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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节 公务员招考

    李子玉向里边瞄了下热闹的施工场景说道:“不碍的,张兄家搞建设我站在这里聊聊天就行。”

    “真是太失礼了,还请子玉兄多多包涵……这段时间真是忙的焦头烂额,首长希望我们能扩大生产规模,叫我们去货款扩大门面还让我们开直销店搞什么前店后厂的模式。这几日看贷款政策就看的头大,咱们家的地方太小,还重新得选地方……”

    张毓的爹半个月前由张毓陪同去了一次大世界,说是去“拜谢”――张家核桃酥铺如今生意火爆,欣欣向荣,张毓他爹便想到要去拜谢下洪首长。结果洪首长没见到,见到了张易坤。三言两语的一谈,等出来的时候张毓家就已经和德隆签了贷款协议了。

    等到了家,张家父子才觉得不对味,他们原本根本没有扩大生产的意思,连装修店面这件事也很勉强,却稀里糊涂的签了贷款合同,即要翻修老店,又要开设新店和作坊。

    然而此时再想反悔,那是万万不行的,于是张家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地皮倒不算难――广州城里空地空房有不少,张毓想若是开店,市口很是要紧,而好的市口亦是一铺难求。要再开成前店后坊实在有难度。自家的老铺不但位置好,又是三代祖传,颇有些小名气,还是把总店放在原地比较合适。

    可是放在原地,又要扩大规模,还要顾及住家,占地就很局促了。一时间街坊邻居也没有要卖房。张家父子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把家搬出去,将原来的住家店铺全部改造为前店后坊的格局,只在店里设简单地宿舍供学徒伙计居住。

    如此一来,便是大折腾了。找房子,搬家,拆房子……这一系列的活忙将起来,还得找地方临时生产供货:幸好张首长十分慷慨,将大世界里的空铺面暂借款了一间给他们生产。

    除了提供过渡房,元老的关怀简直是“无微不至”:银行贷款采购支出专门指定了供应商,比如装修和营造工程就全部是德隆介绍来得――整个广州知道澳洲人是怎么修房子装修的木柜着实不多――比如这地砖、瓷砖的切割和铺设,全广州也只有两三家和大世界、紫记有来往的木柜能做,既然德隆愿意指定,张家父子也乐得简单。

    除了建筑承包商,设备也是要从临高订货,三来二去的,这笔贷款倒是一点都不富裕。

    “……这笔贷款数目可真真不小,”张毓有些担心,“虽说年利只有18%,可是我总怕有个万一……”

    其实他还有点疑惑,因为这贷款他其实一两银子也没见到:德隆给他的是一本叫做支票本,类似经折一样的东西,承包商做完一项活,张毓的爹就按照事先的“合同”文书上的数字填写上去,签上名撕下来就算是付钱了。

    张家这样的小市民阶层虽然平日里自然是接触不到票据,但是大概也知道这类东西,只不过他们手里的澳洲票据上的钱的单位不是“两”,不是“文”,而是“元”。

    若说“元”,广州百姓多少知道一点“澳洲流通券”的概念,张毓自然也是知道的,便怀疑这是不是澳洲人的“流通券”。

    是不是流通券倒是问题不大,因为承包商、供货商都收了支票,只是这将来如何偿还贷款却成了问题――广州哪里来得流通券呢?再说一两银子兑多少流通券,张毓也完全心中无数。

    “你也知道澳洲人……不,首长们最是喜欢大工厂,讨厌小作坊的,这本钱自然要大。不过首长们既然把你们家拿来作示范……张兄,你们家要飞黄腾达了啊,恭喜恭喜啊。”

    澳洲人三句话不离“工业化”、“规模化”,杂志报纸上经常有,对熟悉“髡学”的几个好兄弟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理论了。这最后一句更是让张毓稍稍宽心,笑道:

    “哈哈,哪里哪里。”

    “张公子!劳烦进来一下,你来看看这瓷砖贴哪里?”

    “好,好,我这就来。”

    李子玉见他忙得很,赶紧道:“你快进去忙吧,我去找曾卷了。”

    “曾卷这段时间在准备考澳洲公务员的事情呢,你去了正好帮他参详下,今天就恕我招呼不周,下次我请啊子玉兄饮茶。”边说张毓边作了一揖。

    “没事的,你就别客气了。”李子玉见他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虽然不是自己的事,也觉得心里畅快。真奇怪,自从西江冒险逃回广州之后,他和几个小兄弟之间的感情似乎愈发深厚了。

    曾卷此时正坐在屋内看着《羊城快报》上最新的招聘信息,桌子上堆放着考试大纲和《1635年大宋公务员考试题库》。

    在广州夏日的高温里,光是坐在凳子上就是对曾卷的一种酷刑。为了避暑,他光着脚浸泡在一盆凉水里,慢慢的翻看着报纸。不时的斜眼看一下考试大纲。

    上次考警察的失利给曾卷很大的冲击,原本以为自己这个读书人可以轻松进入澳洲人的衙门谋份差事,结果澳洲人却没有展现出对他哪怕一丁点的格外兴趣,而李子玉告诉他警察局有大量临高来的指导员更让曾卷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显然澳洲人倾向于用自己培养的人……

    自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概是难入澳洲人的法眼啊。

    正当曾卷绝望之际,广州市政府的一份公务员招聘通告又让曾卷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原以为我曾卷下半辈子就要这样做蜡烛了……”

    于是曾卷照着通知上的考试要求买了一堆大纲和题库,这套东西全加起来足足要四两银子。虽说不便宜也不比过去上社学用得《十三经》和各种时文墨卷集贵多少。加之曾卷又和原先社里的同学合买了一些书目才没让曾卷的父母脸色特别难看。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儿子要搏出身,还是咬着牙出了钱――总算没落到一些“考友”那样不得不向德隆借“考试贷款”的地步。

    书是买回来了,但是阅读起来并不容易。因为书不但是用简体字,连字体走向和开本都和原来的不一样。更别说行文的习惯了。许多人拿到手一时间连怎么看都弄不明白。这时候曾卷过去读髡书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他阅读起来毫无困难,对文意的理解也比其他人要透彻的多。

    不过澳洲人的部门职务仍然让曾卷头大,这澳洲人公务员考试是三千年未有之新事,完全没有前例可循,也就不好针对性的进行考试准备了。

    “要是精通髠务的黄大哥还在就好了,现在也没个人可以商量的…….”曾卷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胡乱的翻着书。

    “曾兄在嘛?”这时门外传来李子玉的声音让曾卷眼前一亮。

    “在的在的!子玉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曾卷顾不得擦干脚,几乎是从屋里冲出来迎接的。

    “真是惭愧,这些日子也没来看望各位兄弟,不知曾兄近来可好?”

    “子玉兄在市政府当官差还能记得我们几个兄弟己是难能可贵了。”

    “曾兄这话说得,难道在曾兄眼里我李子玉是如此势力之人!?”

    “哈哈哈,断然不是,元老院占下广州百事待兴,警察局自然也是事务烦多,只说这爱国卫生月恐怕就把你们累得够呛了。”

    “那你知道还这样说,我看你是皮痒了吧!?”李子玉说着就捏拳头做出要打人的架势。

    “李警官,我错了,别抓小民,小的可是大宋的良民啊。”

    打趣了一番,曾卷就将李子玉请进了屋内。

    “哟!曾卷你可真够努力啊,这么多书,原先在社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功过?”李子玉指着桌子上的书堆笑着说道,“听张毓说你要去考公务员啦?”

    曾卷沏好一壶凉茶递给李子玉后说道:“以前是没觉得有希望嘛,就靠我写的那些道德文章想谋个一官半职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澳洲人来了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是新气象,连这公务员考试都透着新鲜,虽说上次考警察失利了但我也还想再试试。”

    “曾兄所言极是,大宋确与前明处处都是不同,而且机会也是很多的。首长们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凭曾兄的聪明才智日后定有一番锦绣前程。”

    “子玉兄谬赞了,眼下还是要先考上这大宋的公务员要紧……子玉兄今日前来老弟正好有些问题还想讨教下呢。”

    “首长说读书人啊就是些酸子,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是真觉得受不了了…….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就是这大宋政府的官职搞不清楚啊,不知该如何取舍,这次招聘的也似乎都是些吏官,不知选哪个更有发展的前程,我还特意再研读了些前宋的史料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节 考试大纲

    “前宋那些东西就不用看了,首长带来的都是三千年未有之物,就说我当的这个警察历朝历代可曾有过?我们还是好好研究招聘信息才是正途。”

    随后李子玉就和曾卷一起翻起报纸来了,这次广州市联合招聘有税务、司法、海关、财务、民政、教育、卫生等十几个广州市建设急需配置的部门,因此机会可以说是相当的多。

    “这卫生部门首先可以排除了,我又不是郎中……这财务部门似乎是要帐房先生,我虽会打几手算盘,可也不熟练――也不行……”

    “税务部门不错,商户都要归他们管,想来是个有肥缺的部门。”

    “哦?但我看澳洲人进来这么久了也没对商户收什么税捐,就是办了个执照,并且首长不是最忌讳对商家们收各种苛捐杂税嘛。”

    “那倒也是,不过你进了税务部门对你家还有张毓家都是有方便之处的,对了,还有你那个扑街的姐夫,既开店,也在税务的五指山下。要他好看多查查他的账便是,想来他也是知道厉害的。”

    “如此说来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曾卷顿时有了兴趣,“只是弟对澳洲人怎么征税一无所知啊。”

    “大约也不用你知道。无非是照章办事而已。”

    “税吏面目可憎。弟拉不下这个脸来。不妥不妥。”

    “这教育部就是当教书先生,大约你没有兴趣吧?”

    “嗯,没有……”

    “法务部看上去是要当讼师啊,大宋以法立国想来也是很重视此部门的。不过大宋的法也太多了,我们当警察就要学好几部大宋法,以前我一本大明律都记不完,而大宋的法律有的一部就比大明律还要多……”

    “果然严刑峻法……这首长到底是大宋苗裔还是暴秦之后啊?”曾卷听后不禁感叹道。

    李子玉顿时色变,低声道:“哎哎,这样的混话不要再说了啊,你在外面这样说小心进局里去,首长的耳目远超你的想象。”

    “是我失言了,下次一定小心。”

    “其实吧首长的法律跟暴秦的法还是很不一样的,怎么给你解释呢……算了,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曾兄,这大宋的机构纵横繁复,非外人能解,今日我也只是雾里看花而已,不然我回局里去请教下临高来的前辈或许才能拿捏得准,你看如何?”

    “这样是极好不过了!那就有劳子玉兄了,今晚我们去大世界新开的澳洲火锅试试如何?”

    “我也不是为了你这顿饭才帮你的啊,等你考上了,我和张毓一起为你摆酒庆贺!”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曾卷不由得又流露出颓唐之色。

    “哎哎哎,你是怎么了?如此颓唐!”李子玉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如今首长正在用人之际,只要努力,总能谋一个出身呢。”

    “只是这题目,小弟还真是觉得有些棘手呢……”说着他打开一本叫做《历年真题集》的辅导书,翻到“史论题”部分。

    “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

    “就这几道题目,小弟便无能为力,在社学的时候没读过新旧《唐书》,亦未读过《史记》和前后《汉书》……”

    李子玉点头,这些都是“史论”,要读过史书才知道题目里说得是什么,但是社学中除了儒家十三经之外,并不讲授史籍,也不备此类书籍。教师也不鼓励甚至是反对学生史籍。至于一般的学生就算对史学感兴趣,这类书籍虽不稀罕,也得家有薄产的读书人家才会有。普通人家即买不起,也不会买。所以曾卷可以说是从未看过。他的那点历史知识要么是书坊里的演义小说里得来的,要么就是过去看“髡书”得来的一点七零八碎的东西。

    “这些题目,不论出哪一道,小弟都只能交白卷了。”曾卷苦笑道。

    “我家倒是有几本史书,你若想看,借予你便是。”李子玉十分大度,“再者阿卷你也不比太担心了,按照《大纲》,史论占分不多,还是要看‘常识’和‘策论’部分。这些都是贴合实务的。你用心多看几篇,揣摩下便是了。”

    最近李子玉对公务员考试的事很上心――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公门中人”了,但是在澳洲人手下,晋升加级无不需要考试,难度是一次比一次大。李子玉为了自己的职业前途考虑,对澳洲人的考试方式和出题思路一直在设法揣摩。

    “常识倒是好说,死记硬背便是。算学也不太难。只要记得那阿拉伯数字和澳洲算式,多演算几次也就记住了。唯独这策论不容易。”曾卷拿出一篇他的习作来,原来这策论十分复杂,先给出文章数篇,都是只陈述现象,并无立论偏好,然后下面又给出数问,或要求归纳总结,或阐述其中某些部分的文意,或提问成因解法,最后还有一篇议论文章。

    “实话说,若非我多少看了些澳洲人的书,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曾卷叹息道。

    李子玉笑道:“说来这就是我等通髡学的好处了!当初因为看澳书,被师长们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不务正业’,如今出身前程就要从这‘不务正业’上来了!这不是莫大的好事?你又何必担忧――就这广州城里,通‘髡学’的人有几个?便是那些大儒大约也不明白吧?这可正是我等的好机会啊!”

    他如此一说,曾卷不由得有拨云见日之感:不错,虽然题目有点艰深,但是正如李子玉所说:整个广州城里,有几个通澳学的人?所谓水涨船高,水落船低。自己这点水平,保不定还能考个头几名呢。

    从曾卷家出来,李子玉看时间尚早,用不着急于回市局去。便拐了个弯往六榕街走去。

    这条街上最近新开了一家山东点心铺。卖得,都是北方口味的面食点心。品种从开花馒首到杂粮煎饼应有尽有。

    店铺一开张便得到了驻扎在广州城内外的伏波军官兵和干部的捧场――不少人是从山东来得,也有其他来自北方的人士。来到广东地界上饮食还是有诸多不习惯之处,因此对于这北方风味很是追捧。

    不过熟悉内情的人知道这家店如此受欢迎还因为这里的店主董小姐是个在广府难得一见的北方美人,据闻还是前明广州董知府的女儿。在董知府服毒自尽后这董家小姐陷贼之后不自尽不说,还抛头露面的凭着一己之力开起了店铺,说是要“自食其力”。

    尽管董小姐开店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背后的咒骂:“寡廉鲜耻”、“背父求荣”、“水性杨花”等等,亦有人偷偷议论董家母女和某髡贼元老有“肮脏的交易”,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亲眼看到董家母女入夜便被悄悄的接到刘府尹的宅第去。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母女两人都是“新承雨露,两腮含春”……

    这样的流言蜚语,过去足可让女子蒙羞自尽以证清白。不过如今广州的社会风气已经不太讲究这个了:澳洲人的女干部女警察穿着露小腿的裙子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便是骂一百遍“寡廉鲜耻”也是无用的。何况这些女人都手握大小不一的权力,得罪了她们绝无好处。再道学的人,也只能口头过过干瘾,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董家的铺子,不仅卖北方点心,还兼顾女红活计,做些缝缝补补活计。伏波军的制服因为临时赶制很多时候都不大合身,于是有不少士兵就会来董小姐的店里改改尺寸或是缝补下破损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经过董小姐手的衣服会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不过李子玉却知道:这些改尺寸或者缝补的活计其实都是“缝穷”的女人们的做得,董家小姐不过是把店里揽到的生意再发给“缝穷”的去做罢了。

    街上的铺子在门口都支起了凉棚,过去这凉棚挤占路面成了常事。现今有了规矩:凉棚只需斜撑着遮阳,不许落地占用街面。更不许在凉棚下摆设货物座椅。

    自从“新生活运动”开展以来,这座千年古城也有了一点新气象,“偏铺”尽拆之后,街道不但变得宽敞,也干净了许多。李子玉走在街上也觉得神清气爽――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走进去不远,便见街边挂着一处布幌子,写着一个“董家铺子”的字样。这便是董明珰母女开得店铺了。

    董家铺子是一间两开间的铺子,从光孝寺“审查”出来之后,董明珰便卖掉了自己的几件首饰,加上手头的积蓄,买下了这处房产――当时因为时局不明,房产价格下跌,算是让她捡了个漏――不但前面有两开间的铺面,后面还有两进院落,居家和做买卖两相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节 董家小铺

    这会还不到饭点,门前却已经聚集了不少顾客,从衣着打扮看几乎一半都是“吃澳洲人饭的”――因为口味的关系,本地市民稍有“身价”者很少光顾,倒是不少卖劳力的底层百姓都来尝鲜。

    店铺门前,支着个大炉子,董祥正满头大汗的在铁饼铛上摊煎饼,这种煎饼和后世的杂粮煎饼并无不同,也是用各种杂粮推粉调糊烙出来得,不过董家铺子的面糊有两种,一种是纯杂粮的,另一种则加入了面粉,价格要高些。

    至于饼里卷的东西--本地不种大葱,只好用黄瓜来做基本款,至于其他那就丰富多彩了,既有蔬菜、腌菜、薄脆、油条之类,也有卤得和干切的肉类下水,丰俭随意,量大价廉,正是所谓“穷人乐”。

    李子玉还没进店,在门口煎饼的董祥就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哟!李警官,好久不见您老咧,快请进,这张饼煎完了就给您煎啊!”

    她家的后门就开在南剪子巷,而这片区域是李子玉的巡逻范围。董家母女又是上了政治保卫局“另册”的人物,一开始就获得了李子玉的“关照”。

    李子玉当巡警要在路面上待十多个小时,饿了买个煎饼所费无几又顶饱。便成了这里的老主顾。一来二去,就和这家人很熟悉了。

    “可别啊……这新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我们大家讲秩序,我还是在后面排队好了哈。”看到排队群众投来杀人的目光,李子玉赶紧阻止董祥的开后门行为。别说纪律问题,这排队的人群中不少可是货真价实的“陈年假髡”,自己这种新出炉的“假髡”还是要识相一点。

    “是咧是咧,那你先屋里坐,过会我给你端过来。”董祥一边陪笑道一边冲着里屋喊:“兰儿,先给李警官打碗粥!”

    李子玉一挑竹帘进得屋子,只觉得浑身清凉。屋子里摆着十来张小桌子,一边靠墙的柜台上擦得雪亮,摆着七八只大瓷缸,上罩纱笼――里面盛得都是各式下酒小菜,什么水煮发芽豆、凉拌豆芽、澳洲泡菜、水煮蛏子……柜台里摆着酒坛和粥桶,酒器、碗筷都擦洗的干净发亮,看上去便觉得爽利清洁。

    因为不是饭点,里面一桌客人也没有。当垆卖酒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是董祥的老婆兰儿,见李子玉进来,赶紧出来招呼,将他引到一张桌子上。笑道:“李警官,你可是好久不到我们这里来了!听说是升官了?”

    李子玉故作矜持道:“哪里升官了,不过是调到市局里去了而已。”

    “那还不叫升官?”兰儿说着端上一碗凉茶,“我家小姐可还提起您呢,说您怎么突然就不上小店来了,是不是小店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

    “哪里,哪里,我调到市局里,这里便不是我的管片了,自然不能常来了。”李子玉赶紧解释。生怕别人听了这话有什么误解。局里对巡警和管片商户、百姓之间的关系可是抓得极紧的。

    “这样我就放心,我这就去叫我们小姐去――她可经常念叨你呢。李警官,你且喝几口解渴,我去给盛粥去。”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往里面去了。李子玉喝了一口凉茶――以他老广的身份来说这凉茶熬得十分不像话:料不对,味不正,火候更是差;不过想到这是董明珰亲自熬的,喝起来还是觉得挺美的。

    不一会,一位年十六七岁体态轻盈的少女便从里面挑帘出来了,系着蓝底茧绸褶裙,墨绿比甲,外罩半臂。头戴点翠金步摇,即俭朴又庄重。她的神情十分大方,笑吟吟的来到李子玉面前福了一福:“李警官万福。”

    她年龄虽不大,但是神情沉着,言语老练,气势上压人一头,李子玉赶紧起身,刚想敬个礼,忽然想到自己穿着是便服,便赶紧道:“不敢,在下有礼了。”

    “李警官客气了,”董明珰微微一笑,道,“请坐。”

    待双方落座,说过几句客套话,董明珰道:“前些日子多亏李警官赶走了那些个地痞乞丐,否则奴婢店里的生意大约是做不成了。婢子原想李警官来了再感谢则个,却是好久不见李警官到来,还以为是哪里招呼不周,惹您老生气……”

    董明珰说这话时笑魇如花美目流盼,把李子玉都看得都有些心神不宁。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是与众不同。”李子玉暗暗心想。

    “哪里哪里,打击街头浮浪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乃是我们巡警的职责。那天我路过看到了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李子玉得意的用警局学到的理论向董明珰说到,感觉自己颇有侠士之风。

    董明珰掩嘴一笑,顿时让李子玉一时恍惚。

    “这大宋的警察就是和前明的捕快衙役不同,个个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呢。我们这些小民要过安生日子就全靠李警官你们了。”董明珰也不失时机的恭维道。

    “哪里,哪里,都是首长领导的好。”李子玉知道不管那朝那代,“君恩宪德”挂在嘴边是永远不会错的,“我原是广州卫一个小小的军户,若不是元老院的简拔,也做不了这警察。全靠首长的栽培,元老院的政策好。”

    李子玉说得一点不错,要是在过去,董家母女别说自己太太平平的开铺子谋生,不是被豪强所霸占了,便是被匪人所诱骗,说不定已经被拐卖给妓院去了。就在前不久,动董家母女主意的人也有那么几个。只不过现在澳洲人严刑峻法,无所不管,谁也不敢造次,董家母女能有今天的局面,真得要感谢元老院。

    “李警官,婢子也知道大宋官府的规矩是不兴收礼的,这是奴婢娘亲老家平邑的金银花干――我见城里有卖瞧见有卖,便买了些。就送送一些给李警官,不成敬意――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请务必收下……”还没等李子玉说点客气的话语,这董明珰就将一个纸袋硬塞到了李子玉的手里。李子玉刚想反对,只觉得鼻端飘来如麝似兰,似有若无的香气,不觉弄失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董明珰已经含笑着转身进了屋。

    “李警官,你就收下了吧!这点东西算不上贿赂的!”端来盘子的兰儿笑道。

    盘子上放着一碗稀粥――和广州本地的熬得黏稠的白粥不同,这是地地道道的“稀粥”,基本上全是水,碗底沉着些米粒,因为天气炎热,又放了些绿豆。喝起来倒是清凉爽口,配着重口味的煎饼吃正好。除了稀粥,还配了两碟腌菜。

    李子玉刷一下脸就红了,即不好说什么,又不便立刻起身离去,只好先喝粥再说。

    拿着两个煎饼果子的李子玉回到警局己是太阳西斜。今天董明珰的馈赠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是什么意思呢?一小包金银花干自然不算什么,就是山东来得也不值几个钱。

    然而令他心潮起伏的是拿装着纸袋:这是一个澳洲厚纸做得口袋,原没什么稀罕的,然而纸上却绘有几支兰花蕙草,笔法纤细柔弱,有几分脂粉气息,似是女子的手笔。

    这莫非是董小姐亲笔绘制的?李子玉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猿意马,莫非这董明珰对自己有意?

    董家小姐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哪怕是庶出的――过去李子玉是根本不想的。就算他日后袭了伯父的职,也只是个不为人看重的武将,根本不可能和四品正堂家的女儿结亲。

    不过,现在是大宋的天下。她那爹也早就自绝于元老院和人民了,她董明珰要在过去就是“罪人家眷”,要发到教坊为奴的。他李子玉可是堂堂正正的元老院麾下的干部……

    即使这么想,他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董明珰,忽然觉得一阵气馁。不由得愈发憎恨起大明来了。

    局里除了一些值班人员外大家都下班回家去了,李子玉于是往学习室走去。他知道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警察因为在广州无家可回,大多在学习室消磨时间。

    因为巡警招录的宽松条件,很多大字不识的人都加入了巡警队伍,潘局长就设立了学习室,实际上就是个简易的图书馆,准备些报纸、书籍,也有黑板之类的教学设施。供警员们在工作之余学习业务知识和了解元老院的政策精神。

    学习室刚开放的那段时间几乎没人去学习,不过在出台了业务考试成绩与绩效考核挂钩的政策后,学习室就变得火热起来。特别是在每月考试前几天,不提前占位置是绝计没有一席之地的。

    由于本次月考刚结束,学习室里就没什么人在,留在这里埋头苦读大多是些需要补考的警员……正在踌躇之际,学习室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李子玉的注意——那个临高来的女户藉警前辈正在安静地看着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节 公考咨询

    “既然她是从临高来的,想来对首长们事情也是很熟悉的了,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恐怕对这大宋的官职也是不甚了了吧…….唉,姑且去问上一问,再怎样也比那些还要补考的人知道得多吧。”

    虽说是这么想,但是要上去搭话却让他有些踌躇。从临高调来的归化民警察的警衔至少也是警察三级指挥员(少尉),几乎全是担任领导职务或者专业技术,对刚刚入行不久的本地警察来说,简直是云中人。一言一行自然都散发出权威感,令人敬畏。

    这位据传说是被贬到广州来得练霓裳得职务是广州市警察局户籍科的副科长,对李子玉来说,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官”了。

    虽说澳洲人素来讲“官兵平等”,上官很少有架子,包括元老在内都堪称“平易近人”,但是贸然和上官搭话,对在等级森严的大明成长起来的李子玉来说还是有点畏惧。

    迟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

    “长官!我是治安科的李子玉,有事想向您请教。”李子玉恭恭敬敬的站在练霓裳对面,用带着广州口音的澳州官话介绍起自己来。

    话没说完,李子玉忽然发现这个年轻的女警的头发中居然夹杂着许多白发,顿时心中一震。

    练霓裳抬头微笑着回应道:“李同志你好,你不用这么客气,请坐吧。”

    李子玉赶紧落座,近距离的看练霓裳才发觉年龄虽不大,眉眼却有了细细的皱纹,看上去甚是憔悴。李子玉心想这练警官莫非有什么心事?眼见对方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赶紧道:

    “前辈是才从临高来的吧?”

    “呵呵,叫我同志就好了……是的,我来这里也才刚一个月。”

    “哦,在这广府可还过得习惯?想来广州的条件要比临高差多了吧?”

    “挺好的,没什么不习惯的……从前颠沛流离的时候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也过来了。再者广州这地方,当年我也住过几个月的善堂呢。”

    “那您这是衣锦荣归了。”李子玉恭维道。

    “荣归说不上,服从工作安排罢了。”练霓裳说着一脸寂寥。

    李子玉一听知道被贬到广州的传言多半是真得,赶紧岔开话题道:

    “练警官您不是不用参加我们的业务考试嘛,怎么还在这里看书呢?”

    “首长说知识就是力量嘛,我们大宋之所以能每次战胜篡明就是因为首长们无所不知.。作为大宋的子民也要多多学习。”

    李子玉心想你个女子还要学什么学,不过还是好奇地问道:“练警官你在看什么书呢?”

    “哦,就是讲的一些大宋的案子,有些是命案,有些就是些家事,都是些小故事的格式,读着权当是消遣。也顺带增长见识。”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首长们却挺爱管这些家常琐事的……”联想起自己每天在大街上尽是管的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子玉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呐喊:我可是要在澳州人这里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警务工作中琐碎小事可是很要紧的。在海南的治安工作中,家常琐事是占有相当比例的。小事情不及时妥善的处理,积累起来就会成为大事。比如这个案子――便是因为家庭暴力:丈夫常年虐待童养媳出身的妻子,因为派出所没有及时介入,最终妻子投毒杀了丈夫全家……”

    “啊,这也太歹毒了,简直有违伦常啊!”李子玉义愤填膺,“这等忤逆人伦的大案,判个剐刑也不为过。”

    练霓裳略有些反感的看了他一眼:“法院审判下来,说是她杀人固然有罪,然而丈夫一家多年虐待于她――均有邻居亲戚为证,又有医院验伤的证据――事出有因,便判了终身流放高雄。”

    “这个,这个,也未免太过放纵了吧。”李子玉震惊道,“且不说几条人命关天,就这忤逆人伦,谋夫害长的恶行,容她一刀两断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居然还留她一条性命,真是匪夷所思!”说到这里,甚至有些义愤填膺了。

    练霓裳冷笑道:“看来你没去亲手将她千刀万剐以卫纲常,着实有些遗憾喽?”

    李子玉猛然惊醒,自己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公然抨击元老院的法律和判例――还是在一个“陈年假髡”面前,简直便是在自寻死路。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分辨道:“不是……我是觉得她害了几条人命――俗话说人命关天,杀人偿命。纵然是事出有因,饶她性命也……也……着实有些……太宽大了……”

    练霓裳这才颜色稍缓,道:“你是新人,也难怪。伦常就让那帮酸子去说吧。单说案情,若是警察能及时介入,制止丈夫的长期施暴,后面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家常琐事积累起来亦是要死人的。”

    “可是,可是,这打老婆的事情警察也能管么?”李子玉依然不解。

    “如何管不得?临高便有被自家男人打了的女子去东门市民事法庭告状的事情。亦有找派出所哭诉的。除了家庭暴力之外,每年我们基层处理的民事纠纷中各种家庭纠纷的数字也是不小的。”

    “女人挨丈夫打便要对簿公堂??!!”李子玉愈发震惊了,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悍妇!不由的脱口而出地说道:“这也太……太……太……”他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已经失言了,现在再说什么惹了这冷面假髡女警的逆鳞,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只要她去向真髡进几句谗言,自己别说升官,大约连小命都难保!

    他赶紧掩饰,将话头一转,道:“这在大明真是闻所未闻。本地纵然女子娘家有力,也是不愿意出面公然闹得,怕得是家丑外扬。”

    “其实便在海南,愿意说出来的女子亦不多。”练霓裳道,“至于说家丑,那也是男人出丑。女人被打了还不能说了?李警官,你这业务学习还不够啊。怎么还是伪明的那一套思想?”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只是有点稀奇罢了”李子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撇清,他知道自己这个话题下再说下去迟早要坏事,赶紧道:“听前辈一席话,胜读三年书!大宋的律法果然有异于伪明。我还要多多学习!请前辈有空的时候多多指教!”

    练霓裳缓缓点头道:“指教谈不上。我看你还是个有药可救的人,我们就互相学习吧。”

    李子玉听她的话语真是说不出的别扭,然而他不敢得罪她,只好点头称是。赶紧切入正题:

    “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对这次公务员考试,只是这公务员考试闻所未闻,亦无前例可循。着实有些难以下手。有些问题不知可否请教下前辈?这考试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前辈久在首长底下做事想来知晓的更明白些……”

    “这公务员考试原本在临高也是没有过的,我只能说些我知道的了,有没有用还得看你朋友自己了……”

    “多谢前辈了,感激不尽……”李子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子玉询问的,关键还是选择考试职位上的事情。

    “……我朋友原在社学念过几年书,能写能算,文章勉强也做得。条件都是相符只是这岗位数百,名称各异,又不知具体做些什么事情,不知道如何选择为好了。”

    练霓裳看了看招考的告示,逐一解释了各个部门的职责,又解说的职位的大概执掌内容。令李子玉眼界大开:想不到澳洲人的官吏事务居然分得如此的琐细!难怪这公务员一招就是数百。

    “……其实你朋友想考公,还是要看他想做什么,擅长些什么。具体的工作内容,以伪明的那点教育水准是远远不够用的。考上入职之后都要重新培训。所以说考什么都一样,就看他愿意做什么了。”

    “原来如此。”李子玉点头。

    “若说是伪明,职位自然有肥瘦优苦之分。这公务员职位其实也有类似的问题。大致来说外勤工作辛苦,但是收入和发展较高;内勤相对轻松,收入也就少些,升职慢些――不过从事技术类的工作,只要能做专到精,升职亦快;若是愿意去外县工作,条件更艰苦,更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说日后前途更为广大。”

    “这么说元老院用人最重实务了!”

    连霓裳点头:“正是。我大宋用人选官,首重实干之才:吃得了苦,下得了力,能办实事。这样的人自然前途无量。”

    “原来如此。”李子语连连点头。

    “要说考公,能说得还有许多。不过你朋友即念过书,只要认真学习考试材料,考上大约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今后的前途,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她看了看学习室里大立钟,“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去食堂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节 母女谈心

    李子玉赶紧道:“我买了几个山东煎饼果子,夹卤肉的。可香了,练警官你也来一个尝尝吧。”

    练霓裳看着用油纸包着的杂粮煎饼皱了皱了眉头,“学习室里吃这东西不太好,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李子玉这才想起平日里首长强调不要在公共场所吃刺激性强的食物,心想自己竟然一时疏忽了,赶忙把饼子收了起来。

    目送练霓裳离开,李子玉心中暗道:“这小娘子还真不好弄哩。”

    六榕街上,忙碌了一天的董家小铺摘下了幌子,董祥上好了门板,云儿擦洗干净桌椅,两人都去睡了。店堂里只有董明珰还在账桌上打算盘盘账。

    她的算盘打得不算熟练,常常有停顿,珠子的拨弄敲击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店堂里。愈发让人觉得夜深人寂。

    江姨娘剪了剪蜡烛花,心疼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去睡?这点账明日一早再算就是。”

    “一早就有人来交洗过的衣服,要记账,要发筹子。事情多得很呢,哪有时间再算账?”董明珰揉了下眼睛,“咱们这点小生意,算个账用不了多会。再说明天还得帮着兰儿洗菜呢――那些小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大伙都说娘你腌菜的手艺好呢。”

    江姨娘扶着桌沿坐下,叹了一声,道:“真真是造孽!过去咱们娘儿俩在老爷家里,虽说不怎么得意,你也是娇生惯养,衣食无忧。如今自己做买卖,不但要抛头露面,还要做这些苦活――娘倒是不要紧。你还是黄花闺女,这么操持,吃苦受累不说,名声也不好听。”她叹了一声,又道,“前些日子有人来说得那位祝老爷,娘倒是觉得不错。知根知底的大户人家,又是读书明礼的世家。若是当时答应了,也省得你现在这般操劳了!”

    董明珰道:“娘,我倒觉得现在日子过得舒心。给人当妾有什么好的?您给董老爷当了一辈子小妾,除了受气就是受气。过去咱们娘俩窝在三间厢房里,轻易连个门都不敢迈。别说见到老爷大娘他们,就是见着有头脸的丫鬟仆妇都得低声下气的。白白受了多少窝囊气?老爷到您屋里来一回,厨房里有点好饭好菜,十天半月不来,就拿残羹剩饭来打发咱们。过年做新衣,我们娘俩也是最少的――我原不是他的骨血,没什么好争的。您好歹侍奉他十几年,也给他生过儿女,虽说没养住了,到底也不该这么作践您不是?那祝老爷你就肯定他能比董老爷好?我看这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江姨娘又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珰儿,我知道你生性好强,想自己做点事。可你终究是个女孩子,也总是诗书人家出身。你做了这样的营生,将来如何有体面的人家愿意聘你去?娘不要紧,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在那里混不是混?纵受些气,做低伏小的也就过去了。好歹能给你个衣食无忧。过两年再给你找个体面人家嫁了,娘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如今做这样的小生意,一来碍你的终身大事,二来万一有什么变故做不下去了,又何以为生?”

    董明珰笑道:“娘――你多虑了。咱们娘俩这十几年过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说受气不受气。这祝老爷您就能担保他愿意养您一辈子?当初在董家的时候,您不也总是担惊受怕,只要老爷一两个月不来您房里,就怕老爷厌了您,要将咱们娘俩扫地出门吗?仰人鼻息,看人脸色,都不是问题,女儿也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人――可是您就算看人的脸色,谨小慎微,也未必能有个好下场。还是自己养活自己有底气。至于这做买卖的事情,女儿还是那样想:这广州到处都有银子,就看咱们会不会去拣了,澳洲人来了世道又清明,买卖也容易做。”

    江姨娘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又没再说下去。道:“娘是个没用的人,你有见识有主见。就依你便是。只是你自己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做买卖抛头露面少不了,行事须有分寸!”

    董明珰应了个“是”。江姨娘又正色道:“今日你给那李捕快金银花,很不该你自己亲手去送,让兰儿或者董祥去做便是了。还有那纸袋上的花――是你画得罢?虽说咱们做买卖,结好公门中人是应有之义,这样做也未免有些轻浮了。”

    江姨娘又道:“这且罢了。娘知道你这是在笼络他,可是凡事都得有个度!万一让那李捕快起了心思怎么办?他以为你对他有意,到时候托人来说媒又如何是好?应了他,即委屈了你,娘也舍不得――他毕竟是个胥吏;不应,反倒让他怀恨在心,这班捕快衙役,有哪个是善心的?要害咱们这样无根无底的人家那不过举手之劳。”

    董明珰低声道:“娘,您说得是。是女儿想差了。不过,依女儿看,澳洲人的警察和大明的捕快衙役不是一回事。那李警官看其往日言行,虽有些世家子弟的浮夸,却是个正派人,断不至于如此。纵然有什么万一,刘府尹的通房丫鬟与女儿也算有些交情,事情若急了,可以去求告与她。”

    从光孝寺出来之后,董明珰便备了一份广州的土产薄礼去见了郭熙儿。为得便是与她拉关系。郭熙儿在广州没有一个熟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原就觉得无聊。董明珰的拜访正合其意。董明珰是大户人家里被挤兑出来的精明,察言观色会说话。郭熙儿又是胸无城府之人,三来二去,俩人就成了手帕交,时常走动。这也是董明珰有底气开店的重要原因之一。

    江姨娘道:“你总要知道分寸才好!求人不如求己呀。”

    董明珰想这会倒是想到要“求己了”!她忍住笑,低头道:“娘说得是。”

    江姨娘起身道:“我就不打搅你做事了,你做好了,早些去睡。”她的眼神即心疼又担心,“别累坏了身子。”

    “娘您放心好了,我一会就去睡。”

    “你的裹脚,安歇前亦要裹好缠紧。我这几日见你的裹脚都松了。”江姨娘正色“提醒”道,“你的一双脚当初可是娘费了好大功夫才裹出来的,不裹紧可就白费当初这番功夫了。”

    董明珰已经偷偷松了裹脚好些日子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母亲的法眼,只好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大宋广州特别市警察局治安科每天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那些巡警和国民军逮捕的人络绎不绝地被送到这里。充作办公室的衙署大堂里经常人满为患,人声鼎沸。

    虽说这广州城里有国民军和伏波军两大强力武装驻扎维持治安,不过在这大明法统土崩瓦解而元老院的光辉还没有照耀大地的当下,想从混乱的局面里混水摸鱼的自然是大有人在。在最初的一个月里,恶性案件层出不穷,经过几个月的“严厉打击”之后,杀人抢劫之类的案件大幅度下降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诈骗、偷盗、扒窃、勒索、斗殴、毁坏公物、破坏卫生……之类的治安案件涌入。这倒不是广州的治安案件出现了爆发性增长,而是过去这些犯罪行为在大明的法制体系里不算案件,另一些则是因为过去百姓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都算是小微治安案件,案子数量自然就上升了

    李子玉在治安科里主要就是处理这些被巡逻人员扭送来的人员。有的是在街上大小便、有的是打架,有的是街坊邻里纠纷……有阿贵这个毕恭毕敬的下属,李子玉对自己当初决定当警察这件事是越发觉得明智,要说有什么不太满意就是不能亲手给这些牛鬼蛇神们来上几棍杀威棒――警察局里不许用鞭杖之刑,干这事的另有其人。

    “阿贵,你把这两个带到后面去给我‘挂’着,让他们先消消火,再交给治安法庭。”

    李子玉把两个在城外殴打进城菜农,抢劫蔬菜的后生交给阿贵--在后面的拘留室里,有根装在墙上的横杆上,被挂起来的,单手铐在杆子上,身子不悬空,脚尖着地。挂上半天一天,有的人连尿都会失禁――正准备喝口水的时候,曾卷就哭着在出现在办公室里了。

    “玉哥!你要给我做主啊!”

    他这进来一叫,惹得满屋子的人都朝他看去。李子玉更是被吓了一跳,再看曾卷的摸样:发髻散乱,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抓痕,有的已经渗出血来。衣服上满是成泥土,还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子玉赶紧迎过去道:““曾卷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说着他对阿贵一摆头,“拿纸笔来,做笔录!”

    “明女!……明女……明女不见啦!呜呜呜.……一定是那个死婆娘把她给卖了……呜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节 报案

    “什么?!不可能吧,明女再怎么也是你姐夫的骨肉,你姐夫家又不是过不下去,怎么会把她卖了?你们有先去找寻了吗?”李子玉有些惊讶。曾卷姐夫家的茶居,他们过去曾经去混吃混喝过。

    “还不是我姐夫那个扑街的续弦!”曾卷说到她气得脸都白了,“那婆娘一直就念叨着明女是个赔钱货,要把她卖给别人当丫鬟。她盘算这事有一段日子了。没想到竟真下这个毒手!”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曾卷原对这个外甥女原没有很多感情,但是姐姐过世之后,孩子就成了姐姐在世上惟一的遗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就完全不同了。

    “哎哎,好男有泪不轻弹,莫哭!”李子玉赶紧安慰道,“来,说说怎么回事!”

    “我前天给孩子们去送些零食衣物,从茶居出来正好看到诚仔、华仔――就是我的两个外甥,你都见过的……”

    “这我知道,拣要紧的说。”

    “诚仔、华仔两个在街面呆坐着,也不玩也不闹,我和他们说话,他们就都哭起来了,说明女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说前天晚上便没见明女吃饭。”曾卷道,“我赶紧去找姐夫两口子,姐夫吞吞吐吐,那婆娘一口咬定明女是出去玩了,我再三追问,姐夫才承认明女‘不在’,我问去哪里了,他们开始不说,后来被我问不过去,那婆娘便骂我‘多事’,还说明女是自己跑了,后来又改口说是被‘拍花’的捉去了……我叫姐夫一起去找明女她也百般阻挠,这才和她争执起来被推搡倒地的……”曾卷气愤地说完后又哭着向李子玉哀求道:“玉哥你一定要帮我啊!这孩子丢了官府自来是不管的,现在我们一家要如何去寻啊……呜呜呜……”

    “曾兄莫急!这儿童失踪在我大宋是重案,你且稍坐,我叫阿贵来给你做笔录报案,我立即马上去向上级反映!”

    “玉哥,曾卷我发誓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回报你的恩情!”

    李子玉顾不上和他客气,他记得在万寿宫培训拐卖案的时候,教官特别提到拐卖案的“时间性”,能在头24小时内报案处置,找回来的可能性就较大。时间过去愈久,破案的可能性就愈小。

    他赶紧到刑侦科,向当班的刑警报告这个案情。

    当班的刑警正是高重九,刑警科的工作很多,他手头的各种大小案子就有十多个,不过儿童拐卖案是大宋警务系统中的“重案”,他不敢怠慢,赶紧关照先给曾卷做笔录,做好之后移送过来。

    “姓名?”

    “只有个小名唤作明女。”

    “年龄?”

    “今年有十岁了。”

    “性别?”

    “哎?女的女的。”

    “家庭住址?”

    “是我的还是明女的?”

    “自然是孩子的。”

    “六榕街141号万胜禄茶居是了。”

    “失踪多久了?”

    “前天晚上便不见了。要不是我今天去送点心的话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明女不见了。”一想到明女不知会碰到什么样的坏人曾卷就有些哽咽起来。

    ……

    曾卷在阿贵那里做了笔录――这时候案子还没有上升到拐卖案的地步,照程序只能算是人口失踪案。

    高重九看了看笔录,看到李子玉亲自陪过来的,知道来报案的一定和这位李警官有什么渊源,自己不但不能漠视,还得显得亲切才行――万寿宫第一期里,就属这李子玉混得好,看得出很受首长的青睐。

    要按照过去的规矩,衙门是不管此类的案子的。这广州城里一年失踪的妇女孩童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若要在以前大明的官府是决计不会管这类案子。拍花之类的案子,高重九当捕快的也破过些,不过多是偶然性的发现线索,深入侦缉,最后破获,很少有人报官之后破案的――捕快一般也不管这类事。偶然才会有大户人家要求寻人的。

    快班的捕役们虽然“吃黑”是惯例,但是一般不吃“拍花的”的财香。这行不但离散骨肉,而且这一行行事诡异阴毒,即使公门中人也怕受他们牵连“有伤阴节”。

    不过,虽无勾结,却不代表公门中人不知道他们的活动。特别是捕吏都有大量的下层耳目眼线,要下力气,找到一个人并不太难。所以高重九先宽慰了曾卷几句,这才开始问具体的案情。

    然而看完笔录,又问了几句,高重九道:“看样子是你姐夫自己卖的孩子。”

    曾卷急道:“差爷你说得是。可是他死不承认,他那个扑街老婆更是刁恶,所以我才到警察局来报案……”

    高重九道:“你即是阿玉的朋友,我就不说拐弯话了。若是他自己卖得,咱们警察局还真管不着……”

    曾卷急道:“怎么……”大约发觉自己态度不够恭敬――这是在求人办事呢!

    李子玉也道:“九爷,您就帮个忙吧!他姐姐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不能叫人给糟踏了!”

    高重九道:“阿玉你客气了。我不是不肯帮这个忙,但是照这个报案法,先不说能不能立案,就算能立案也一点用都没有――虽说如今把打拐作为重案来办了,但是大宋的法律也没说出卖子女是犯法。咱们去查,你姐夫只要拿出身契来,这案子就不是人口失踪案,警察也拿他没法子。”

    高重九是老公事,别看他当大宋的警察没几天,元老院颁布的几部涉及到日常办案的法律和条例,他都已经熟读过几遍了――衙门里的捕快衙役虽然自己平日里为非作歹,但是在“法律意识”上却比一般百姓强得多,唬弄老百姓的时候律令信手拈来,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这么几句话信手拈来,顿时让李子玉和曾卷哑口无言。

    “再者,按照大宋刑律,这报失踪案,失踪人是儿童的话照规矩要监护人――也就是爹娘才行,阿卷只是舅舅,不算监护人。他来报这个案,局里直接就可以不立案处理。”

    “那……那……如何是好?”曾卷急得要揪自己头发了。李子玉赶紧安慰他,又道:“九爷,你看是不是再想想办法?”

    高重九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低声道:“法子是有得。可是你得叫你朋友这么说……”

    怎么说呢,直接报人口失踪是不成的,因为曾卷不是明女的监护人,他报案是不予受理的。

    “……就说他的两个外甥诚仔、华仔说,看到明女和一个老太婆说话,然后明女就跟着她走了,他们在后面叫也听不到。”

    李子玉“啊”了一声,心想这是在伪造口供啊,不由得心里发憷,低声道:“这不成了报假案了吗?”

    高重九道:“你想办这案子就得这么说。这样便可以怀疑有‘拍花’情节,按照‘拐骗案’立案了。只要立了案,我带几个弟兄去那茶居,使点手段,三哄两吓就就能把那女孩子的下落给问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就是你那兄弟的事情了。”

    李子玉只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但是他知道高重九这老公事说得有道理。光是监护人这道槛他们就迈不过去。

    李子玉思量再三,将曾卷叫到一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曾卷当即表示没问题--只要能救明女,他什么话都愿意说。

    “你可要想明白了,你那姐夫到时候只要亮出卖身契,警察局也拿他没法子。怎么救明女还得你自己想法子。”

    “只要能让我知道明女的下落,我一定设法救她出来。”曾卷气势满满。

    俩人商议停当,曾卷当即按照李子玉教的口径报案。高重九录完口供,就去办立案手续。

    拐卖案在元老院的警务系统里属于重大案件,案子一报上来,值班员不敢怠慢,当即汇报到正在局里值班的乌项那里,立刻开始立案调查。不一会儿鉴证科的警员便带来了一套标准人像卡,李子玉也知道这个东西,通过报案人对对象五官的描述,可以很快地拼凑出来一个人相来,用起来很是方便――这倒也不算现代发明,古代衙门就有类似的做法,但是当时的人像写生水平很差,拼出来的画像往往和真人相差甚远,和这种栩栩如生的人像卡完全不是一码事。

    警员很快就按照曾卷的描述拼出一幅最像明女的拼图,李子玉拿着这张画像跑去复印室要求复印――警察局自然是没有复印机的,用得是照相机的人像翻拍再印制的办法。印好至少也得明天了。

    虽然立了案,乌项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安排下去,这时候高重九主动请缨:“这案子我去办吧。”

    “你身上已经有十几个案子了。”

    “不要紧,这种拐卖案主要是搜集消息,我广州城里人头熟,打听个一二天肯定有下落了――要是没有,估计就不好办了。”

    乌项明白他的意思:“好吧,就由你去办!要尽快找到女孩子的下落,时间一长,人往外面一送就是石沉大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节 质问

    高重九道:“治安处的李子玉原来是那一片的巡警,地头很熟,而且熟悉当事人的情况,让他跟我去办差吧。”

    乌项点头:“好,不过他马上就有另外的用处,最多跟你干一两天。”

    “一二天就够了。”高重九显得很有把握。

    乌项把李子玉叫来:“小李你既然熟悉当事人的情况,就决定你跟老高去办。”

    高重九出来把报案回执给了曾卷:“你运气好,给你立案了。咱们这就出警去办!”

    曾卷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多谢几位差爷的大恩大德,姐姐泉下有知一定保佑几位老爷长命百岁。”

    高重九听着颇有些渗人,赶紧招手让李子玉让他起来:“快起来,大宋……啊……不兴这套哈。孩童失踪案拼得就是时间,咱们动作快点找到的机会才越大。”

    高重九从警局出来,不去曾卷姐夫的茶居,先到了市政府斜对面的一家茶居,和伙计低声耳语了几句。

    府县衙门口的的茶馆,平日里就是公门中人汇聚办事的地方。现在虽然府衙改了市政府,高重九的老关系还在这里活动。他一句话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过来。

    出了茶馆,高重九对李子玉道:“明天晚上大约就会有回音了。且叫你的小兄弟安心。”

    李子玉兴头一热,他和高重九接触不多,想不到竟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赶紧恭维了几句,说闲下来必要请他“饮茶”。

    高重九有意笼络他,当下又客气了几句。

    一行人来到万胜禄茶居,上午正是茶居生意最忙的时候,门口堆满了用过的蒸笼,企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兴旺的模样。

    高重九大摇大摆的领着李子玉走进茶居,当间一站,先咳嗽了一声。

    眼尖的企堂早就看到有警察进来,赶紧迎上来。一看却是熟人,赶紧招呼道:

    “九爷!是您啊,好久没照顾小店生意了,今天这是饮茶还是办差?先给您寻个座,上壶凉茶?”

    高重九并不正眼看企堂,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道:“你们老板在不在?”

    “在!在!”企堂间他不落座不回话,再看旁边站着的李子玉和曾卷――都是认识的,知道事情不妙,赶紧道,“我这就去叫他,您老这边坐……”

    “不必了,”高重九道,“我呢,今天是来办公事,叫你们老板夫妻都出来,问几句话就走。”说罢依旧站在店堂中央。

    他这么一站不打紧,茶居里的茶客一般都是不乐意看到有“差佬”在旁的,更别说这差佬不是来喝茶的,顿时外面想进来的都不进来的,原本还想再喝几巡的直接结账走人。看得匆忙赶出来的老板夫妻暗暗叫苦。

    曾卷的姐夫姓曹,高重九他是认识的――这种“正身”的快班衙役平日里都是满城转悠,人头极熟,而开茶居的人三教九流都要接触,为了能正常营业,对捕快衙役都是竭力敷衍的。

    在曹老板的回忆里,他和高重九虽然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是也没得罪过他,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看到高重九身边有个曾卷,他的脸顿时就拉长了――这小兔崽子!草老板暗暗骂道,再看到还有个李子玉,更是暗叫晦气!这李子玉他也是认得的,过去和这前小舅子一伙时常来茶居混吃混喝,没想到现在居然当上了公差了!

    不用说,这两个“澳洲捕快”是受曾卷这小兔崽子的唆使,来寻自己的麻烦了!想到这里,曹老板不由得菊花一紧,赶紧堆出满脸媚笑迎了上去:

    “哎呀!是九爷!您可真是稀客呀!来来来,这里坐,老婆,快给两位差爷沏好茶来!”

    高重九毫不客气的推道:“不用了,你就是老板?”

    “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

    “少来这个调调!我这是在办差,”高重九瞪眼道,“办案!”

    “是,是,”曹老板心里叫苦不迭,“小的就是老板。”

    “叫什么名字?”

    “曹学广。”

    “你老婆呢?”

    “这就来,这就来!”曹老板点头哈腰。

    曾卷的前姐夫的婆娘黄氏端了两碗茶过来,高高举起,热情地招呼道:“唉哟两位官爷快喝口茶,这大热天的出来执行公务可把您们给辛苦了。”

    曾卷看着这个恶婆娘谄媚的样子更是恨得咬牙,恨不得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不过看到这对“狗男女”只能一脸无奈的奉承,他心里暗暗叫爽,愈发坚定了一定要考上公务员的决心。

    高重九并不接茶盏,背着手慢吞吞道:“我们是人民警察,不动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茶也不必喝了。你就老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了。”

    “是,是。”黄氏有些狼狈,只好将举起的托盘放下。

    “你就是曹老伴的老婆?”

    “是,是,奴婢就是!”黄氏虽然泼辣凶悍,见官差还是怕得。

    “叫什么名字?”

    “曹黄氏。”

    “你家有几个孩子?”

    “三个,啊,不,两个……三个。”黄氏被唬得走了神,一下说漏了嘴。

    “到底几个?欺骗元老院可是犯罪啊……”

    曹老板赶紧道:“回九爷的话:三个,是三个。”

    “都在家中?”

    夫妻俩人的面色顿时紧张起来了,高重九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见他们没回话,又追问道:“到底在不在啊?”

    “在,在,在。”曹老板只好硬着头皮说。

    “都叫出来看看。”

    “这个,这个,”曹老板面露难色,不由得看了一眼曹黄氏。

    曹黄氏抢上来道:“这位差爷!几个泥猴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才多大,能干什么犯法的事?”

    高重九道:“即干不了犯法的事,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们也是受上峰差遣,两位别叫我们难做。”

    曹老板这时候知道这几个警察来是冲着明女来得,一个劲的推脱怕是唬弄不过去,赶紧道:“两个小的,就在家中,我这就叫人带出来给差爷瞧,大的去外婆家了,不在家。”

    高重九哦了一声,点头道:“既如此,就劳烦曹老板派人去把大的带回来,我当面都瞧过了,也好回去销差。”

    “这个,这个,路途遥远,怕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回来的。”曹老板吞吞吐吐道。

    “没关系,反正今天出来就是专门办这个差事的,”高重九毫不在意,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慢慢等便是。”说着又招呼李子玉,“来,你也坐。”又对曹老板道:“不用在这里招呼我们,且去忙你们的,等孩子回来了,我们看一眼,问几句话就走。”

    李子玉看他整套做派,对曹家夫妻百般刁难,却又滴水不漏,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两个穿着黑制服的警察在店堂中央一坐,别说外面的客人不愿进来,就是里面的客人也非得给赶跑了不可。

    曹学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如何是好,眼见周边的茶客要么起身走人,要么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要看白戏。曹黄氏沉不住气,她道:“两位差爷到底办得什么差事?非要看个十岁的小女孩子?她又不是天仙,有甚好看的?”

    “这是奉命办差。”高重九道,“不得不见一见。还请两位见谅。”说着他招呼了一声:“企堂,来两碗茶,记我的账!”他又和颜悦色道,“老板娘,你的茶我们不能喝――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喝群众一口茶。这是我自己叫得,一会会账。”

    曹老板眼见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苦着脸道:“明女她不在……”

    “不在去哪里了?”

    “到佛山去了。”

    “你才时说她是去外婆家了。”高重九道。

    “没错,没错,正是回佛山的外婆家去了。”

    高重九哈哈一笑,道:“你家的这个明有两个外婆,一个,是她的嫡亲外婆,也就是这位曾小哥的爹娘……”他一指曾卷,“明女到你家了没有?!”

    曾卷大声道:“回九爷的话,没有!”

    “至于另一个外婆,”高重九很玩味的说道,“就是你曹黄氏的娘了。你小名黄屏,娘家就住在小南门关厢,什么时候又多出个佛山的娘家了?”他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厉声道,“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说!把明女到底弄哪里去了?!”

    高重九这番话,不但当面拆穿曹黄氏的谎话,后面一句更是直指他们心中暗鬼,犹如雷霆一击,曹掌柜顿时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竟似站不住了一般。曹黄氏虽然心中惊恐,犹自强辩:“明女她有手有脚,我如何管得住她,许是贪玩野到别处去了。”

    “这么说她的确是不见了喽?”

    话说到这里,曹黄氏也无法再否认,只好承认的确是这样。

    “何时不见的?”

    “今天……昨天……”

    曾卷忍不住大声道:“你胡说,我前天来明女便已经不见了。到今天早晨再问依然下落不明,你不但不管,还骂我多管闲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节 步步为营

    茶馆里的顾客们顿时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高重九举起手,制止了曾卷,继续问道:“既是不见了为何不去寻?为何不来警局报案?”

    “官爷……小民这家里的小事哪敢劳烦官府啊。店里又忙所有才没上心。”

    高重九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听听,这还是他亲闺女呢,跑丢了二天居然说‘没上心’?”

    茶馆里的人群顿时想起了一阵鄙夷的议论声,曹学广犹如置身烤炉一般,深悔自己听信婆娘的话语,将明女卖给人家当丫环。

    这年月,出卖子女老婆为奴不算稀罕事,但是多是底层贫民小户之家,或者是突然遭了灾祸,被迫如此。曹家这茶居生意并不差,也没遭遇横祸,这样平白无故的出卖女儿,一旦传出去是好很不好听的。

    所以曹学广赶紧道:“是,是,小的糊涂了,这就去报案。”

    曹黄氏一听说要报案,不由得急了。以她的见识里惊官动府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不但破费钱财,闹不好还要皮肉受苦――衙门里向来是“有理四十大板,无理大板四十”。不由分说紧插话道:“她野出去玩,几日不回来那是常有的事情。这女孩子大了,就不由家里人了。指不定受了那个浮浪子的骗,跟人跑了呢!哪敢劳动官府呢。”

    曾卷大怒,指着鼻子骂道:“你个泼妇!我外甥女才十岁,你竟敢污她名节,毁人清誉!”说罢卷起袖管就要上去。

    李子玉赶紧拦住他,曹黄氏犹自嘴硬:“她三天两头往外跑,叫她回来也不听,不是有了野男人是什么?!”

    茶客们知道曹家情况的,纷纷摇头。有人便插话道:“事头婆,讲野要有良心……”

    曹老板大窘,深知这么闹下去不但要惹官司上身,连带着对茶居的生意亦有很坏的影响,赶紧呵斥住老婆,道:“明女不见了是实,至于怎么不见了,小的也不知道。许是给拍花的拐去了,小的这就去报官。”

    “这么说你们早上和曾卷说可能是被‘拍花的’拐去了是实喽?”高重九道。

    “是,是,是实,是实。”曹老板赶紧点头。

    “报官就不必了,曾哥儿今日已经报案了。你看看看你们!当爹娘的还不如人家舅舅上心!”

    “是,是,是”曾卷姐夫只有频频点头哈腰,张氏瞪了曾卷几眼,心有不甘的低下了头。

    有几个好事的闲人茶客起哄道:“九爷说得好!阿卷这舅舅做得地道!”

    高重九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又嘱咐几句:“速速找人,别一天到晚忙着做生意了”、“把另两个孩子看好了!”,这才带着李子玉和曾卷出来。

    从店里出来,高重九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李子玉赶紧划着火柴给他点上:“九爷,你看……”

    高重九吸了一口:“没错,孩子就是这夫妻俩卖得。不过,他们现在不肯认,我们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能先到这里为止了。”

    曾卷有些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个婆娘是个刁恶泼妇,不给她点苦头吃怕是不会说真话。只要把他们二人抓起来拷打一番必能问出下落来。”

    李子玉赶紧摇头道:“不可不可。”

    高重九吐出烟圈,道:“要在明国当差的时候,就凭她和案子有涉,一根链条拉到班房里叫她去跪马桶,由不得她不说实话。不过如今是大宋的天下,不能这么干。”

    李子玉解释道:“屈打成招可不是我大宋的办案方式。这么干可是犯纪律的。”

    “那怎么办呢?”曾卷原以为警察到茶居去,明女的下落便是手到擒来之事。

    “就不用明国的手段,今天要逼他交出身契,说出明女的下落也不是难事,”高重九悠然道,“不过阿卷,万一他不是把明女卖给人家做丫鬟呢?”

    在这广州城里,收买女孩的,除了大户人家买丫鬟之外,还有两种。一种是类似扬州“养瘦马”的“契妈”。

    这其实就是一种培养妾侍,嫁给有钱人的生意。契妈一般是年老色衰或是主人死后被主母逐出家门的妾侍,也有从妓院鸨母、“寮口嫂”改行的。其实过程和培养行院的高级妓女无异:也是从小物色穷苦人家的女儿,以低价将其买下,作为义母兼经纪人兼教练的身份将她们养育成人,按照大户人家纳妾的标准培养才艺、礼仪、言谈举止等等。通常配有丫鬟伺候,所以比起一般的高级妓女,声色艺不遑多让,却又“身世清白”,符合一些诗礼之家的道德洁癖。

    再一种,便是被妓院买去,由“寮口嫂”调教,预备着做“琵琶仔”了

    在高举看来,若是卖去做丫鬟,或是被“契妈”买去,都还好说。最怕是被妓院买去了。

    曾卷失声道:“这,这,他们总不至于把明女卖给妓院吧!怎么说我姐夫也是她亲爹呀!”

    “这很难说。”高重九悠悠道,“若真是卖给人做丫鬟,你那姐夫何至于此?我看他不但心中有暗鬼,这个鬼还不小。”

    “真要卖给了妓院可怎么办?!”曾卷一下变得手足无措,他虽然和妓院没什么接触,也听说过那地方不但藏污纳垢,老鸨龟奴更是刁恶,便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少爷要去给妓女赎身也得被他们勒索去一大笔钱。

    “……人,要回来不难。但是今日大庭广众之下若是问了出来,你姐夫这茶居大约是开不下去了。你和他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面,别得不说,那三个孩子你预备着带回去养活么?”高重九的烟头明灭着,“再说明女曾经身陷烟花之地,传出去也不好听。我劝你还是且留一步余地,这也是为三个孩子着想。”

    曾卷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不知道明女的下落,还是有些丧气。

    李子玉见他垂头丧气,劝道:“九爷说得有理。怎么说曹掌柜都是你三个外甥的亲爹。真弄他的身败名裂,日子还怎么过?”

    高重九道:“你且放心,你家外甥女一定是被卖了――既不是拐骗案就不要紧。不论是大户人家买丫鬟还是被契妈买下,必有牙人作中保,一问便知。万一是被妓院买去了,这广州城里的各家行院也是有根脚的。今日一早我已经遣人去打听了,很快便有消息来。”

    “那就有劳九爷和玉哥了。”曾卷知道今天已经是欠了高重九和李子玉莫大的人情了。以他香蜡店小开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回报他们的。想来也只有考上了公务员,日后有什么事情再回报了。身上的压力不由得又重了几分。

    “不过,今日亦有收获。”高重九嘿嘿一笑,转头问李子玉道,“大约阿玉也已经知道了。”

    李子玉一开始莫名其妙,再一想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是以“拐骗案”立案的,凭得不过是曾卷转述的曹黄氏的一句话。认真查究起来是站不住脚的――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地方,澳洲人对纪律抓得极紧,万一要为这事吃了处分或者更糟,丢了差事怎么办?

    然而今天在茶居里和曹家夫妻的一番对话,已经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承认了明女失踪可能和“拍花的”有关――这话是从“监护人”嘴里说出来,可就比曾卷的转述来得有用多了。李子玉最担心的“伪造口供”问题也就不复存在。

    这高重九真是步步为营,处处都先立稳了脚步。李子玉暗暗想,心中暗暗佩服。

    “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在这条街的商铺问问有谁看到过明女的。”李子玉道

    这调查按照高重九的看法其实是多此一举。但是再一想就明白李子玉也是有用意的。既然是按照“拐骗案”立案,自然要按照拐骗案的流程办事,有用无用,都要过一遍手续。

    “是个明白人。”他想。

    三人沿着六榕街散发明女的画像,有几家店铺伙计表示对明女有印象但却提供不了更多有用的线索――自然原本也谈不上有什么线索,高重九也好,李子玉也罢,都是在例行公事,只剩下一个满腹狐疑的曾卷跟着。

    很快李子玉就进到了董小姐开的铺子里。

    “这个小姑娘我认识,经常站在我铺子前面望着吃的流口水。不过她的爹娘对她很是刻薄,从来不会给她买吃的,我看她可怜还私下给过她几次饼呢。”董明珰接过画像端详一会后如是说道。

    “哦?这段时间可曾看到她?”

    “说起来确有好几日没看到她了,李警官是在找她?”

    “她现在失踪了,我们怀疑她被人拐卖了,你如果看到她一定要和我们及时联系。”

    “婢子和娘亲当初也是被人从山东强掳来的。身不由己孤身在外的苦处婢子最是了解不过了。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奴婢一定尽力。”

    走完一圈,高重九关照曾卷且回去听消息。他和李子玉还要回局里去――得办些文书上的手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节 消息

    “这董家小姐和你很熟啊。”回警察局的路上,高重九打趣道。

    李子玉脸色一红:“当巡警的时候,常到她店里买煎饼吃……”

    “难怪你经常来这里买饼,董小姐的确是个美人呢。”高重九嘿嘿笑了几声。

    “九爷莫拿我打趣。”李子玉赶紧辩白道,“没有没有,就只是我喜欢吃煎饼而已:价廉物美。再说就算我有什么心思,人好歹也曾经是知府家的千金,哪里瞧得上我这个小警察。”

    高重九点上一支烟,吐出个烟圈,笑道:“知府家的千金,那是伪明的事,和大宋有深甚相干?不过这妹仔不是池中物,是个带刺的花儿。”

    李子玉赶紧道:“哪里,哪里。小弟根本就没想过此事。”

    董明珰送走了李子玉一行,当下关照兰儿去街边的刻字铺刻一个木戳子,上面刻得是寻人启事的内容。江姨娘不放心,问道:“刻这个做什么?”

    “帮着找人呗。”董明珰道,“万胜禄茶居家的女儿被人拐了,警察正找人呢。我做个戳子,盖在煎饼纸上,费不了几个钱,又能让多些人知道这事……”

    江姨娘道:“你又在多事!他家丢了女儿,自有他家爹娘去管,如今澳洲人的捕快也出面了,你还闹个什么劲?咱们人地生疏,在这里又做着个小买卖,少惹是生非为好!”

    董明珰道:“姨娘,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被拐子拐去了,那是祸害了她一辈子,咱们能尽一点力也总是好事。”

    江姨娘忧心忡忡道:“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咱们娘两个孤儿寡母的,守着这个买卖也不容易――还是太太平平莫要惹事的好。”

    董明珰道:“姨娘,咱们自从搬到这里来住,街坊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因为是外路人就欺负咱们。如今街坊上有事,很应该出一把力――再说这也是给李警官面子不是?现在卖他面子,将来他也得卖我们一个面子。他如今高升到市局里去了,将来前途不可估量,趁现在他位份还低,咱们和他多拉拉关系,以后自然有好处。”

    江姨娘自知说服不了女儿,不免又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样样有理。只是你须得记得少逞强,莫要招惹来了是非――咱们孤儿寡母的,又是客居……”

    “好,好,我知道了。姨娘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的。”

    高重九和李子玉回到局里,李子玉整理口供和报告,高重九还有其他案子要办,李子玉写好报告,便到治安科去报到――只要不牵扯到明女的案子,他还得给治安科干活。

    刚回治安科的大办公室,就有人招呼他去局长办公室。

    治安科没有归化民科长,由慕敏自己兼任。李子玉急匆匆的赶到局长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各科的警察,基本都是属于本地招募警察里的“骨干”。惟一的一个归化民警察就是练霓裳。

    慕敏示意李子玉不用开口报告,说道:“今天把大家集合到这里来,事关风俗业整顿案。”

    李子玉入警之后感到最难的就是正确理解各种“澳洲式词汇”,这种词汇在警察系统里非常多,这个“风俗业”也曾经是让他觉得摸不着头脑的词汇之一。

    对于整顿妓院这件事,李子玉是有点不太理解的。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急务。

    “……现在你们这几个人就临时组成‘清理风俗业工作小组’了。我自己兼任组长,”慕敏说道,“副组长是户籍科副科长,二级指挥员练霓裳同志。”

    练霓裳站起来敬了个礼。李子玉等人赶紧起身回礼,只不过礼敬得七零八落,更有千奇百怪的姿势。

    “练警官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都认识。”慕敏说,“平时的工作由练警官负责,你们听她指挥就是。”

    接着慕敏开始布置工作。工作小组的第一项工作是对广州市的“风俗业”进行全面的摸排检查。

    “……我们已经贴出了风俗业从业登记的告示,还发了《广州特别市风俗业经营管理条例》。第一件事是落实检查娼家和妓女的登记情况,其次是检查条例落实情况――不用说,指望老鸨们自己去落实是不现实的,所以要严查严罚:一次开警告单,二次就按照条例规定处罚。大家明白了吗?!”

    “是,长官!”

    接着她又布置了开设济良所,乐户调查和在妓院和娼家发展耳目的工作,林林总总,说了整整一个下午。可怜李子玉虽然学着老归化民的样子拿着个小本本努力想记下“会议精神”和“领导指示”,但是他写得还没有听得快,前听后忘――幸而慕敏知道这些手下的水平有限,专门印了《风俗业整顿工作手册》发给大家。里面罗列了任务要点和遇到具体情况时候适用何种政策,如何处理。秉承元老院一贯的行政管理“傻瓜化”的理念。只要认字,智力正常,照章办事就行了。

    从会议室出来,日已西斜,李子玉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知道今天晚上下班回家又是不可能的事了――新警察们如今也体会到加班是家常便饭的滋味了。眼见赵贵肩上挂着铁头帆布腰带从拘留室里出来,忙叫住他:

    “阿贵,你今天加班吗?”

    “科里说不用了。玉哥有事吗?”

    “我今天还要加班,你回去和我娘说一声,我今天不回去了。”

    打发走了阿贵,李子玉正在忙活满桌子的文牍,忽然高重九急匆匆的走来:“明女的案子,有消息来了!”

    李子玉听了一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来了!他赶紧起身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高重九说他下班之后又去了次市政府门口的茶居,他一早关照去查的消息居然已经有了第一个回音:有人说在镇海门外的一处客栈里,有对投店的夫妻形迹可疑:他们带着两个女童和一个青年女子。不似一家人。其中一个女童和明女的特征相符合:“广州本地人”、“十岁上下”。另外,时间也对得上。

    “还不能确定就是明女,”高重九道,“不过,可能性很大。这对夫妻大约是人牙。”

    镇海门外就是所谓的“海皮”,这是老广州人对珠江边的称呼,此时的“海皮”还都是自然状态的河滩,每年夏季洪水都会涌上江边,漫过街道,将低洼街道淹没,对于旧时空的广州元老,龙舟水漫天字码头的新闻直到90年代初还有,这还是修筑了长堤的结果。在本时空“海皮”一带岸边尽是停泊的艇户疍民。这里环境复杂,本地人和疍户隔阂又深,一直是广州的治安盲点之一。这个情况即使是澳洲人来了之后也没有改变――警务系统还没有能力去对疍户进行系统的清查登记。

    躲在这种地方的人牙,自然不会是领有府县户房牙贴的“官牙”,十有**是“私牙”。这类私牙暗中从事人口买卖,“货”多半来路不正,很多是从“拍花”的手里买来的。因为是犯法的勾当,所以卖价不高。行院很乐于从他们手里进货。

    李子玉一听来了精神,道:“我们这就去……”这时候他才想到天已经黑了。由于治安形势还相当严峻,夜间除了若干城门留作紧急联络不关闭之外,其他各个城门夜间依旧是关闭的,由国民军把守――他们要出镇海门就得拿通行证。这动静可就大了:得找慕敏去签字。

    高重九安慰他道:“你不要着急。天既然黑了,海皮那个地方他们也不敢随意走动,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还得多叫些弟兄。”

    李子玉知道高重九说得有理,那里是疍民聚集,若是对方与疍家有勾结,骚乱起来根本不是两个警察能解决的。权且忍耐一夜再说。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的和高重九一起去了乌项的办公室,汇报了案情进展,同时申请多带几个人去。

    “海皮那地方全是疍民,真骚乱起来你们去再多的人也没用。”乌项沉思片刻道,“我开个条子给国民军指挥部。给你们二十个拔刀队跟着去。你们自己也要武装好。”

    广州市局警察的几乎没什么武装可言。警务系统里普遍装备的1632式左轮枪在广州只配发到了警察见习协理员以上的警察――几乎全是北上支队的老归化民。对于刚刚入职不过二三个月的本地新招警察来说,他们中最高的警衔才不过是一级警士,职务不过是个组长。配备的武器自然也寒酸的很,标准配置是警棍和警察刀。有的留用警员还是按照习惯,继续使用铁尺之类的公人常用的旧武器。

    这样的装备巡逻的时候威慑宵小自然是够用了,但是遇到骚乱就没多大作用。乌项深知那里环境复杂,一个不慎就容易引发骚乱。所以特别加强国民军士兵给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节 客栈

    李子玉听说要去镇海门外,除了警棍之外,又把一直挂在桌子边的警察刀给挎上了。这刀的形制和明军普遍使用的倭刀相似,军户出身的李子玉自然不陌生。但是他天性不喜欢挎着刀到处乱转,所以一般巡逻的时候都不佩刀。

    “这玩意你还是别带了,”高重九道,“用起来不方便。真有事咱们赶紧撒脚丫子跑路。”

    疍民被视为贱民,与岸上百姓隔阂甚深,一旦有事很容易起冲突。疍户又是漂泊不定,随时可以驾舟跑路,所以对官府王法的畏惧也小于常人。一言不合,刀拳相见的可能性极大。在疍户聚集的地方一旦起了冲突,衙门公差讨不了好。

    高重九慎重起见,另外叫了几个“弟兄”。这几个人按照过去的说法就是“白身”的“做公的”。刘翔整肃留用人员的时候,这种白身“做公的”只要没有“血债”和“严重历史问题”的去留随意。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退职”。以免澳洲人秋后再算账。

    这几个人都是熟悉镇海门附近情况的,有的自己是疍民出身,总之都是可能用得上的人。

    一行人来到镇海门。拔刀队已经集合好了。不过只来了十个人――国民军的任务本身就已经是超负荷了。小队长先来了个敬礼,用不大熟练的普通话表示“请阁下下达命令。”

    李子玉早就知道澳洲人军中有倭寇部队,这还是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只见这些“倭寇”一个个个子矮小粗壮,腰挎双刀,背着步枪,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带着这样一班虎狼去执行任务,原本颇为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高重九却没有马上出发,他等了一会,直到有人从镇海门外进来,低声对高重九道:“人还在,就是靠江边的冒家客栈。”

    高重九点了点头。

    “这客栈有古怪!”来人小声提醒道,“九爷你动手的时候要小心了!”说罢低着头急匆匆的走掉了。

    高重九回头对李子玉说道:“人还在,咱们走!”

    说罢便带人出了镇海门,直奔线人所说的客栈而去。

    这一带是珠江的江滩,本时空没有江堤,发大水的时候江水能直接漫到镇海门门前。地面全是沙地,放眼望去,沿着江边的河汊里密密麻麻的泊满了疍家小艇。江边晾晒着渔网和船上人家的破衣烂衫。

    沿着城墙胡乱搭建着许多低矮的棚屋,建筑物极其密集,几乎到了屋檐碰屋檐的地步。光线昏暗。各种气味和响声瞬间冲击着李子玉他们的感官。

    空气中最浓烈的气味便是鱼腥味,此地不但有许多渔栏,还有不少做鱼丸的小铺子。不管是渔栏还是鱼丸铺,都在当街杀鱼剔骨,街边一片狼藉,混合着血、鳞片和内脏的脏水四处横淌,腥臭难闻。

    在这腥臭中,却又夹着着些许香气:鱼丸铺在汆鱼丸时候冒出的气味。李子玉暗暗皱眉,这地方的环境卫生可真够烂的。比起城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镇海门外的是贫民区住户并非疍户,疍户照规矩不准在岸上建屋,居民大多是来自各地的逃亡难民。由于地处江边,紧邻疍户的聚集区,所以此地开设有不少收购渔获的渔栏和船具、渔具铺,专做疍户的生意。双方即互通有无,又时常爆发斗殴。官府对这样的地带照例是不闻不问的,只要不爆发大规模的群死群伤的暴力时间,基本上是放任自流。因而这里的治安环境非常复杂。即使澳洲人来了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治安清查,情况也没得到根本性的好转,不过恶性案件的发案率下降了不少。

    地理环境加上人员流动的便捷性,使得这里多少有些“法外之地”的意思。聚赌、私娼、销赃……各种非法活动在此相当猖獗,扒手、小偷、老千、流莺、拍花的、人贩子……各种行当也常常以此为落脚地。李子玉对这里不算太陌生――治安科是把这里作为重点地区的,他虽没来过,却看过不少的当地的材料。

    他们这一队人一出戏就引起了街面上人士的注目。高重九并不瞻前顾后,只叫快走,直扑客栈――这地方消息传送极快,一旦惊动了人贩子,冒家客栈就在江边,把人往疍家小艇上一丢扬长而去,那真是要大海捞针了。

    好在这一带地方不大,不一会便到了冒家客栈门口。这所谓的客栈不过是个小院子,黄泥墙,茅草顶,几乎紧挨着江边的滩涂。十几个渔架上挂满了鲮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门口蹲着几个闲汉在赌叶子牌。看到一队警察和国民军突然到来,顿时四散。

    “快,围起来!”高重九高声喝道。说罢带着人往里闯去。

    门口迎客的伙计被唬得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去,高喊道:“有差爷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差爷!不知您老大驾光临……”

    高重九道:“你是老板?”

    “是,是,小的就是。不知差爷大驾……”

    “警察办案。我要逐一盘问房客,你带路!”

    老板脸色瞬间大变,转身便欲逃走,高重九看得真切,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倒在地:“捆起来!”他喝了一声,一个“兄弟”立刻冲过来从袖子里掏出条绳子来,三两下便将人捆上。

    “瞧住了!当心自尽!”高重九大声道。

    “兄弟”一巴掌打过去,老板顿时满口是血,下巴已经被摘了下来。

    这几下鹰拿雁捉,快如闪电,李子玉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听高重九抽了下鼻子,厉声喝道:“把住门户,不准走了一个!”再看高重九脑门上已经出了汗,面色较之刚才凝重了许多,铁尺也紧握手中。李子玉赶紧将警棍抽出,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客栈里顷刻已经乱成一团,好在外面国民军已经围住,出去一个便一枪托打倒,直接捆起来。

    高重九并不过问院里院外的,直接带李子玉直接冲到一排“客房”的茅草棚子前,逐一踢开房门搜索。

    房中大多无人,踢开天字三号房,房中光线暗淡,模模糊糊的只见竹榻上蜷缩着一个青年妇人和两个女童。头发散乱,形容萎顿。看到他们闯进来,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

    “国家警察!”李子玉喊了一声,高重九却叫道:“广州府办案!你们不要怕!”

    此时房门洞开,李子玉瞧得真切,竹榻上的两个十来岁的女童都不是明女!他的心顿时冷得掉进了冰窟一般。

    “这……不是……明女……”他低声道。

    高重九面色凝重:“幸亏不是明女!”说罢径直丢下李子玉,出去往下一间客房冲去。

    李子玉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他们就是冲着明女来得,这会怎么说“幸亏不是明女”?他正疑惑,忽然竹榻上的青年女子猛得扑了过来,跪在他脚下紧紧抓住了他的小腿:

    “差爷!差爷!救命!”

    李子玉只好道:“你莫怕!我们是大宋国家警察!正在办案!有什么话你起来慢慢说。”

    “是,”女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警察,但是听他说正在“办案”,知道他是公人,赶紧道:“是,是,奴婢是被拐子拐来得……”说到这里不知道是害怕、后悔还是感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李子玉心里着急明女的下落,但是此时也只好安慰道:“你莫要哭,有什么话一会回局里再说。”他挂念明女,抱着一线希望又问道,“除了你和这两个孩子,还有其他被拐来的人么?”

    “听说是有的。”青年女子抽抽搭搭,道,“听说还有一个男孩子。关在隔壁。”

    李子玉正失望,高重九又急匆匆的进来了,道:“阿玉,你且过来看看。这他娘的是个大案子!”他这么说得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李子玉只好跟着他走了出来,只见院子里已经捆着七八个人了,拔刀队一个个刀出鞘,杀气腾腾的四面警戒,如临大敌。

    “我已经叫一个兄弟回局里报警了。”高重九道,“这客栈果然古怪!”

    李子玉被他的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弄糊涂了:这怎么看也就是个人贩子的窝点,有什么古怪的?

    看他的满脸疑惑,高重九道:“你小子运气好啊,撞上一个大案子了。”他说着点着了一支烟:“你知道采生折割么?”

    李子玉被惊得一凛,这类案子他听留用的老公人说过,道:“怎么?!”又赶紧问道,“明女不在这里吧?”

    “不在,幸亏她不在,不然怕是今后难睡得安稳。”高重九吐出个烟圈,“我起初还以为只是误打误撞的抓了几个人贩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勾当!”他环视四周,“难怪这客栈造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多待。随时预备着跑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节 采生折割

    李子玉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背上爬了上来,不由自主的打哆嗦。江湖上的勾当千百种,从顺手牵羊,虚言诓骗到杀人害命无所不有。而最可怕,最令人恐惧的就是这采生折割。

    所谓“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或者以广招徕,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

    “采”就是采取、搜集;“生”就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发育的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简单地说,就是抓住正常的活人,特别是幼童,用刀砍斧削及其他方法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怪物。

    李子玉小时候就听长辈说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诸如乞丐用拐来的儿童做成一个畸形的大头人:买来一个大缸,恰好把孩子装进去,脑袋露在外面,在缸的下部敲去一大块,作排泄用。孩子在里面动弹不得,过几年把缸砸破。孩子只长脑袋不长身子,活脱脱一个大头宝宝,因为四肢不能活动,完全萎缩了,胳膊腿软得像棉花,可以随意摆布。如引怪物,带到哪里,都会引来一大堆好奇的围观者。就是抓住也没招,他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人生下来就这模样。

    还有“造畜”的市井传说――将人**刺破周身皮肤,杀死动物之后剥皮趁热裹上,就将人活生生的变成了狗、猴子之类,用来乞讨卖艺换钱――更是让幼时的李子玉常常晚上做恶梦。

    后来他当了警察,闲暇时也听留用的老公差说过类似的案子。干这个的亦算是一门“手艺”,多是家庭时代相传。干这行的首先得找到原料、生坯。多以妇女儿童这样的弱者作为捕猎对象。妇女叫“条子”,孩子叫“石头”。“采生”时,往往利用种种骗术,像家里人突出恶疾,家中发生急事,或者用物品去引诱妇女儿童。亦有的使用迷药“拍花”。一个动手,几个人同时放风,得手后立即开溜。“折割”的方式,则是个千奇百怪,手法极其残忍。拐骗来的人,戮瞎眼睛,或者毁容,或砍去部分肢体,或人工做成各种残疾。再扮作一家人,四处行乞,作出种种可怜状,捞取钱物。

    干这行获利丰厚,然而因为手段极其残忍,历朝历代都属于重罪,自元代起即为凌迟之刑。然而因为获利丰厚,这行“手艺”从未绝迹过。明清两代,甚至形成了拐骗-运送-处理-销售的一条龙服务。

    广州府治下过去也破获过采生折割案件。不过,这大多是出于机缘巧合,引起了主官或者捕快的注意。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是在地面上“采生折割”,只是带着“产品”行乞,官府是不过问的。一则过问对方亦可咬定是一家人,受害人往往即盲又哑,很难问出案由来;二来官府上下多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乞丐行乞都要在关帝庙挂号,关帝庙又按月有孝敬,捕快们一般也不愿意扫关帝庙人马的面子。

    “就是在伪明,这也是头等的大案子。”高重九道,“可有得忙一阵了。”

    李子玉赶紧道:“还要请九爷多多提携。”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自己人。”高重九含笑道,“明女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叫人继续去找!”

    “多谢九爷。”

    一个“兄弟”过来,见李子玉在一旁,犹豫了下,李子玉作势就要避开,高重九道:“阿玉是自己人,但说不妨。”

    他小声道:“九爷,刚才关帝庙有人过来打招呼,说高团头的给您请安,不敢请九爷高抬贵手,只请九爷照顾一二。”

    高重九笑了笑:“这老小子,消息倒来得快!”他又问道,“高团头要怎么个照应法?”

    “兄弟”朝着院中捆着的几个人努了下嘴,“里面有个姓富的,让他恶贯满盈……”

    高重九笑而不语。

    “怎么办,九爷?”这个“兄弟”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大”,只要老大发话,即使有人看着,也一样叫犯人“急病身亡”。

    “这事办不了。”高重九非常干脆,“你去回他派来的人。如今规矩和伪明不同,恕兄弟照顾不周了。请他多多将养身子,少操心。过几个月他办寿筵,我还要去为他祝寿。”

    “兄弟”点头领命而去。李子玉有些担心――高天士的大名他可是知道的:市局里挂了号的头牌人物。关帝庙人马的头领,在广州城里能量惊人。他们冲进这客栈还不到小半个时辰,他不但知道了,还派出了说客。难怪治安科里对关帝庙人马的情况极其感兴趣。

    再想到这位“九爷”也是能量惊人――他原以为高重九不过是个经验丰富,人脉广泛的老公差,没想到连高天士这样的人也会和他称兄道弟。

    这且不去说,和高天士有交情,甚至交情深厚的快班衙役有不少,但是他们没一个得到留用,有些则干脆被“清算”了。而九爷不但太太平平的留用,还很快当上了正式的刑警――可见澳洲人对他亦算是颇为信任。

    “这伙人不简单呀,居然有高团头出面罩着。”高重九说着摸了摸下巴。

    “九爷!”有个“兄弟”神情紧张的过来禀道,“您过来瞧一瞧吧,这地方他娘的不干净!”

    高重九似乎并不惊讶,随着“兄弟”进了其中一间草屋,只见居中一张供桌,杂乱的陈设着香炉等物件,几支线香尤未熄灭。当中似乎原有神位,此刻已经不见,然而房中却随处散落着各种“邪物”:刻着符箓的木印、红黑罗绳,各色纸人,朱书符命,还有大大小小的七八个葫芦,上拴红头绳一条,外包五色绒。

    李子玉厌恶的看着房中的物品,心中默念金刚经。高重九面色凝重,默默的端详着每一间物品,半响才道:“难怪高天士这老家伙要着急了!”他指着这些物件道,“你知道这些是何物?”

    “总是他们用得各式邪物。”

    “这七八个葫芦,每个都收着一个生魂。”高重九粗重的喘了口气,“这伙人不是折割造畜这么简单,他们是在采生。”

    李子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门口靠了靠,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不要紧吧?要不咱们先去请几个道士和尚来做场法事……”

    高重九摇头道:“法事,以后再做便是。你放心。咱们破了这个案子便是莫大的功德,这些含冤而死的孤魂野鬼只会感激你,”说着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喃喃念了几句《往生咒》。

    高重九说这采生折割里的采生其实还有另一重意思:那就是将活人杀死,收采生魂供驱使之用。杀人的时候有一整套的法术仪式,将人杀死之后,其魂魄就被收在葫芦中,随时供主人驱使去作祟了。

    李子玉听得毛骨悚然,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阴诡恐怖之事。不由得又向房门靠近了几步。

    “我当差三十多年,这种案子也只遇到过一回。”高重九不胜感慨,“想不到你当差没一年便遇到了。”

    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李子玉暗暗自嘲。不过他也知道当差办案,最重的便是经验的积累。跟着高重九这样的老差人办案,果然见闻长进不少,若是换做其他人,大约还是“唔基”。

    高重九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这屋子里仔细查看半响,忽然走到门口,问道:“那个女人说的还有个男孩子,找到没有?”

    “兄弟”道:“没有找到人。”

    “叫几个弟兄来,在这屋子里挖一挖。”高重九道,“我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对。”

    不一会便进来两三个人,他们做事极有章法,先将墙边的竹榻掀起,一个“兄弟”用手指捻了捻地面上的泥土,说了声:“是新土!”

    “挖!”

    高重九一声令下,几个人一起动手,顷刻便将榻下的泥土挖开,没挖多深,便挖出了大块紫黑色的泥土――侵透了血迹。几个人精神一振,愈加使劲,一会便有人叫道:“小心!有了!”

    几个人缓下铲子,不一会便从地里挖出一具孩童的尸骨。大约埋下去时间还不久,尸体尚未发硬。尸身上满是潮湿的泥沙。高重九关照在外面放一领芦席,将尸身放在上面。

    虽然满身泥沙,依然可以看出当时被杀时的惨状,面上五官鼻口唇舌、耳尖、眼睛全被割下或者挖出,手脚趾梢亦被削掉,上身****,胸腹被剖开,里面灌满了泥沙,不知道割去了什么器官。

    “九爷,要不要打水来冲洗下?”一个“兄弟”问道。

    “不用了,这是仵作的事情。咱们不要乱动尸体。”高重九道,“澳洲人要派人验尸的。”

    李子玉看了一眼,便再也不忍观看,当初往肇庆逃亡的时候,也见过西江上也漂流许多尸体,然而如此惨状却是头一回见到。

    “太惨了。”他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节 莫名的骚乱

    “尸首可能不止一具。”高重九道,“他娘的,我进来就觉得这里味道不正!隐隐约约的有一股臭味!难怪在外面晒臭鱼烂虾!”

    李子玉一听还有尸体,正想说话,忽然外面一阵骚动。隐隐约约的喧哗声朝着这里而来,一个“兄弟”跑了过来,面色紧张道:“九爷,外面闹起来了!说这里有人采生折割,大伙要进来打死犯人……”

    这种事在本时空并不算少见,一些罪行昭著,民愤极大的罪犯,往往在审讯或者被押到衙门的途中,就因为“衿民公忿”,被百姓“殴毙”。

    高重九却知道不秒。他们进来办案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按照澳洲人的算法,还不到一个小时,拔刀队言语不通,不可能泄露案件情况,至于他带来的弟兄们,那都是懂规矩的。决不会随意向外面乱说话。

    惟一的可能性便是高天士的人煽动起来的――只有他才知道这冒家客栈里藏得是什么鬼。

    他这是急于要灭口啊!高重九心道。这“把兄弟”看来不仅牵扯进去了,牵扯还挺深。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大家先把犯人押到柜房里去!”

    柜房不但房子较大,质量也好一些,可以多拖些时间,镇海门那边的国民军必然会出来镇暴――高重九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衿民公忿”,而是被人煽动起来的。其中必然混有一些危险分子,决不是靠几句呵斥就能拦住的。搞不好还预备着各种暗器,预备着趁乱下手。

    他叫来两个弟兄:“你们看住里面一个姓富的,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能让他死了或者自尽!”

    拔刀队的小队长虽然听不懂外面的广东话,但是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和高重九等人的面色变幻也知道外面出了问题,不等李子玉命令,立刻用日语吼了一声,士兵一起抽出刺刀装上,在大门与柜房之间形成一个半月形的阵形。刺刀朝外,火帽上膛。

    李子玉能说蹩脚的普通话,赶紧过去和小队长说,外面有暴民要冲进来杀人灭口,要他带着人确保犯人和现场安全。

    李子玉的普通话和拔刀队日本兵的水平不相上下,俩人指手画脚的比划了好一会才算沟通明白。

    “……你的明白?”

    “我的明白!”小队长点了下头。

    “不要杀太多人……”李子玉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他们……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就是……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高重九道:“阿玉,你别瞎比划了,真打起来非尸横遍野不可。你叫他听你指挥,叫打谁就打谁,不要随便放枪!”

    话音未落,只见大门口已经涌进来几十号人,看样子都是本地的百姓,一个个衣衫破旧,手中拿着从柴火棒、扁担到船桨竹篙之类的“武器”,气势汹汹的吼叫着涌入。

    高重九一看大多数人是被煽动起来的普通百姓,不由暗暗叫苦。采生折割民愤极大,百姓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实属正常,过去官府对这类事情并不阻止。所以百姓们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有持无恐。但是如今情况不同――他倒不是贪图破大案之后“立功”之类,关键是澳洲人不是和稀泥的主,样样都讲要弄个明白。真要让他们把主犯给打死了,自己绝无好果子吃。

    就眼前这十个倭寇,外加自己来得几个弟兄,要拦阻这许多人是绝无可能的,带来的十个倭寇虽然不惮于杀人,但是杀了无辜百姓不但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澳洲人脸上也无光。

    正在思量对策,忽然另一面墙壁动摇,只听有人在外面狂呼乱叫:“里面有拍花的!”、“冲进去宰了他们!”、“打死拍花的!”……

    那客栈的围墙不过竹篱笆糊黄泥,如何经得住冲撞,不过片刻功夫,一堵墙便轰然倒下,瞬间涌入许多百姓来。

    见到里面严阵以待的拔刀队,人群迟滞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又有人在叫道:“这是澳洲人的公差,都是杀坏人的!大家莫要怕!”

    高重九运气大喊道:“诸位父老!拍花的已经被擒!请诸位莫要滥用私刑,待我等要将其押赴衙门,候官审问再凌迟处死……”

    “衙差要私放人!”、“打死拉倒!”、“差人吃了贼脏啦!”、“他们是一伙的!”……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将原本就在滚动的民愤烧得滚开,眼见涌进来的人愈来愈多。气势汹汹,李子玉只觉得身子抑制不了的颤抖。

    拔刀队见势头不对,小队长一声令下,士兵们击锤打开,一个个枪抵肩,做好了射击准备。

    李子玉知道这一排枪打出去,非死伤个七八个不可,自己进退不得,不由得满头大汗。眼见着百姓涌了上来,小队长不断的用眼角在看自己,正在两难,高重九道:“叫他们打一排空枪。打完了咱们就退到屋子里去死顶――这里距镇海门近,枪一响大队人马一定会来!”

    李子玉连连点头,赶紧又和小队长一阵比划,小队长朝着士兵们嘀咕了几句,士兵们一起举枪,朝着暴民们头上便是一次齐射。

    沉闷的枪声回响在空气中,子弹带着尖利的啸声掠过人们的头顶,院中瞬间弥漫着烟雾,涌进来的百姓发出恐怖的叫声,跌跌撞撞的互相推挤着朝着他们认为的大门奔去。原本汹涌而势不可挡的人群顷刻便瓦解成无数的惊慌的个体。彼此冲撞着,尖叫着四散奔逃。

    高重九虽然面不改色,但是排枪的效果依然令他感到震撼,不仅是是近乎摧毁一切的声光效果,更是对人群意志的威慑作用。要在过去,一旦激起民变,公差衙役是绝不敢正面硬顶暴民的。不管是皮鞭还是腰刀,在红了眼暴乱的民众面前都不顶用。

    即使在乱成一团的喧嚣里,他依然可以听到倭寇头目的沉着而别扭的汉语:“清膛!”、“装弹!”……

    烟雾渐渐散去,只见原本几乎已经拥满半个院子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十几个在混乱中被挤倒踩踏受伤的倒霉蛋,正在呻吟。满地都是丢下的扁担、柴棒、木棍之类的“武器”,还有许多破烂的草鞋。

    李子玉惊魂未定,只觉得两腿发颤,手软的连警棍也抓不住了,要不是有绳子挂在胳膊上,大概找就掉了下去。再看高重九,面色也很难看。还是那十个倭寇,虽然面色凝重,却镇定自若,鸟枪斜举,已然是装好了弹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院外街道上原本喧嚣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了,江涛冲刷着河岸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可辨,李子玉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忽然,街面上传来警笛尖利的声音。不由得觉得浑身一松,差点瘫软在地。

    乌项心情复杂的看着李子玉,不由得怀疑起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天生当警察的人?他想起自己跟随慕敏学习办案的时候,师父曾经讲过一些有趣的推理探案的故事,其中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姓柯的刑警,走到哪里都有凶杀案发生,而他也一次又一次的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个不起眼的巡警,入职前后没几个月,便已经从巡警上调到了市局治安科,如今为了追踪一个人口拐卖案,又破了一个大案――这运气好得令人发指。

    采生折割案,即使在明国也是大案重案,而有人煽动百姓冲击囚犯,有明显的灭口意图,说明这案子背后的水很深。再联想到李子玉当初发现的无头尸案,案子至今未破,背后也是黑影重重。

    从已经发现的线索看,这帮人不是拍花折割那么简单。乌项在学习的时候学到过,也听王兆敏和一些老公差说过,采生案中往往还夹杂着巫蛊邪术的成分。

    他望着正在这间又破又乱的江边客栈里搜索的刑警,一个毫无根据的念头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现场已经被听到枪声赶来的国民军封锁起来。闻讯从城里临时抽调来得警察正在搜索现场。因为高重九说,犯人在江边弄这么大一个排场,不可能是为了目前寻获的几个受害者预备的,很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的遗体没有被发现。

    “光采生的葫芦就预备了不下二十个,里面有琥珀的就有七八个,一个葫芦一个生魂,至少也有七八个人死在这块地,还有十几个空着,他们还预备着要接着干……”高重九根据他的经验说道。

    乌项只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阴冷死气。比他小时候在十八村看到土匪当众杀死几十个乡民还要令人恐惧。

    “报告科长!”一个警察气喘吁吁的过来报告,“发现了疑似人体的东西。”他说话的时候一脸厌憎。显然,场面绝不会令人愉快。

    乌项点点头:“走,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节 现场勘察

    柜房是整个客栈里最像样的一座建筑,是木结构的,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夯土地基。里面的布局也和一般的客栈柜房并无不同:居中一间有木柜,有上锁的立柜,柜上客簿,有茶具。并无可疑之处,东厢、西厢也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东厢后墙上,有一道用柜子遮蔽起来的暗门,打开暗门,是一个小院落,空气潮湿,江水澎湃轰然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到了江边了。

    院落里有个四处敞开的棚子,靠墙有个砖砌的炉灶,架着铁锅,旁边散乱的放着切药材用的铡刀,各种大小的研钵,大大小小的盆罐箩筐,铜铁所制的炼药的炉鼎,地面上散落着没有加工的药材。乍一看,倒似是一家药铺的合药房。

    然而这合药房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即有肉类烹煮的香味又有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间或又混杂着香料药料和外面的水腥、鱼腥的气味。乌项一进到这个院子里就觉得胸闷欲呕。

    高重九却知道这里大有关节。这里显然是这伙人恶行的发生地。他眼光一扫就看到干这行人必备的东西:割刀、铁针、用来止血的香灰和草药、还有一包一包的石灰。这里江风凛冽,各种气味容易散去,而外面大量晾晒的鱼干和江水本身散发出来的水腥味亦能掩盖这里的气味。

    高重九站在院子里,默默的抽着烟。李子玉面色惶恐不安,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

    “科长,你看。”这个警察掀开一口铁锅的锅盖,里面是半锅白色的肉汤,里面载沉载浮的飘着些带骨的肉,汤面上满是浮沫,显然没有去干净血水。

    乌项不露声色,拿起旁边的笊篱,往锅中一抄,顿时在汤面上露出一只小脚来。看大小,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旁边几个正在搜索的警察再也看不下去,赶紧转过头去。

    乌项面色凝重,放下笊篱。转头道:“老高,你怎么看?”

    高重九道:“科长,这里应该就是他们采生折割的地方。煮人肉不是为了充饥,是合药用得。”

    “合药?”乌项只听说过人血能治痨病的,亦知道紫河车、红铅、秋石之类,但是没听说吃人肉治病的。

    在这个灾荒兵乱遍地的年月里,吃人的事情并不罕见,不但外地不断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就算是广州的近郊,灾荒时节偶然亦会传来这样的新闻。但是这都是饥寒所迫。杀人煮肉合药,对他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高重九道:“没错,人肉人骨,还有五脏六腑……在他们手里都能合药。各有用处。”

    这些杀人害命造出的“药”是上不得台面的,用途自然也是见不得光――多是是春药、堕胎药和“架大刑”的药。价格高昂,又故作神秘,销路甚好。

    乌项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从小受得是元老院的现代科学教育,对这种神叨叨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问道:“这个,有用?”

    高重九道:“若无效用,如何有人去买?大约是有的。”

    江湖秘药是个很大的流派,其中花样繁多,门道不计其数。治安科抓过一些卖“秘药”的,多是用各种中药材制成,虽然里面也掺杂着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原料,但是总体来说多数还是有药性能一点作用。但这用人肉人骨做成的“秘药”能起什么药效?

    乌项满腹狐疑,但是他当警察日久,深知人性的黑暗面是有时候深不可测。不管有用无用,这种勾当的存在就说明需求的旺盛。

    警察在院子里展开进一步的搜索,愈来愈多的可怕景象展现在他们眼前,一口铁锅里盛满了已经炙枯的孩童的骨骸,木盘子里已经被炙干的内脏……一个警察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犹如收存珍品一般盛放着用着石灰收干的男童的生殖器……

    毁尸灭迹的痕迹愈来愈多,炉膛里有还有没烧完的衣物的残片,后墙直接通向江水的排水渠的淤泥里混杂着许多碎骨片和毛发。这可怕犹如噩梦般场景,即使还算见多识广的警察也难以忍受,有的人实在忍不住,赶紧跑出去大吐特吐。李子玉虽然还没开始吐,但是面色变得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高重九虽然还算镇定,心里却暗暗狐疑:这伙人是什么来头?自古采生折割就是见不得光的,行事者多是流窜作案,极少在一地连续“做活”的。这么摆开摊子大干,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乌项抽着烟,看着赶来的法医科留用的的仵工清理人体残骸,眼见清理的差不多了,问道:“这里大约有多少人?”

    带队的仵作道:“小的还未清点拼形,不过粗粗一看至少也有四五个人的骸骨。”

    这也太多了!乌项想。

    然而高重九刚才就认为受害者不止这些:有多少个收了生魂的葫芦,就有多少死者。

    “地面有问题,土里掺着石灰,下面很可能有埋尸。”高重九说,后院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和沙子,沙子泛着白色,乌项蹲下去用手一捻就看到了里面的白色石灰。

    乌项点头:“挖!”

    仵工们在高重九的指挥下,开始挖掘地面。

    第一个开挖的地方在距离排水渠洞口不远的地方,高重九认为这里很可能是他们处理尸体的地点,这里有一块陷入地面的桌面大小的江石,表面略平坦。仵工在淘沟的时候,曾经发现这块石头的缝隙里有黑色的残留物,用竹签挑出来发现是血。

    挖掘从石块前方开始,移掉上面厚厚一层的覆盖物之后,露出了下面潮湿的泥土,警察立刻发现了了一块地方的泥土颜色较之于四周要深一些,足足有三四尺见方。高重九一看就知道不好:这下面不但有尸体,数量还不少。

    “沿着边缘挖,别太用力。”高重就吩咐道。

    一个仵工挖了几锨以后,突然停了下来。

    “这么?”乌项问道。

    仵工没有回答,他显得很紧张。只见挖出的土里有一些已经发黑了芦席残片。

    这下更坚定了他们的判断。下面就是埋尸地点!

    高重九叫仵工继续挖,覆土不厚,不过一尺多,去除覆土之后露出一层已经腐烂的七零八落的芦席碎片,已经发黑。但是,在边缘依旧可以看到石灰的残留。

    几个仵工接着往下挖,踩锨的脚老在锨上打滑。更多的芦席残片被翻上来。当又一锨土被翻上来时,仵工突然向后一退,像蛇蝎缠手一样哇的大叫一声,把锨一扔逃离了现场。

    正在搜索现场的警察哗的涌了上来,高重九道:“乱什么?”他赶过去一看,只见那锨的锨头上,粘挂着什么东西,再看所挖之处,有一些红黑色的液体泛上来,将泥土浸湿。泥土里混杂着许多芦席的碎片。

    让仵工丧魂落魄的是泥土里伸出了一只发黑的小手。

    “混蛋!”高重九听到有个警察在咒骂。他脸色铁青,道:“继续挖!快!”

    随着覆盖的泥土被不断揭去,芦席碎片已经遮盖不住下面的尸体,只见一只小小的胳膊从破了洞的芦席里直挺挺的伸出来,僵直的伸向空中。

    仵工们加快了动作,芦席被全部揭开了,因为好奇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围观过来的警察和国民军们看了一眼便瞬间将面孔转了过去。

    他们中有许多人经历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或是在从逃荒路上满路饿殍身上踏过。但是谁也未见过这么凄惨恐怖的场景。

    打眼一瞧就有四五具****的尸体,是用码柴禾的码法码的,码得很整齐,头足彼此交错倒置,因而十分紧凑,但从边际可见下面还有一层或不止一层。

    这些尸体虽然已经不同程度的腐化,又混杂着泥沙,大多个头矮小,看身材不是女子便是儿童。有的甚至相当的幼小。更可怕的是,不少尸体肢体不全,和从天字三号房里挖出来的尸体相似。

    在场的指挥者们,再也无法保持哪怕是表面的镇定,他们怔怔望着尸坑,一时不知该下达什么样的指令。人群哗然之后,便是一片寂然,现场内外的一切仿佛像影片中的定格一样,都凝然不动了,甚至连空气也凝固了――人们都被噩梦般的场景魇住了。

    乌项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帽子,下达了指令:暂时停止勘察,立即上报市局慕首长!

    不久,国民军又派出一个排荷枪实弹从城内赶来,彻底封锁了现场。同时另有一个连对客栈所在的海皮上的街道进行了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警察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搜索可疑人员。乌项的命令很简单:可疑人物一律拘捕。同时在江边架起了“打字机”,封锁港湾,命令江边的疍民的小艇一律不得离开。为了增强封锁的效果,从海岸警卫队又调来了两艘巡逻艇和若干艘小发中发机动艇,在江边监视。黑洞洞的火炮和“打字机”脱去炮衣,直指疍民的小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节 专案

    案子不仅报到了慕敏桌上,还被直接通报到了刘翔和文德嗣的桌子上。上报之后不到一小时,连远在临高的冉耀也知晓了。

    他立刻打了一个电话,于是在宿舍里正光着屁股摊着身子睡大觉苏莞就被秘书从床上叫了起来,通知:“带上工具,搭最早一班船去广州出差,有紧急任务”。

    与此同时,已经在广州的刘三不得不拿起提包,到现场权充法医。

    此刻,无论是高重九还是李子玉,对自己在追查明女的案子时候无意发现的这桩案子引起的波澜估计不足,不过以他们的见识,这案子就是搁在大明也够轰动朝野了。

    整个广州市警察局的工作,瞬间似乎都围绕这个现场了。李子玉眼见着慕敏也到了现场,知道这回是闹了个特大案子了,紧张之余也不由得暗暗兴奋。

    慕敏到了现场看了一圈,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自己在公安大学进修的时候老师讲授过的“陕西龙案”。但是“龙案”主要是图财害命,或许也包含有精神上的某种病态人格。和邪教搭不上关系。而此案带有明显的巫蛊邪祟案件的特点。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犯罪分子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他们又为什么一番常态的在这里大干特干。不过,这些情况只有依靠老公差才能弄清楚了。

    尸坑已经清理完毕,尸体一共搁了三层,一共十八具尸体。经过在场的仵作的初步查验,死者全部是妇女儿童,又以儿童为主。和从天字三号房地下掘出的“一号尸体”相同,尸体均遭不同程度的人为毁坏,不仅有五官普遍缺损,还有内脏、肢体、生殖器和肌肉的缺损。死者的惨状就是积年的老仵作都难以直视。

    慕敏指挥仵作给每一具尸体登记发现位置,编号。仵作给尸体喷上酒精,装在权充尸袋的草袋里逐一运离现场。又在现场点上熏香,在场的警察们终于可以摘下口罩了稍微喘息一下了。

    虽然广州里发现的凶杀案、街面上发现、水面上捞起来的无名尸,用不了二三天就能超过这个数字,但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发生的凶杀案来说这已经属于特大案件了。

    慕敏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国民军在整个客栈里排成行,手持长矛往地下刺,看有无其他的掩埋地点。

    很快,士兵们就在柜房的地下发现了“2号坑”。

    “2号坑”就在柜房的西厢房地下,形状与“1号坑”相仿,南北纵向,掘出两具尸骸,排列整齐,为一对男女儿童,年龄在四五岁上下,和“1号坑”不同,尸体保存完整,且有衣着。

    接着,又在东厢房发现了“3号坑”,又发现九具尸体,尸体情况和“1号坑”基本相同。

    就在勘验工作进行的同时,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地震般强烈的撼动了广州城。人们如潮水一般向镇海门外涌来。尽管国民军和海岸警备队已经从水陆两个方向封锁了周边,同时严禁镇海门外的居民出门,但是镇海门的城墙上,房屋的顶上还是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的人干脆雇船在江面上看热闹,海岸警备队的警戒线外面,密密麻麻的停满了各种大小船艇。人声鼎沸到现场的警察都能听到。

    李子玉在整个勘探中精神紧张极了,每搬出一具尸体,他都顾不上恶臭和恐惧,非要凑上去看一看,受害者是不是明女,然而大多数尸体因为高度腐烂,已经难以辨别面目。高重九安慰道:“这些都是埋了有段日子的,明女失踪才几天?你莫要担心。”

    李子玉点点头,他知道高重九说得有理,不过,谁也不保证在这客栈的某个地方,有刚刚才掩埋下去的尸体。万一明女也被他们祸害死了,他可怎么去面对曾卷呢?

    清理现场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夜间,再无新得尸体被发现,慕敏下令封锁现场,暂停清理。她动身返回市局,下令组成专案组,定名为“6.5冒家客栈特大凶杀案”,连夜开始调查工作。

    专案组自然是由她亲自挂帅,乌项担任副组长。出了从临高来得刑警,还从原快班留用人员中抽调了好几个老手,高重九自然也在其中。

    “专案的所有嫌犯全部送原广州府衙门监狱,监狱内其他犯人全部清空。犯人分单间关押,上镣铐,上口衔,严防自杀!”

    “从明日起取消全部休假,所有可机动的警力明日一早在镇海门集中。”

    “明日一早,由国民军配合展开对镇海门外局面和疍户小艇展开逐户搜查。”

    ……

    她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布置工作。随后又亲自和高重九和李子玉谈话,详细询问了发现案情的状况。

    当听说案情是追查一起“拍花”拐骗案而起的,慕敏赞赏的点点头:“你们能把这样的案子放在心上,很好。”她说道,“我知道过去的衙门对这种案子一般是不上心的。不过这样案子与百姓息息相关,办好了,不是仅仅恢复了一个家庭的幸福,更多的是给了广大人民群众以安全感。”

    高重九连连称是,李子玉则是深有感触。虽然他们这么卖力的办案子完全是出于私心。但是今天的场面极大的刺激了他,让他知道过去衙门不闻不问的纵容的背后会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

    “老高,你是这城里的老捕快了。这案子还要你多多出力的。”慕敏盯着他说道,“我们对广州的地下社会了解有限。要多靠你的老关系了。”

    高重九赶紧起身道:“慕首长,您老太客气了,这是一句话的事!只要您用得上我老九的,只管吩咐。”

    慕敏问道:“听说案发的时候高天士当场就派人和你关说,要你灭犯人的口?”

    高重九道:“确有此事。”他又说道,“我知道轻重,这是什么案子?不要说如今是大宋的天下,讲得是公正廉明。便是前明,我也不敢受他的请托――离人骨肉,丧心病狂的泼天大案,在里面吃黑贪墨,就算官府没看到,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也不能放过。”

    慕敏说:“很好。”她不再追问这件事,继续问道,“你是广州府的老捕快了,见多识广,要请你多多出力了。”

    “首长说哪里的话,受人俸禄,忠人于事。我一定尽心竭力。”高重九道,“这次办案,我叫了几个老弟兄帮忙,这多少是有违规定的。不过,这些人挺有用的,要是首长能同意的话……”

    慕敏点头,说:“好吧。你要用得人,你拟一个名单过来。”

    高重九赶紧来了个不伦不类的立正敬礼:“谢谢慕首长!”

    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告:刘元老从双山寺回来了。

    广州的警局还没有专门的停尸房,街道河面上发现的无主尸和待勘验的尸体全部送到大北门外的双山寺暂厝。为了保存尸体,把大世界冰库里储存所有的冰块都给运到双山寺去了。

    刘三从中午开始就带着徒弟在那里忙活了。如今回来一身的消毒水的气味,脸色晦暗。

    高重九见状赶紧退了出去。刘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响才说道:“这案子,太邪门了。”他摇着头,“太惨!”

    慕敏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在里面滴了几滴薛子良最新试制成功的胜利牌金酒。

    刘三接过来一饮而尽,道:“d日到现在,我也算见过不少尸山血海的场面了。这种情况还真没见过!”

    “什么情况?”慕敏轻声问道。

    “我初步看了看,这案子有很浓的邪教色彩。”刘三说道,“你知道,中医学本身也有一些阴阳五行的说法。我虽然没怎么转眼过,但是里面有些内容还是相通的。受害人的五官、肢体的残缺,似乎都有一定的讲究,这些受害者很可能都是某种邪术的牺牲者。”

    慕敏说:“老衙役们都说这是采生折割案……”

    “采生折割案不假,但是你别忘了采生本来就有巫蛊色彩。”刘三低声说,“现场的葫芦,报告里说几个里面装得是琥珀,据我猜测应该不是琥珀,而是人为炼制的‘尸丹’。这种采收生魂的邪术,我也略有耳闻。除了用来作祟之外,也有改命、延寿、厌胜等等多种用途。看这个客栈的规模,恐怕所图非小。”

    “你的意思是……”慕敏过去在政治处工作过,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很有可能与我们在广州的活动有关。”刘三说,“我还可以说一点,从某些痕迹看此事又牵扯到合大药,炼丹之类的事情。”

    慕敏在旧时空也接触过地下邪教,但是没有真正接触到这类的凶杀案件,听到刘三的说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说:“这我没想过,不过现场勘探还没结束,要不你明天亲自到现场去看看?”

    “好。不过我也是一知半解。”刘三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节 专案组

    “我的意见是最好打个电报,让新道教派个人来分析下。我记得张道长对中国传统邪教邪术都是有研究的。新道教里面应该有不少资料。”

    慕敏点头称是。又问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工作量太大,我对人体解剖也没多少经验――就是在医学院做过一些。而且尸体腐烂毁坏的也比较厉害。只能做一些大概的检测,不太准确。我弄一个粗略的检测报告,更详尽准确的,要等苏法医来看了。”

    根据刘三和法医科仵作的初步勘验,一共有三十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被发现,其中三个群葬坑二十九具,天字三号房地下一具。说“较为完整”,是因为多数尸体上都有五官、肢体、内脏的部分缺损,仅2号坑发掘的童男童女尸体保存完整。

    “……除了这三十具尸体,从各处发现的尸体残骸非常凌乱,暂时我还无法断定这些残骸是从这些已发现的尸体上肢解下来的,还是另有其人。”刘三说,“我学得是中医药,对人体解剖学、组织学学得比较一般,要我拼凑对比遗骸是不成了。”

    “你就别谦虚了。”慕敏说,“其他呢?”

    “从已发现的尸骸看,受害者几乎全是女性和儿童。儿童的性别我还没有详细统计出来,不过大致是一半对一半。女性全为青年女子,我没本事做骨龄测试,无法确定每个人的年龄。只能从骨弥合角度看,成年人从十六七岁到三十岁,儿童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都有。”

    “禽兽!”慕敏咒骂道。

    “禽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刘三苦笑道,“人性的恶,人心的黑暗面,真是难以想象……”

    她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几乎全是女性和儿童’,这么说里面有成年男性的骸骨?”

    “的确有。”刘三说,“在现场搜集到的人骨中有一个头骨,从眉骨形状看,是典型的男性头骨。”

    “只有头骨?”慕敏忽然警觉起来。

    “不清楚了,现场搜集到的骨骸太多,要逐一拼形才能知道了。”

    “这些受害者的死因呢?”

    “还没有逐一解剖,不好说。尸体有被采生的伤痕,有的内脏也被摘除,很难说具体死因。不过有几具尸体是被勒毙的――这个无疑。”

    和刘三的谈话刚结束,又有人来通报:刘翔和林佰光都到了市局,文德嗣也派来了一个秘书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

    “请两位元老到我办公室来。”

    “事情怎么样?”林佰光一进屋子问道。

    “很复杂。”慕敏厌恶的嗅了下,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她脱下警服外套,又摘下无檐帽,丢在洗衣筐里。

    “老林你是抽烟的吧?今天特殊,我办公室里只管抽。”

    林佰光不动声色的点着了雪茄:“现场很瘆人吧。”

    “岂止瘆人,简直丧心病狂。”慕敏一屁股坐在高背藤椅上,“杀人狂。”

    她大概介绍了下案情,刘翔和林佰光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想不到这案子这么大!”刘翔说道,“巫蛊案,这可是泼天的大案子啊!”他虽然这么说,眼睛却奕奕有神。

    林佰光问道:“案子有些眉目了么?”

    “当场抓获了十多个嫌犯,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慕敏说,“不过实话说,我对案情还是有些疑虑的,这么大的案子,站在前台都是些小喽啰罢了,未必知道的真正的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们,呵呵,总逃不脱本地的某些大户豪强。要不然他们敢这么猖狂?”刘翔腾的站了起来,点着了一支雪茄,竟似有些亢奋。

    慕敏疑惑了三十秒,立刻明白了刘市长的意思。不觉背后又是一寒。这刘市长是起了借机兴大狱的念头了,自古以来,这都是整治地方豪强的不二法门。不论是明初的空印案,还是清初的奏销案,无不如此。

    不过刘翔说得不无道理,这种事情没有地方豪强庇护是不可能的,关帝庙团头高天士出面维护,正说明了冒家客栈不但有保护伞,而且保护伞的势力很大。恐怕还不止一个高天士。

    “就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看,关帝庙势力牵扯其中已经是肯定的了,只是还不知道牵扯有多深。”慕敏说,“我觉得,关帝庙的高团头真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全搅合进去――这在大明也是主犯千刀万剐的,从犯斩首的重罪。”

    “他搅合多深,不是由我们说了算么?”刘翔说道,“我看这个案子值得大书特书,宣传部门要做跟踪报道。以充分彰显旧社会的黑暗,充分体现我们执政为民的精神。同时也给广州城里城外的魑魅魍魉一个严厉的警告。”

    慕敏点头:“虽说如此,我还是希望能造出真凶。这样才能告慰亡灵。给百姓一个交待,也给我们自己一个交待。我们不能白当这里的统治者啊。”她迟疑了下,“至于跟踪报道,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细节不能太多,免得打草惊蛇。”

    “好,我让宣传科每次出报道前给你一份样稿。”

    “真是迷雾重重啊。”送走了元老们之后,慕敏陷入了沉思。无疑,这案子牵扯到巫蛊邪术――她真心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敢做这样的事情。巫蛊历朝历代都是凌迟处死,甚至株连全族的重案。就算是皇亲国戚,太子皇后这样级别的人物一旦沾上了“巫蛊”两字都难逃一死!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就在这热闹的广州城下干出这样丧天害理的事情?

    好在现在是人赃俱获,犯人都关押起来了,只要还能喘气,就要叫他们开口。她打了一下铃,秘书立刻从隔壁走了进来。

    “去把审讯科的解布辽叫来。”

    解布辽多年在皂班当差,人品不算太差,没干过太多缺德事。不但得了留用,在新东家手里夹着尾巴做人,卖力做事,因而相当受信任。

    审讯科留用的皂班人员很多,自然他们这些人干不了审讯工作,其实就是充当“白手套”的角色――警察局留用他们其实也就是看中他们的“心理素质”。

    在审讯科工作相对要轻松一些,不用象其他科室一样在外面疲于奔命。解布辽今天刚刚“伺候”了几个被怀疑在江面上谋财害命的经营横水渡的疍民。了了一件差事,回家睡得正香。忽然有人敲门,没等他弄明白就被叫到市局里去了。

    “半夜三更的,有什么案子要办?”解布辽抱怨着跟着通信员一路赶往市局,人还有点迷糊。

    “我告诉你,出大案子了。”局里的通信员小声说。

    “什么案子?”解布辽顿时清醒了几分。

    “具体不清楚,不过今天从镇海门那边拉到双山寺的尸体就有几大车。怕是件惊天动地的大案。”

    解布辽一听,脑子顿时清明了过来,他倒抽一口冷气,乖乖,几大车尸体!

    到得局里,才知道要见自己的并不是审讯科的科长,而是局长――慕元老。他立刻知道这案子的份量了。

    慕敏大致将案情经过说了一下。

    “……现在抓了十几个嫌疑犯。我知道这类犯人口风极紧,大约还念过咒,服过药,号称能架大刑;有的自知罪恶滔天,畏惧官刑难挨,唯求一死,会寻机自尽。所以我既要他们的口供,为屈死的百姓昭雪,还得留着他们的性命明正典刑。你明白么?”

    解布辽精神一凛,不觉又来了个旧式礼节,弯腰叉手道:“小的明白!”

    慕敏道:“你既然明白,就不要辜负元老院对你的信任。要尽快撬开他们的嘴,特别是他们杀人采生的目的是什么,幕后主使又是何许人。要真话,不许攀咬!”

    解布辽忙弯腰道:“是!”他将慕敏的话回味了几次,这才道:“首长,这是邪术杀生案,这群人大约都有邪法护体,小的斗胆,能不能预备些狗血、月经布用以破法……”

    慕敏一怔,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还真信他们有法术?”

    “是,是,小的糊涂!”解布辽暗骂自己糊涂,澳洲人最忌讳鬼神之说,自己张口就要“破法”,实在是自讨没趣。

    不过,不备这些东西,他又觉得心里没底。因为过去他也拷打过这种邪祟案子里的犯人。确实有人受刑的时候“面色自如”。每次都要用这些污秽之物去破法厌胜。

    然而有时候即使用了这些东西,犯人也未必会招,解布辽知道,凡是涉及此类案件的犯人自知不能容与世,往往十分坚韧癫狂,但求一死,有时候用尽酷刑也不能叫他们招供,最后往往是刑毙了事。要想叫他们招供,衙门里的刑具刑罚全不管用,往往要动用“非刑”拷打才能叫他们开口。

    然而澳洲人这里却极恶各式酷刑,虽然他们也用拷问刑罚,但是自有一番套路,除了鞭、板、夹棍之外,皂班留用的衙役已经不再用其他旧刑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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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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