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家书
就说这临高县城里的李家,他家能几百年来一直坐拥城关镇的全部粪段坐地收钱,还不是靠着祖辈当初跟着老朱家打天下挣下来得。UU小说,www.uu234.com再说他们这些北上干部,又不用像大头兵那样一刀一枪的在战场上谋出身。
谭小芹却有些模糊,自己是个女人迟早要嫁人的,这份富贵出身到底该是谁得?是谭家的,还是眼下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未来的夫君家的?
算了,先不操这个心了,还是考虑考虑这几天的准备情况吧。
床上,是刚下发不久的装具。广东的天气要比海南低几度,小冰河期广东的极端气温可低到0c,所以必须准备御寒的衣物。配发给北上干部们的衣装中多了一件能防水防寒的呢子短大衣――就是军用版去掉各种装饰;另外配发有油布短靴和羊毛袜子、帽子、手套。
这些都是在海南很少见的稀罕物,虽说如今的海南比她爹娘小时候那会冷得多了,偶尔还会下雪,但是冬天大多数时候添一件絮一层薄薄棉花的夹袄就足够了,至于靴子这种东西,在海南只有士兵才穿。
一条薄呢军毯,一张狗皮垫褥――铺在地上隔凉隔潮,是需要露宿的人的恩物――打成一捆装在帆布卷包里,一个帆布背包里装着个人的替换衣物。一个帆布挎包装着应急口粮、急救包和全套的文具:蘸水笔、墨水瓶、笔尖,专门配发了专用的笔记本和带有元老院广东军管会抬头的便签纸。每人都刻了自己的圆形名章,装在有配套印泥的一体式印章盒里。
因为去得是战地。北上干部们配发了新款的左轮手枪和二十发子弹,枪套和弹药袋挂在y型帆布武装带上。上面还挂上一个竹筒水壶。
配发的装备堪称面面俱到,连手纸都没拉下。女干部还另外配发了卫生用品。谭小芹按照清单清点完所有物品之后不由暗暗叹息:“首长们真是太细心了。”
“你在写什么?”陆橙看到她桌子上摊开的纸笔。问道。
“首长不是关照每个人都要给家里写封信吗?”
虽然关照写信的理由是“要出去不少日子,有什么要紧的话要紧的事都和家里说一说。但是大伙都知道所谓“要紧的话要紧的事都说一说”就是写遗书的委婉说法。
“你一个字也没写啊。”
“想不出写啥好。”谭小芹有些心烦,她这几年和家里有些生疏了,似乎家里的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实际上家里有什么事情也并不和她商量,只有那些需要她帮忙的事情才会告诉她。这几年妹子嫁人,兄弟娶媳妇,盖新房……她都出了钱,可是具体怎么办的,好像都和她没多大关系。
“好歹写几句。这一去也得一年半载的吧。”陆橙劝告她说。“就有假期,来回也得好几天。”
谭小芹反问道:“你写了没有?”
“我早就写了,几句话的事情。”陆橙一脸轻松,“我倒是比较担心到了新地方,怎么开展工作,全是新区。”
“唉,我还是和你想想同样的事情吧。”谭小芹叹了口气,“我看我就写一切安好,毋念。”
就距离他们这栋兵营不远的一栋营房宿舍里。新任第10步兵营战列3连连长田凉正呆呆的坐在桌子前,嘴里咬着铅笔头,在面前的纸上涂涂抹抹,不知道写了多少次。
他身上穿得。还是老式的元年式制服,新发得五年式制服挂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勤务兵刚把它刷好。床上也摊着新发的装具。
田凉虽然文化低。军事素质差,在多年的作战服役中均无出色表现。堪称集平庸之大成。然而靠着他一贯谨小慎微,虽不起眼也不犯错的表现。资历积攒到现在,作为第1营的资深中尉,乘着扩军的东凤也当上了上尉连长,虽然慢了几拍,不过能当上营一级军官,少校级别的归化民军官还是少数。田凉虽然驽马破车,紧赶慢赶的也算是追上了多数同期。
官升了,田凉在春风得意之际心思又开始活动起来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郭芙。可是他和郭芙失去联系已经很久了。期间他去过百仞总医院找她没有找到,门房说“郭护士”已经调到三亚去了。后来还给郭芙写过几封信,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信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上面盖着“名址不详”的邮戳退了回来。这次扩军他晋升为连长前参加军官集训队,遇到了一个曾经在三亚服役的归化民军官,从他口中得到了郭芙的下落。
原来郭芙现在已经不在三亚了――她又回到了临高,说是继续深造,田凉给百仞总医院写了一封信,居然很快就得到了郭芙的回信。
凉兄,见字如晤:
信已经收到,多年不通鸿雁,知你一切甚好,我心甚慰。
你信中提及往事,忆及当年犹如一场噩梦。如今思来,元老与我等的再造恩情犹在父母之上,我等唯有努力学习工作,竭力报效元老院才能报之一二。
凉兄提出的晤面之事,医院工作很忙,我还在继续深造中,没有空闲的时间。以后若有机会再相会了。
我一切安好,勿念。
马上就要开始手术了,我去沐浴更衣了,就此搁笔。
戎安
郭芙
虽然回信只有寥寥数句,也没有答应和他见面,但对于一直苦苦爱慕着郭芙的田凉来说,这几行字犹如久旱甘霖一般。有些字句他不明白,可是又不愿意把信给其他人看,就抄下来去问人。
他把信藏在自己的军官证皮夹里,贴身带着。无人的闲暇时分他时时拿出来看看,用抚摸少女肌肤一般的温柔的触碰爱抚着这张已经揉皱的不成样子的“百仞总医院”抬头的便签纸,发出一阵傻笑。
现在,他的面前摊开的就是给郭芙的信件。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一个亲人了,首长们关照写给亲人的信,他也无人可写,想来想去,也只有郭芙了。
然而比起郭芙一手漂亮的蘸水钢笔字,田凉的字实在拿不出手,他的文化学习一直是磕磕绊绊的,要写一封信――在这可能会一去不返的离别之际,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把自己的心意用笔墨传达给郭芙对田凉来说太难了。他一开始不敢用蘸水笔写,用铅笔涂涂抹抹的打草稿,好不容易才凑成了一封信。
芙妹大安:
我们今天接到了正式的命令,就要调动开拔了。首长叫我们写信给家里人,把要紧的话要紧的事都说一说。我想来想去,能写的人也只有你了。
芙妹,我们都是孤儿,当初逃难的时候结伴走路,有饭一起吃,有水一起喝,下雨的时候捡到一把破三(伞),你让我一个肩膀,我让你一个肩膀,大家都只能朵(躲)个头。
你说过去是一场饿(噩)梦,回想起来也有许多快乐的事。你还记得咱们在田地捉蚂蚱在破庙里烤着吃的事吗?
咱们那时候虽然苦,可是相依为命,一路也互相帮衬着也活过来了。
到了海南,你在医院,我在军队里。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一别多年,我还是常常会想你,我的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
写信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你。不知道你现在变成啥样了,一定是比过去更好看了。
咱们的年令(龄)已经不小了,又没有家中的长北(辈)做主,你要是元(愿)意的话,这次出征回来,我想和你见面谈说说咱们的终身大事。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人本(笨),不从(聪)明,能当上连长全靠首长的在(栽)培,可是我没有坏心眼,是个本分的人。绝不会欺负你,也不会在外面乱高(搞)女人。要是能在部队里干下去,这份饷也是够我养活一家人的;万一伤了身子不能干部队了,退伍回家首长也会给个出路,再差也是个地方干部。
要是我回不来的话,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首长也说人总有一死。当初不是你给我完(剜)掉烂创(疮)洗干净伤口,我大约早就死在路上,也遇不到首长,当不上这个连长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说起报答首长的恩情,用我的性命来报答也不够。但元(愿)能多活几年,多给首长出力打仗,保着元老院坐天下。
万一我回不来了,我已经写好遗书,把我积攒的军饷还有几身军服都留给你。你将来嫁人的时候总要用钱。衣服虽然旧,都是好料子,给你以后的男人穿也是可以的。
话就说到了这里了,我马上要去连队检查准备工作了。我的军邮号码是9417,有时间给我写信。
田凉
田凉用蘸水笔歪歪扭扭的抄完最后一个字,又仔细看了一遍。把信吹干,放进了盖着“军邮”的信封里,写上了百仞总医院的地址,最后是“郭芙同志收”。(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节 宣誓
今天是个大晴天,海南冬日微寒的北风中马袅堡的军旗在风中猎猎飘扬。UU小说,www.uu234.com
田凉天不亮就起来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每天的工作。按照下发的文件和条令,一丝不苟。唯恐漏了哪一项。
接到“整理行李,待命出发”的命令已经一周了,各连、各营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作战部队的旅、营、连到总参、联勤来得军官,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检查每个士兵,每个连队的装备情况,唯恐漏掉了一个细节。
运来的物资堆积如山。不仅有补充来得远征用装备,武器也作了更新。士兵手里的步枪根据军械检查情况作了更新。其他个人装备、大行李、小行李,都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唯恐遗漏。但是在确保万全的情况下,又得注意不能超重。严格按条令检查了各部队“三分四定”工作。即每个士兵关于携带物资装备的规定,即明确了战时、平时、训练时带什么东西,不该带什么东西。
这个条令过去也执行,但是从来没有象这次这么一丝不苟。来检查的总参军官带着秤,一一量过每个士兵负载,真是多一斤也不行。
田凉忙得焦头烂额,他的连队是新建的,虽然组建新部队的时候都按比例补入了老兵,但是新兵在连队中的比例还是太高,而且补入的新兵是实行义务兵役制度征募来得第一批动员兵,思想状况相当复杂。
这几年海南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老百姓当兵的热情大幅度降低了。士兵待遇再好,地位再高,一旦开仗就有生命危险。所以新兵入营之后,情绪的起伏是相当大的。作为军官不仅要作思想工作,还要确保不出逃兵。为此每个班都圈定了“帮助对象”,让老兵负责“人盯人”。虽然元老院的民政体系已能够确保逃兵只要不逃到大陆或者深山老林里就能把他抓回来,但是一旦出了逃兵对士气有很大打击。
“抓逃兵是需要时间的,在没抓回来之前,你的连队就会因为出了一个逃兵而人心动摇。原本犹豫不决的人看到了榜样,就会下定决定也逃。”在军官集训班上,总参政治处的魏艾文元老这样说道,他是专门为新提拔的基层军官们讲授连队政治思想工作的。
防逃兵,鼓舞士气就成了田凉这样的基层连队军官的主要工作。这对于笨嘴拙舌,不善言辞的田凉来说可是个苦差事。幸好这次扩军补入了一批“学生军官”,是陆军第一批完成完整的三年制军官训练的毕业生。他们都是在芳草地完成二年的初小学习再转入陆军训练班学习三年的。文化水平和军事素质都是先有的军官无法比拟的,所欠缺的就是实际的带兵作战经验了。田凉的连队里也补充了一个年轻军官,这些事情田凉就交给他去做了。
因为不再训练。所以大部分时间就是开会,各级大会小会动员会忆苦会轮流开。新来得学生军官能说会道,满口都是新词,很会鼓动。宣传部门发下来的各种鼓动宣传材料,上面写满了饥荒、瘟疫、官府的横征暴敛、灾民卖儿鬻女吃人肉、东虏入边、流寇横行、缙绅的横暴……这些用不着花太多的力气去描绘,只要是从大陆上逃亡来得难民,或多或少是亲身体会或者亲耳听说过的。
除了宣传材料,组织士兵自己“忆苦”和送来专门的“宣讲团”也是重要的手段。真人诉说。其效果比干巴巴的文字材料来得更生动,也更能打动人。
他想起昨天连队文书给他的在忆苦会上总结来得数字:有过逃荒乞讨经历的95人;挨过饿的100人;父母有一方或者双方都故去的70人;有兄弟姐妹故去的91人;曾经卖身为奴的14人;卖过妻子儿女弟妹的31人;被鸡奸过的9人……最后是一个阴冷可怕的数字:吃过人肉的10人。
他的连队总共只有100人。
在海南的太平时光掩埋了他们昔日恐怖的回忆。而现在政治动员会又将这些可怕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唤醒,变成无比的愤怒,激发起高昂的士气来。
田凉走过连队的墙报栏,现在上面除了雷打不动的《临高时报》之外,就是连队里每个人的决心书了。各种笔迹、各种字体的文字遍布墙上,其中不乏红色的字迹。赫然醒目。田凉正要看一看,忽然听到士兵活动室里哭声一片,一会有两个士兵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大约是晕倒了。田凉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要说这里的大多数士兵,都是从死亡线上逃出来得。谁家没有一肚子的惨事!平日里掩住了也就罢了,现在被撩拨出来,巨大的情感波澜往往使他们的神经难以承受。
想到自己的身世,田凉也是眼眶一热,几乎掉下泪来。他生怕被人看到不好,赶紧转过身子揉了下眼睛,控制好情绪才又往前面的伙房走去。
连队的伙房里正忙着,炊事班和帮厨的士兵正忙碌着准备午饭。因为已经进入临战状态,各连已经将本连饲养的猪、羊交给天地会,换来了鲜肉。联勤每天的伙食补充也上了一个档次。现在不但是每天有鸡鸭鱼肉,而且是顿顿都有。
田凉看到大盘子里热气腾腾的菜肴,想起一个士兵说这些天都是在吃断头饭,不由得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感慨。
突然,整个营地上空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点,田凉一愣,这是“紧急集合”的鼓点。他立刻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起来,冲着奔过来的传令兵喊了一声:“快!全连集合!”
几乎是紧接着,整个营地上空都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军鼓声。在营房里已经作了几个月出征准备的官兵们不由的心中一怔,几乎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来了!”
在马袅堡整训编练的四个步兵营和军、旅两级的直属部队迅速在大操场上集合了。
“稍息!”值星官下达了口令,接着喊道:“请华南军军长讲话!”
“同志们!”席亚洲站在木制检阅台上,对着刚刚布设好的扩音器大声道,“我现在向大家宣读命令。”他展开了手里的一份文件,略加停顿后读到:“元老院主席命令!……”当这七个字从他的口中发出后,“唰”的一声,全体官兵肃然立正,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他紧闭的嘴唇上,等待着下面内容。
“华南军所属各部队、步兵第1营、步兵第8营……”席亚洲一口气念了一长串的部队番号,“我们大宋澳洲行在,元老院领导下的武装力量,在反对伪明反动政府的革命战争中,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敌人的对我们的侵犯已经遭到了可耻的覆灭,发动战争的反动派的老巢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整个海南得到光复,这是我们全体官兵一致努力英勇奋斗的结果。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庆祝和感谢。
但是我们的战斗任务还没有结束。伪明依旧压迫着中华土地上的广大人民,**无能的伪明政权不但无力保护人民,反而变本加厉的残害百姓,华夏大地正处水深火热之中。
我命令!伏波军全体官兵,坚决执行元老院一切命令,渡海北伐,肃清伪明反动军队,解放国土,同时肃清土匪、东虏、流寇,镇压反动派的一切反抗和捣乱行为。
元老院主席武装力量总司令王洛宾。”
“万岁!”席亚洲话音一落,集结在操场上的几千名士兵一起高呼。
列成方阵的部队三呼万岁,每个人都知道,首长们要逐鹿中原,夺取天下了!
宣读完北伐命令,席亚洲用目光扫视了下面的一个个蓝灰的方阵,大声道:
“出旗!”政委又高声说,旗手高举着一面鹰旗从队伍的后排走了上来。旗帜已显的很破旧,大红色的旗面已成了灰红色,可旗帜上的铁拳麦穗齿轮图案和下面的s.s.a.e”花体拉丁文字母依旧清晰可见。
田凉知道,这面旗帜就是第二次反围剿战斗中树立在土堤上的军旗。他是参加过这次战役的,想起当时在土堤上接战的情境,他不由得热血沸腾。
“请大家举起左手,放在你们的左胸前,面对我们的军旗宣誓。”席亚洲话音一落的霎那间,田凉已经激动得肌肉紧绷,两耳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控制,他跟着领誓人一字一句地念着:“为了元老院和人民,我愿牺牲自己,勇往直前,英勇战斗……”
军乐奏响了,是从营地里的大喇叭上放出来得,伏波军进行曲的声音回荡在营区上空。“万岁”“万岁”的吼叫声传遍了整个马袅半岛。田凉紧握指挥刀的刀柄,整个身心都充满了力量,如果这个时候就能为元老院战死沙场,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节 出征
宣誓结束之后,下达了“回营整装,即刻开饭”的命令。田凉回到连里,正要关照炊事班赶紧开饭。
因为要开拔了,炊事班把连队厨房里余下的好东西全烹煮了,伙食堪比过年。一大盘一大盘的烤香肠、红烧鸡块、白菜烩肉片……端上来,数量管够,你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
今天的米饭也换了,不是糙米饭,而是真正的白米饭。热气腾腾的。
炊事班长是个老头兵,因为年龄太大就留在留守队里了,一边给大家打饭一边认真的说道:“弟兄们!使劲的吃吧,要吃饱啊。等过了海,不知道啥时候能吃上这样的好饭呢!”说着话的时候田凉看到他眼圈都红了,他也不觉有些揪心。
看到连里的士兵表情都不太自然,田凉正要说些什么,炊事班长拿出了一瓶朗姆酒,拿出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炊事班长是个山东人,他端起酒碗,用带着浓厚口音的新话说道:“弟兄们就要出兵放马见仗了,场面话俺就不说了,就说几句吉利话吧。”他说着将碗一举,“祝大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长命百岁,公侯万代!”说罢一饮而尽,将碗一照。
田凉举起酒杯:“为了元老院和人民,为了胜利!干杯”
全连官兵一起举杯高喊着:“为了元老院和人民,为了胜利――干杯!”
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马袅基地的大门打开了,旗手护持着新近授予的华南军的鹰旗第一个走了出来。红色的鹰旗在阳光中飘动,银色的双头鹰雄踞其上。旗杆上悬挂着华丽的金色的饰索和黑白绶带。
鹰旗下席亚洲全身戎装,骑着战马昂然而出。他的身后,是由前日本马上武士组成的骑兵卫队,后面,伴随着鼓点和笛声是一个又一个连队:步兵、炮兵、工兵、辎重兵……马蹄的的,车轮滚滚。
基地旁的田地里,水渠旁,正在劳作的农夫们直起身子,望着焕然一新,军容严整的军队从基地里开出了。一队又一队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们从响彻云霄的口号声中早已知道部队要出征。这会看到部队开出来了,丢下手中的农活,纷纷涌上了路基。
那些家就在附近的官兵的家眷们,早就得到了部队要开拔的消息,待在路旁等待着,期望能够见到自己的亲人一面,现在看到部队出来了,纷纷跑到路边,焦急的分辨着走过去的士兵。
田凉走在自己连队的连旗下。他他看到新任的第10营营长林福的一家人:父母、老婆还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还抱在手里,巴巴的等在路边,拉着林福不知道在说什么。林营长虽然扳着面孔。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是他不停的抚摸着孩子们的头,田凉忽然不忍心看下去了。
还好我是无牵无挂。一身轻松。他这样想着。
“你们可要平安回来啊,回去天天给你们烧香……”一个经常受部队里照顾的老太婆好不容易爬上了路基。大声说道。
“乡亲们再见了,等着我们回来!”一个士兵大声说着。
“大军!你们走好咯!”老农流泪了!邻居流泪了!村民们都流泪了!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流下了依依不舍泪水。
不知道哪一个连队。唱起了《伏波军行军歌》
当兵就当伏波军,当兵就当伏波军,处处士农来欢迎,退伍五来不愁贫,
官长士兵都一样,会做工的有工做,没有人来压迫人。会耕田的有田耕。
当兵就当伏波军,当兵就当伏波军,配合元老打敌人,冲锋陷阵杀敌人,
土豪劣绅和地主,还有东虏野猪皮流寇土匪和阉党,杀他一个不留情!
歌声越来越嘹亮,直冲霄汉。蓝色的天空下,蓝灰色的大军如同一条巨蟒,从马袅一路向博铺延伸着。
博铺港已经做好了部队出征的准备,码头上帆樯如林,为了确保运送安全,这次输送部队全部使用t800级别的大型帆船,从西班牙人手里缴获的盖伦船也用上了。因为缺少燃料很少出动的大鲸号平甲板驳船也收拾一新,用作运载军马和火炮的船只。
物质和火炮已经装上了船,用绳索捆扎结实。水手们在甲板上等候着。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博铺的街道,从距离镇区很远的地方起,街道两旁就挤满了来送行的士兵家属和欢送部队出征的百姓,人山人海。博铺的街道张灯结彩,悬挂着一条又一条的横幅和旗帜。一群群的学生穿着制服拿着启明星旗的小纸旗挥舞着,欢呼着。
一面、二面、三面……几十面,几百面军旗在猎猎飞扬。
这些旗帜,样式图案各不相同。有蓝色的启明星国旗,有齿轮麦穗铁拳伏波军军旗,有绣着各种图案,绶带上标记着战功和勋章的陆军营旗,元老的个人旗……各式各样的在晴空中飘舞。
旗下,伴随着军歌行进的是以三列纵队行军的士兵们,他们穿着全新的五式军服,背着背囊和武器,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步履整齐的沿着街道向码头行进。
陆军的四个步兵营:第1、第8、第9和第10营,华南军军司令部、军和旅的后勤和直属部队,从马袅堡徒步行军来到这里。他们将在这里上船,前往北上的第一个目的地:香港。
旗帜、彩带、欢呼声,在这一片喧嚣声中,田凉昂首挺胸的随着歌声的节奏走着,享受着街道两侧投来得热烈目光和欢呼声。他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自己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光荣啊。他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时候他看到前面一队里,一个军官正在阔步前进,看军衔应该也是个连长之类。他的旁边有一个穿着漂亮的归化民女性也在拼命走着跟上他的脚步。她是军官的妻子吧,前来送别丈夫的。看着她一直跟着部队行军而没有离开的的身姿,不禁对她对丈夫的思念之心而感到激动。
一定要活着回来呀,不然可就辜负你的老婆了!他默默的说着。
在东门市,部队离开营房后一小时,新任的元老院主席王洛宾身穿一身没有军衔的五式陆军军服,乘坐敞篷马车前往东门市体育馆开会。这里被临时作为会场,不但集中了大多数在临高的元老,海南各县咨议局的委员们也被召来出席。
马车由三十六名衣着华丽的骑兵簇拥着,前导旗手分别手持启明星国旗、元老院主席旗和王洛宾的元老个人旗。队列沿着大道小跑而来。一路上家家户户挂着国旗。街头巷尾满是兴奋激昂的人群,欢笑与呼号交杂一片,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朝着队列而来,
王洛宾的马车来到了靠近码头的一片货场,这里已经被清理出来作为出征仪式的场所,场地中央树立着巨大的扎彩门。门旁搭建了临时的主席台。当马车停在主席台下,王洛宾下车向群众挥手致意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元老院万岁”的口号声,接着所有的人都高喊起“万岁”来,无数的小旗子如同海潮一般拼命的挥动起来。
他登上主席台,元老院中的主要官员都已经到来,王洛宾和众人寒暄几句,等着席亚洲率领的部队的到来。
华南军的军旗由远及近,队列来到台下站住了脚步。席亚洲骑着马来到主席台下,翻身下马,他拽了下军服的下摆,扶着指挥刀阔步上台。来到王洛宾面前,“啪”的一声,立正敬礼,一字一顿的大声报告道:
“伏波军!华南军司令官!陆军少将!席亚洲!向您报告:请求准予出发!”
王洛宾大声道:“准予出发!”
席亚洲转身下台,翻身上马,一提马缰。这时候王洛宾拿过一个大号角,吹起了出征号来。
呜――
低沉的号音回荡在博铺的上空。
“主席首长亲自操号了!”
这个消息,如同波浪卷过大海,瞬间传遍了人群。
“要夺取天下了!”
所有的人在心中都掠过了这句话。
“出发!”席亚洲手中的马鞭一扬。
部队开始通过主席台接受检阅,这时候从扩音喇叭中传出了《伏波军将士出征歌》。
全国动刀兵,一起来出征,
你看那大旗飘扬多威风。
这路人马哪里来?
天涯海角数琼州。
军民要齐心,
救国打先锋。
这一个主张全国都响应。
今番渡得海峡来,
要把敌人消灭净,
今番渡得海峡来,
要把敌人消灭净。
能将带精兵,
威武世无伦,
红旗下是咱领袖元老院。
光复汴梁城,
再下幽燕地。
剿灭流寇享太平,
剿灭流寇享太平。
齐齐出关打东虏,
还我华夏好河山。
杀退鞑子兵一齐下关东
百姓们欢呼咱们子弟兵
工农大众要解放
中国革命要成功
工农大众要解放
中国革命要成功
开始是扩音器里合唱团的歌声,接着所有的部队,欢送的人群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如惊雷的一般,回荡在东南的天空之中。(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节 第4营
自从广州大世界开建以来,每天都有一两艘明轮拖船拖着长长的驳船行列,从香港启程,进入珠江口,沿江上溯直抵广州城下。
装着会转的水车轮子突突的冒着黑烟和蒸汽的船本来在珠江上已经够显眼了,它还能拖着一队船逆流上行,对沿江百姓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西洋镜。
于是每天都有人候着点蹲在距离航道最近的地方等着拖船队经过,也有人嫌在岸上看得不真切,乘了小船在江面上候着看得。还有船因为凑得太近,被拖船队掀起的浪花“浪沉”,把看热闹的人小命送掉。
上行的驳船队上装运的大多是建筑材料,这些覆盖着油布,船身被压得低低的驳船上不仅有临高产的钢筋、水泥和玻璃,还有从各处筹备而来的沙石砖瓦和石灰。
除了这些粗笨的散货,还有用草绳和木箱仔细包装着的,让所有人都为之眼红的“澳洲货”,这些货物被卸载在大世界码头。然后船只又装上已经储运在码头堆栈和仓库里的各种货物。澳洲人从广州采购的,来自整个广州府乃至全广东的货物在这里上船顺流运往香港。在那里再被转驳到一艘艘前往不同方向的大船上。
如今大部分人的新鲜劲已过,尽管船队的穿梭更加频繁,货物越来越多样,但广州的土著对于澳洲人这喷着滚滚黑烟,发出着在广州北门外都能听到的巨大轰鸣,可以逆风逆水而行的“火轮船”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有人兴冲冲的跑去观看的,肯定是新来本地的外方人。
眼下正值年关。市面冷清,急景凋年的人也没有瞧热闹的兴致。新年的鞭炮声硝烟四处响起的这个黄昏,除了那些做一天吃一天的渔民和好奇的追逐着每一艘轮船的孩童外。谁都没在意珠江上开来的又一支船队。
年前几个月,据说是因为广州大世界即将开张的缘故,从香港来得拖船队每天都有十几列,上面装满了大世界用的各种设备和物资。所以此刻这支船队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船队有三艘拖轮。每艘拖轮后都拖着六七艘用油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驳船。然而轻快的行进速度和并不深的吃水表明,这些船上并没有装多么重的货物。
年前已经完成招商的广州大世界这几天宣布过年暂停工作三天,据说是准备着过完年正式开张。包括码头工人在内的所有当地雇工三天假期。雇工们领了年前的工钱和赏赐的年货后,便都喜滋滋的回家过年去了。
所以此刻大世界码头上一个码头工人也没有。似乎并不担心没了码头工人该如何卸货。驳船队不紧不慢的依次靠上了码头。在低沉压抑的呼号声中,船舱门依次打开,显出了这次非同寻常的货物――船舱内满满的全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压低了声音的号令一层层传递下去。士兵们依次鱼贯而出,踏着船间的踏板,走上栈桥整队,然后整齐有序的走向码头。
此时码头上早已经有人等候。尽管只有寥寥数人,内部的人却知道这已经算得上是地方接待的最高规格:在场的全部是广东方面的元老和高级归化民干部,一个当地土著也没有。
“这里也tmd够冷的。”王瑞相紧了紧身上的呢大衣,扶了扶头上的狗皮帽子,确认了一下形象后,便昂首挺胸不紧不慢的走下船。
王瑞相其实没有军职。他虽然长期和军队走得很近,也搞些武器研发项目,但是本职却在机械部门,只是天生好动的个性使得他经常会被抽调外外派。这次他随华南军到广州来。挂得名义是“机械总监”。顾名思义就是元老院在广东的总工程师。大到战舰锅炉,小到米尼枪上的刺刀卡笋,只要归化民技工解决不了的问题。都由他负责处理。他还要负责监督安装、维护所有即将被送到广东来得各种机械设备。总之,这是一个繁重又琐碎的工作。
不过王瑞相很满意这个任命。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
士兵队列在归化民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已经开始进入码头后方的仓储区。仓储区是一个周长数百米的砖房围成的大院子。正适合军队驻扎。大世界的军民两用的仓储区设计能力至少能驻扎2个齐装满员的步兵营和若干个连的炮兵、工兵和辎重兵。
此时正在仓储区的大门口目送着军队进入的是郭逸。第一批抵达的是陆军第4营。这是原驻香港的部队,因为长期在香港屯驻。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大多数士兵即使不会说,也能大致听懂粤语。这几年第4营的军官在对外情报局的指导下在珠三角地区进行过广泛的参谋旅行,搜集了大量的资料,还在沿海许多地点进行了营、连级别的作战演习。是对粤作战准备最为充分的营,由这个营来打前锋也就毫不奇怪了。
作为元老院最早建立的营级部队,它的装备和训练都相当完备。仅仅这么全副武装的队列行军,气势就已经是咄咄逼人。
郭逸擦着了火柴,因为天气冷,他又有些紧张,火柴擦了几次才擦着,他点着了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
身为广东方面最高负责人的郭逸为了筹备军队入驻已经忙碌了几个月。他除了要帮助联勤部门进行后勤保障工作,还要进行广州和周边地区的社会情况、风土地理等基本情报的搜集整理工作。
在广东,军事上不会有多大的悬念,关键是如何治理。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郭逸看着自己的雪茄烟头,江风很大,吹在他身上冷飕飕的。
自己总算是不用再挑这个担子了。他听在临高的广雷系的朋友们说,他的下一个任命很可能是担任海南某县的县长,为下一步出任高级地方官员作资历上的准备。据说,元老院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江南。
江南是大明最大的财赋重地,人口众多,工商业发达。这样的地方一旦吃下来,肯定要派熟悉大明城市和经济生活的元老去主持局面的。
王瑞相随着行军队列走上前来,却看到郭逸一个人站在大门边,正望着行进的军队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凑上去打招呼。
“他们几个都已经进去了么?”
“嗯,都进去了。就剩你了。”郭逸回头望了一眼,“这次来的人可真是不少。”
“那可是。今天明天就要来一整个满编营。一千多号人呢。”王瑞相跨进大门,“看他们这套行头怎么样?新军服特有范吧。在北方都这样。我在北方也一次带过上千人,呃,当然那都是相当弱鸡的难民,三十个拿着刀的骑兵就能把几千难民砍个精光。不过呢……”他转过身,正了正前的扣子,“现在他们都是元老院治下的勇士了。”王瑞相夸张的挥起手,昂首面向夜幕即将降临的天空:“几年之内,我们就可以把这整个广东,不管他是穷的富的,大的小的,善的恶的,统统一口吞下!这里,即将会成为我们的地盘!”
大世界的“里番”――元老们用这个词来称呼大世界力不许土著进入的后院部分――已经为部队准备好了一切,至于随军前来的元老,自然也有接风洗尘的安排。
在后院主塔楼上,已经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广州站的全体元老和所有目前在广州的元老都出席了这次宴会,许多人已经是多年未见。王瑞相在看到了林佰光,只有在开全体大会的时候还出现一下之外,在临高根本看不到人影。
谁也不知道林佰光在忙什么,不过从他的打扮和留着发髻这点来看,他大约是在大明活动,不是在大明经商就是搞什么秘密工作。
林佰光这几年足迹踏遍了两广和福建各地。期间还到过江南和山东。说是干得情报搜集工作,但是他的情报搜集工作与众不同,重点在各地的道路、民生、物产、习俗等社会经济生活方面。为元老院提供未来的治理施政的参考。
闲暇时光,他就反复读黄宗羲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和大图书馆为他弄来的各种明清时代出版的“当官指南”,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福惠全书》。再结合他当初当县办主任时候的经验,撰写了《县政府施政纲要》,已经被元老院选择作为干部培训班的教材之一。
林佰光此时已经接到了任命,他即将要出任军管会的副主任,主持广东军管会的日常工作。他在心里已经作好了打算,重点就在广州府的15县1州。吞并广东的第一步是珠三角地区,而广州府几乎完全涵盖了整个珠三角。只有把这块地方吃下去消化好,才能成为吞并全省的根据地。自己的责任之重,面对的挑战之大,让林佰光跃跃欲试。(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节 香港
酒宴并不丰盛,大战在即,大吃大喝传到临高去总不是什么美事。林元老因为长期不露面,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不得不和在座的诸位元老寒喧一番。自然他对最近几年一直在干什么是守口如瓶。
随着他一起来到大世界的,是他和对外情报局这几年的心血:厚厚的几大箱《广东全省情况汇编》,其中不仅有大图书馆从前时空带来整理复制的两广地区重要军事要地资料和近三年内的重大气候地震纪录,还包括他们这几年来搜集的情报――以便随时调用。
但是这并非他这么早就来到广州的主要原因。实际上他还担负着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执行一系列的“斩首”。
对外情报局给珠江口到广州的各处要隘关卡的主官编制了一份名录。在攻势正式发动前,会有专人去“劝说”他们到时候“合作”。条件有保证他个人和全家生命财产安全、提供可观的贿赂、安全的退路应有尽有。
根据掌握的资料,林佰光有信心从香港出发的华南军会像当初美军进入伊拉克那样,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巴格达。
“不过,到了巴格达,可不能像美军那样……”他想着,冷眼看着宴会的主角们:各种“马到成功”“名垂青史”预祝的中心——席亚洲盼故自得、朱鸣夏踌躇满志、游老虎眉飞色舞……林元老和光同尘,跟着热闹了一把,也冷眼看良久。趁着席上气氛进入**,悄然迈步门外。
门口的两名卫兵见是元老。挺身、行礼。林佰光交待 “我随便走走”,缓缓下阶往最高层的瞭望台而去。
瞭望台上除了一台临高制造的单筒望远镜之外就只有哨兵在执勤了。林佰光摇了摇手,要士兵随意。他站在瞭望台上注视着不远处的广州城。城里的灯火按照本时空标准堪称“辉煌”――他去过的不少地方。入夜之后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是有灯光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的死寂。
“辉煌”的灯火将广州城城墙、城楼勾勒出来一个漆黑的影子。这就是中国南方或者不如说整个亚洲南部最大的城市了,这近百万人口的城市里蓄积了数不尽的财富。即使按照后世的标准,这也是个花花世界。这么一个充满了诱惑的战利品!元老院竟然能够忍了五年,一声不吭的在荒蛮的小县城里种田,直到今天。
林佰光并不认为元老院的“乌龟流”发展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这是稳妥又理性的做法。唯一的问题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他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只有三十六岁。现在却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了。等到完成统一全国,制霸东亚的目标,大约他也要年届花甲了。
不过这几年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觉得体能和精力有所衰退。他对自己身体机能的衰退。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有过非常明显的感觉。但是眼下已经跨入四十,不论是体能还是精力,反而比d日那会还要好些。
要说是自己这几年“健康”的生活所赐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他注意到这点是因为他回临高开全体大会的时候见到了几位多年未见过得女元老,容貌都没有明显的变化。要知道人朝夕相处,相貌的变化就很难察觉,若是几年不见,变化就会非常显眼。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他点着了一支雪茄。
就在距离广州不到一百公里远的海上,三艘h800运输船和一艘护航的巡逻艇正在编队航行,这是从临高出发的第10步兵营和军、旅两级的直属队的一部分。田凉和他的连队也在其中一条船上。
士兵们随身携带步枪、刺刀和携行装具上船。部队里不少人对这种熟悉的船只船抱有复杂的感情:当初正是这些船把他们从无间地狱里带走。让他们得以新生。可是旅途的颠簸和路上死去之后被直接抛入大海的亲人又给他们留下了阴郁的回忆。
田凉逐一检查着各班的安顿情况。给士兵们的空间很小,舱位都是分隔成上下两层,爬进去之后只能坐着。
平均一个人占有的面积大约只有一个平方米。把个人携带装具放下就已经没什么空间了,如果一个人想躺下睡觉的话。得把背包当枕头,毯子拆开才行。
船舱都是在运兵前突击洗刷过得,环境倒还干净。只是空间狭窄。光线昏暗。除了靠近甲板舱口的舱位能够借助格子栅的舱盖有点亮光之外,其他地方就只能依靠挂在通道上的马灯照明了。
田凉督促着士兵们把行李装具都安顿好。每个班都发了一个有盖子的铁皮桶,这是所谓的“呕吐桶”。
连里的卫生员来回巡视分发镇定药物。督促士兵们躺下休息,预防晕船。
田凉的住处比士兵们稍好,他和连里的另外两名军官享用一张三层铺,还有一张悬挂在墙壁上可以支起来的小桌子。
他巡视完部队之后出去来到甲板上,船头上又安装起里运输人员牲畜时候才有的装备,一个扇形的帆布幕收集新鲜空气,然后通过一个布制的导管输送到船内。
站在甲板上,琼州海峡两岸的风景都历历在目,沿岸的村落城镇里,灯火星星点点。头顶上,绳索发出吱吱嘎嘎的拉动声,风帆发出“噗噗”声。随着船只前行,沉浸在暮色中的博铺镇的灯火依稀渐远。田凉靠舷墙旁紧紧的握着侧舷上的绳索扶手。一股热流涌上的胸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这么默默的站着。
第二天田凉很早就醒了,在这拥挤颠簸的船上睡得并不踏实。他穿上外套来到甲板上。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士兵和军官在呼吸新鲜空气顺便解决生理问题。
船上自然是没有厕所的,好在当初在运载难民的时候就有了解决方案,具体对策就是甲板外侧的扶手外面,悬空伸出一组木制构件,用结实的木板构成的。没有屋顶也没有围墙,地板仅仅是两条相隔恰到好处的木板。安全起见,旁边装有抓握用得栏杆,上去“方便”的人,还得把船舷上一个活扣的绳圈套在自己的y武装带上,这样万一掉下去还有挽救的余地。
“厕所”虽说简陋,使用却很干净,不需要清理。缺点是集中排放的大量人体排泄物会吸引来鲨鱼--掉下去肯定没救了。
船上淡水有限,又涌上来这么多的士兵,每人供应一茶缸水,田凉先漱了口,余下的倒在毛巾上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时候开饭的钟已经响个不停了。
船上伙房的水兵们已经开始供应早饭了。士兵们在船上的伙食是由海军保障的,田凉原以为会给他们吃“糊糊”,这是他在多次航渡中常吃吃得伙食,没想到送来得竟然是装在马口铁饭盒里的蒸米饭――用得是速食米,米饭上还有大片的鱼板和腌萝卜丝。大酱海带萝卜丝汤是用保温桶拎来得,吃过饭之后喝一碗浑身都觉得舒服。
田凉没有晕船,早饭吃得很香。吃完早饭,每人又分到一饭盒水洗餐具。
为了保持士气和维护健康起见,所有人员只要不是病号,吃过早饭之后都要轮流上甲板集合做操,向启明星旗三呼“万岁”。
就这样,船队一路前行,几天之后顺利的进入了香港锚地。
早晨的海风凉爽轻拂面庞,清新沁肺。
码头上的吊车,在“吐吐吐”地吼叫,黑色钢臂在刺目的阳光中晃动。在军用物资堆码得象小山似的场地上,蒸汽车头拖着车厢尖叫着,从身旁开过,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
中环码头犹如揭开顶的“蚁巢”——一片热火朝天。输送船队停泊在港内,在轻烟中一字儿排列挤在栈桥旁:大型的和谐轮、盖伦船、各种大型广船、福船密密麻麻停靠着,人员换乘、物资吊装忙碌不已。
船舰上、码头上,简直每个角落都有人在走动、忙碌,机器嘶吼、轰鸣、移动,几乎每处海水上方都有物资吊装起落。
在中环的大碉堡外海近侧,有几艘往外海巡逻的小船,甲板几个穿白军服的水手,在明镜般平静的 绿色水面上行驶,激起小小的v字形波纹。 海军的战舰立春、掣电、扬波、震洋威严地排成两列,白烟从烟囱上升飘散开——升火待发,稍外侧成群的巡逻艇和特务艇,一簇簇的白色帆帆樯。大型战舰白色的遮阳篷已经架起,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华南军各部将在这里完成全军集结和休整,随后换乘内河船舰进入珠江,正式发动进攻。
新到陆军步兵第10营、部分军和旅的直属部队正在卸载下船。虽有准备及预案,将各部所需的大型装备和大行李的先行船运到港,但是人员和随行的小行李还需半天时间才能卸载完毕。(未完待续。)
第五十节 刺杀
10营的人员背起小山般的背包正在慢腾腾排队下船。直属队的士兵正整齐的以班为单位在甲板上耐心的等侯。
白色太阳照耀下,晨雾样的轻烟笼罩在圣女湾的海面上,远远穿梭行驶着的巡逻蒸汽船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灰白色的影子在移动。巡逻船上的轮机声,随着微寒的清冷的风播送过来。
中环码头附近设立了临时营房,到达香港的部队和琼崖支队的北上干部暂时安置在这里,等待出发的命令。
第10营在码头完成集结点名之后,全营开拔往宿营地而去。
香港很少有居民,只有少数军事化管理的农垦据点有少量的农民和渔民从事农业生产,除此之外,就是军人和为军队服务的“军工”了。
军工们不但负责装卸货物,也在岛上的联勤工厂工作,利用香港这个转运中心的便利条件,从外界输入各种原料,为军队生产食品、被服、车辆和船只。是联勤总部在南方的最大补给点。
所以这里很少有商业气氛,除了在商业港口区有店铺货栈外,其他地方完全处于“军事管制”的状态下,走在路上的人全是穿着各式各样制服的归化民。
来到这里,就能更深切的体会到临战前的紧张气氛了。
第10营在营区安顿妥当之后,全营除了晕船的病号之外,下午全体都到教练场上进行操练。
在教练场上的,是先期抵达的第1步兵营。这个营的底子是元老院最早的武装力量马袅保安团,不但历史长。还参加过第一、第二次反围剿等一系列重大战役,鹰旗上的荣誉绶带最多。是元老院的老底子部队。它后面建立起来的各营又是以抽调1营的军官和骨干为种子建立起来的。第1营长期拱卫临高。俨然是“元老院的近卫军”,因而全营上下的荣誉感极强。战技术水平也是各营中最好的。
“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教练场上,教官正在作操练前的讲评,“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工作业共五项,这是每个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既是战场之必需,也是伏波军军人之必须;每个步兵都得会,不分干部战士;光会还不行,而且要过硬。”
两个头带特制护具的教官正抓紧乘着登船的时间空档。在中间给士兵们讲解、表演刺杀对抗要点,边说边示范。
两军对垒,士兵对杀,人与人的直接对抗。是书面上无法模拟出来的。如真是面对刺刀,一般人都得两腿发酸。田凉还记得有一次训练,一位元老军官拿起一支带刺刀的sks,来到他所在队前挨个比划。啪的一声,泛着白青寒光的棱刺一杵,刀尖直接逼在眼前,逼问感觉。田凉清楚记得那次立即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四肢发酸。后背发凉,憋不住尿,人一下就被抽空了,全身的汗“刷”地一下都出来了。他一个挨一个的比划。挨个问感觉,个个如此。有人被当场吓得小便**,有得干脆昏了过去。
简单讲完之后。两营向后挪出一片空场地,开始派出的刺杀尖子对抗训练。
刺杀对抗训练是两个战士面对面的搏杀训练。双方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头戴护头。面部是铁制护网,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抗双方手持特制木枪,像全身批甲的武士一样,威武无比。
规则——谁第一枪刺中对方胸部为胜。
刺杀对抗特别激烈,针锋相对,龙腾虎跃,杀声如雷鸣,高手出场时,往往几秒钟,顶多是十几秒钟的激烈搏斗,猛然,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教官叫停,对方就完蛋了,激烈的对抗戛然而止,胜负分明。一位教官说,在战场就这样,硬碰硬,谁更硬,一枪就把对方捅死了,毫不含糊。
四周千双眼睛紧紧盯着场上对刺的兄弟,时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双方沉重的鼻息、木枪啪啪碰击;突然叫好声乍起,掌声雷动,为自己营加油嘶吼得脖颈青筋暴起。任何连队历来最重团结荣誉,此刻谁也不能落下场面、免得日后提起讥笑。
10营本都是新近成立的连队,虽然很多老兵,但是大多数还是新兵。比起老兵比例高的1营来说显得逊色许多。还没一顿饭功夫,1营渐渐开始局面占优,连续赢了3个人。胜利得一方得意扬扬,鼓掌、喝彩不仅更加起劲,还偶尔传出“10营软蛋,回家加练”的不和谐。
10营干部坐不住了,几顶军帽凑在嘀咕一番,林福大声道:“1连长黄熊,上!”
这边1营哗然,第1连是掷弹兵连,全营中的精锐。能当这个连的连长的都是要提拔的资深军官。而且连长黄熊不仅在全军所有的连长资历中最老――元老院开始起家就从龙――自己原来还是蓟州镇把总,自夸刀法、枪法自幼家传勤练,平时也在大家面前耍耍把势。
1营的余志潜自然不干,瞅了一眼其中一位皮肤白皙、壮实的教官,对着林福嚷嚷:“欺负新兵娃娃才摸枪几个月。林营长,你怎么也不亲自上?”
“知道斗不过10营的人,让你们再练几个月,服服气!”
“不!过了今天这店儿,我们没时间磨蹭……..”
两营的军官生怕在士兵面前露怯,互不相让,一旁斗起嘴来。
那位胖教官愣了一下,摸摸下巴,抽出一把卸下的刺刀。环顾了一下大家,道:“你们快点,咱们继续。”
“兔崽子们,”教官把刺刀猛地一举,“什么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依靠的伙伴?”
“是刺刀!”
“你们这群娘炮,我听不见!”
“什么是我们最忠诚、最可依靠的伙伴?”
“是刺刀——” 海啸般回答。
“什么能无畏应对冲到面前敌人?”
“是刺刀!”
“什么能证明勇敢,关键时刻让敌人胆寒?”
“是刺刀!”
很快两营达成了最后一致,各派一名代表不限资厉,三局走人。10营自然是刺杀高手1连长黄熊。
余志潜沉声道:“符富,出列!”
符富不高,虎头虎脑的,但已经长得很壮实了,早已不是参加保安团时的那副羸弱。穿戴护具和面罩整齐。这个当初只是指望当个少尉的人现在已经是中尉副连长了。
开场就比武,比武少废话。
胖教官一声令下:“开始!”刺杀对抗就开始了。
两人迅速出枪,直冲对方,急速碎步前出,两人接近至相隔两米左右的时候,“喀”的一声!两支木枪瞬间交叉对持起来,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
双方在场上交替进退,或是高个子黄熊进,矮个子符富退;或是矮个子进,高个子退;再不,就是双方以木枪的交叉点为圆心,顺圆周方向左右移动,步履或急或缓;两人都不出声,既不喊杀,也不出枪突刺,比武场上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慌;阳光烤人,汽笛缓缓低沉,场上就看见他俩在拼杀;只听见两杆木枪不断地猛烈撞击,发出“啪”“啪”的声响,那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木枪撞击声:沉闷而短促。那声音让人心颤:担心木枪会撞断。
这是双方在试探,高手开场常常如此。
“哗……”突然,全场爆发出巨大的掌声,掌声中,胖教官高喊一声“停”!只见符富立即收枪立正,黄熊仿佛被人猛推了一把,他急速后退了几步,后腿一撑停住,双手仍紧握着木枪,几乎没有停顿,他迅速站直成立正姿势。
还有人似乎没有看清,晃晃脑袋,问旁边的人。
片刻后,教官口令:“开始!”双方出枪疾步向前,又成对持状态,第二轮开始了,谁也不敢走神,两眼紧盯着两人不放。
此时,黄熊似乎有意伸长了手臂,他臂长,出枪就长,他枪头顶在符富的脸前晃动;符富也有意放下腰,往高个子黄熊的腰下出枪——“掏下”;黄熊也有招,只要符富稍微接近,或企图出枪,黄熊就居高临下用枪往下砸,砸得矮个子抬不起枪,近不了身,他们称此为“压打刺”;突然,高黄熊一个跨步突刺,符富接连往后蹦了三下,才没挨枪,接着,俩人在场上进退,横向移动,他俩交替着出枪突刺,一时间场上喊杀声震天,但谁也没有刺中对方,已经听得见他们大声喘气的声音。
看得出,黄熊在寻机闪近符富,对恃中,符富猛然一个防左刺,但没有听到木枪的猛烈撞击声,只听见黄熊亢奋的“杀”声中冲出一个沉闷而有力的声音:“砰!”这是枪头击中护胸的声音,裁判叫“停”,只见符富踉跄后退了几步,几乎坐在地上,此时,黄熊已收枪,面向教官成立正姿势。
又是一片巨大的掌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队伍中有唧唧喳喳的声音,很多人也很茫然。(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节 交易
第三回合,双方的节奏明显加快了,运动半径也明显扩大,两人在场中大距离地进退,攻防在双方之间交替变换,两支木枪在猛烈地撞击,杀声迭起,针锋相对。←UU小说,www.uu234.com大家都感觉到黄熊加快了进攻的节奏和力度,逼着符富向一方所在的方向后退,眼看符富很快就要踩着观看战士了。
“让下,让下”有人朝后面提醒并挪挪位子,突然,脑后响起“啪”的一声,如炸雷一般,回头一看,只见符富成持枪立正姿势立于场边,黄熊已坐在地上,双手仍紧握木枪,但枪头没了,枪头在地上,有一尺多长。
又是一片巨大的掌声。
对抗结束了,双方都脱下了护头,他俩像刚从海里爬出来的一样,满头是汗水。护具的脖领处全湿了,他俩都不断地用手指抹眼睛。近正午的日头下,符富紧闭着双眼,脸冲着天,满脸灿烂,笑得很傻。
总得对抗的结果是1营获胜。各连收队开始山地拉练训练,海风徐送,吹起旗帜,伴着歌声《拼刺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进军命令起风暴,
咱站在最前哨,
我们的仇恨深,
我们的觉悟高,
篡明胆敢要阻挠,
给他一刺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枪杆寒星工农造,
服从元老院教导,
戳坏崇祯佬,
毒草连根刨,
对准猪皮黄呔鸡。
给他一刺刀!
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野蛮封建反动派——
最怕这一着,
胸怀全世界。
钢枪握得牢,
任何敌人——
在咱刀下
跑不掉!
杀!
杀!
杀!
广州城。
紫明楼的高级包厢里。“私密表演”刚刚结束,半裸着的波斯舞女盈盈一拜,就要下来斟酒。任福轻轻挥手,舞女知道两位大爷有事情要谈,便又福了一福,披起斗篷退了出去。
包厢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丝竹悠悠扬扬,配合着不见天日,却有装饰的奢华富丽的环境。甜腻的水果香气……让人有一种醉生梦死的虚幻感。
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四仰八叉的靠在,虽然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声色犬马之所,却看不到他脸上有多少的享受的神情。
看他的服饰不贵不贱,身材孔武有力,神情不怒自威,不似士农工商,却是个武夫。
任福满脸笑意,拿起酒壶给他斟上酒。一边:“刘总爷,上回我和您说得事,或准或驳你得给个消息吧。”
被叫做刘总爷的人没有接过酒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事……是不是再看看?”
“瞧您说得。”任福笑得很谄媚,一看就是长期混迹欢场,替人捧脚脱靴的清客帮闲。“这又不是您老选姑娘,看看再说。人那是军国大事。等不得呀……”
刘总爷有些生气,道:“我也知道这是军国大事。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才说再看看,再看看。”
任福依旧满脸堆笑:“您瞧,如今天下大势怎么样小的不敢说,可就这广东的大势如何大伙都瞧得明明白白的。您老在虎门当门神,这几年澳洲人也没少给您好处――其实您老也知道,他们也不是非给不可不是?”
这位刘总爷是虎门寨千总。自从广州战役伏波军军冲破虎门,火烧五羊驿之后,珠江口沿岸的防御体系基本崩溃。熊文灿上任之后,铸炮造船募兵,重修了被伏波军摧毁的虎门寨和部分炮台,勉强重建了珠江口到白鹅潭的防御体系。
但是这个防御体系对澳洲人完全是开放的。经历过珠江口突入战役之火,本地的官绅军兵都知道自家无论如何设防在澳洲人面前不过是泥塑纸糊。悬挂着元老院旗号的船只公然在珠江上航行,没有任何战船、哨卡敢于拦截盘查。开始只是货船、商船,接着巡逻艇也公然上行到白鹅潭了。刘千总当了几年的虎门寨守将,对此心知肚明。
见他沉默不语,任福又轻轻道:“总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刘千总为难道:“任老弟!不是我不识时务,实在是事情太大呀!这……这……可是……造反……”说到“造反”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我可还有一家老小,万一……”
说着他沉吟了片刻,道:“这样罢,你去回澳洲人,这事要我打出旗号直接入伙是不成的,可是澳洲人在珠江上干什么,我就算一概没看到,营门一关一个兵丁也不出来。你看怎么样?”
任福冷笑道:“刘总爷,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如意了。就说你这虎门寨,抵得住澳洲人的大炮么?说句实在话,你不肯入伙,澳洲人也不过是多费点炮子火药,给你的弃暗投明的机会可只有一次,你可不要错过了……”
刘千总想了想,咬牙道:“好罢,我入伙便是!看这大明的气数也长不了了!”
“这才是俊杰。”任福端起酒杯,“我敬刘总爷一杯!”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千总皱眉道:“只是虎门寨里也有几百人,当兵的不要紧,只要有饷就成!倒是有几个百户棘手。”
任福知道这是在谈条件了,他想了想道:“你寨里欠多少军饷?”
“半年没发全饷了,零零落落加起来就发了一个半月的饷。”
刘千总其实打了个埋伏,其实是发了三个月的饷,他自己拿了一半。余下的一个半月的饷,层层盘剥七折八扣的,除了军官和亲兵家丁之外,多数人充其量就拿了一个月的军饷。
“饷的事好说。”任福很大度,“澳洲人最有钱,还怕发不出饷?到时只怕还有恩赏。几个百户有什么难处?”
刘总爷道:“其他人倒好说,有两个是鞑官出身。倒是有些棘手。”
这几个鞑官百户都是蒙元降明的蒙古、回回军人。这些人从元代起就世居广州,堪称广州老土地,对大明忠心耿耿。鞑官因为出身关系,向来同声共气,又是坐地虎出身,是虎门寨里是很大的一股势力,对刘千总这个外来户并不十分买账。想真要起事这些人肯定不答应。他们手里都有亲兵,寨中的营兵不少也出身本地各卫所,声气相通。万一这几个人振臂一呼,自己手下那些亲兵真未必压得住。
任福笑得阴险,“刘总爷也是一刀一枪挣出前程来得厮杀汉,他们愿意跟着刘总爷的,澳洲人也少不了好处;不愿意的,自然也有该去得地方。”
“什么地方?”刘千总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鸿门宴!”任福恶狠狠道,“到时候刘总爷可别当了项羽!”
刘千总默默点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又道:“不过他们手下那些人也不容易搞,都是乡亲街坊,有的还是亲戚……”
“这不就要看刘总爷您的手腕了嘛。”任福点头道,“都让澳洲人给您搞定了,您老还怎么显功呢?”
刘千总咬着牙点点通:“我知道了!任爷您说得是!”他又道,“只是到时候以何为号?总得有个标记,不然误伤了可不好。”
“战船悬五色旗为记,只要看到五色旗挂出,你就可以发动了!”任福道,“到时候你在营寨上挂出蓝旗,伏波军见了,自然会派人与你联络。”
“蓝旗,”刘千总摸着脑袋,“这可没有,我叫人去扯批蓝布来……”
“不用这么费事。”任福又给他斟上了酒,“蓝旗,已经在总爷营中预备好了。只要到时总爷一声令下,宣布反正。自然会有人将旗帜献上。您老就只管坐享其成把。哈哈哈”。
刘千总也跟着干笑了几声,已经汗湿了背脊。要是自己想当反骨仔或是到时候见了信号没有动作,这献上蓝旗的人就是取自己首级之人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叛降大明,这个丘八心里颇为矛盾。他也是在和八排瑶打仗的时候,一刀一枪挣出来得官帽子,就这么丢了大明的官儿当澳洲人的官,说起来心里还有些可惜。
可是大明气数已尽,危在旦夕,这是人人都看得出的。这澳洲人即有钱,又能打仗,当初何总兵倾全省之兵去攻打,最后打了个大败仗不说,还惹得澳洲人进逼广州城下,最后不得不行款才退去。孰强孰弱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自己坚持要和澳洲人作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自己的就这么“投髡”,今后不知道前途又如何?听说他们那里的规矩和大明不同……
正纠结着,任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塞在他的手里:“你且拿去,这是澳洲人给你的家丁亲兵们的酒钱。”
刘千总不用看,就这入手的纸片的质感和大小就知道是德隆的汇票。他瞥了一眼:是个相当不错的数字。纠结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低声道:“愿为元老院效犬马之劳。”
任福笑了笑,“好说,好说!”他兴致甚高,拍了拍巴掌。着进来伺候的伙计道:“去把你们最好的番娘叫十个来让刘总爷选。记我的账。”(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节 新币制
林佰光听完贺新的汇报,点头示意他出去。用铅笔在自己的鹿皮笔记本上划上了一个符号。
从香港到广州的水路,沿岸的所有明军哨卡、所城大多已经和他们达成了“投诚”的协议。即使不愿意公然投澳的军官,也表示自己绝不会拦元老院的路,“自取灭亡”。
在风雨欲来的前夜,叛卖已经蔚然成风。几年前的广州战役打断了广东官军的脊梁骨――从而使得这一带的官兵无不“闻髡色变”。
无论他们相信不相信澳洲人有“逐鹿天下”的本事,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在澳洲人的“船坚炮利”的优势面前为大明尽忠却是个事实。
越是朝廷的既得利益者,在危机面前越不愿意为朝廷尽忠。林佰光在敌工工作中对这点的感触最为深刻。这些人拥有了太多的财富,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会尽量避免自己的人身财产受到损害。明廷敲骨吸髓征集来得粮饷供养出来的关宁军,将领们肥得完全丧失了为朝廷一战的勇气。
广东的明军虽然不是关宁军,但是军队的情况却并无二致,军官们各按层级和权力大小择肥而噬,侵吞军饷,盘剥士卒。除了供养自己的亲兵家丁之外,对部下的死活毫不关心。军队的腐朽败坏到了极点。伏波军一旦发动进攻势必是摧枯拉朽的局面。
但是林佰光和即将接管广东的元老们也很清楚,虽然官军已经腐朽败坏,但是毕竟是多年经营的地头蛇。不少营兵都是本地卫所出身,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家乡有深厚的感情,在强敌进逼的情况下难保不会出于“保家”的目的而坚决“卫国”。一鸦的时候。八旗绿营已经腐朽,面对英军进攻都是不堪一击,唯独英军进攻镇江的时候,当地的驻防八旗还是出死力坚守的。
击灭敌军并不费力,但是战火波及之下,生命财产都会遭到很大的破坏。其次溃兵四散入乡,立刻就会变成土匪,对乡村造成二次破坏,会加重元老院接管政权之后的社会治安任务。
因而军管会制定的对广东官军的政策的总体原则是尽量采用“和平”模式。争取其原建制“投诚”,然后再逐次加以改编吸收。至不济的也可以被装到海南岛去充实劳动大队。
“在争取他们投诚和接受改编上,他们真心实意是最好,三心二意也无所谓。”文德嗣在军管会元老的会议上总结道,“只要能够接受和平改编的,他愿意留也好,愿意跑路也好,我们都可以任其自便。至于用一点钱收买也没问题――收买几个百户千户,比打仗消耗的军费和士兵的抚恤金便宜多了。只要军队接受改编。剩下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们了。”
在这样的总体原则之下,林佰光指挥情报网大肆活动,基本上扫清了伏波军进入广州的道路。他并不担心当官的会反悔,在关键性的节点上他都安排了暗桩。如果当官的反悔。自然会有人出来煽动士兵。士卒们连年欠饷,又被长官压迫,早就满怀怨恨。很容易被激成“兵变”。
进入广州并不难,甚至占领整个广东也不会费多大的力气。明军的那点抵抗可以直接当成空气。但广东当地素有“斗风之盛甲于天下”。新得广东大区政府面对的治安战的局面会非常复杂。
历史上广东之所以会械斗成风。和聚族而居的宗族地主强大的经济能力和动员力是分不开的,尤其是到了东路的潮汕地区。不但宗族势力更强,社会风气更是好勇悍斗,每次广东遇到战事,潮州练勇总是被首先动员的地方武装。历朝历代官府利用潮汕人平衡广府人分而治之已经成了一种惯用的伎俩。
由此看来,伏波军真正要对付的敌人不是明朝官兵,而是分布在四乡的各路乡贤控制的团丁。
林佰光没在广东当过官,但是当初交流学习的时候,没少听广东的地方官员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很多村落已经到了不出动武警,政府的行政权力就无法执行下去的地步。这还是政府控制能力空前的21世纪。提前到眼下这个政权不下乡的17世纪,农村基本就是无数个独立小王国。没有伏波军刺刀支持的法令,乡贤们更不会买账。
“事情不好办呀。”林佰光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简单粗暴的大杀特杀,人头滚滚自然是最容易也最见效的手法,但是杀人多了,后遗症也多。万一处置不当,反而会陷入治安战的泥潭中。尤其是他们现在兵力和干部都欠缺的情况下……
工作会议上提出要“宽严相济”,说起来容易,怎么做却是难事。
“首长,这是檄文的清样。”他的秘书走了过来,递过一张大幅面的纸卷。他展开纸卷,上面是用漂亮的宋体字印刷的《讨朱明檄》,微微发黄的白色纸卷上,黑色的字体笔画清晰,非常的漂亮。
这篇象征宣战书的檄文是大图书馆请了几个精通古汉语的元老一起斟酌出来的,原本想请刘大霖这位进士老爷“斧正”,后来考虑还是不要刺激他了,万一这个他们千辛万苦树立起来的标杆型人物一时想不开自尽,他们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
“稿子校对过了吗?”他问道。
“三校都做过了。”
“先印五百份。”林佰光吩咐道,在“印刷许可”上签了字。
“是,首长。”
这里是广州情报站的总站。情报站现在就设在广州大世界。林佰光带着他的人马通宵达旦的在这里指挥着广东全省的秘密活动。眼下的重点是为接管广州作准备。
几个月前这里设立了一个秘密印刷厂,从临高运来各种印版送到这里开始印刷各级军管会需要使用到的各种文书、表格、传单、小册子、告示和证件。仓库里,各种“占领用”印刷品堆积如山。连即将发行的新钞票“银元储备券”也运来了几十箱。按照计划,完成珠三角的占领之后就开始全面推行新货币体制。
在此之前,德隆已经开始逐步回笼广东市面上的粮食流通券。当然,本身这种纸币在市面上的流通就不多,主要是广州有少量的使用,使用的对象也主要是紫记名下的几家企业,所以回笼工作并不困难。
经济工作是接管之后的首要工作。治安的好坏和经济环境有很大的联系,发行新币,推行新币制又是元老院政权接管广东之后的首要任务。
过去元老院统治的只是一个海南岛,货币流通的圈子非常小,商品流通更是处于严格的管制之下,流通券和白银的关系受到控制的强制结汇体系,白银输入之后要换成流通券才能在市场上流通,而流通券也不具备对外支付能力。外来商人在海南岛的获利要么通过购买本地商品来消耗,要么重新兑成白银。
一旦占领广东,他们就将占据17世纪中国的第二大商品市场,无论是商品流通的总量还是范围,都远远超过海南。再继续沿用粮食流通券的体系已经不能满足经济需求。使用新货币体系也就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
新得货币体系采取的是银本位制度。这是综合考虑了当地土著的使用习惯、接受能力和商品流通需求作出的决定。白银是土著普遍认可的贵金属,不像纸币那样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推广和宣传。白银本身的存量又很大,币材充裕。以元老院掌握的冶金和机械加工水平来说,可以轻松的制造出含银量不高,但有品相精美看上去“货真价实”的银币来。仅仅通过收集市面上的秤量白银重新铸币,其中获得的铸币税收益就非常可观。
财经口提出推行银币的好处还不仅在此,通过银币的发行,还可以发行代币券,也就是发行所谓的“银元储备券”。有了实体银元作为背书,纸币就会比较容易被接受,为将来彻底变为信用货币,全面流通纸币做准备。
在距离广州几百公里之外临高,一场紧张的技术会议正在举行。虽然到场的大多数机械加工和冶金方面的元老,却也有几位财经口的元老慷慨陈词。
他们正在举行的会议讨论的正是已经拖延了许久的新货币的问题。
在临高,关于货币的讨论中唯一得到共识的是必须采取新币制来取代目前的粮食流通券,除此之外,有关是否要采用贵金属本位,铸币的材质都有过广泛的争论。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主张采取银本位体系,发行银币;一派坚决要求废除铸币,采取纯纸币的信用货币流通体系;最后一派是主张采用贱金属来发行铸币――也就是所谓“秘银派”。不过这一派因为冶金口拿不出不锈钢和工业化冶炼的铝材,目前已经式微。(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节 造币工艺
其实政务院,也包括财经口的大多数人是很赞成“秘银派”的,但是客观事实无法扭转,所以最终获得通过得方案还是铸造银元,实行白银本位制。UU小说,www.uu234.com
定下基调之后,造币厂就开始正式兴工建造了。过去德隆发行过得各种纸质证券都是在印刷所印刷的。现在既然要出铸币,象过去那样在印刷厂里多设一个车间自然是不行了。必须另外寻地设厂。
按照财经口的意见,新造币厂设在香港,无论是铸币投放的市场还是币材的来源地,紧邻广东的香港显然比海南岛上的临高合适的多。财经口预计一旦登上大陆,对新货币的需求将是十分巨大的,造币厂不能就近充分供给的话,万一闹出通货不足的风波就糗大了。
香港虽然缺少资源,但是交通便利,转运各种物资也比海南来得方便。在安全性上也堪称高枕无忧。
企划院和工业口的元老经过磋商,最后敲定了这个造币厂的基本规模和所需的设备。
香港造币厂分为两期,分为铸币和印刷两个分厂,全部完工后形成完整的有价证券、纸币和硬币的设计、制造能力。由于时间紧迫,加之临高印刷厂已经有印刷纸币的能力,所以决定第一期工程是铸币厂。
铸币厂包括一个小型金属冶炼车间、一座铸币车间、一个设计和制造冲压硬币模具的金工车间,以及独立配套的蒸汽动力、厂房、保安和其他配套设施。
初步匡算,需要新制的主要设备有:冶炼炉、压板机、冲床。清洗机、卷边机、压制机、缩比车床。除了少数设备之外,大多需要从头开始的设计制造。不过机械制造对现在机械厂来说已经不成问题。基本都可以自制。
经过几个月的建设,目前厂房和设备已经大致安装到位。目前正在调集币材和燃料。工人们也已经陆续抵达,可以说万事具备。临高的财政省会议室里,举行的是正式开工前最后的工作会议。
虽说叫工作会议,实际却非常重要,新货币的最终细节:从货币本身到制造工艺都要在这次会议上形成最终决议,付诸实现。
财政相程栋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前段时间,我们的新币制改革方案已经获得中央政务院和元老院的批准。财政省就制造我们自己的硬币问题向工业部门征求意见。在得到诸位的肯定答复之后,我们将同志们的设想正式成文。就是大家手上的这份备忘录。”
程栋的眼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有人在专注地听他讲话,有人在研究手上的文件。他满意地继续道:“经由政务院批准,我们将正式实施开始新币的制造工作。并在一个月内拥有批量制造冲压金属硬币的能力,制造出第一批可供流通的硬币。”会议室里发出一阵赞同的嗡嗡声。
“下面,我就该备忘录作一些简单的说明,有问题的,请在这次会议上提出来,大陆攻略很快就要展开了。大家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新纸币已经在批量印刷中,目前已经运往广东待发行使用。不过,没有硬币的支撑的话,这种纸币恐怕是很难真正流通起来的。所以我们要尽快拿出成品来。”
在座的人谁也没有在造币厂干过,不过铸币的大致流程还是知道的。严格说起来现代铸币并非“铸”出来的,而是“冲压”的产物。它实际上是用金属板材在钢模上用冲床冲压制造出来的。是“冷加工”。所以份量准确,花纹精美。
现代铸币出现前的银币。无论中外都是“铸造”出来的,是一种“热加工”。包括在本时空大量流入中国的的西班牙银元:十字盾徽cob实际也是铸造出来的。不同的是中国铸币上的花纹字样是模具直接铸造的。而欧洲铸币大多先铸造出银饼坯,再用硬模敲打压制出图案,俗称“打制银币”。
因为cob是打制银币,虽说成色重量有一定之规,但实际铸造过程中,偷色减重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这一点与中国的银两比较类似,故而cob到中国近200年的时间一直按银块称重的方式流通的,并没有起到计数银币的作用。元老院在战争和贸易中收到过大量的cob,来自大明的商人支付的银两中很多都是cob被切割成碎银使用。
一直到18世纪,来自西班牙的机器冲压的地球双柱币流入,因为成色形制标准,图案精美,携带方便,正反面的凹凸图案和压制的“花边”使得过去“剪边”、“磨屑”的舞弊手法受到极大限制,银币重量有了保证,完全可以按枚计值,毫不夸张的说,银元能在乾隆年间取代秤量碎银成为沿海地区记账标准,地球双柱在华的大量流通有着开启鸿蒙的功劳。
程栋之所以力推机制银币,很大程度上也是看到地球双柱在华流通的成功:民间并不是没有对计数银币的需求,只不过是条件不具备而已。地球双柱币纯粹靠着商业流通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功,充分说明了机制银币的优越性和可行性。
财政省拿出的铸币方案是铸造三种银币。分别是一元、半元和四分之一元。同时发行等额的纸币。小额辅币全部发行纸币,以分为单位,发行10分、5分、2分、1分和半分。一元兑换一百分。
之所以要发行半分辅币,主要是考虑到市面上的白银一两兑换的钱数高达几千文,即使是属于“好钱”的宋钱或者永乐钱,兑换率也得七八百文。1分的价值太大就会难以担负起小额辅币的作用。
作为基准货币的银元一元,由银87.5%,紫铜12.5%的合金冲压而成,每枚重量27克,直径31mm。尺寸成色和旧时空在中国广泛流通的地球双柱、袁大头、墨西哥鹰洋大致相同。
至于半元和四分之一元,尺寸相应缩小之外,含银量也同比下降,半元和四分之一元的含银率减为60%。
之所以辅币的含银量较低,是因为辅币的铸造成本除去币材本身之外,和一元相差无几。但是流通价值却打了折扣。
用作铸材的白银和紫铜,均由临高的有色金属冶炼厂使用电解法冶炼出来得99%纯度的材料。以确保铸币的成色调配准确。
“这个比例和尺寸倒是没什么问题,”负责开模的梁信说道,“不过模具怎么处理?我没搞过钱币的模具,这个图案挺复杂的,虽然不算微雕,可是也够小的……”
桌面上是由学艺术的元老绘制的银币的图案。正面是“壹元”楷书,环以麦穗图案,下方是小字体的阿拉伯数字的发行年份。反面是启明星照耀下的地球。地球上环绕着飘带,上面有四个拉丁文:s.p.q.m.( senatus populusque magnus 伟大的元老院和人民)。
其他半元和四分之一元正面除了面额不同之图案完全一样,反面的图案半元为圣船,四分之一元为元老们私下称之为“铁拳暴菊”的国徽图案。
“图案雕刻不用你费心,咱们有能工巧匠来搞这事。先再大得,再用缩比法做小的就是了。”王洛宾虽然已经成了元老院主席,但是在这方面依然按耐不住技痒,亲自来参加会议了。
设计好硬币图样先由雕刻匠人做成立体的石膏图案。石膏图案体形巨大,通常直径在半米到一米之间。这样大的体积使得硬币图案可以十分精细。一旦图案制造完成,就再用石膏做成倒模,然后倒模由归化民工匠小心翼翼地拓上极薄的金箔。这个拓上了金箔的倒模随后被送去电镀,镀上一层较厚、较结实的铜层。
镀了铜层的倒模被放上缩比车床,用来将倒模上的图案转移到与硬币实际大小一致的钢制母模上。缩比车床实际是利用杠杆原理制造的,配备有用四连杆机构缩比控制夹持模具的平台。
倒模被放在一个旋转的架子上,一只铁笔紧贴着倒模。随着倒模的转动,铁笔就在图案表面的高低起伏而上下移动。铁笔的运动通过杠杆被转移到车床另一边旋转的小直径的硬质圆头铣刀上。铁笔每在倒模上转一圈,刀头也相应地在钢制工件的表面留下一圈图案。等到铁笔把倒模每一处都扫到,刀头也就加工出了一个按比例缩小的母模。这个母模被修整一番之后,就用来压制硬币模具。
由于模具采用的钢材颇硬,所以压制的过程不能一次完成。每压入五分之一的行程,就需将模具取出,放入回火炉内回火,待材质变软后再行压制,直到压制完全完成。每个完成的硬币模具可以压制约十万枚硬币。仅仅二十个模具已经足够在一天内压制两万枚硬币,几周之内就可以把元老院所有的金银全部压成硬币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节 造币工艺续
大家就整个工艺流程和币材规格又发表了不同的看法。有人提议这个规格的银币太厚了,实际上袁大头的尺寸的39mm,厚度是2.3mm,如果铸成31mm直径,银币厚度就变成3.64mm。而且也根本吹不响――吹、听,是民间鉴别银币真假的重要手法,铸得太厚了,反而给假币开了方便之门。
他提议新银币的壹元规格改成每枚25g,厚度2.5mm,直径为35.2mm。好处的可以使得银币的尺度完全标准化:40枚一包就是10cm高度,重量正好是1kg。易于清点和包装。
辅币的尺寸也作相应的调整。冶金部门提出,铸币无需使用电解的白银或者紫铜。火法白银和铜材也可以达到99%的纯度,火法冶炼的含有的少量杂质主要是对导电性能有妨碍,对冲压硬币没什么影响。
关于辅币,有元老提出四分之一元的概念对土著来说不够不直观。在使用上恐怕会引起误会,不如改为铸造二角和一角的银毫。
“把25分改为20分在生产上倒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要损失一笔铸币税。”程栋梁沉吟道。
“哪里损失了?”
“生产1枚25分和1枚20分在成本上是相差无几的,就算缩小尺寸和重量能减少一点成本,实际上省不了多少。等于我们每铸一枚20分就损失了5分钱的收益。同理我们也不能铸10分的硬币。”
“为什么呢?”
“差额太小了。从铸币的角度来说是亏本的。”程栋解释说10分和20分面值上只差一倍,且不说铸造成本的差异微乎其微,单就币材成本来说。2个10分硬币的成本反而高出1个20分的硬币。
民国时代的广东大量发行银毫,面值有20分、10分和5分的。但是大量铸造流通的就是所谓的双毫,后两种因为成本高。易损耗,发行不多,使用更少。
“如果一味缩减币材的成本,银币成色就会太差,银币要是成色差到5成以下,实话说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看不如发行10分的铜元。这样成本上就过得去了。铜元可以用黄铜做,再掺入少量的铅。含铜量可以控制在60%。”
“辅币的需求量可是惊人的,得用多少铜才能满足需求……”‘
“我们本身就有等额的纸币发行的嘛,铜币少发。纸币多发就是了。”
单论铜材的储备,企划院的数量倒不在少数,这几年近乎变态的收集铜材,使得企划院储存了相当可观的铜材。不过,由于电力、制冷、通讯和一部分机械工业上的需求,铜材没法说宽裕。更何况铸造银币本身就要消耗大量的铜。
“备忘录里还提出要电解银、电解铜,咱们的产能就更难以满足了。”
“要是现在电管够的话,我倒也不反对用广泛使用电解银、铜,毕竟电解有色金属之后。阳极泥中会有很多我们平时难以获取的稀有金属。不过现在咱们的电力缺口还是很大的,紫铜满足电力工业还不太够……”冶金部门的元老面带难色。
接着又有元老提出硬币上没有发行机构,似乎有所不妥。虽说现代硬币上一般是既不压制国号,也不压制发行银行的。不过在本时空似乎还是应该加上的相应的记号。
“我有个意见:眼下s.p.q.m.别说中国人不知道是啥意思,就是外国人也不明白。西班牙硬币好歹也有个造币厂的缩写。咱们这硬币就算不加上国号,起码也得有个发行银行。让大家知道之后这钱是哪里造得才好。”
王瑞相提议道:“每次都用硬质合金的刀具刻模具实在太浪费了。咱们的自产刀具可是短板。不但产量低,质量也差。寿命特别短。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用硬质合金的刀具刻铜,做好硬币的母版。电铸一次正好作出阴阳面相对应的模具,然后只要用这母版不断的做电铸就可以了。毕竟化学电池和金属比合金刀具好弄。”
王洛宾摇头:“一个模要用很久的。你那种工艺,成本极高,效率极低,模具面太容易崩损,尤其对着钢铁材料的时候,冲头凹模自身的基体又容易变形――强度不足。再说咱们要搞工业,刀具合金这关一定要过的,没得绕,而且越快越好。做不好没关系,多做多试,我们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决定修改钱币规格以符合“标准化”思路。另外在硬币上加上发行银行:元老院中央储备银行。至于所用的币材,也不再规定非得电解银、铜了。只规定币材必须是99%纯度。另外决定将原先的25分面额改为20分面额,至于10分铸币暂不开铸,目前只发行纸币。
“大概多久可以作出成品来?”程栋见大致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问道。
“设备齐全的话,两周搞定出样。倒是之后调整要些时间。我看一个月足够了。”梁信说道,“就是不知道币材能不能充分供给。”
“这个你放心。”程栋说,“实行新币制的事情一定下来,我们就会开始改铸我们手里所有的存货白银,统一铸成99%银条,每条1kg。我就是不知道造币厂的月生产能力有多大。”
“设计能力是日产4万枚各种硬币。”梁信说,“如果全力生产,日产8万枚也能做到。全看币材是否充裕。这个数字其实很低了,20世纪初的南京造币厂每日就可以生产12万元袁大头,加班加点的话生产能力可以翻一倍。”
“120万枚的月产量,以我们的白银库存,生产一个月就得停工。”程栋暗暗心惊,企划院仓库里所有的白银库存,不计成色也只有70万两(37克两)。就算重新熔炼再加上掺入的铜、锌等材料,也就是一个月的产量。
120万枚各种硬币,不知道是否能满足市面上的流通需求?元老院的货币改革,说白了就是“废两改元”,是对过去的秤量白银+铜钱本位货币的一次巨大冲击。广东的市面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出现“货币战争”之类的金融斗争,他心里完全没底。
他特别担心的是有人会囤积银元,或者更糟,铸造出来的银元根本不能满足流通的需求。财政省能投入市面上的银元数量是有限的。虽然可以从战利品中获得补充,但是对广东各级官府的银库不能抱以太大的期望。至于赋税收入,那得到夏季才有。
财政省的诸位元老,其实都指望着“打土豪”。但是这收入是完全没法预估的。
会议就在程栋的忧心忡忡中结束了。会后,以梁信为首的几位机械口的元老就立刻动手开始制作模具。
考虑到香港厂即缺少足够的归化民技工,设备和材料也不如临高齐全。所以几种硬币的钢模都是在临高制造的,再装入专门的箱子由梁信带去香港造币厂。
香港造币厂就设在中环附近,这个新厂暂时由梁信负责,待到正式投产之后再移交给财政省。按照编制,造币厂厂长和会计主任由财政省币制局派任。工厂里设总务和生产两科。总务科设有庶务室、出纳室、物料库、煤仓、币材库和校准所。另由财政省雇用,国家警察派出的请愿警在厂警卫。铸造科设有技术室,下面设有动力、熔炼、轧片、冲压、抛光、酸洗、模具、秤量、印花等各个车间。虽然每个车间的规模都不大,但是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香港造币厂除少数力工之外,几乎全是技术工人,都是由元老院自己培养的。由于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造币厂特殊的工作。所以挑选工人十分慎重,不但技术要达标,政治评级要高,还得家世清白,有直系亲属在临高生活。无牵无挂的一律不要。
梁信到了香港之后,立刻开始整备机器设备,训练工人熟悉流程,等待币材一到就开工。铸造硬币最大的难点是制模,制出合格的模具之后,制造硬币本身并无多少技术难度,可以说任何一个机械加工企业,只要有一定吨位的冲床都能制造硬币。
没多久,第一批币材被运到了香港,这是冶金口专门为造币厂熔炼的,是纯度99%的1kg金属条。除了白银和紫铜之外,另有少量的锌条。加入锌是为了提高硬币的耐磨性
送来的币材按照铸造的品种按比例投入专门的坩锅,在反射炉内进行熔炼。按照常理说这样的熔炼应该是用电炉。使用坩锅熔炼的话至少也得上焦炭作为燃料。现在梁信即没有电炉,也缺少焦炭,只能用优质的鸿基无烟煤来代替了。好在反射炉和鼓风机的运用也能提供足够的熔炼合金的温度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 江面救人
在进行熔炼的时候,由工人不断的用搅棒对坩锅内的合金溶液进行搅拌混合。¤UU小说,www.uu234.com确认混合熔炼均匀之后,再将溶液倾入钢制的模具,制成用来制币的银板条。
由于银比铜、锌的质量都要大,所以在混合熔炼的时候容易造成白银沉底,其他金属上浮的情况。如果没有充分混合,容易造成第一条含银量不足,而最后一条含银量偏高。所以每一炉铸出的银条第一条的末端和最后一条的上端磨取少量粉末送去化验,以确保银条的成风比例一致。
铸造出来的银板条还不能作为冲压材料,它只是铸件,还没有经过“锻造”的工艺。成品的板条被送到轧片车间,轧成一定尺寸用来冲压的板材。相比起高温高压下处理钢板来说,把延展性良好的银合金做成厚度均匀、外表平整的板材对现在的临高工业体系来说已经算不得一回事了。
接下来是冲压。用冲压机将板材冲出一个个圆形的光板,这就是各种硬币的胚了。冲压剩下的边角料回收之后重新熔炼,压成新的板材。
冲压得到的银饼坯用光边机打磨除去毛刺,再送入酸洗车间清洗除去油污。
冲洗打磨完成的光板被整齐地码入卷边机中。这种机器将一个个光板按住,然后对光板的边缘进行强行挤压,使其形成一道突缘。这道突缘在后世的硬币上十分常见,可以保护硬币图案不被磨损。当然,这种设计在这个时空内是十分先进的。造币厂在卷边时还压上细微的花纹。正常使用的话,花纹的磨损是肉眼难以察觉的。但是一旦被人用锉刀挫过立刻就会出现痕迹,这是为了遏制本时空非常流行的“剪边”把戏。
卷边完成的光板币胚被一个个放入压制机中。压制机装配着钢质的硬币模具。银饼坯就被冲压成硬币了。
压制出来的硬币还需要经过一道秤重手续。冲压硬币的一个特性就是重量的精确性。但是在实际生产中,很难做到每一枚硬币的重量完全相等。这就需要控制公差值。
工业口和金融口经过讨论,认为以他们的目前的技术能力,公差可以控制在3‰以内。硬币在专门的连续秤重机上进行秤重。秤重机的原理类似天平,硬币落在机台上之后砝码晃动在一定值之内,硬币就会不断的流下出口,一旦超过公差,晃动幅度就会打开另一个盖板将硬币排出。
压制好的硬币在由人检验后再次擦洗干净。以百枚一包用桑皮纸包装密封打上财政省的戳,随后被放入坚固的钱箱内封起来。送往中央储备行设在香港的金库里,等候动用。
仲春时节的广州,冬意未尽,尚有余寒。一场凄风苦雨方驻,空中仍是阴云密布,让人心里平添三分抑郁。
此刻,在珠江入海口的狮子洋上,一艘喷烟吐雾的澳式自行船正在溯流而上。船舷边,孟贤望着阴沉沉的江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d日后的第七年,西元1635年。即使按照大明通行的大统历,时间也已经跨入了崇祯八年。
自崇祯元年起,大明北方灾异不断。崇祯元年大旱,三年大饥,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从中原至西北。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百姓流离失所。饿殍盈野。陕西巡按马懋才在《备陈大饥疏》上说,百姓争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最后腹胀而死。
辽东的后金又连年寇边,朝廷对灾区不仅没有赈济,反而要变本加厉征税。官逼民反,无数活不下去的饥民揭竿而起,北方遍地烟尘,糜烂千里,生民涂炭。
崇祯六年十一月,西北农民军大批渡过黄河,杀入河南地区。
崇祯七年七月,后金二次入塞,蹂躏宣府、大同一带。
崇祯八年正月,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革里眼、混十万、九条龙、左金王、改世王、横天王、顺天王、过天星、射塌天等十三家七十二营农民军聚会荥阳,高迎祥部将李自成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之方略。之后,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率部南下凤阳,掘了大明皇室的祖坟,焚毁朱元璋曾经出家的皇觉寺,杀宦官六十余人,斩中都守将朱国相,掳走无数奇珍异宝。朝廷上下举国震惊,朝野不少有识之士都在暗暗叹息:这大明朝怕是要完。
随着大批的流民、缙绅、富户向南方逃难,和谐太平的广州城反倒增添了一份畸形的繁荣。元老院的产业紫明楼、紫诚记、大世界等生意兴隆。同时,一批批生计无着的难民被海船运往临高,享受元老院的雨露恩泽。
果子已经烂透,趁他病要他命,元老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起广东攻略,等于是在这虚弱的病人身上又重重的插上一刀。从心底里,孟贤还是挺同情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的――这种明知不可救药还要拼命维持局面的苦处,一般人难以体会。
然而孟贤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身为德隆银行的行长兼中央储备银行广东分行的行长,他是元老院在广东这个新区的金融战线上的主帅。维持住新区的财政和金融稳定,是他责无旁贷的事情,因而觉得压力沉重。
这艘船的货舱里,装满了他刚刚从财政省香港仓库里提取的新货币。20万元不同面额的银币:这批银币主要是半元和20分的辅币。1元币不多。主要是用作进入广州之后军队和行政机构的办公开销之用。毕竟1元币有七钱多白银重,按照目前广东市面上的白银购买力来说有点太高了。
银币之外便是20箱纸币,同样大多是辅币。面额总计有一百万元。这些钱就是元老院广东大区政府的“开办费”。不仅如此,还得用它来设法维持住市面上的金融稳定。
香港的造币厂还在继续铸造银币,临高的印刷所的印钞机也在继续转动,然而他知道可用的资源是有限的,他必须尽快为这个新鲜出炉的政权找到财源。
“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有心事?”旁边传来了打趣的声音。
“西吧,我是一身重担喘不过气来,忧屁个国。”孟贤转过身来,旁边的人正是刘三。他是这次受民生劳动省的委派,负责新区的卫生工作。之所以会选择一位中医,大约是考虑到元老院没多少现代医学的物资可以支援新区,还是先来能土法上马的中医药。
刘三点头:“咱们都是要去做无米之炊……”
孟贤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有船员在惊呼。转头一看,几个船员指点着前方江心一个黑点。刘三略有点近视,看半天才才大概确定那黑影大约是个人,孟贤在射击队练过,视力可好得很,只见他紧紧抱着一块木头,顺流而下,载浮载沉,任船员叫喊也毫无反应,不知死活。
这时候船长过来请示,江面上有人漂浮,是否救助?
因为船上装载的是“特级物资”,船长不敢擅自决定是否要减速救人。
孟贤见船已经行进到禺珠洲附近,离大世界不远了。这里是元老院的势力范围,治安一向良好,周围也无可疑现象,没什么问题。当下同意救人。
船长下令船只减速,几个经验丰富的水手跳入江中,连拉带推把人拖上船。刘三上前查看,被救者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后生,想是在水里泡的时间不短了,肤色青紫,牙关紧咬,表情痛苦,身体冰冷,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进船舱。刘三见他呼吸无碍,未曾溺水。令人撬开他的嘴,喂了半碗热水。后生逐渐有了些意识,迷迷糊糊中手按右腹部,呼嗬叫痛。
刘三命随行的两个小徒弟——这是他新收留的孤儿,符悟本如今已经是临高著名的中医师了——刘德、刘全为其脱去湿衣,并检查其症状。此人腹部并无外伤,然面红目赤,唇干口臭,舌红苔黄;号其脉,脉像浮大而弦;阳气内虚,阴寒太盛,病邪深入,腹内阴霾四布,正是肠痈危象。也就是急性阑尾炎穿孔引发弥散性腹膜炎,情况相当严重。
刘三不禁有点犹豫,这种邪入血分、阴阳决别的危象,一线生阳有将脱之势,病势垂危,可谓九死一生,用常用的大黄牡丹汤、大承气汤等中医方法治疗怕是不及见效人就完了,可这船上又没有办法做手术,如何是好?
“这人有性命之忧,很危险!”刘三道,“要动手术又没条件,唉!”
“救不了就算了……”孟贤对半死的人没什么兴趣,反正是随手救人,至于救上来能不能活他就管不了了,在大明治下多年,见多了人间惨剧,生离死别,深知道个人的慈悲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的命运,他的心肠已经很硬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节 手术
这时后生微微睁开眼睛,见有人正给自己切脉,勉力说道:“这位先生,不用麻烦了……小人这肠痈乃是宿疾,这次是挨不过去了……唯乞恩公将小人尸体掩埋掉,勿使曝尸荒野,。公之恩德,小人只有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刘三心想没法动手术真只有准备后事了,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船员来报告,前面已经快到大世界码头。
孟贤道:“大世界里有个卫生所,可以做小手术……”
刘三也想了起来,大世界的确有个小诊室,不对外营业,是为了保障驻守广州的几位元老和归化民干部健康的,毕竟明代的医疗水平不太能令元老放心。后来卫生部准备以此为基础在广州开个省港总医院,搞医疗产业化在当地大肆敛财――当然官方理由是“适应北上攻略之后元老卫生服务的需求”――调运了不少物资设备到大世界。所以这个卫生所现在的设备和药物配备是相当强的。
有这些东西救他的命就没问题了。他赶紧叫船员找来担架,把后生弄到担架上急奔大世界。
大世界经理张易坤亲自到门口迎接,刘三不及寒暄,打完招呼直接询问大世界是否具备手术条件,张易坤点头:“有个小手术室,谁要动手术?”
刘三简单介绍了情况。张易坤面露难色:“救死扶伤原本是应该的,不过你这救得是来历不明的人,还要动用管控物资。这个,这个……”
刘三急道:“他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们不是没能力挽救,就这么看着他死掉我可做不出来……”
张易坤这类外派元老对中古社会的残酷性早就习以为常。非归化民的土著生死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即使刘三这么说他还是迟疑不决。
刘三道:“这样,我向你保证,不动用任何一级管控物资,只使用器材设备和少量的耗材――这些我都按价付款――你看这样行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易坤也不好意思再反对。不再废话,直接带着刘三来到卫生所。刘三看了看器具柜里的各种器材和药品,大概还能凑合完成手术。手术室有一张手术台,但是没有无影灯。但是配备的灯具也足够做手术了。
他虽然专攻中药学,但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一般的外科手术也能对付。
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让卫生所的医士和护士做助手,先洗手消毒换衣。两个徒弟也洗手换衣临阵观摩。
卫生所里没有任何的现代麻醉药――即使没用完也过期了――他用得是笑气进行麻醉,一氧化二氮是元老院的无机化学工业里最容易制得的麻醉气体了,将硝酸铵粉末加热分解制得。吸入的时候一般采用和氧气混合的方式,由于制造纯氧还有困难,所以用得是笑气和空气的混合气体。
麻醉起效之后。刘三立刻拿起了手术刀切口。他既没有用心电图。血压监控,而且由于腹内情况不明,没有用标准的右下腹麦氏切口方式,而是在右下腹直肌开了个大口——因为患者是无名氏。真救不过来也不用担心家属来“医闹”,打杀医护或讹诈钱财,所以刘元老比较敢想敢干。病人此时陷入了麻醉中。任其摆布没有反应。
他一边操作一边给徒弟讲解。依次打开肌肉、腹膜,吸掉脓液。提出盲肠,找到了已经已严重发炎形成坏疽的阑尾。先用血管钳夹住。以4号线结扎,于阑尾根部约一分半处盲肠壁上用丝线做荷包缝合,方切断阑尾;阑尾残端用碘伏棉签涂擦,将残端内翻包埋人荷包缝合中,边收紧荷包缝线边抽回蚊式钳,最后紧扎缝线,使阑尾残端完全埋入,再用1号线于阑尾根部处的盲肠上间断缝合浆肌层加强几针;清洗吸尽腹腔内脓液和渗出液后放回盲肠,放置引流管,于切口下方引出;以可吸收线连续缝合,关闭腹腔;用生理盐水冲洗创口避免感染;用4号不吸收线间断缝合腹外斜肌腱膜,再用1号不吸收分别间断缝合皮下组织皮肤,至此手术算是完成了。
虽在原时空只是个小手术,刘三也出了一身汗。俩徒弟原来只跟着他学中医,今天明显是开了眼界,频频发出惊叹并以崇拜的目光看向这位大能师父。
刘三心中无底,因为手术过后还有抗感染这一关要过,否则术后能否痊愈就完全看病人自己的免疫力,死亡率是相当高得。他既已说过不动用管控物资,自然不能用从原时空带来的抗生素,那么就只能使用卫生口制药厂自己的制造的抗生素,不但纯度有限,毒副作用也很大,每年卫生口收治的病人因为药物副作用嗝屁都有不少。
“先给他用上吧。”他开了处方,交给护士,“都有吧?”
“这些药物都有。”护士恭恭敬敬说,“首长你的手术真高明……”
“还好,还好。”刘三说道,“好久没做了,手有点生。”
张易坤过来与他叙话,也恭维他医术高明,功德无量,令疲惫的刘元老颇为受用。
接下来数日,刘三自去各地处理公务,只在几天后复诊了一次并作了移除引流管、拆线等善后处理,嘱咐留守的刘德每日以通脉四逆汤给病人服用,继以黄芪建中汤、归脾养心汤等善后调理。张易坤也命一侍者日常照顾。
这后生身体本来强健,加上调息得当,营养充足,数日后已渐渐痊愈。他这些天已与刘三的徒弟非常熟悉,得知救了自己性命的是威震天南的澳宋元老,频频以手加额,感激涕零。
这一天是三月三日上巳节,刘德告诉他刘元老回来了。他忙请引自己去拜谢。一进刘三的临时办公室,但见精神愉悦的刘三正与张易坤谈笑风生,他立刻扑倒在地,叩谢刘三救命之恩。
刘三命徒弟将他扶起,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及身份来历。后生一口陕西味的官话,恭敬答道:“蒙恩公垂问,小人身体已大好了。小人姓余名庆字则成,陕西绥德人氏。因家乡连年遭灾,不得已背井离乡。逃难路上,父母双双亡故……小人辗转流浪至荆湘,听闻广州有人招收流民至琼州种田,供应一日三餐白米饭,管饱,衣食无忧。小人得此喜讯,特来寻条活路。那一日乘船将到广州,不想竟遇到白龙巡江。那时天色傍晚,忽然眼看着天地变色,风疾浪涌,一条白龙头接云天,尾垂江心,游转而来,刹时间航船倾覆。乘客全都被淹,小人落水后亏得遇到一条船板,这才逃得一命。不想小人肠痈之病又暴发,于风浪暴雨中又痛又冷,自忖万死难逃……不承想苍天如此垂恩,竟得元老恩公于黄泉路上将小人搭救回来,否则小人早已身处鱼腹之中矣!恩公又以神术治好了小人的重病,如此天高地厚之恩,小人终生难报万一……”一边说,一边引发了伤心事,不禁流下泪来,恸哭不止。
刘三皆以好言抚慰,余庆渐渐止住悲声,不敢再哭。那张易坤却兴趣盎然地问道:“你那天遇到的白龙,想来就是在中国南方不常见的龙卷风了,这个在美洲司空见惯,并无神异。你详细说说那龙卷风是何状况。”
余庆显然不想再回忆那惊骇的一幕,又不敢不答,只说:“当时小人惊慌失措,魂飞魄散,只依稀看到那白龙连天接地,紧接着船就翻了,后来的事小人记不得了。”
张易坤似有点遗憾地咂咂嘴。刘三安慰余庆道:“你病刚好,先去休息吧。”
余庆却又道:“恩公于小人有再造之恩,实是重生父母,小人无以为报,身边别无长物,唯有祖传医书一部,乃小人世代赖以营生者,今献于恩公,万望恩公收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后是一本线装书,双手献于刘三。
刘三接过来,见此书以腊笺为封皮,上书《青牛医方》四个字,似遭水浸,字迹有些模糊。打开后是硬黄纸的书芯,内容皆是手写的,翻了翻,都是一些医方。于是合上书,郑重说道:“君子不夺人之爱,这既是你的家传之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是个医生,既然路见危难,岂能不伸手援救?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不是图你什么报答。就说我的医术,这大明的达官贵人来求,我也未必愿意治他。你我能相逢,实乃是缘分。能把你的病治好我就高兴了。”刘三这话一半是实话,一半是唱高调,以显示一下澳宋元老之博大胸怀。
余庆又恳求道:“小人知恩公医术通神,即便华佗再世、药王复生也无不能及。但请恩公念小人一片感恩之心,收下此书,倘能拾遗于万一,亦算偿了小人一点恩情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不能收徒
刘三坚决不收,此时旁边的张易坤却“哦”了一声,说:“这不就是那天你给弄干的那本书吗?”
余庆也向张易坤道谢:“正是,小人还要多谢张老爷费心,保住了小人这点祖传的东西。”
原来当天余庆被救起后,一应细软自是失落水中,护士在收拾他的湿衣时,在怀中发现了这本油布包裹的书籍,便交于张易坤处置。张老爷并不在意,吩咐晒干了还给他便是。正巧刘三在旁边,他曾对整理修复古籍有过兴趣,见状说道:“不能晒,这书虽然包裹严实,浸水不多,但一暴晒就会书页粘连,纸张发皱,字迹湮灭。万一这书有价值,这样毁了岂不可惜?你把它用细布吸干水,放在一只干燥的盒子里,用重物压住,四周放满吸水性强的石灰,每天一换,两天就能把水吸干。”侍女如法施行,果然救了这本书。
张易坤笑了一声,对余庆说:“这书你还是留着作个纪念吧,你刘恩公用不着它。”说着径自从刘三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余庆道:“你看看这本,比你家传的如何?”
余庆接过来,看那书名是《民间偏方集锦》,底下一行字是“大宋澳洲行在科学院中医研究所 刘三编著”,快速翻看一遍,自家手抄本上的方子基本全在其中,配伍略有不同而言。不禁又惊又窘,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心想:“我家这明明是祖传秘本,从不示于外人的,自己原以为是无价之宝。谁知这位恩公是位杏林大家,所知的妙方比我家何止十倍。自己班门弄斧来献芹。却是出了丑了。”当下面红耳赤,十分失落。
刘三不由横了张易坤一眼。心说:“这家伙还是这么不会做人,我难道看不出他的宝贝不值钱?但是何必说破了给人难堪呢?”当下安慰道:“祖传之物,对你来说有特别的价值,你好好收起来不要损坏了。另外你既然也有家传医术,想来或是同行,我这本书也送给你吧。”
余庆却又跪下磕头道:“小人现已无家可归,既遇恩公这般神医,求恩公收留我做个弟子吧。小人愿追随左右,终生服侍师父。以报重生之恩。”
刘三见他意诚,人也颇聪明精干,很有收他做徒弟的意思。但是他想到政治保卫局最近做得安全形式教育讲座和发出的各种提醒。这个余庆来历不明,政治保卫局又没有能力去调查他的真正背景情况,贸然收在身边会有很大隐患。不觉有些踌躇。
余庆见他面露难色,知道他为难,也不敢吱声了。
张易坤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位刘大夫轻易不收徒弟,这样吧,我们大世界里也要开家药铺。你且在这里坐个堂,一则也有个生计,二来也能让刘大夫时时教导。”
这样虽然不算拜师,亦能朝夕相处。时时接受教导,余庆大喜,又说刘三既是自己重生父母一般。为表忠诚,愿从师父之姓。改名刘庆。
刘三劝他说:“这个使不得,祖宗之姓岂可随便改。”那余庆却执意要改。最后张易坤打圆场,建议他改叫刘余庆便了。于是两人都同意了,刘余庆又与师兄弟见过礼,这才无话。
刘三令徒弟下去整理行装。张易坤道:“这人来历不明,你可得多加小心。”
刘三不以为意:“他就算是奸细吧,总不见得这盲肠炎也是伪装的……”
“临高抓得那个奸细王七索,也不是故意在赵皇上面前挨刀的。这人又是陕西来得,别是李自成张献忠一伙派来得奸细。”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李自成有这么大本事?”刘三表示不信,“再说他离着咱们十万八千里,在咱们这儿安个坐探有什么用,联络消息一去一回也得一年吧。”
“你这个人就是麻痹大意,纯情派。” 张易坤摇头,“你不知道这大明人士肚子的弯弯绕,可比咱们厉害多了。”
“不说了,不说了,”刘三赶紧打断了这个话题,两人又提起先前中断的话头。刘三笑着对张易坤说:“润世堂是小本经营,比不得你张老板财大势大,今后广东的生意还请你多多照顾。咱们在这里开分号的事情……”
润世堂目前在广东还没有自己的直属分号,在广东开设的都是通过杨润开堂合作的联营字号,销售成药。只能算个专柜。现在要攻略广东,又有了大世界这个现成的据点,刘三当下鼓动卫生口的大佬们支持润世堂挺进广东,开个润世堂中医院。一则可以宣传各种中成药的疗效,二来也能籍此来收编广东的中医药人才。
奈何卫生口的大佬们基本全是中医黑,幸而中药、针灸之类的还算颇有疗效,解决了不少d日之后的医药问题,刘三在卫生口里还算有一席之地。但是在开办一所带有带有“中医院”性质的润世堂分号这件事上,时大夫等人就显得不那么痛快了――毕竟这要挤占省港总医院的资源,具体经办庶务的邓科长更是百般的推诿,弄得刘三束手无措,最后还是商业口对此表达了浓厚的兴趣,才算通过了立项。不过也因为是商业口的项目,只能算是药店带坐堂医。
张易坤拍着肚子笑道:“好说好说,大世界这一亩三分地我说话还是管用的。”他这几年在广州混得风生水起,志得意满,生活优渥,已是一副标准的大明毫绅派头。“咱又不是外人,刘兄的事就是我是事嘛,没说的。不过嘛……我虽然顶着个财主的名儿,但其实所有的资产都是元老院的,我是使唤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啊。别看我这里店面、人员、银子有的是,可是要花钱动用资源也得先跟上级申请,批了才敢动。当然了,刘兄既然开了口,能帮的忙我还是会竭尽全力的,都是为元老院服务嘛,哈哈。”
刘三见他话语圆滑,说了一大通就没一句牢靠的,不由有些生气:“老张,前几年刚认识时,你还是个挺爽快的人,怎么现在变得一身铜臭气了?难道是大明的封建腐朽风气把你给击垮了?果然这人一有钱就不一样啊哈哈。”
张易坤听这话心里有点不高兴,脸上还是春风满面:“小刘啊,你这话可是冤枉人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要是也能出来负点责任了,就知道我们在外面的难处了。就说大世界筹备这几年吧,虽说靠了咱们攻打广州的余威,又有特侦队管杀不管埋的支持,还是费了无数的心力啊。”
“少来装,谁冤枉你了,你这家伙就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张易坤见话不对港,便叉开话题,讨论起广东攻略的事:“这次来了这么多元老,看来元老院是要这里大干一场了。”
“这回进攻大陆,虽然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与以前几次进攻都不一样。以前打广州、打厦门都是打完就走,管杀不管埋的方式。这回上了大陆,可是要占住不走了。建立有效的统治比单纯破坏可困难得多。”
“咱们也不是没有经验,现在在海南全岛、台湾、济州岛,政府的生产建设不是都搞得有声有色嘛。”
“不一样,这几个地方咱们不管军事还是组织、人力上都有压倒性优势,说白了,这些都是大明社会的边缘地带,统治力量很弱,民众的势力也不强。一旦到了大陆上,面对的可是百倍于我们的封建百姓和盘根错节的封建势力,不像想像中那么容易啊。”
“要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满清鞑子入关时人比我们多吗?生产关系比我们先进吗?它那套全民奴隶制比大明还不如,不是最终统治中国了?别忘记还是封建社会统治最成功的王朝咧,凭什么?拳头硬就是真理呗。”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好时机,还是应该从长计议,这次听从军方那些家伙的盲动主义开战,我是很不赞同的。如果再等十年,大明、满清、流寇等打得两败俱伤,不,三败俱伤,全中国生灵涂炭时,咱们以解放者和拯救者的身份去摘桃子岂不是更轻松更得民心?”
“原本也是这么想得嘛。问题是再等十年,咱们等不及了啊。” 张易坤摸着脑袋,不胜感慨,“人虽说能活个七八十岁的,其实真正能工作的年份有多少?我d日的时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已经过四十的人了。人生有几个五年十年啊。”
刘三张了张嘴,原想说下卫生口正在研究的“南山专案”,但是又想到这个专案是秘密进行的,贸然说出来会给卫生口带来很大的压力,还是不说为好。还是忍不住点了一句:“说是四十多了,你看你的精力比过去怎么样?”
“倒还不错。没觉得有衰退的迹象。” 张易坤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能咱们生活的自然环境好,吃得是有机食品,生活又规律的关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节 广州城里的人们
刘三没有再说下去,既然他没感觉,自己也不要再多说为好。UU小说,www.uu234.com当晚照例是接风洗尘的一套,第二天刘三就开始着手广州的医疗卫生的准备工作。
随着预备接管政权的元老不断到来,大世界的“里世界”中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已经抵达大世界的部队安静的住宿在临时营房里,每天做室内体操来打发时间。军官们在地图和沙盘上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进军和接受的方案;林佰光指挥的情报系统现在已经正式改名为广东大区城工部,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鬼鬼祟祟的日夜川流不息的出现在大世界的侧面的几个小门;侦查总局特侦大队的到来更增添了紧张感,他们昼伏夜出,进出都走专用通道,成为这里最神秘的所在。
广州城内的大商铺、缙绅和官衙周围,从去年年底开始便冒出来许多小贩和乞丐;茶楼酒馆里到处流传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正月里流寇大军攻占中京,焚毁皇陵的大事,居然比官府的消息来得更早,还充满了各种各样令人惶恐却又血脉喷张的细节。接着,各式各样的小册子又开始流传起来,这几年大明在各处的糟心事,一五一十,都给细细的写了一遍。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各种原本百姓很少能看到的关于兵乱、天灾、饥荒的奏折、廷议,甚至官员之间的私信内容都被刊刻在一本名叫《文春》的小册子上开始流传。
这本小册子和早已流传在广州城里的其他小册子并无不同,都是用质量低劣的粗纸印刷的,只是它是定期传播的。每七天就会出一本新得。里面的内容十分劲爆,不仅有这些原始材料。还有许多“当朝秘辛”,里面充斥着各种朝廷官吏、各地缙绅豪强的恶行丑闻故事。广州一府两县曾经缉拿过多次。抓了不少传抄散发的倒霉蛋,但是从未抓获真正的印刷编辑的人。连个真正将小册子流传出来的人都没抓到过。本地的大佬们心理有数,这些小册子十有**是澳洲人的手笔――至少也是后台。
对于识字的人来说,《文春》和其他小册子不仅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更给了他们无穷的谈资。于是,这些消息就以百倍的速度散播开了。
虽说广州市民素来有得饮茶时且饮茶的洒脱气质,但是面对乱世降临的危险不免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有钱有产的人家,不免流露出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来:“大明要完啊!”
这种惶恐的气氛在各个阶层中悄悄的流传起来。原本因为地理遥远。消息传播延迟造就的虚幻的安全感,被这些“新闻”戳破了。
城里的大小官僚们尤其惶恐,他们很清楚谣言的源头来自哪里,又有什么样的目的。侵扰广州之后一直蛰伏的髡贼,显然也受了时局的影响,准备着蠢蠢欲动,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广州!
这样的揣摩绝非空穴来风,广州的官吏不是聋子,海南岛上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这几年来海南岛上官员离任调任的来来去去,总要到广州来歇个脚,见见上司同年,闲扯些任上的见闻――哪个不知道海南岛已经“俨然敌国”。离任的个个都说髡贼有“不臣之心”,迟早要“大变”。可是说归说,谁又能去庭犁穴呢。熊文灿这个招安总督上任之后。大伙原本很想看看他有没有手腕把髡贼变成第二个郑芝龙。然而随着郑芝龙的老巢被髡贼击破,他本人战死之后。广东官场对此已经不抱希望。熊文灿也不再提这事了。加紧了备战御敌的准备工作。
不过,对于那些与髡贼接触较多。也比较了解他们的官吏们看来,熊督的预备大抵都是无用的,熊督大约自己也知道――两广总督府从肇庆迁来广州没几年,又借故请奏朝廷迁回肇庆去了。
广州的官场在一片猜疑、悲观和紧张中注意着大东门外的大世界――那里热热闹闹的搞着招商工作,一点看不出要打仗的意思。不过,稍微精明强干一点的官员,早就从髡贼最近的举动中嗅出了味道。髡贼正在通过他们在本地爪牙收购囤积粮食,来往于珠江上的船只也比往日多了许多,这似乎都包含着令人不安的意图。
对于张毓来说,这些消息并未影响到他的心情。自从他家拿到了大世界茶食店的核桃酥订单,成为特许供货商之后,家中原本焦虑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来自大世界的订单其实不算太多,充其量也就是一二家茶居的量。但是他拿到了张易坤发得“大世界指定供货商”的牌子,一传出去就轰动了整个广州的茶食界。零售额顿时翻了七八倍还不止,许多大户人家甚至关照仆役横穿广州来店里买核桃酥,有些原本不从他家订货的茶居也在他家订货。一时间这家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店成为了广州的名店
张毓的爹娘更是日日喜笑颜开,生意蒸蒸日上不说,原本常来打秋风的衙役、“做公的”一个个都没了踪影。店里自然也不再用陈年的核桃。不但添了伙计,连学徒也加了一个。他爹将这牌子请匠人放大了刻了一块大匾,挂在店堂中间,黑灿灿,金闪闪,和这小小的店铺着实不相称。
张毓在社学里的地位顿时也高了许多。原本一些大店铺家的子弟,或是家中有人是秀才的,和他这种小商人的子弟是极少来往的;倨傲的,见面连个招呼也没有,刻薄的,还要嗤笑几句:“当伙计的来念书做什么。”
最近一个个都如同换了人一般,至不济见到他也要说几句客气话,有的还特意带钱过来,托他买核桃酥。原本势利眼的先生,也不拿他随意作法了,生书背不出来得时候的那顿手板竟也可以饶过。
他在社学中的几个好友在为他高兴之余,心中都有些嫉妒,尤其是曾卷,家里亦是开小铺子的,和张毓的家境是半斤八两,张毓家翻了身,他家却还是老样子的苦哈哈,心里未免不平。至于李子玉,也为自己风头大减有些不甘,尽乱扯些《武备志》上的“神器”来论证大明只是因为“奸臣当道”,否则髡贼的大世界也好,临高的什么棱堡也罢,在“一炮糜烂数十里”的神秘大炮前都是渣渣,至于髡贼的所谓“铁甲火轮船”,那是神火铁甲堡船没有造,造出来了,髡贼的铁甲火轮船就是纸糊的――惯于这点谁也不相信,因为他所谓的“神火铁甲堡船”的图样实际是个大木筏,上面矗立着一座敌台,四周架设大炮,用风帆和八支大橹。张毓和曾卷都对这东西能不能动深表怀疑。
陈识新已经不来上学了。这天先生又是请假不来,朋友几个便结伴去他家。敲开陈家的门,应门的是他爹。
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位同窗已经去了临高――据说是被澳洲人招去当学徒了。
“有位澳洲人看上他的画了,说画得好,带他去临高学画了。”他爹比划着,“我和他娘一合计,他也不是念书的料,又爱画画,去学了西洋人的画技回来有口饭吃。”
“你老也放心得下?”李子玉吃惊道,“那可是捆髡贼的地盘!”
“髡贼也好,澳洲人也好,一天到晚就在广州城外转悠,又不是吃人的妖精。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听说临高的市面也不小,生意说不定更好做,过些日子也想去看看。”
从陈识新家出来几个朋友都有些失落。李子玉嘟哝了一声:“他最喜欢澳洲人的玩意了,倒也算合了他的意。只是就这么投了髡……”曾卷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空落落的:张毓家发达了;李子玉家算是个小世家,有房有地,念书不过是不当睁眼瞎;就对陈识新还有些优越感,如今陈识新也去投奔澳洲人了――不用说今后一定是发达了。唯有自己,文又不成,武又不就,家里的生意又不少,一时只觉得前途茫然,连张毓提议去看新出的澳片都懒得响应了。他嘀咕道:“投髡又怎样,总比在这里憋死强……”
李子玉有些不解,张毓却多少知道这朋友的心事。当下安慰道:“投髡倒也不必,不如去大世界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曾卷苦笑倒:“张兄,我家是开香烛店的,除了有钱人家平日里焚点香,大伙都是拜神办事才买。大世界又不要这些东西:我去里面看过,就一个西洋人的教堂,又有个新道教的什么观,可是那里说不烧香。”他叹了口气,“我爹说幸而如今香料价格跌了不少,不然这店还真开不下去了。”
“你家就不能做点其他东西?”李子玉道。
曾卷一脸无奈:“我爹就会这手艺,还能做啥?”(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入城
几个人想了想也的确没什么好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着。时候尚早,广州城里的有闲阶级尚在高卧,街道上店铺亦没有全部下板营业。唯独沿街的小吃摊贩上热气腾腾,已经在售卖各种点心小吃,供应一早出来下力忙活的人了。
李子玉道:“今天干什么?不念书,要不还是去看公仔书?”
曾卷兴味索然:“《三国演义》最新一卷又没来,前面的我都看过了。”
李子玉道:“你就不会另选几本看看?《东周列国志》也不坏。”
“故事连不起来,人也太多,名字又难记,”曾卷对此不感兴趣,“用计的故事也太少了,谋士就是耍嘴皮,说几句话就能敌国退兵,假得一比……”
“这你可就不懂了,谋略,谋略,是要从天下大势来看得,倒比什么火攻水攻要复杂多了……”李子玉年长,读书阅历也多一些,对此很有想法,想趁机兜售下自己的“见识”。
奈何曾卷和张毓对此并不感兴趣,张毓便提议去大世界逛逛,看哪里又多了什么“新鲜玩意”。
“最近江面上都是澳洲人的船,据说运来了许多新鲜玩意。顺便也给曾兄瞧瞧有什么生发的机会。”
曾卷到底年轻,情绪低落只是一瞬,听说有新鲜玩意可看,又来了劲头。
三人便一起往大东门而来。边走边说些闲话。李子玉说起社学里的吴学长,说他最近很久不来社学了,据说是搭上了贵人
“他呀,他现在搭上了一个假髡黄公子,成了髡学人才,不但和玉源社的人打得火热。还成了梁公子的座上宾。”
“据说玉源社的人已经帮他打通了关节,这次的童子试他是连战告捷,大约今科是必中一个秀才了。”
“吴学长也不容易……”曾卷随口道,心里却很不舒服,吴佲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照理说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为他高兴才对。然而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堵得慌。
“这世道,还是要攀附权贵才行!”反倒是李子玉突然愤懑起来,“什么道德文章,全是狗屁不通的骗人玩意!”
李子玉突然这么愤世嫉俗,倒让张毓有些吃惊,曾卷却知道李子玉的大伯原本给李子玉在本卫谋了个差事――白拿一份钱粮,没想到却给人走上官的路子捷足先登去了。李子玉对此耿耿于怀,背地里骂“药丸”已经好几天了。
三个人都叹了口气,一路逡巡走到大东门附近。忽然张毓道:“奇怪,这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少?”
经他这么一说,他们才发觉街道上很是冷清,原本一早就进城卖菜、出粪的农民也没看到几个――原本这会正是这些人出入城池的高峰。
正疑惑间,忽然前面的街道骚动起来,有人迎面跑了回来,神情紧张,街面上一时有些乱。三人还以为是前面有大员入城正在清道。然而前面并无“军民人等回避”的锣声,正犹疑间。只听得有人在低声叱喝:“让开!让开!”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有不少人。接着又听得有人在急速的喊道:“快!快!”
这声音张毓可听得明白,是澳洲人说得“新话!”
这广州城里,通行说得是广州官话,外来的官员大多说官话,说新话的,只有“澳洲人”和他们的手下。只是这几句新话字正腔圆。绝不是在工地店铺里给澳洲人打工做活的人说得出来的!
李子玉和曾卷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顿时脸色煞白。倒还是李子玉反应极快,低声道:“快走,咱们躲到巷子里去!”
几人也顾不得读书人的体面,撩起袍子。紧赶慢赶几步,窜入一旁的陋巷中。曾卷还要往深处去,李子玉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莫跑!先躲一躲!”
三个人蹲下身子,顾不得臊臭熏人,缩在巷口几个尿桶的后面观望。
只见街道上急促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听这脚步声,起码也好有几百人。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官兵兵变了?兵变在大明朝可不是什么稀罕事,乱起来烧杀****无所不可,顷刻就是混世魔王再世。一想到这里张毓只觉得浑身发颤,碰到李子玉的手也冰凉冰凉的。
片刻只见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些丢弃的菜筐粪桶和几只鞋子,只见一队又一队蓝灰色短上衣的兵提着着鸟铳从巷口跑过。鸟铳上都装着明晃晃的短剑,在阳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士兵们头戴铁盔,脸面瞧不真切,然而在张毓看来个个眼露凶光,狰狞之极。张毓只觉得膀胱一阵发坠,直想尿尿。耳畔传来咯咯的牙齿颤抖声,原来是曾卷。李子玉脸色煞白。
街上的兵过了好一会才完,李子玉使了个颜色,三人猫着腰沿着墙根往巷子深处一溜烟的跑去。
他们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多地方才止住脚步,尤是惊魂未定。李子玉结结巴巴道:“是,是,是髡贼!”情急之下他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街上过得兵是澳洲人,这点他们并无异议:来人都是短发短衣,偶然听到的几句口令也是新话,最关键是他们手中上着刺刀的火铳,这可是没有第二家有得军国利器!
张毓惊魂未定:“澳洲……澳洲……人,不是在大世界……做买卖吗?怎么怎么……”澳洲人兵临城下,火烧五羊驿其实过去没有几年,但是这几年他们的形象一直是和平友好的商人。现在忽然之间爪牙毕露,实在让他们有点不适应。
“我看他们早就有不臣之心……”李子玉还想说几句,却被曾卷打断了,“别说这个了!现在咱们怎么办?大大大兵进城!”
三人顿时都慌了神:髡贼一入城,难保不会“纵兵大掠三日”,这是自古以来造反者笼络部下的不二法门。而且澳洲人几年前在珠江口战役中各乡镇干得事,也实在算不上“秋毫无犯”――当初运载从四乡掳掠的来的战利品和俘虏的船只路过白鹅潭的也不在少数。
一想到传说中“一排排挂在树上的尸体”,三人不由得都丧了胆。张毓手足无措道:“要不咱们先回家去再说……”
曾卷一听也道:“是!我们还是先回家,瞧瞧风头再说。我爹大约还不知道,我出来得时候看他刚下了铺板……”说到这里他的脸都白了――城一破,往往是进来的大兵还没动手,城里的各种宵小抢先动手掳掠****起来。
“是,是,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李子玉说着忽然想到自家是世袭的军户,大伯还顶着个广州前卫千户的名头――髡贼对景起来岂不是要来抄家灭族?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喃喃道:“要是识新能回来就好了!他是投了髡的了!”说着忽而想到张毓是澳洲人的“钦定供应商”,应与澳洲人关系不浅,不由得对着张毓行了一个大礼,哀告道,“张贤弟救我!”把毫无准备的张毓骇了一跳,道:“子玉兄!你怎么了?”
“求贤弟看在你我同窗的分上,救我,救我全家一救!”李子玉哀哀求告,情真意切,就差当场跪下来了。
张毓一时摸不着头脑,若说在广州城里人脉、地位和财势,李子玉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和他们为友,颇有些“折节相交”的意味。平日里只有社学里的同学求他的,没有他求别人的。突然这么卑躬屈节的求告,让他大吃一惊。
“贤弟也知道的,我家是广州前卫军户……”说到这里张毓才恍然大悟:他和曾卷都是升斗小民,只要捱过前几天的混乱局面,澳洲人是绝不会和他们为难的。但是李家是世袭军户,大伯还是千户……澳洲人进城之后,少不得要“清洗”,他们可都是听说过当初澳洲人在乡下的手段的。
“……贤弟现在是给澳洲人供货的商铺,又得真髡的青眼相加。澳洲人入得城来必然是秋毫无犯的……”原来李子玉想带全家在核桃酥店避难。
要在往日,张毓一定是虚荣心爆棚,但是此刻他哪里敢答应:自家说到底只是给澳洲人供货,和那位真髡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洪首长。
张毓迟疑道:“这,我家只是给大世界供货……和澳洲人并无深交……”
李子玉还想说什么,后面又有人跑来,一路跑一路叫道:“快上铺板!街上过兵啦!”
话音未落,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上,顿时乱了起来,已经下板营业的各家铺子都乱了,老板跌跌撞撞的从铺子里跑出来,一迭声的叫伙计学徒出来收拾已经摆出来的摊位幌子上铺板,只听得街上一阵乒乓乱响,才卸下来的铺板又装回去。三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对策”这回事了,各自撒开脚丫子逃命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