一处暗渠可通六脉渠,梁存厚早听说这渠道里宽阔似河涌,可以划船。年轻时也曾因为好奇想下去看看,但是一打开石板下去,里面漆黑一团,满是脏水污物不说,光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浊之气就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据说过去就有窃贼企图从渠道里偷偷进入大户人家行窃,结果被里面的浊气熏死的。
这木石道人却能在其中通行无阻,梁存厚知道他素有“秘术”,也不足为奇。道:“高天士如今已经死了。可是巫支祁却被髡贼抓去了――他可是知道不少东西的……”
“可惜当时还要派他的用处,没及时将他除去!这帮城狐社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木石道人恨恨道,“不过公子你放心,这个乡下的鬼火道士还是有些道行,熬得住髡贼的大刑――何况我抽了他的魂魄,他就算是为了死后能进阴曹地府也得熬刑不招。”
梁存厚道:“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道长你在广州亦不安全,还是走为上策。”
“我若是此刻走了,石翁托付的大事又如何是好?”木石道人摇头道,“六脉渠中的镇物已放了一半,只可惜如今法物无法再炼了,这阵法亦只成了一半!这也是髡贼的气数未尽!”他叹道。
梁存厚也暗暗叹息。
“镇图即不成,髡贼气运正旺,贫道还有一计,只是需要梁公子您鼎力相助了。”
“但言不妨。”梁存厚道。
“石翁在南京时候,曾听堪舆圣手云中岳大师提起,广州素有帝王之气,虽有镇海楼和马鞍岗的开凿,然王气未消。髡贼占据广州,虽不能成帝王之业,割据一隅成就个草头王却非难事――如今朝廷多事,东南又是财赋所出,决不能容髡贼鸠占鹊巢,坐大一方。石翁这才遣贫道来破此城的王气。云中岳大师言:城北白云山乃广州地脉所系。在白云、越秀二山之间凿渠,将马鞍山处凿断,则王气四散,髡贼终不能夺我大明之气运矣。”木石道人说道。
梁存厚点点头,开凿沟渠是工程,不是几个人躲起来偷偷摸摸可以干得了,不但要有人力物力,还得得到髡贼的允许。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木石道人又道:“幸而髡贼如今正在挖沟清渠,若有髡贼素来信任之人能向髡贼上书,提议开凿北濠,与东濠涌打通,此事便可成。”
梁存厚明白他的意思了,道:“道长的意思学生已经明白了。定当尽力!”
“此事的难处和风险贫道亦是明白的。石翁说了:公子在广州的担的风险干系,他决不会忘记,日后必有补报!”
“我若贪图平安富贵,何必与髡贼为难?若论与髡贼的交情,学生亦不逊于高举,只要稍加颜色,何愁不成广州的新贵!”梁存厚冷笑道,“只是学生知道髡贼所图,谋得是掘我等读书人万世之根基!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梁家世受君恩,岂能不明白这点道理。你且放心,学生定当尽心竭力。”
送走了木石道人,梁存厚却知道这事并不容易。梁家虽然和髡贼早有联系,还有合办善堂的往事,按理说应该是除了高家之外最炙手可热的“澳洲新贵”,但是自从何如宾渡海征伐,到髡贼火烧五羊驿,梁家和澳洲人的关系就已经疏远了。这几年也就是通个吊问,礼尚往来而已。髡贼进城之后,梁家即没有去攀附,对澳洲人的邀请反应也只是应付,所以双方的关系不但没有修复,反而愈发冷淡了。
访春院那件事之后,梁存厚意识到自家其实已经在澳洲人的“注视”之下了,自家去上书,在髡贼眼中便是“无事献殷勤”。万一再有精通堪舆的高人看出其中端倪,自家便是万劫不复之祸!
所以自己出面是万万不可的。必须另外有人――此人不但要受髡贼的信任,还得和自己没什么牵连。
有一刻他想到了黄禀坤,但是转念一想,黄此人对髡贼虽然恨之入骨,在髡贼处又有老关系,但是他知道自己反髡的真面目,万一事情败露,他是绝不可能挺住髡贼酷刑的。
他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了吴佲,此人亦是玉源社中人,髡学甚是精通。他的社学同学中有好些个人如今都在给髡贼当差,正是髡贼喜欢的人才。
他虽然认识自己,但是交往很浅,最多只是认为自己对髡贼“反感”。纵然将来败露,自家也撕掳的开。
最关键的是原本梁存厚有意要提携玉源社的一干人,预备着今年安排他进府学,中一个秀才,然而因为澳洲人占领了广州,这事彻底黄了。吴佲到现在还是闷闷不乐,对髡贼一肚子怨气。
利用他去献策,倒是一个绝好的人选。他暗暗想到,澳洲人不是正要开科举么?就让他去!(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三节 黄公子的
“孔子,姓孔,名丘,鲁国卿士家的庶子,祖籍宋国商丘……”林尊秀狠狠地把抄来的文稿摔在桌面上,愤愤不平地叫骂道:“这是拐着弯骂孔圣人数典忘宗呢!”
黄二少爷莫名其妙地望着林尊秀,一副不懂梗的懵逼状。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林尊秀知道这位髡务达人水平太次,无奈解释了一句,却发现黄禀坤仍然没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也不再理他,自己喝凉茶顺气去了。
“圣人祖上乃是宋人,殷商后裔,被国君放逐才到了鲁国做客卿。”梁存厚倒是一脸平静,继续给黄禀坤解释。
这么个数典忘宗,髡贼骂人居然还用上典故了……然而我居然没看懂……黄禀坤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羞辱了一番。
林尊秀见黄禀坤“悟了”,似乎自己的气也因此而顺了些,又拿起了文抄看了起来。可没看一会,又愤怒地摔到桌上。
“竟敢把董子的大功德如此贬低!竟敢把我圣教比作邪神淫祀!”
“我与这髡贼不共戴天!”一时激动,林尊秀竟然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指着大世界的方向大叫了起来。
别看林尊秀是玉源社的骨干分子,堪称“精通髡学”,但是他的主张是“中学为体,髡学为用”,思路就是搞“髡务运动”,吸收澳洲人的技术和体制上的某些优点来给大明续命。
澳洲人这直接就要挖“中学”的根,他如何能不急?
他这一叫骂不要紧,却把黄禀坤吓了个半死,连忙拉扯着他坐下,口中“悄声!悄声!”的劝诫不断。
这里虽是梁府的东花园,梁存厚担保“滴水不漏”的机密地方,但是对黄禀坤来说,髡贼的“无所不知”成了一种刻骨的恐惧感,
梁存厚始终安坐如钟,手里还拿着一本《申论200题真题解析》慢慢翻看。这次聚会不但是梁府是在梁府内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进入的东花园,就连能进入这地方伺候的丫鬟小厮也都遣走了。整个花园里静悄悄的。
林尊秀手上那份文抄,是前天髡贼开完了干部会议,过了二天才由“关系”抄了复件送来,今天早上梁存厚就看过了。现在看他这么大反应,想是一时半会难以看完,梁存厚觉得不如先让黄禀坤看,免得耽误功夫。
黄禀坤双手接过,道了谢后,才一边连声“逾越了!逾越了!”地告罪,一边展开文抄。
这文抄的内容是前天下午刘翔和张好古在“每周干部培训例会”上的讲话。自从韩月被被捕之后,这些东西想弄出来就难了--不过也只是从第二天就能拿到变成了要到隔天止后。毕竟没了韩月,还有其他人……尤其最近,髡贼给那些留用的吏员们发的是小半澳洲是银饼子,大半是流通券,某些犹犹豫豫的人答应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的时候更爽快了些――只要肯付现银。
不过,少了韩月,使得他们得到的文件的密级大幅度降低了,时效性也差了很多。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身份多是“留用人员”。
黄禀坤看髡贼的文章早已习惯,没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两份手抄文稿看了一遍。梁存厚见这位髡务达人已经看完了,也不急着要他把文稿递给林尊秀,而是直接问道:“贤弟可是看完了?不知道有何感想?”
“……”黄禀坤眉头紧锁,仰天长叹道:“我圣教危矣!广州士绅危矣!”
“愿闻其详!”
“唉!且不说这刘大府如何臧否古时先圣,诸位且请细看这张姓髡贼的文稿。”黄禀坤翻开第二份文抄,推到众人中间。“这张姓髡贼讲的便是宋人到了澳洲之后是如何由夏入夷的。先是否圣教,批圣学,再借百家遗稿胡乱拼凑一番,还来者不拒用上了泰西诸夷的东西,自我标榜为华夏文明之火……且再看这刘大府胡批我圣祖皇帝的这段,说圣祖皇帝‘不学无术’,‘多沿用蒙元蛮制,在政治文化上是一次彻底的反动’,‘与其说是光复华夏,不如说是延续辽金元一脉相承下来的落后野蛮的政治体系’,‘流毒数百年’,‘天文历法上,不仅毫无进步,反而大大退步,以至于连蛮夷蒙元都不如’……”黄禀坤指着几处关键的地方,好好阐述了一番“髡贼威胁论”,最后总结道:“髡贼在琼崖岛上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告诉那些泥腿子,这天下民生,不用我圣教那一套也能搞的好……”说到这里,黄禀坤突然有些结舌――平心而论,何止是也能搞得好,简直不能更好了--“我等的圣教,在髡贼眼中,就是一文不值。”
玉源社最后留在这里的形单影只的几位核心听了,无一不是面路凄婉之色。如林尊秀少数几人,也听出了黄禀坤话语中的不对,怒目而视,只盯得黄禀坤讪讪不能再言。
“社中同道,只有这几个了!”梁存厚突然换了个话题,感叹了起来。自从髡贼宣布要在九月开“恩科”,玉源社的反髡舆论场迅速崩溃瓦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止外围成员走了个精光,连小阁楼在坐的秘密团伙都渐渐有人退出――吴佲便是最早离开的,据说还去髡贼那里告了密,想要混个功劳。然而髡贼似乎对他们毫不在意,不仅玉源社最后核心的诸人没一人被捕,就连临高来的黄二少爷也安然无恙……
“黄兄,我等素知你家与那髡贼有血海深仇,这广府沦陷百余日,朝廷竟然毫无动作,想必是那奸臣庸吏阻塞了圣听。”梁存厚突然热切地对黄禀坤拱手道:“不知道黄兄可愿意铁肩担道义,进京把这广府的消息传出去!”
黄二爷早已觉得广州这里已经没有了打倒髡人的希望,心中八百个愿意;但他也知道,他“根基浅薄”,凭他的出身,在广府就已经没有任何活动能量了,更遑论继续北上,甚至“告御状”。他一直的打算,也只是撺掇玉源社中的人一起西进,向新上任的熊都督“禀明髡情”而已。如今这梁存厚突然如此热情地请他“把消息传出去”,他反而一时迷茫,不知道如何回应。当然他也知道久久不语只怕梁存厚这位难得的“忠勇之士”会怀疑他的诚意,他也就只是略一恍惚,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熊督在广西正整军备战。看似颇有声势,实则败局已定。”梁存厚徐徐道。
在座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熊文灿仓皇从肇庆逃出,一路狂奔到梧州之后,居然靠着梧州的少量团练和从肇庆退下来的散兵游勇获得了一次“大捷”:将髡贼追到梧州的人马击退,保住了梧州城。“髡贼落水者无算,获髡帽十五顶,内一顶系髡贼主任戴者”。
因为这个所谓的大捷,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最终朝廷没有追究他责任,让他“戴罪立功”,目前熊文灿正在梧州开府,调兵遣将,征粮修船,摆出一副要东征的模样。对于广州城里的死硬分子来说,梧州的熊总督就是他们的期望。玉源社没散伙之前,大家争论最多的也就是熊文灿要有多少人马才能光复广州。
“……若是有个三四年时间筹集粮饷,裁汰老弱,徐徐练兵造械,或许尚有一战之力,只是他失陷广东,丢失肇庆的罪责朝廷虽未追究,但是圣上求成之心甚浓,熊督十之**会仓促进兵……”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在近十几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因为皇帝或者中枢大臣催促进兵,最后一败涂地,丧师失地的事情时有发生。可以预见熊文灿也逃脱不了这明末将帅的宿命。
“……何况髡贼是否容得他整军练武亦难说,他虽据梧州,然肇庆天险已失,手中不过几千惫兵,朝廷虽有援军,没几个月也到不了。澳洲人若是进兵,梧州失陷便在顷刻之间。他此刻是自身难保,贤弟若是打的这份主意,还是趁早息了这份心。”梁存厚似乎早有考虑,“我所谓传递消息者,非是在两京之地,而是在江浙之间。”
原来梁存厚祖父梁有年曾任浙江右布政使,其父梁文道也曾任两任知府,父、祖两代留下的科举“同年”、“同僚”的关系资源相当丰富。虽然年岁日久人情淡薄了许多,但江浙一代也有不少“同年”的致仕官宦士绅一年中有三四封书信来往,尤其最近几年,好几个不常联系的“同年”也是尺素频申来重叙旧情,最后当然是不会忘记请梁家帮忙这跑腿送信的小厮采购些澳洲奇物。梁存厚的打算就是动用父祖辈的关系网,把广州府这番“巨变”传递到士绅势力极大的江浙一代,再通过江浙一代的各种政治社团“上达天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