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告状
“没有累进税,一样可以开荒种更多的地嘛。UU小说,www.uu234.com”
“不上算,不上算。”白普廷连连摇头,“地多了,开销也大,再把税一交,是亏是赚还难说嘞。再说地多了还得雇工。家里也没地方给长工住。”
“呵呵,”郧素济笑道,“你的算盘精!你放心,你的问题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研究研究,让勤快人不吃亏!”
“谢首长关心!”白普廷连连点头。
“你家的小闺女呢?”
“在屋里呢。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不敢出来打搅首长……”
“抱出来让我瞧瞧。”
白普庭心里嘀咕不知道首长为啥要看他的小闺女――才2岁多的孩子有啥好看的?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能违拗,当即叫:“大妞,把二妞抱出来!”
大妞应了,进去把二妞给抱了出来,郧素济见小孩子白白胖胖,穿着件旧花布的棉袄,脑袋上光溜溜的剃了个桃子头――乡下习惯女孩子要到了十一二岁才开始留头――煞是可爱,当下将孩子抱了过来,道:“还挺沉的。”
白普庭道:“那是她命好,到这样的好地方托生。”不由自主的想起路上死掉的小儿子,眼里几乎掉下泪来。
郧素济逗弄了一会孩子,问道:“孩子叫啥名字?”
“一个丫头片子取什么名字?都叫她二妞。”
“姐姐也没有名字吗?”
“是,”白普庭笑了笑,“丫头片子又不能登族谱,取个名有啥用?”
郧素济笑了笑:“我给她取个名字成不?”
白普庭赶紧站了起来:“首长你这是折煞俺了。俺,俺一个庄户人……”
郧素济笑道:“你坐下,你坐下。取个名字算啥?我看你大女儿也没个官名,一并都取了:大女儿就叫白莉,小女儿就叫白娅吧。”
韩道国一听他要给白家女儿取名,早就预备上笔墨了――他还保留着早年当伙计的时候随时带着墨盒的习惯--郧素济取过笔来,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名字。
白普庭做梦也没想到首长居然会给两个女儿都取了名字,这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他既高兴。又惋惜――幼子要还在多好!白给两丫头占去了这个好处!
他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范十二踹了他一脚才如梦初醒,一叠声喊道:“大妞!还不抱着你妹给首长磕头!”
大妞哎了一声,刚抱着妹妹跪下,郧素济摇摇手:“不要不要。元老院不兴这套。起来说话!”说着又问大妞几岁了,识字不?能不能看报纸?
“十三岁了,会背《百家姓》、《千字文》,报纸上的字有一多半能认识,大概意思能瞧明白。”大妞有些害羞,她已识人事。见首长赐名又问话,不由得胡思乱想: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会写字吗?”
“能写几个字,就是字丑……”大妞的脸都红了。
“谁教你认得字?”
“冬学里的先生教的。”
“你喜欢上冬学不?”郧素济问。白家的大女儿长着典型的山东妹子脸型,眼睛又黑又亮,个子也挺高。
“喜欢,上冬学又热闹,又能有学问。”白莉点头,说着偷偷看了眼她爹。
郧素济心中有数。问白普庭道:“你是不是不让闺女上冬学了?”
白普庭吓了一跳,首长真是料事如神!他不敢否认。赔着笑脸道:“怎么会不让!只是今年冬学里的人多了,男女老少的混在一起说笑,这个这个,总不大好――她还是个大闺女哩……”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好得很。”郧素济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着重说道,“不是小好是大好!”
白普庭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触动了首长的那根神经。赶紧道:“是,是大好!”
郧素济又对范十二道:“冬学的事情,你可得抓紧抓好。有人不愿意学得,得逼他一逼,哪家的家长自己不愿意学又不叫家里人学得。更得好好的教育。我看你禁裹小脚就很有办法嘛。”
范十二连连点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把村里的冬学办好!”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冤……”
“冤”字刚出口,就被人活活的卡了下去,郧素济一怔,范十二和韩道国顿是脸都白了。范十二原本还笑嘻嘻,这回脸也变得不活络起来。
这时候,门口跑进来一个警卫,朝着郧素济敬了个礼,俯下身小声道:“首长,在后院墙外抓到个想爬墙进来的老太婆,她说她有冤……”
郧素济点点头,低声道:“先带到村公所看起来。一会再说!”
范十二可坐不住了,起身颤声道:“首长……”
“不要紧,”郧素济起身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我就在你们这里过一夜了。晚上的派饭,我看就到老杨家吃吧。你们先去忙,我和老白再唠一会。”
范十二无法,只好和韩道国先出来了,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刘远虎在外面杀鸡抹脖子似得冲他们使眼色,范十二“呸”了一口,道:“现在弄什么鬼!你看得好人!”
刘元虎满脸委屈:“这老货要去上厕所,我总不能跟进去吧?谁想到她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好!从公厕的窗户里翻出去!”
范十二还想骂他几句,韩道国劝道:“算了算了,事情已经出来了。咱们就别怨这个怨那个的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刘元虎年轻,道:“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范十二骂道:“屁!你以为杀人放火抢人家老婆才叫亏心事?曹老太婆可不是个善主!她到首长面前一顿混说,大伙就一起扛着行李上契卡去喝茶吧!”
刘元虎这才紧张了,道:“那怎么办?老婆子给带到村公所去了,四个警卫看着,一点法子也没有!”
还是韩道国镇定些,他道:“你们莫要慌张!是福不是祸是祸度不过,事情已经出了,如今也没什么法子可想的,只有硬着头皮打官司了!我咱们先自己先得打个商量。郧首长必然要问我们话的,咱们想想好了怎么站地步,怎么回话。免得临时一问先乱了阵脚,各说各的,把不该说的都说了――那才要坏事!”
这边他们正在商量,郧素济又和白普庭说了些生产上的事情,这才出来往村公所去。叫警卫把曹老太带过来问话。
警卫带来个苍老的妇人,一件郧素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声:“冤枉!”郧素济赶紧道:“起来,起来,你且坐着说话!”
然而老妇却明显听不懂他的普通话,张口便是山东土话,郧素济听不明白,心里已经有些不快了,幸好警卫中有人听得懂她的话,便充当了翻译。
从她的话里,郧素济大略知道老妇姓曹,夫家姓黄。丈夫家人都死在登州之乱中,她和儿子媳妇两人逃出生天,被安置在本村。
老妇的儿子嫌种田赚钱少,便招工去了县里木材厂做工。年前出工伤死了,县民政科说有抚恤金发下来的,可是到现在一分钱也没看到。
“……我一个老婆子,没了儿子,孤苦伶仃,村里吞没了俺的抚恤金,还把俺关起来!”曹老太婆咬牙切齿,“范十二、韩道国、刘元虎三个王八羔子!没良心!吞了俺孤老婆子的钱,还把俺的地也占去了!说代耕,连一合米也没给过俺!”
郧素济早知道代耕里有猫腻,但是听到连抚恤金也没给,不由得脸色一变。元老院给得抚恤金虽说不多,除了阵亡军人家属之外都是一次性的,但是是相当重要的社会安定剂。虽说这事的金额有限,但是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在旧时空中,基层政府机构的信誉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败坏的。
他不由得严肃起来了,问道:“这都是实话?”
“若我老婆子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曹老太太表情坚毅又肯定,郧素济觉得,他不大可能说谎。
“范十二,韩道国,刘元虎……都是坏得烂了肠子的人,”她又说道,“鱼肉乡里!谁要不顺着他们,就说你对抗元老院,捆上就用扁担打,打得皮开肉绽也是常事!去年还打死了一个……”
郧素济一听赶紧问道:“打死人了?”
曹老太太点点头:“打死了就拿席子一卷,丢到江里面去了,真真是无法无天!”
郧素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他知道基层无法无天起来的确是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赶紧问道:“有这回事,打死谁了?”
“老孟家的儿子!”
“老孔?哪个老孟?”
“就是做豆腐的老孟!”曹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老孔还以为他儿子在县里做工呢,都是范十二他们骗他的!我告诉他几回了,他都不信!”
郧素济将信将疑,这么大的事情老孟能一点不知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这博让村真是一个“假先进真反动”的村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调查
不过他想起老孟的确说过儿子在县里砖瓦厂上班,“心野了,别说回家,连个口信也不捎。△↗頂UU小说,www.uu234.com”会不会真像曹老太太说得那样?
郧素济想了想,要查清老孟的儿子是不是活着倒是容易,到厂里一问即知。可惜村里即没有电话也没有线电报,非得派人去才行。
正想着,曹老太太又在哭诉说刘元虎霸占了她的儿媳。
“……俺儿死了还不到两年,刘元虎那兔崽子就把俺家的改凤给抢走了――自从俺儿没了,俺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就是母女也没俺们亲!没想到刘元虎青天白日的就这么闯到俺家来抢人!我的儿啊――”她说到伤悲处,一头扑在地上呼天抢地,嘴里絮絮叨叨的哭诉着,有腔有调的。
郧素济想:还有这事?!他觉得事情有点复杂了。又问道:“莫哭,莫哭,你还有什么冤枉的,都说出来吧。”
曹老太太的悲号说收就收,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说了许多“三人帮”虐待欺凌她们“孤媳寡母”的事情,又说刘元虎早就对她媳妇有歪念头,常常动手动脚的,还有一次竟然想强暴她媳妇,幸而她回来才没得逞……说到动情处免不了又是一番号哭,凄惨至极,让郧素济也不免为之动容。
她又揭发了许多村干部的坏事,什么干部不参加劳动,自己征劳役叫人代耕;在村里随便派差;村北的闵老头因为说范十二是“耍锅勺的当官,那是贼掌印”,又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被刘元虎抓起来打了四十扁担不算。又连派了他三个月劳役,折腾的闵老头半年没种成地。只好吃南瓜红薯过日子……
眼见她再也说不出什么新得内容了,郧素济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休息,我自会把事情查清,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首长青天大老爷!”曹老太太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道,“可是俺不敢回去――回家去了,明天就是一个‘暴病身亡’的下场!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郧素济想,这倒也不能不防着些。基层若是烂透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当即点头道:“那好,你就权且在这村公所歇一夜。这里有我的警卫,断然不会让你受伤害。”
他起身出来,叫来警卫队长,吩咐他晚上要看好曹老太太,不能让她受伤害。
“她跟着你们一起吃喝,睡觉的时候你在外面把门。明白吗?”
“是,首长!”
郧素济出门就遇到了范十二。只见他有点魂不守舍的站在村公所门口,见他出来,强作若无其事的迎了上来:“首长……”
郧素济点头:“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谱。元老院的方针一向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你在村里的工作,我都是看得到的。”
范十二正琢磨首长这番话的意思。郧素济又道:“我现在去吃晚饭,吃过晚饭再和你谈。”
说着便上老杨家吃晚饭去了。只留下有点失魂落魄的范十二在村公所门口徘徊。
老杨家听说首长要来吃晚饭,亦是一阵忙乱。他觉得郧首长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庄户人的自己人,所以很是热情。他家原本就属于比较过得去的人家,叫老婆把存着预备过年吃的白面拿出来,擀了面条。又按照时新的澳洲做法,熬了一锅“西红柿鸡蛋卤子”。
郧素济一进屋就闻到了香喷喷的气味,堂屋里热气腾腾的,当间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面条和卤子,老杨婆娘又拌了几个凉菜。
老杨恭恭敬敬的端上警卫员事先送来的饭盒,里面是满满的手擀面。郧素济一看过意不去:本地农民很少能吃到白面,真正是“珍贵的食材”。这一锅面条不用说是把留着过年用得面都拿出来了。
“真是太客气了,我随便吃点煎饼稀饭就行!”
“哪里的话,”老杨很是高兴,“给您吃俺乐意!”
老杨婆娘也笑道:“也没荤的,只有鸡蛋凑合一下了。”
郧素济见他们心诚,也不客套。坐下浇上卤子就吃了起来。老杨婆娘给自个和黑妮盛了面条,正在端着碗到院子里去吃了,郧素济道:“你也在这里吃嘛。”
老杨媳妇赔笑道:“俺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和首长一桌吃饭!”
“咱们自己人吃饭,不用那么客气。”郧素济今天特意选择到老杨家吃晚饭是有缘故的,他已经察觉到老杨是个很爽直的人,和他吃饭说话,一定能得到许多真实的村里情况。
老杨媳妇拗不过,便叫黑妮自己去院里吃,也上了桌。
老杨晚饭的时候爱喝点小酒,他嫌集镇上卖得甘蔗酒“甜”,用自己种的小黄米酿了些土酒,拿出来给郧素济斟上一杯。
郧素济和老杨夫妇边吃边聊,说收成谈生活,说着说着便问起曹老太太的事。
老杨叹气道:“曹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俺听说她早年守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她一家子逃难到这里落户,分了地又有了房,原本小日子过得挺红火,没想到儿子忽拉吧就没了!连个孙辈都没留下,难怪脑子转不过弯来!”
“她儿子怎么死得?”
“去煤矿出劳役。推矿车的时候没留神,被撞了。”老杨叹了口气,“抬回来一瞧可真是惨啊,上身血肉模糊,脑袋都看不出模样了!”
“没了儿子,谁种地养活她?”郧素济问道,“我看她的模样还齐整,不像缺吃少穿的。”
“村里呗。”老杨道,“她这是绝户,村里得养着。当然好吃好喝是别想了……”
“她家的地呢?据说是有人代耕了。”
“当然是有人了。”老杨原本就好说话,酒入肠胃,愈发是打开了话匣子,“她这是绝户地,谁不爱种?纳完粮再交村里三成,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和老范没点关系的,想种还种不上哩。”
“我觉得不上算啊。”郧素济算了算,“公粮是一成半多一些。再交给村里三成,自己也就落一半,还要贴种子、肥料和劳力……”
“要紧的不是这五成粮食,是一个缴公粮的户头,”老杨一喝酒就脸红,“代耕的都是些大粮户。原本地多缴税也多。现在有了两个缴税户头,他们就把自家地里产得粮食挪一部分到代耕户头上……”
郧素济已经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做法!他不由的暗暗佩服人民群众的智慧,他又问道:
“打下的粮食不给她?”
“曹老太太现在是孤老婆子,村里把算在社保户里,吃穿都是村里供,代耕户缴得收成就算是养活她的钱了。”老杨道,“至于能用多少在她身上,就是各自看良心办事了。”
“我可是听说她儿子死了,县里是给抚恤金的。”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县里的事情谁弄得清楚。”老杨道,“再说这钱从县里发下来,一层层的,保不定层层剥皮,曹老太太能到手几个钱?还不是靠村里养活!”
郧素济对抚恤金发放的流程不太清楚,也没法再谈,便问:“曹老太太就没提起过抚恤金的事情?”
老杨摇了摇头,他媳妇怯生生的说道:“俺倒是听说过……”说着又看了一眼丈夫。
老杨道:“你听到啥就说啥,看俺做啥?今天首长许你上桌说话,说错了也不抽你腚。”
老杨媳妇这才说她有次听曹老太太骂她媳妇卷跑了她儿子的“换命钱”,是“丧尽天良”,迟早“奸夫淫妇一块上法场”。
“……俺想这个‘换命钱’可不就是抚恤金?”
郧素济点头,老杨媳妇说的应该不假,这么说来抚恤金是发了,只不过被她媳妇拿走了……他又问道:
“曹老太太媳妇是怎么回事?听说是给人抢了,那怎么又有奸夫……”
“抢了?”老杨笑了笑,“自己跑了还差不多!”
“这么说不是刘元虎抢走的?”
“刘元虎这愣小子,虽然霸道些,尽干混事。可是抢寡妇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还做不出来。”老杨一壶酒喝得差不多了,给面条浇上卤子,端碗边吃边道,“曹老太太对改凤不好――她是童养媳,从小就是吃苦受打的苦人儿。落户到村里之后也不安生,一天到晚撺掇儿子打老婆――打老婆不算事――可这么往死里打也算是少有了!”
老杨媳妇接口道:“嗳,真是造孽:拿竹条子泡了水抽;摁在长凳上用扁担打!打得起不了身,坐不下凳,还逼着她担水做活,两条腿上都是乌青……”
郧素济皱眉道:“怎么说都是自家媳妇,下这么重的手图什么?”
老杨道:“她家那个醋性大的很!早先刚到村里的时候俺们还不知道,后来才发觉,只要是个男人,不管少得壮得老得,只要和她靠近了说几句话,回去就是一顿好打!”(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 调查续
“醋性这么大?”
“嫌她生不出儿子来呗――别说儿子,连个女孩子都没生出来!”老杨一仰脖把最后一点卤子都倒进嘴里,抹了抹嘴巴,“他娘母子两个不着急?”
“打老婆就打得出来了?”郧素济想这算啥理由。←UU小说,www.uu234.com
他媳妇这时候说话了:“俺听妇女们说,改凤的男人不中用,所以生不出儿子来……”
老杨呵斥道:“你混说什么!没凭没据的女人乱嚼舌头的话也学来,腚又痒了?”
老杨媳妇吓得不敢说话了。
郧素济道:“老杨,你这可就不对了,刚才你可是自己说过不打老婆的。这会就反悔了?还是不是个男人!”
老杨赶紧道:“是,是,首长俺糊涂了!”
郧素济心想,这一顿饭吃得倒是大有收获。他觉得老杨媳妇说得很可能是真实情况,女人的事情,只有女人知道的最清楚。便又问老杨媳妇:“你还知道些啥?”
老杨媳妇不敢说话,郧素济说:“你放心!一切有我给你做主。决计不叫你男人抽你光腚,不然我叫警卫拿扁担来抽他的腚!”
老杨嘿嘿的笑了笑,道:“你说罢你说罢。俺就当没听见。”
老杨媳妇这才道:“……听说是逃难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说来也是可怜!”
“没寻些药吃?”郧素济想到润世堂就是专做滋阴补阳的药剂的老店。
“瞧您老说得,俺们庄户人得病就是个抗字,更别说他这种病怎么好向人提?”
老杨媳妇继续道:“他可怜。改凤不更可怜?俺们妇女们平日里一块说话:改凤守活寡不说,改凤婆婆更是个刁婆娘。改凤的死鬼男人派劳役不在,白天她一个人下地。曹老太太都要给她,给她……”
老杨媳妇虽说不下去了,郧素济不解道:“给她怎么地?”
老杨媳妇赔笑道:“都是娘们的事情,说出来脏了您的耳!”
郧素济道:“不妨事,说来听听。”
“用针线把她裤子给密密的缝上,晚上回家要是线扯断了几根,摁在长凳上就是一顿打!改凤怕得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每天回家的时候脸都憋青了,有几回还直接尿裤子上,哎。真真造孽……”
这也忒恶毒了吧。郧素济不禁愕然,这不就是穷人版的贞操带吗?他还原以为只有欧洲贵族才玩的东西。
“曹老太太也是穷人出身吧,待媳妇这么狠?”
“不是穷人家怎么会有童养媳?穷人家里的童养媳,比黄连还苦!真真是连小粮户家的粗使丫头都不如!”老杨叹气道,“俺们在老家的时候,闹春荒过不下去也有人说合叫黑妮去给人当童养媳,俺说宁可叫她饿死在家里,也不叫她被人活活糟蹋死!如今总算世道变了!”
老杨媳妇接着道:“……改凤的死鬼男人没了之后,她生怕改凤要改嫁。看得更紧了。不但出门要拿针线缝她的裤子,连在家吃饭上厕所都跟着,睡觉都让改凤睡里头。”
吃过晚饭,老杨媳妇收拾开碗筷。又沏上一壶酸枣叶茶,郧素济问道:“她儿子都没了,要媳妇干啥?还看得这么紧。有啥用?”
“年轻寡妇可值钱咧。”老杨笑道,“如今娶个年轻寡妇也得一大笔彩礼。像改凤这样的。年轻,没拖油瓶。起码也得三条牛的彩礼。”
“既然贪图彩礼,为什么不赶紧找人配亲?抓在手里能生出孙子来?”
“三条牛能吃多久?”老杨道,“她想得是长远打算。”
“怎么个长远打算?是打算招夫养亲?”
老杨一拍大腿:“首长您真是料事如神!曹老太太想招她娘家一个远房侄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郧素济笑道:“既然想招,怎么又没招成呢?”
“人在济州岛当兵哩,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杨道,“这当口刘元虎瞧上改凤了……”
“慢,慢,你不是说刘元虎没有抢寡妇吗?”
“他的确没抢,是改凤自个愿意跟他的。”老杨媳妇插嘴道,“刘元虎家里没公婆,自己又是个干部,还是个精壮小伙,改凤能不乐意?”
老杨媳妇又津津乐道了一番八卦:两个人是怎么对上的眼,怎么偷偷摸摸的相会,又怎么躲在树林里亲嘴,“那叫一个**”……好像都是她目睹的一般,郧素济想:女人的八卦能力果然不一般。
“……前个月吧,改凤划拉划拉自己的家当,乘着曹老太太一个不注意,就跑刘元虎家去了,等曹老太太回过神来,两人都跑镇上领了‘婚书’回来,算是彻底过了明路了。”
刘元虎的政策水平不差啊,郧素济想,农村对领证这回事一向是非常淡漠的,21世纪也有大把的夫妻只摆酒不领证的。刘元虎这直接领结婚证,就是实打实的坐实了法律关系。村干部到底没白当。
他道:“曹老太太一定是不乐意喽。”
“这是自然,要换别人,这事铁定成不了!曹老太太可是个会折腾的主!可是刘元虎是个光棍,没亲没眷的,愣头青一个,又在村里当干部横行霸道惯了。别说个孤婆子,就是亲爹娘我看他都敢打!曹老太太去闹能讨什么好去?几回吃了亏,她就不敢找刘元虎了。去找范十二告状――首长您想:刘元虎和范十二那是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能帮她?再说当初为了改凤放脚的事情,范十二和曹老太太没少打饥荒。所以媳妇没要回来不说,还给穿了小鞋――被弄到千女堤工地上去了几个月。曹老太太一口气咽不下,直接上乡里告状了……”
“哦?还去乡里告状?”郧素济想原来本时空也有上访户了。
“去了几回,乡里说她媳妇既然已经死了男人,愿意嫁谁就嫁谁,乡里管不着。”比起老杨,他媳妇的消息可是灵通多了,“乡里告不了,她又去县里告,县里也不理她――这下可她给气昏了头。整日在村里说村里吞了她的抚恤金,抢她的媳妇,还把范十二干得许多事都拿到街上到处说……”
老杨觉得不太妥当,对老婆使了个眼色,被郧素济看到了,郧素济笑道:“怎么,还有顾虑?”
老杨有点尴尬:“实话说,范十二他们,有时候做事不地道,犯浑!可是大伙还是乡里乡亲的,他也给大伙办过不少事。有些事,当初干着不觉得有用,大伙骂娘,过后才觉得真有用,是咱们眼光不远。真把他闹进了劳改队,俺也过意不去……”
郧素济道:“这么说范十二对村里还是有功得喽?”
老杨点点头:“你要说他没有私心杂念,一心为大伙,他不是圣人,私心杂念是有得,多吃多占少不了,耍威风捆人打人也是常事。可是咱们村要没这么一个人也不成。就说这村里村外的路,引水的渠,还有积肥的沼气池……没他操心那是决计办不成的。周围村子都羡慕俺们村有个能干人当村长哩。”
郧素济又问道:“曹老太太说村里吞没了她抚恤金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只有她自个知道了,范十二大概也知道。”老杨道,“抚恤金,的确是刘元虎从乡里领来交到村公所的,至于说曹老太太有没有拿到,拿到多少,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咱也闹不清。”
“改凤拿到过抚恤金吗?”
“她能沾到一文钱?”老杨哧的一笑,“改凤在夫家就是个奴才――连奴才都不如,奴才主子还发月钱月米呢。她能吃几顿饱饭就算不错了!”
老杨媳妇也说:“自打嫁了刘元虎气色也好了许多!和大伙在一起做活也有了笑脸。”
郧素济大致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和他原先想得完全不一样。看来偏听偏信使不得,“苦大仇深”也不见得就是正义的化身。范十二、刘元虎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清正廉洁”,但是曹老太太也非“清白无辜”、“饱受迫害”。事情的真相总是比表相来得更复杂。
他觉得在老杨家收获很大,便又继续叙谈起来,老杨见他谈兴浓,便在油灯里又加了一根灯芯,不觉夜色已经深了。
忽然外面响起“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警卫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看到郧素济也来不及敬礼,喘着气道:“报……报告……首长:曹……曹……”
郧素济一惊,赶紧问道:“曹老太太?”
警卫连连点头:“上……上……上吊了!”
郧素济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道:“走,赶紧瞧瞧去!”
郧素济赶到村公所门口,只见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刘元虎和几个青年正在维持秩序。范十二脸色煞白,站在门口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看到郧素济过来,他用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首长!首长!真得不干我的事啊……”
“不干你的事你慌什么!”郧素济道,“走,先进去看看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 谈话
进到院子里只见曹老太太已经被搁在门板上了,几个人正围着她,有个警卫正在做心肺复苏。郧素济问道:“人怎么样了?”
警卫队长道:“已经救过来了,好险!”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才不久,”警卫队长心有余悸,“一点声音也没有!要不是首长您说每隔一小时都要看一看,到明早大约人都硬了!”
范十二听说人没死,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
郧素济点点头,这时候有个妇女进来,送来一碗姜汤给曹老太太灌了下去,眼见着她脸色转红,大约已经是回过气来了,便叫人把她抬到厢房里先躺着。又叫了两个妇女看着她。
曹老太太要“鱼死网破”。郧素济点着了一支烟,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在旧时代是很常见的做法:直接吊死在仇人家门口,闹得对方家破人亡――官府不管自杀他杀,照例是把死在谁家门口就把谁家当凶手嫌犯来办得,就算最后能洗刷冤枉,也是毁身破家的下场。
就是在20世纪的中国农村,因为各种纠纷,妇女闯进“对头”家里喝农药的事也算不上新闻。甚至因为和家里人怄气,吵架之类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可能诱发妇女自杀。在中国的自杀人群调查中,农村妇女的自杀率是最高的。
这是要范十二、刘元虎这一干人好看的节奏啊。郧素济想。他对跟进来一路哆嗦的范十二道:“你去把韩道国和刘元虎都叫来吧,我有话想问。”
范十二应了声就要出去,郧素济又把他叫住:“把刘元虎媳妇也叫来。”
警卫队长见范十二丧魂落魄的去了,问道:“首长,要不要我叫人陪着去?”
郧素济摇摇头:“他要跑了就没什么好问了,必有亏心事。”他吩咐警卫队长把曹老太的房门把守起来。不许她出来啰唣。
一会范十二果然把人都叫齐了,郧素济关照一个一个叫进来问话。他对基层工作十分熟悉,三言两语就知道其中有无弊端,干部说没说真话。
从他今天一整天的走访座谈看,博让村是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一堆。要用套话说:“大方向是好地”。至于村干部多吃多占。叫村民给自己干活,态度粗暴打骂村民之累,在现阶段都不算大事。
郧素济认为最简单的能够看出基层干部行政能力的只有两件事:民生状况和基础设施。基层干部办事有没有尽心,能力如何,都可以从这上面看出来。从这两点来看,博让村做得是相当不错的。
县里对模范村的基础设施建设的确有一定的财政扶持,但是大头还得看村民自己投工投料,如果村干部没有一定的号召力和工作能力,是不可能办到这一切的。
至于反缠足、搞好环境卫生。算不上解决吃饭穿衣的民生大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关民生。更是考验干部对工作是否上心的一个重要标准。
因而他并不过多纠缠村政的细节问题,单就曹老太太的事情问个明白。问范十二道:“我知道你是跟着吕元老从山东回来的,也是经过考验的老归化民了。你给我交个底,曹老太太的儿子的抚恤金,到底是怎么回事?曹老太太一直说没拿到,到底有没有拿到?”
范十二道:“首长!这抚恤金的事情天地良心!俺们没黑她的钱。她儿子出了事之后,抚恤金的确是元虎领回来的。到村里就入了官中公账,这都是白纸黑字记着的……”
郧素济道:“钱既然领回来了。为什么不发到她手里,要入村里的公账?”
范十二咽了口唾沫。曹老太太的抚恤金是早就花了出去。幸好这事他们早就商量过,韩道国当初就找了政策依据。所以他不太紧张:“这里有个缘故。曹老太太没了儿子,又没孙辈――这就成绝户了。按照县里给咱们发得‘民部’的文件,这叫‘无嗣社保户’,归村里养活。”他说着翻了一阵。从柜子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红头文件来,说按照文件里的意思,绝户的土地由村里统一代管,招人代耕。抚恤金由村里代管,留作重大事项开销。
郧素济拿过来看了看。这红头文件不假。里面关于土地代耕和抚恤金代管的也不假,不过抚恤金由村里代管这一条上有一个“可”字。换而言之,交给村里代管不是硬性规定。
郧素济心里雪亮,范十二他们是“吃绝户”,别说17世纪的大明,就是21世纪的中国农村也是屡见不鲜。文件上一个“可”字就能做出一篇妙笔章来。对于基本都是文盲半文盲的村民来说,又如何能看懂其中的奥妙?可这还不是下限――范十二他们好歹还是钻政策的空子,玩弄下文字游戏,多少有些“法制精神”。
“你这个绝户定义的有点牵强,曹家可还有个儿媳,你总知道还有招夫养亲这码事。”郧素济摇了摇头,“这还在一,其二,抚恤金是曹老太太和改凤有份的,她那一份要发到她手里才对。”
范十二做梦也没想过媳妇也得算一份,郧素济这么一说他倒有点慌了,赶紧道:“是,是,我们掌握政策不准。”
“至于这绝户的问题,我也不和你多计较。”郧素济道,“改凤如今已经改嫁了,招夫养亲这一码事就不论了。”
“我明天就安排把改凤的那份发给她……”
“曹老太太的钱你也要发!‘可’字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就叫韩道国给你讲讲。”郧素济微微一笑,又正色道,“另外,现在代耕户给社保户的米太少了,一个人400斤,那只够口粮,”郧素济缓缓道,“人还得穿衣,就算自家地里有蔬菜,也得买盐;有几家娃娃小的,还要吃点鱼肉……代耕户的便宜占得太大了。就这税赋上的好处就说不完,你说是不?”
范十二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这点伎俩瞒不过去,赶紧道:“是,是。”
“你去把改凤叫来。”
“是,我这就去!”
不一会,范十二便把改凤叫了进来。郧素济看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穿一件靛蓝扎染印度棉布小袄,拾缀的干干净净,看模样也无甚出奇,肤色虽黑,肌肤却饱满润泽,脸带红晕,看样子跟着刘元虎日子过得还不坏。
郧素济注意到她走路来微有跛足,进得屋来她先屈膝福了一福,叫了声:“首长。”便垂首不说话了。郧素济见她眼角尚有泪痕,心道曹老太太这一折腾,她也安生不了。
心里很是怜悯她的吃过的苦,当下和颜悦色道:
“你就是改凤?”
“是,奴婢就是。”
“娘家姓什么?”
改凤抬起头看了看他,又低头道:“奴婢父母早亡,不知道姓什么,夫家姓刘。”
“你以前是曹老太太的儿媳么?”
闻到这个,改凤的身子颤了下:低声道:“是。”
“他们待你怎么样?”
改凤低着头,郧素济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从她微微耸动的肩膀看得出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半响才听她低声道:“总有一口饭吃。”
他又问道:“你如今和刘元虎做夫妻,他待你怎么样?”
改凤几乎立刻就答道:“待俺好!俺愿意跟他。”她似乎害怕郧素济再把她和前夫家扯什么关系,又道,“不管是吃糠咽菜还是挨打受骂俺都愿意,哪怕他蹲大牢俺也给他送饭,等他出来!”
郧素济已经完全明白了,老杨媳妇说得都是真话。不过他有点奇怪,她怎么会提到“蹲大牢”?便笑道:“谁说他要蹲大牢的?”
“自打您进了村,就有人这么说了。”改凤小声道。
“你丈夫又没犯事,为啥要蹲大牢?”
改凤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道:“他当个芝麻官,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他平日里待乡亲们又凶,范村长就是拿他当棒槌用,真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墙倒众人推。”
郧素济点头道:“你倒是很有见识。”
“奴婢不敢。”
“刘元虎这个人,工作方法有些问题,工作做得还是很好的。”郧素济道,“蹲大牢什么的是谣言,没那回事。”
“是,多谢青天老爷……”改凤已经泪珠滚滚了。
“你的脚怎么了?刘元虎抽你腚了?”
改凤摇头,漠然道:“这是从前落下的,趴凳子上抽断了四五根竹条子,那晚上俺是爬着上炕的。”
郧素济心中很是同情,道:“你前夫的抚恤金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村里扣着不放是不对的。明儿就发!照理你也得有一份……”
改凤摇头,道:“这钱俺不要。”
“这是你前夫的抚恤金,你总和他做过夫妻,于情于理都是该得的……”
改凤决绝道:“他家的东西俺不沾,不管死的还是活的。谁稀罕谁拿,俺一文钱也不要。”
郧素济暗暗点头,这女子还挺刚烈。他道:“你出去罢,叫刘元虎进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节 归纳
刘元虎进来低着头进来,先叫了一声:“首长。”便规规矩矩的站着不吱声了。
郧素济道:“怎么,哑巴了?我看你在村里蛮威风的嘛。”
刘元虎脸臊红了,道:“首长,我……”
“你不用说。你在村里的确有点威风过头了。不过,你要干好工作,没点威风也的确干不下去。”郧素济自顾自的点上了烟卷,“不过,你这威风大多是为了工作耍的,所以我不怪罪你。大家都是为了元老院的大业……”
刘元虎听了这话,眼圈顿时红了,他抬起头来,道:“首长,俺不敢说自己没一点私心杂念,可是俺对元老院真得是赤胆忠心,就是要俺掏出来给首长看一看也行!”
郧素济摆摆手道:“你不要激动。好好个男人眼圈红什么?当干部第一不怕别人说,你听了几句谣言就心里就怕成这样,还怎么做大事?”
“是!俺记住了!”
“曹老太太这事,你说怎么处理?”
“把抚恤金给她!”
郧素济摇头:“抚恤金还给她,这是应该的。我是说她在村公所上吊这事。”
刘元虎挠了挠头皮,道:“这个……她既然没事,这事就算过了……”
郧素济道:“你是民兵队长,自然还是村治安委员吧。”
“是。”
“你这《治安委员办事手册》是怎么念得?”郧素济摇头道,“这里有吗?拿一本给我。”
刘元虎赶紧从书架上翻了出来,郧素济接过来一看,除了书皮上盖了个“博让村村公所”的红色公章之外和新得一个样。这种制发办事手册的做法是为了适应基层公务人员水平低做得“傻瓜式”指导――看来效果不怎么样。
他翻开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文字道:“你识字吧?”
“上过扫盲班。能读,不太会写……”
“这条怎么说?”
“凡在政府机构和公营单位内有妨碍办事场所工作和环境的行为,均以‘扰乱政府和公共机构罪’论处,视情节轻重予以相应处罚……”
“看明白了?”
刘元虎读了几遍,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道:“是!首长。我明白了。”
“负责你们村的驻在警在哪里?”
“咱们村村民人数少。是和附近的博礼村合用一个驻在所的。”刘元虎道,“不过不远。”
“既然发生了自杀案,照例是要报案处理的。明天一早就让他过来做笔录。”
“是,首长。”刘元虎正要出去,郧素济又叫住了他,“我听大伙说这里有个劳改队,是谁办得?”
“是县里办得。”刘元虎道,“各村抓了人送进去干几天活,每个乡都有一个中队。”
郧素济点头:“好。我知道了。”
郧素济逐一和村干部们谈过话,对村里的情况了解更深入了一层。三个村干因为话说开了,也比昨天说得明白。
村里的财务,他也大概了解了下。韩道国说这几年为了“争模范”、“创先进”,搞了不少道路和水利建设,因为村里没有实体经济,谈不上有收入,只能向村民“集资”。但是集资不顺利,非得用强迫手段才能征齐。即使这样。村里也还拉了亏空。
“……如今还欠天地会的工程款,今年已经征过一次款了,再征大伙也有意见。就靠着这点钱腾挪。”韩道国就扣留抚恤金的事情辩解道。
郧素济知道这话里有水分,但是他不是审计人员,一时半会也厘不清其中的头绪。便只听他说话,默默记住其中的要点。准备回头记在笔记上给契卡年度审计的时候做个参考。
韩道国又诉苦,说村公所没有办公费,县里给本村的村公所三十亩“办事地”。这三十亩地是免税的,由村干部自己耕作,农产品就是村公所的开销和给村干部“奉公”的补贴。
“这三十亩地的收入别说给俺们补贴了。就是村里的开销都不够。”韩道国絮絮叨叨说村里干活虽然可以征劳役,但是征劳役就得管饭,还得顿顿都是干得。村里的工程又多,光给劳役吃饭就是一笔开销,“完工的时候还要吃顿犒劳,白面猪肉的,这钱哪来呀,还不是都靠土里抠出来,不怕首长您笑话,去年拉下的亏空到现在还还不上呢……”
郧素济笑了笑,道:“这么说你们都是在枵腹从公喽。”
韩道国脸色一红,讷讷道:“这也不至于……”
他起身走了几步,道:“别说这块办事地了,就说你们几家自己的地,有谁是自己种的?不都是征了村里的劳役给你们白种的?你当我不知道?要不你们怎么能大白天在村公所下棋呢!”
韩道国脸色由红转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那点事,我闭着眼睛也想得出来。你就少打马虎眼了。”郧素济道,“我现在不管这些事,你先把村里财务的真实情况好好说一说!”
韩道国这才老实了些,他说村里的账务有亏空是实,而且数字不小。原因和上面说得一样:搞基本建设拉下的。不过村里的集资,今年其实已经举办了三回,村民意见非常大。范十二怕惹恼了村民有人要去县里告状,没敢来第四回。
“怎么拉这么多亏空?这些建设县里不是都给补贴么?”郧素济诧异道。
“首长,补贴的确是给得,可还有自筹部分啊。咱们是模范村,一年到头来参观的、取经的川流不息,县里、乡里、天地会……还有各种检查,光招待来人吃饭就是一大笔开销……”韩道国诉苦道。
“出差来村的,不都是吃派饭,直接付钱给农户吗?你们县里出公差不发餐补?”
“首长,那是您这样的圣人!县里乡里来得干部,能给一碗番薯稀饭几张煎饼就打发了吗?怎么也得烙张饼,下碗面条,再不济也得大米干饭配点酱菜咸菜。”韩道国道,“派给村民做,村民嫌麻烦,来出差的同志也吃不好。所以村里才指定一家专门做……”
“所以来下乡的同志就是出了番薯稀饭煎饼的钱吃烙饼卷鸡蛋喽?”
韩道国连忙道:“首长明鉴!咱们这村公所,那是小得不能在小的衙门。要不好好招待,很多事情就争取不到,模范的牌子未必保得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好了,不用说了!”郧素济越听越生气,没想到还不到二三年,基层就是这个德行了!
刘县长,就你这还模范县呢!郧素济一听就明白,这现象绝不是个别的,搞不好有人连番薯稀饭的钱都没出就在吃烙饼卷鸡蛋了。
问完了话,郧素济就在村公所歇息。村公所里有一盏煤油灯,他就在灯下写自己的见闻。他下乡的时候很多,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完全沉浸进去和农民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从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农村生活的脉搏。今天这一天真是受益匪浅。
这还是模范村,要去了一般村落和落后村,那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形。郧素济心想,基层工作的问题不少,农民的情绪也有很大问题。一种混日子的安逸感在大多数村民中可以感受得很清楚,少数粮户又因为各种限制发展不起来,积极性受到打击。
从今天的见闻来看,农民未经过适当管理教育,是很眼前机会主义者的风范:投机散漫、没时间观念(工作时间按天算,只能精确到上下午)、无组织纪律。这样的农民对元老院的事业来说是无用的。
劳役太多,算是个问题,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劳役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生产,真正影响生产是那些播种面积大,从事副业多的粮户。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郧素济是很不赞成某些人提出用“劳役代金”制度来取代现在的“劳役征发”。眼前的大明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例子,一条鞭法出发点很好,暂时也起了一定的效果。最后反而成了勒死明末农民绞索上的一股绳子。完美诠释了“黄宗羲定律”。
“征发劳役要科学化、定量化、标准化。”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行字,“要拿出一个科学的标准,看看负担的极限在哪里。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提供尽量多的劳役……”
他想起村口路边三五成群做鞋做针线的妇女,隔三差五打老婆的男人,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老人孩子……这些都充分说明了他们的空闲时间还是太多。要充分把人这个最重要的资源利用起来,发挥出作用。
他接着想到村里的副业还是太少了,除了饲养耕牛和少量鸡鸭之外,几乎没看到有人养猪,许多人都反应说宅基地面积太小,当初设计的时候预留的饲养面积就不够。如果按照传统做法挨着正屋盖个猪圈,县里的卫生警察又不同意,说这样“犯法”。
此外,村里几乎完全没有商业,按理说将近五百人的村子,有家油盐小店总是应该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节 驻在警
村里不但没有商业,文教卫更是空白――不过这受客观条件的限制,也急不来。UU小说,www.uu234.com但是各种商业副业完全应该开展起来。老孟的豆腐作坊可以搞,合作总社也可以在这里搞一个代销点,销售油盐肥皂火柴之类的日用品,同时收购一部分副业产品,活跃市场,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至于村政管理,他觉得现在管理的太过细目,明显超越了基层干部的实际能力。即使勉强做了出来,数据也有很大的失真。过多的数据对元老院目前的计算统计能力来说也力有未逮,应该予以削减,重点掌握几个重要数据就行了。
他觉得给所谓的办公地的做法非常不好,首先土地的产出是不稳定的,其次村干部滥用村民劳力,也很容易引起不满。应该直接给予相应的办公费和补贴。下乡干部吃喝问题,到21世纪也没完全解决,基本上抓一抓好一段时间,一松马上就反弹;暂时只能想到控制下检查团、参观团的数量……
郧素济就这样一边想一边写,一点也没觉得时间的流逝。良久之后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再看窗户上已经露出曙光,知道这一夜已经过去,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他觉得室内的空气有些污浊,干脆推开门来到院中。
才一开门,一股微寒又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精神一振。看到院子一角有个二层的瞭望台--这也是标准村的标准配置,上面还悬有一口钟,紧急情况下可以敲钟召集村民――他的兴致很高,干脆拾阶而上,来到瞭望台上。
台上,他的一个警卫员正在站岗。看到他上来赶紧敬礼:“首长……”
“稍息,我上来随便看看。”郧素济摆了摆手。他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几个深呼吸。拉了快要掉下去的上衣,凭台嘹望着,标准村的房屋院落整整齐齐的从他脚下平铺开,村外是阡陌纵横的大片田地。杂树林点缀期间,远处是如缎带般流过这千里沃野的南渡江,清晨的薄雾在江面上飘荡着。
忽然,日光从薄雾中喷薄而出,霞光万道,半轮红日从江面上冉冉升起,瞬间便将天空染成了红色,云蒸霞蔚,蔚为壮观。郧素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小声哼唱起来:“太阳出来照四方,革命的人民有了主张……”
在村公所吃过刘元虎婆娘做得早饭,博礼村的驻在警来了。这警察是前年分到这里的,亦是山东来的难民。听说首长在这里,赶紧过来报到。
郧素济见这警察足有五十岁了,满脸胡子渣,一身黑制服皱巴巴的,大约来得时候匆忙。连武装带也没系。心道冉耀是怎么挑选警察的!弄些老弱病残当驻在警有屁用。
郧素济和他说了几句话,见他说话条理清楚。处理事情也算井井有条,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说起曹老太太在村公所自杀的事,这警察苦笑道:“这老太太,俺可算是服了她了!”
“怎么?”
“她在俺们这一片算是出了名。俺从县里把她带回来两回,从乡里带回来大概也有三四回了。到处告状,要不是这里刘元虎截住。大约早跑临高去告御状了。”警察说道,“其实就是一口气憋久了转不过弯来,心里怕是犯了迷糊。”
“她说本村做豆腐的老孟的儿子给刘元虎打死了,有这回事?”
“这怎么可能?”警察摇头,“刘元虎有这么大胆子?俺们警察不都成白吃饭的了。再说老孟儿子的事俺知道的清楚:上周砖瓦厂才给他办正式用工手续。到俺这里来得调户口――砖瓦厂能给死人调户口办用工吗?”
郧素济原本就不太相信,听了警察这么说完全放下心来。
“这回算是她自己作死,得按扰乱政府和公共机构罪好好办她!”驻在警看来对曹老太婆也有积怨,摩拳擦掌。
“她去乡里县里这么多次,都没办她?”
“要认真办早就给抓起来了。一开始,大伙都是怜老惜贫的,她一个五十多的寡妇,没了儿子,媳妇跑了。也的确够可怜的!”驻在警叹气道,“俺头一回把她从乡里带回来,所里的上官还和俺说:曹老太太很可怜,叫俺路上待她客气点。后来到县里领人,刘首长还特意用县里的公务马车把俺们送回来。”
“原来是这样。”
“后来可就不成了。她几次一去,大伙就烦了。再说她说得那些事,要么是没有的事,要么就是不犯法的。还非得叫领导处理。谁能待见?可是这老太婆也贼精:她不闯进衙门去击鼓鸣冤,就在门口外面‘告地状’。警察最多按她‘违章摆摊’来处理,就是抓了也判不了刑,判鞭刑她又是五十好几的人了,怕吃不住――最后还是叫俺过去领回来。”
这就成了驻在警一直头大的事情。来回一趟起码也得半天,别得事就不用干了。
他和警察聊了聊本地的治安情况,驻在警说本地基本上没有刑事案件;因为元老院对各种轻微罪行处置严厉,不但抓到了就要劳改,三次累犯就会被终身流放到苦役地,所以一些农村常见的惯于小偷小摸的二流子很快就被清洗出去了。前几年盗窃电报线电线杆的事比较多,后来搞了次专项打击之后就很少有了。
“这里赌钱的人多不多?”
“多!”驻在警点头,“特别是这会是农闲,男人没事干聚在一起赌钱,吵架打架的也很常见。”
这都是严重缺乏文化娱乐消遣的结果。郧素济想,村里没有任何文化设施,绝大多数人还不识字,晚上回家除了艹老婆打老婆之外真谈不上有什么娱乐――问题是有老婆的人还不多。
“除了赌钱,搞破鞋的也很多。”驻在警道,“俺们这里男多女少,好多光棍都憋的和赤眼鸡一个模样。只要女人裤带松一松,总能弄点好处。寡妇也就算了,有好些可是有男人的!为了这事,家里打得闹得搞得不可开交,还差点闹出过人命官司!有的寡妇因为搞破鞋好处多,干脆就不再嫁人了,俺那个村就有个杨寡妇,多少人来说合都不肯嫁人,再大的彩礼也不要。除了元老院分得地,还开了七八十亩的荒。五六个和她搞破鞋的野汉子帮着种,挣好大一份家业……”说着直摇头。
郧素济哭笑不得,他天天看两刊一报,说到农村的情况都是“一片大好”,没料到还有这么奇葩的事情!
驻扎警还在絮叨:“要在从前,村里有宗族管着,再不济,本门本房的长辈也在,总还有个脸面,断不至于这么乱来。如今村里都是不相干的外人,不少人没了爹娘公婆的管束都张狂起来,说什么:‘俺的身子俺自个做主,愿意咋用就咋用’。首长您听听,这还有礼义廉耻四个字嘛!有人叫俺出来管管,可是元老院给得手册里又没抓破鞋这一条,俺也不知道该咋办……”
“搞破鞋总比‘赤眼鸡’出来**大姑娘小媳妇要好些,你说是不?”郧素济道。这远不是弄几部法律就能解决的问题,不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只是“打击”并不会减少这样的现象,无非是从地上转为地下。再者“搞破鞋”也算是底层自行舒缓社会压力的一种方式。
郧素济和驻在警聊了不少时候,又掌握了些基层的情况。驻在警因为是垂直领导,与村里的关系是超然的,谈起问题来更无遮掩。他的工作又注定要接触很多阴暗面,很多原本和村民、干部聊天的时候得不到的情况,从驻在警这里都能了解到。
驻在警还提到村里现在的户籍落不实,很多青壮年都出去进企业做工――人走了,可是企业和个人都不来本地调户口办手续,户口空挂情况很多。
“现在要我拿常驻人口统计,俺都为难,户籍册的人数和村里的人根本对不起来!”驻在警诉苦道,“要是下来检查,说俺虚报俺可吃罪不起!”
“为什么不来调,嫌麻烦?”
“工厂里大约是嫌麻烦;个人嘛,还是不想丢了他名下的地!”
郧素济想起来了,每个全劳力落户的时候可是分给三十标准亩的耕地的!半劳力也有十五标准亩。这种耕地只有“田皮”,没有“田骨”,也就是说,农户只有使用权却不能买卖。一旦农户不再耕种就要收回重新分配。
“照规矩他户口一走,地就得回收。现在他户口不走,把地租给村里人种,公粮劳役就都算别人的了。虽然得的租子不多,好歹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怪不得,这里头的弯弯绕还真多哩!”
他听得愈多,愈发觉得农村的工作任重道远。不觉有了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通讯,供两刊一报发表,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农村工作的重要性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节 下乡笔记抄
《临高时报》编者按:
正值“一五”收官之年,农业农村工作难度大,挑战空前。↗UU小说,www.uu234.com本报连续刊发活跃在元老院农业战线上的元老郧素济同志的《下乡住村笔记》,通过他UU小说一个个鲜活事例,我们更加真切感受到当前“农业发展滞后,农村基层软,农民生活不如人意”的现状,更加深刻理解马国务卿在第十二次国务会议上的“改造农村,改造农民的政策不能变,力度不能减”的重要指示。
正文:
接地气才能有底气,面对千头万绪的农村工作,只有沉下心来,深入一线,才能了解农民群众的所思所盼,掌握当前农村工作的实情,把握 “三农”工作的主动权。化解农业农村发展的难题,应多一些这样脚踏实地的调研。
近期我经常下乡,有时起早贪黑一天跑五六个村,但往往是走马观花来去匆匆,了解实情不多,研究难题不透。最近在海口农村下乡住村调研,这才使我弥补了以往农村调研的缺憾。
晴转多云,西北风三四级转五六级。
今天一大早我就赶赴平神岭下的新移民安置点龙塘镇潭口村。这一次可算得上“轻车简从”,只带了2名警卫员,搭乘天地会的渔船溯江而上。为避免层层陪同,不干扰县乡同志的工作,也就一概没和他们打招呼。我是想一竿子插到底,悄悄在村里住下,尽可能做到“村不扰民、县不扰官”。
上午9点刚过,我们来到了潭口。这是南渡江西边的一个标准村。村民的房子整齐的有如军营,全村有移民160多户500多口人。旱地主要种植番薯,水浇地是双季稻加一季绿肥。十边地多种各种杂粮。据县里的干部介绍,经济水平在移民村中属偏下,但也不是最穷的村。
原以为农闲时候村里人会比较多,但是进村之后却没见几个人。找到村长才知道村里多数人都去出劳役了。进村后我没有先找住处,第一件事就是向村长老霍提出:“现在正是搞农田水利建设的时候,吃住的事情不急,先上工地看看情况。”
村长老霍40来岁,朴实厚道,是我们从山东移民中选拔的优秀干部。他不想让我去,“工地上又是水又是泥的,首长您看看就行。”我坚持要去,“没关系,怕脏怕苦还下乡做什么,今晚就住在你村了,时间肯定够用。”
路上,老霍就提到村周围的低洼湿地太多,夏季雨水多的时候往往内涝。“好好的地,没法种!”
这一走才发觉这里的低洼地还真不少!这里是南渡江的一个回水弯子淤成的地,堪称水乡泽国。水塘水池星罗密布。真的是绕了挺远的路,我们才走到水利工程的工地。一到工地就看到一位20多岁的小伙子赶着一头“西门达尔”品种的黄牛在车水。
沟上沟下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挑沟挖土。工具比较简陋,基本就是人挖肩挑,连独轮车也没几辆。这里地下水位很高。现在是旱季,沟底却有没过小腿的积水。不得不用牛不断的车水。民工们都卷起裤管在水中劳作,虽说这里天气要比大陆上暖和许多。冬天的水温亦很低,不由得深感农民的不易。
正在堤岸上指挥施工的是个年轻少女,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然而工作却很老练。我问了下,原来这里的工程就是她设计的,同时负责主持施工。
我暗暗惊讶她这么年轻就已经在设计主持工程了,再问才知道她原来是建筑规划界泰斗季润之元老的高足,已经跟随季元老学习五年了。是少有的全能型归化民建筑工程师。她和她的师兄季墅从十六岁开始就已经从事设计和施工工作了。设计建造过得工程遍及海南、台湾和济州各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我问了具体的施工情况,季园介绍说这是一套排水系统,包括排水渠道和配套的闸、塘,修成之后,可以排除大约1000亩土地的多余积水。
“潭口的地形不利农业生产,”季园告诉我说,“这里的耕地一部分处于江边的丘陵地带,地势高亢,需要提水灌溉,另外一部分在江边的又地势低洼,反而需要排水。”
我听了她的话,看来这里的农业生产要有个新局面,得投入更多的劳力和资源。
看到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我也按耐不住要参与进来。我让和我同去的警卫员在前牵牛,我在后面赶牛,没一会就满头冒汗。我把外衣脱下,扔在了地头的草丛中,小伙子马上拾起衣服抱在怀里。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我感动。
“西门达尔”牛吃力地拉着水车,但很听使唤。旁边一位烧水的老大娘告诉我,“这头牛再过10来天就要下牛犊了,不能让牛走得太快,怕累坏了它。”
我问这牛是谁家的?老大娘说这是合栓的牲口,原来村民大多比较穷,栓不起大牲口,最后在老霍的提议下,有七八户人家合栓了这么一头牛,即使这样还不够,申请了一部分贷款。
“比伺候祖宗还精心。”老大娘说,“就指着它下了犊子还贷款。”
听到这个情况,我感到痛心,没想到这里的农民还是这么穷!和我去过的几个先进村完全不能相比了,各村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了。
因为还在年节假期内,下午到四点多就收工了。我随着大伙一起回到村里。潭口村亦是元老院为安置难民统一建设的标准村,房屋街道都很整齐,但是清洁程度不如人意。有的农户放猪在街上乱跑找食吃,不但不卫生,也容易传播疾病。
和老霍谈了下村民的生活情况:这里的土地产量偏低,村里普遍还是一天两顿饭,早上干的晚上稀的。农忙的时候改吃两干一稀。吃粮总量和其他比较好的村差不多,但是细粮比例更少了,甚至杂粮比例也有所下降――老霍反映说村里经常食用南瓜“瓜菜代”的农户不少。我想知道农户的存粮有多少,就走进了村里的集体仓房,却意外的看到里面有一台崭新的小型蒸汽抽水机。问老霍,老霍说这是给高地上旱田灌溉系统做配套用得。
顺藤摸瓜,我跟着他来到村北头,这里地势高,但是土地很是平整,老霍说这块地面积有200多亩。土地已经平整过,连接山坡下灌溉渠道的管道也整齐完好,连安装抽水机的地坪都造好了,但看不出用过的痕迹。我询问:“为啥不把抽水机装上?”陪同的村干部环顾左右:“我们不会。”
后来,老霍告诉我,这个琼山农业示范红旗的“引水上山”项目建成后一直未用,因为蒸汽抽水机安装是个技术活,使用的人也得经过培训才能上岗。但琼山没有会安装这个的师傅,得等临高调一个来装。
“这一等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安装。”
站在抽水机的水泥基座上上,我看到南渡江边有个水利工程似乎也没有投入使用。
“那是‘千女堤’,去年县里组织上千名移民妇女修建的,连中央都来人哩,又是上报纸又是做宣传。可是春天里渠道就坏了,配套的闸门什么的也没到货。天地会打了物资调配的申请,可是上级还没批下来,没有水泥修,没有闸门,有水也用不上啊!”老霍望水兴叹的心情溢于言表。
“引水上山”和“千女堤”如此尴尬的境地,暴露了我们工作中的一个盲点,项目建设必须解决好配套、使用和管理的问题,否则就是劳民伤财。
琼山虽然是海南少有的农业大县,但工程型缺水和水利工程利用不好的问题同时存在,这是个共性问题。落实元老院农业精神,不仅要增加投入建设工程,而且还要健全和完善管理体制及机制。
从地里回来已是中午1点多,村长的婆娘在灶屋煮好了番薯粥,用油盐葱花炒了个煎饼花。上午干活,水田路也走得多,加上没有菜,我喝了两碗番薯粥,吃了一大碗煎饼花还觉得不饱,又连吃两个土鸡蛋。没有人陪餐,也没有客套,午饭只用了10多分钟。相比之下,在一些公务活动场合,吃饭成了浪费时间和金钱的负担。其实这种负担“两头都难受”,改变公务接待的办法可以很简单,就是一不要人陪,二要确切落实自己掏钱的原则。做到这两条,“吃喝顽症”就能迎刃而解。
饭后,我来到村公所里,村里的主要干部都来了,民兵队长在山东当过兵,因为年龄大了退伍回来。厚道真诚又不失精明,新话说得也不错。会计是我们自己的培养的年轻人。这里的台帐不全,经我的要求,老霍从柜子里找出几本材料:有村干部会议记录、天地会办事登记,还有红白理事会活动记录等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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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 下乡笔记抄续
我对这些原汁原味的“乡土文本”很感兴趣。看到有红白理事会的活动,我记得这个理事会是由临高的天主教会、新道教联合办理推广的,对此很感兴趣,便问了问这个理事会的工作情况。
老霍说红白理事会的确做了不少事,特别是他们在村里搞得“澳洲礼仪”,因为场面隆重,花费又不多,最近愈来愈受到村民的欢迎了。问到具体做法,原来理事会采用信徒义工体制,各村天主教徒和新道教的信徒在本村村民有红白事的时候要出义务工,至于需要的各种仪式用材料、道具,都由理事会免费提供。主持仪式的司仪和诵经超度也由两教免费提供,很受群众的好评。
翻到村班子最近一次民主生活会的记录,今年6月15日,内容乡里随机组织村民代表对村长、副村长等3位村干部进行无记名投票评议,3位均得15张“工作成绩肯定票”,可见村班子是得到信任的。
我又往前多翻了几页,看到有一页是村里的民主生活会,参加的除了村干还有村里的牌甲组头们。我注意到里面记录了一位叫郭晋的组头发言:“我今年经常被乡里抽调借用,很少参加村里的工作,更谈不上起带头作用或帮助群众,希望大家给我提出宝贵意见,给予帮助。”接下来还记录了一位叫霍守英的妇女委员发言:“我作为一名女干部,还是社会调查部杜主任的联系对象,也很少参加村里的工作,只认为搞好上级特别是杜主任直接交办的中心任务就行了,对自己村里的事很少过问,今后一定要努力工作。”无需多说。两位基层干部直白的话,客观反映了一些地方农村干部被多处使用的现状。
看到村里有妇女委员,我有些奇怪:我走访了很多村子,除了临高老区一部分村子设有妇女委员之外,大多数村子都没有。潭口既不是模范村又不是老区村,怎么会设有这么一个职务呢?
我询问了老霍才知道。原来该村是社会调查部主任杜雯直接蹲点的村子,所以这个村的裹脚情况、打骂妇女和女性扫盲情况都比周边的村落要好,特别是裹脚,在社调部几次“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运动之后已经完全绝迹。
看来,我们的妇女工作也包括目前许多迫切需要扫除陋俗的工作,搞“三和一少”是不行的,对某些重点落后地区就是要多煮“夹生饭”,充分运用法律和专政的武器。
我提出要见一见这位妇女委员,老霍很快就把她叫来了。原来霍守英是老霍的远房族侄女。看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成了寡妇――万恶的孔有德兵变害死了她的亲人,现在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可是从她的面庞上,你看不到一点颓唐的感情。看得出她对这里的生活和工作都充满了热情。我注意到她剪了短发――要知道这里的农村妇女虽大多不再梳过于复杂的发髻,却很少有人剪短发。
“这样洗发梳头的时间就可以少很多。”霍守英说,“多出来的时间正好用来学习工作。”
交谈中我得知她是杜雯亲自挑选重点培养的妇女干部,马袅农讲所的学员,最近还去参加了三个月的“妇女干部专训班”。和她交谈之后我发现她不但新话说得好,对元老院的政策掌握也很强。说起村里的工作头头是道,还多了一份女性的细心之处。
谈起村里的妇女工作。霍守英说经过杜首长几次带人来“整顿”,现在打老婆风气已经有所收敛。但是村民大多对这一工作不理解,不赞同,多数人认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包括许多妇女也有相同的看法。
“……有些妇女自己经常被丈夫打骂,却对我们的工作说风凉话。”霍守英述说的时候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甚至有人拿俺说笑话,说俺现在跳得欢,等以后有了婆家一样叫男人摁在炕上抽光腚……”
她讲得时候虽然是用说笑话的口气,但是看得出这位妇女干部内心是有很大的波澜的。看来在农村要移风易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随后,我们又谈了其他事情。说到了许多我走过的各个村落都被反复提到的民生问题:彩礼、搞破鞋、光棍扒厕所……她还提到了男干部很少提到的妇女生育问题。
“现在大伙生活安定,有吃有穿,妇女们生娃的很多,连快没了月信的妇女都有怀孕的,镇上几次来村里宣传‘到院生产’、“接生必须持有助产士执照”,可是俺们这里镇上有执照的产婆才三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再说去县里一趟也不容易。大多数妇女生孩子还是在家请抱腰老娘,妇女生孩子危险大,这几年本村因为生产过世的妇女就有几个,有的还是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这位妇女干部的眼圈都红了。我深感在卫生保健这一领域,我们要做得工作还很多。
交谈中我感到这位妇女干部工作态度非常认真,有一股子把事情钻下去做到底的劲头。
随后,应我的要求,会计拿出了村里的土地和户籍档案。不但有详细的土地登记,还有略图。全村的耕地块非常整齐,是典型的我们测量员的作品。会计说:“这些耕地都是‘首长的徒弟’丈量的。每亩面积完全一样。不再有大亩小亩的区别。”
因为亩的面积完全一样,在分地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好地坏地的问题,当时总得原则是“以产定数”,大致就是分到好地的就少分,分到坏地多分。考虑这样可以大致拉平各家各户的总收入。
但是会计说这样实践下来问题很大。分到坏地的农户要投入更多的劳力去生产,反而加剧了他们的负担。
“没有大牲口,种20亩好地都吃力,何况有的人家分得地差,要种三四十亩!”会计说,“很多人为了图省事,就种不大需要伺候的红薯、杂粮。为了这分地的好坏,村里不少人有意见。要按照我们老家的习惯,好地坏地水田旱地,一亩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反而要公平些。”
关于这个情况,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村干部和村民反应,看来我们工作中“拍脑袋决策”还是太多了,对实际面对情况的复杂性估计不足。
除了分地面积上的问题,农民的个人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出来,许多移民不熟悉稻作生产,而天地会不组织生产他们熟悉的小麦、谷子、高粱,也不提供相应的种子和技术指导,许多农户就采取粗放式的种植,产量很低。
会计说移民一开始有怪话:种了一辈子地,现在还要几个南蛮子来当夫子,教自己种地。现在怪话少了,但村民还是很想种小麦。
这些鲜活的情况提醒我,移民的教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农村工作要从实际出发,分类指导,不能一刀切。尤其是每亩地的实际面积并不一样这一点,更使我体会到农村的数字概念有较大弹性,甚至可以由村里人约定俗成。这一点不符合标准化,但在农村的确有一定合理性。如何能兼顾到合理性又能坚持标准化,看来是一个考验我们执政能力的课题。
户籍档案因半年没人查看,许多页粘到了一起。我翻来翻去,看不出农村人口的流动,除去生育和死亡人口,建村以来都没有变化。但具体一打听,有十几个农民已招工去了临高和琼山,不在本村居住了。因为没有迁徙户口,户籍档案未能及时准确的反映。
接下来我走访了村里的几户人家,第一户是村会计,他家里有5口人,3个女孩,大女儿二女儿是妻子改嫁带过来的,只有小女儿是在当地出生的。这样的重新组合家庭在各个移民村落里是很多见的。
他家分了30亩地,有水田有旱地,番薯年亩产500多斤,水稻年亩产300来斤,加上当会计的补贴,在村里算是好的。因而家里有较多的日用工业品,吃粮中的细粮比例也高一些。
从会计家出来,我又顺路随机走访3户农民。其中一户中年两口子带两个儿子,大儿子20岁了,年前在甲子煤矿打工肩部受伤后病退回家,如今在家务农,因为干不了重活收入受到很大影响,没钱也娶不上媳妇。小儿子最初在家,去年招工去了三亚,但也积不到什么钱,春节前回村是空手进家门。老两口现在的最大希望是是两个儿子能找到媳妇--却因为彩礼问题希望渺茫。
这个家庭的境况,是农村的一个小小缩影。以前我也调查过一些农户,多数出去打工的未婚年轻人,经济上对父母几乎没有什么资助,自己能成家立业就算不错。不言而喻,农民收入翻番的“账”还要重新算算,切不可盲目乐观,要采取多渠道综合增收的措施。(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节 下乡笔记抄三
走访完村里的农民,我觉得这村里的工作还是偏软,许多工作落实不到位。老霍在村里人缘好,但是威信不够。村民普遍说他“好说话”。
人缘好,好说话,按理说是个优点,但是在农村基层工作中,这反而是一个弱点。许多政策在潭口实施不到位充分说明了基层干部的“执政自觉性”不够。在执行政策中政策落实不到位,走形都是普遍存在的问题。
我了解到老霍和村民大多来自黄县几个距离相近的村落,村里不少人还沾亲带故。这种关系造成了在具体工作中存在“讲人情”、“乡里乡亲的抹不开脸”。这是我们对基层干部的教育培训中需要重点克服的问题。基层干部要少讲人情,多讲原则。特别是在落实政策方面,更是应该朝着不折不扣去努力。
在走访中,我发现村边有个规模较大的养殖场,墙上写着“天地会集约化养猪场项目”。占地规模有十几亩。然而却没有投入使用。一把锈蚀的锁头把门,我让老霍把门打开,走进去一看里边净是荒草和垃圾,没有一栋房舍,只有一个据说是准备用来修沼气池的大坑,如今积满了水。
老霍对此好像也有某种不满,“这是县里叫俺们搞得,县里先拨了一部分款把盘子弄起来,说这样更容易争取天地会项目,结果村里的自筹部分收不齐,俺们村是经济薄弱村,要大家集资忒难。最后事黄了就撂这儿了。”
这个大门紧闭的项目从一个侧面说明,前些年天地会农业项目的成功率不是很高。有的项目管理经营得不好。造成了投资浪费和资产流失。我感觉,我们有的同志之所以好心未办成好事。主要是两个问题常被忽视,一是政府投资项目如何转为集体经济实体。二是农民合作经济组织如何承接政府投资项目。我和县里的同志商量,要想方设法把这些不成功的项目“激活”,尽可能发挥作用形成效益。
下午,太阳越来越大,从村外走来三四个穿草鞋(当地群众平日多是赤脚)、戴红袖标、戴竹斗笠的人,其中一个还是警察。原来这些人是乡镇里来得到村里检查卫生防疫工作。说话间,其中一位认出了我,他是博让村的村长,之前见过。这位干部临时被抽来参加龙塘镇全镇检查。他见我很惊讶,回过头批评老霍,“中央首长来了,为什么不向县里报告?”老霍连赔不是。我说,“别怪老霍,是我不许他告诉你们的。”
既然龙塘镇上的同志知道我来了,那就干脆到镇政府搞点调研吧。从潭口到龙塘镇的路不远,只有三公里,走路不多远就到了。镇上的主要干部都到邻近几个村下乡去了。我最关心的还是农民的生产情况和收入。找来镇里的负责统计的干部,查看了一些统计报表,询问了有关情况。
实话说,镇里的统计工作做得不好。报表不全而且归档凌乱。这也是进一步反应了我们严重缺乏合格的基层干部的现状。
我了解了下统计方式,负责同志告诉我:移民村农民收入的统计主要是农村调查队的抽样调查和村及乡镇逐级上报两个渠道。一方面,抽查面较小。数据的覆盖性差;另一方面,和乡镇乃至县市上报的数据。则容易受到人为因素干扰。比如为放高产“卫星”,争先进“红旗”就会有意把数据抬高。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这方面存在的问题。农业部门正在设计新的目标考核体系,重点强化农民增收的政策导向,努力提高统计数据的准确性。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镇里的几位主要归化民干部风风火火回到镇公所里,显然是镇里同志向他们报告了消息。这就使我的“不扰官”的想法打了折扣。
我对他们说,“你们快去忙吧,我这次下乡住村就是要切身体验农村生活,不给基层同志添麻烦,更不用你们陪同。”几位干部还是想陪我在镇上吃晚饭。我说,“如果你们实在想陪我,那就今天晚上开村民座谈会,商量农民收入翻番规划时来一下,我们共同解剖潭口村这只‘山东麻雀’。”
我今晚住处的房东也姓霍。晚饭比午饭多了点“内容”,除了大米番薯饭,还有鱼干,没人陪的农家饭吃什么都可口。
下午六点半,座谈会在我住的农户堂屋里召开,房东特意从村公所借来一盏澳油灯,照亮满满一屋子人,虽然劳累一天但大家兴致很高。村民们发言很热烈,他们都反映从山东南下是元老院的大恩,他们要努力工作来报答。
对于农村如何发展,他们大部分人说山东与海南风土不同,他们对水稻种植也不擅长,需要天地会的支持,但是天地会农技员人数太少,一个月也来不了一两回,庄稼遇到问题可不等人!有的人对天地会的技术已经产生了盲目的信任,样样都想叫天地会帮忙解决。有的村民反映这里夏天太热,蚊子多,发疟疾的人比较多,虽然现在镇卫生所提供免费药物,但是去镇上领药很麻烦,能否派卫生员巡回治疗。对于天地会正在推广的农户互助协会以及搞集约化农场的问题,村民们有比较多的问题,有政策上的,也有经济上的。
我对村民们说的土话也大体能听得懂,看起来村民们最关心的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农协成立之后,加入农协的土地是否还是自己的?二是集约经营,怎么计算收成分配?
从这两点看,大家对集约经营增加收入是有兴趣的,这村的农户普遍经济能力低下,虽然他们已经实现了“温饱”,但是水平比较低,“瓜菜代”的农户比例很大。改进现状的动力反而比几个模范村、先进村来得大。
会议上大家讨论了很多问题,关于如何更好的生产。无论是集约化经营还是搞副业,说来说去,最难的是缺少启动资金。各家基本没什么积蓄。晚上蚊子、昆虫非常多,我让警卫员送给各位乡亲一人一瓶花露水,他们很高兴。
座谈会开到晚上10点多,时有争论,时有笑声,村干部和村民们形成了抓生产、促发展的共识。我承诺,帮助潭口村协调落实抽水机安装项目,尽快为千女堤做好配套工程,这两个项目下一步抓落实的任务还挺重。
这是一个大晴天。
早晨4点多,村里就响起了上工的锣声。我们与房东一起吃早饭,大米稀饭加咸菜。饭后,我按规定交了两天的伙食费。
我这次下乡住村既蹲了点又跑了面。早晨八点多,我从潭口出来,开始坐船沿江对龙塘镇的另外三个村进行跑面调研。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来到了美宝村。由于镇长和我们一起调研,午饭甚至还上了一小盘临高产的“天厨酱菜”,可能是从琼山临时买来的。这顿饭吃得不如在潭口那几顿饭舒服,有人陪餐即便是派饭也变了味。
从美宝村向东6公里,我来到了原时空海南热带作物研究所一带,从大图书馆的资料里,我找到并阅读了热作所、及热作所青锋班、六队、四队、一队、右改班的一些发展资料。
在这里,我意外的遇到了元老院青年团干部培训班的学员们,和带队的林子琪元老交谈之后得知,他们正在进行田野考察,这是元青团干训班的一项重要课程。
“虽然学员几乎全是农家子弟,但是他们很少离开自己的村落,连去镇上的时候都很少,”林子琪告诉我说,“这样的考察有助于他们拓宽视野,增长见闻。”
他们已经在琼山考察了一星期,下一个地点是到文昌去,比较两地的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异同点,做出考察报告。
看到这些充满求知欲的少年少女们,我深感我们的未来正寄托他们的身上。
与学员们告别之后,我爬上岭脚岭,对热作所一带做地景素描。结束后我来到了一处据说宋代就很有名的泉水,妇女们正在泉边洗衣服。我问,“过去的泉水比现在大吧?”
她们争先恐后地说,小时候泉水比这大得多,她们小时候,也就是万历年间海南岛从不下雪。自从天启年以来,冬天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居然还下雪了,泉水也不多了。
站在泉水边,我对明末小冰河极端气候的感受更深了,海南都能感受到极端气候,九边地区更是怎么得了!于是我更坚定了加快发展现代农业,打造防灾救灾体系的决心和信心。
太阳快落山了,我告别村里的乡亲们,在南渡江边乘船返回琼山。这次下乡住村两天一夜,时间虽短,但收获很大。再见潭口!再见龙塘!过些日子我还会来,争取帮助潭口把农村发展落到实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节 总结
“小郧啊,”杜雯推了下鼻子上的黑框眼镜,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急促的走了几步,“你的报告很好!我已经和真理办公室说了,《启明星》会全文刊登你的报告全文――不是时报上的八股。UU小说,www.uu234.com”
她说这话的时候,斯大林的目光正从桌子上石膏胸像上凝视着郧素济。郧素济有些不舒服,倒不是铁人同志的目光,而是“小郧”这个称呼,实在令他倒胃口。
“还成吧。”郧素济掩藏起自己的情绪,“多到下面去看看,什么都有了。”
“问题就是没人愿意去下面看看!一个个都想着做官僚,当老爷!”杜雯愤恨的说道,“我就知道这帮小资产阶级成不了事……”
郧素济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他欠了下身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不,我还有话要说。”杜雯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这次元老下乡,照我的看法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不过即使这样,也足够让元老们知道真实的农村是什么模样了。免得一天到晚闭门造车。”
“没错没错。”郧素济点头。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元老下乡之后,一个个圣母病发作。”杜雯做忧虑状,“座谈一番,元老们耳根子一软,回来就扯什么‘农民太辛苦,负担太重’,约束自己工业社会的合理基本建设要求,来个顺其自然田园牧歌。”
郧素济点头。
“要这么下去,最后还是故态重萌:满村无所事事。吃个饭抱个大碗蹲在村头就是半天,大姑娘小媳妇扎堆纳鞋底聊天“张家长李家短”的是非云起,男人们赌博斗殴打老婆……农村生活我清楚的很。我们那里传统上农村一年两熟,经常播种收货田间管理农忙累计就两个月,闲着没事休息十个月。现在多出一点劳役正好让他们没时间打老婆……”
大概郧素济嘴角的一丝笑意被她注意到了,杜雯接着说道:“小郧同志,你不要以为我反对打老婆是女权主义思维。打老婆是可耻的男权社会的表现,但是在农村如此泛滥,却充分证明了农民还闲得很!你看工人家庭就很少有这事。你不是说走访的村落打老婆搞破鞋很多吗?所以说劳役出得还不够!”
郧素济道:“出劳役的多少我个人认为值得商榷。现在的劳役可能总量上还不至于到下限。但是劳役分配上问题还是编辑哦啊多的,有滥用和分派不公的情况。另外,有些劳役安排欠科学。按人头摊派军鞋就是一种。我和联勤部门沟通过,摊派下去的军鞋质量普遍不高,偷工减料很严重。还有出劳役还是应该就近,出得太远了。不但要多占旅途上的时间。农民还要带路上用得干粮行李,增加农户负担。”
“这些都是细节,可以微调。”杜雯说,“但是农村工作的基调不能变!要教育他们改变旧观念习俗和落后生活方式,否则落后破旧的习惯和观念一旦复出,‘饥荒死亡 流离失所’等等苦难立刻轮回;生活的真谛是‘生下来就得干活,日子才能红红火火有保障’,为“元老院拯救引领全世界’的信仰引导添砖加瓦。有元老已经在说我办学习班、搞运动是简单粗暴――的确存在个别过火的情况。这我是承认的,但是大方向没错!元老院要实现科技速升二五计划和地盘扩张。就得改造社会,发展效率优先!”
“是,是,我也这么觉得。”看到激动起来的杜雯,郧素济不由得缩了一下。
“这么说我们的观点是一样的喽。”
“在农村工作问题上,我和你的看法是一样的。”郧素济点头。这倒是不是附和,要实现穿越之初的各种宏愿伟愿,就得比其他制度干得更有效率:不管是从剩余产品的高效榨取。约束官僚**异化膨胀、抑制基层控制内卷化倾向,还是科技树爬升,工业化的拓展莫不如此。
“我们的马国务卿说过:‘上层社会占有的剩余产品有很大一部分还是被上层社会自身消耗掉了,许多财富甚至在征收的过程中就被官吏和底层贵族贪污。但从总的趋势来看,征收的剩余产品与上层社会的稳定程度、扩张能力成正比,因此制度之间的长期竞争有利于尽量多征收剩余产品的制度’。怎么才能尽可能有效的征收产品?怎么才能更有效的提高劳动效率?这是需要好好的探讨的,”杜雯谈兴很浓,“说到底,就是要有一个有战斗力的基层组织!”
郧素济对此表示赞同。
“可惜现有的人力资源不成了,他们受旧社会的感染太多,人生观、价值观很难扭转,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年轻人的身上。”
“的确是这样的。”郧素济难得的与杜雯有共鸣,“现在的村干部,像范十二这样的,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了。老霍这种,马马虎虎。更多的只能说是不堪用。可是年轻人要担重任,还需要足够的教育。”
杜雯满意的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有一个强力的社会团体来团结、组织和指导他们!”杜雯热情洋溢,让郧素济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觉得元青团怎么样?”杜雯忽然问道。
“很好。我们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青年组织。”郧素济想起了在琼山遇到的元青团干训班活动,他对此的印象相当好:务实。
“好得组织也得有好的领导。不然恐怕会误入歧途啊。”
郧素济忽然明白了,原来杜雯也想染指元青团啊!所以她才会这么拉拢自己,说到底是认为自己认同她的理念。
说起来她的不少理念郧素济还是相当认可的,至少在基层工作上面,接地气是她最大的优点。整个元老院,这几年能够沉下心跑基层搞调研的也只有她的社会调查部那几个人了。
“有些人想把元青团搞成童子军,这我可不敢苟同。开个篝火晚会,露个营,打几只兔子,学几种绳结,丰富学生的生活,锻炼学生的体魄,这不算错,但是,他们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学习――首先就是政治学习!”
郧素济为了避免听她的长篇大论,赶紧表态道:“这个问题上,我是绝对支持你的。”
杜雯脸上露出了笑容:“很好,很好。”
郧素济晕乎乎的回到了食品厂的办公室里,杜雯的一席谈让他有些不安。看来围绕元青团的领导权和理念问题少不了又是一番斗争。
郧素济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他现在的办公室已经是二楼的一个小套间了,窗外就是食品厂的最早的一号车间:“清洗车间”。这些车间已经不再是简陋的红砖柱,竹木桁架,芦席棚;除了砖柱没变之外,桁架变成了锻铁的,屋顶也换成了镀锌铁皮热轧而成的波浪板。从窗户里望出去,烟囱冒着黑白各色的烟雾,恍惚又回到了旧时空的老工业区的模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滋滋的气味。这是速食车间里正在煮沸制作救济口粮的糊糊散发出来的气味。里面除了红薯干粉,还掺入了相当比例的甘蔗渣粉作为填充剂,当然,还能增加一点热量。毕竟甘蔗渣里还是留存有不少糖分的。
救济口粮的生产规模已经扩大了一倍,而格瓦斯车间的生产规模则减少了一半:一方面临高格瓦斯的主要原料红薯要用来制作救济口粮,另一方面也腾挪出更多的工人来。毕竟大陆攻略还是只要靠粮食,不是饮料。
因为大陆攻略的事情,食品厂的生产已经完全进入战备状态,产品线进行了全面调整,现在除了有外贸需求的产品暂时还未压缩产能之外,其余产品全部为战备生产让道。
“新下达了5吨水果糖的指标,这是要学日本鬼子吗?”郧素济看着最新送来的“军需用订单”,嘀咕着
除了水果糖,列在“军需用”目录上的东西五花八门。郧素济原本打算为军队生产罐头:镀锌铁皮量产之后,生产全金属罐头还有困难,但是生产马口铁封口的玻璃瓶罐头却没什么难得,食品厂已经小规模的批量生产了。但是联勤总部认为玻璃罐头容易破碎,损耗过大,否决了这一提案。于是军队的速食品就以干货和腌渍物为主了。
他拿起桌上调度室送来得最新生产进度表和计划表。他管理的不仅是一个食品厂,还包括天厨酱园、海产品加工厂、粮食加工厂等临高县境内的一系列食品加工企业,还有一批县内县外的私人作坊、商行是协作单位。等于是一个食品托拉斯。
他很快的用铅笔在上面勾画了几道,来自大明的大豆到货远远低于他的预计,这将影响到酱油的生产;济州岛的土豆供货是按期完成了,但是牛肉和马肉的交货量明显滞后,不出意外的话将会连续第三个月不能完成交货计划;食盐的交货进度正常……(未完待续。)
第四十节 食品厂
郧素济看着这一片交货进度落后的数字,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豆交货不足,影响的不仅仅是酱油生产,也牵扯到豆腐、豆豉、黄酱的生产,这些都是食品厂的拳头产品,虽说有些地方可以用蚕豆来替代,但是毕竟不是一码事。
厂区铁轨上,工人们正推着平板车往清洗车间去,车上是装满白萝卜的藤筐,另一条轨道上,从烘干车间运出来的是干切萝卜丝,正送去包装。
郧素济正看得入神,忽然秘书敲门来报告:“席亚洲首长来了。”
“请他在楼下等一会,我马上下来。”郧素济说道。
随同新任陆军参谋长兼华南军总司令来这里的是陈思根,他这位健身教练兼营养师已经从特侦队分队长的位置上退伍了,他现在在民生劳动省任职,专门负责全民健身和国民营养工作。
他们这次大驾光临食品厂,主要是为了接下来的大陆攻略的后勤伙食保障工作而来。
元老院自从草创军队至今,已经进入第6个年头,军队的后勤供应也经历了几次改变,不过,每日基本供应标准还是按照当初建立保安团时候陈思根制定的标准,具体供应标准为:大米850克,蔬菜350克,豆制品50克,肉类或水产品类50克,油脂20克,盐10克。这个标准不高,但是基本满足士兵每日训练和整理营务的需求。遇到集体出劳役、野战训练和出征的时候,供应标准再视情况做调整。
正如陈思根多次指出的,伏波军的供应标准只能算是满足了热量和维生素需求。对蛋白质和脂肪的供应严重不足,因而军人的体能水平偏低――肌肉是需要大量的蛋白质才能合成的。仅仅靠训练并不能真正解决这一问题。
大陆攻略中定下的补给基调是主食依靠“现地调达”。但是副食品供应上就得依靠元老院的食品工业来提供了。虽说富庶的珠三角不会缺少鸡鸭、淡水鱼和猪,但是卫生部门依旧对现地调达动物性食物持谨慎态度。
联勤总部向食品厂发了几次公函。要求他们开发出“易携带”、“易食用”、“不易腐坏”、“富含蛋白质和脂肪”的军用食品。看了这公函郧素济只有暗暗苦笑。
最符合这个要求的只有罐头,你们自己把玻璃瓶罐头给毙了,剩下的不就是咸肉干肉了么?这些东西且不说是不是够“健康”,光“易食用”就达不到。这类食品大多要么死硬,要么巨咸,不经过过二次烹调是很难入口的。
席亚洲和陈思根都是长期海外服役的军人,因而都是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兄贵形象。看到郧素济,席亚洲一边伸出手来一边裂开了大嘴笑道:“郧厂长。好久不见!你上次给联勤试用的干肠很不错啊!直接吃都很美味。”
郧素济握了握手,说:“可惜干肠的原料太少了,没法加工更多的。”他本来还想说“就是下脚肉也不够多”,最后还是把这话给吞了回去。
“咱们这次来,就是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替代品。”陈思根说,“士兵的蛋白质和脂肪摄入不足,我估算着大陆攻略期间,士兵每日需要的热量不会低于5000大卡,光吃饭可不行。”
“我们已经做了考虑。”别看郧素济下乡了半个月。平时还有天地会的工作要做,但是食品厂的新品开发的事情可一直没放下。近几年来只有供货条件许可,他就会少量试生产各种食品,哪怕无法量产也要做尝试下是否有可能。因而累积下来能够投入生产的产品相当多。有一些产品小批量制造。供应给元老院的特供商店和广州的紫记字号销售使用。
“走,我们去车间看看吧。”郧素济道,“我边走边介绍。你们看看哪些产品合适。只要原料能供应的上,可以调整生产线。”
“这太好了。”席亚洲两眼放光。
郧素济带着他们来到生产区域。走进了第一个车间。
“这是禽蛋腌渍车间。”郧素济介绍道,“注意脚下。”
车间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个接一个贴着瓷砖的大池子。池子上悬空搭建着木架,下面吊着一排排的大竹篓,沉在池水里。
席亚洲和陈思根都是第一次来到食品厂的车间,虽然里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地下还是湿漉漉的,依旧觉得很好奇。
“这几个池子主要生产咸蛋。蛋就在篓子里。咸蛋的生产工艺简单,蛋壳不破的话可以保存相当时间。”郧素济说道,“禽蛋是我们现在供应比较充分的蛋白质来源之一。高盐分又能补充士兵体内的盐分。”
席亚洲饶有兴趣:“我怎么记得腌咸蛋是用黄泥浆的呢?”
“黄泥也可以。但是盐水腌渍的工艺更简单。只要每天测试池水中的盐份ppm浓度就可以了。不够了就直接添加食盐。如果是泥浆,加盐之后需要较多的搅拌。再说盐水的流动性也比较好,直接泡下去就行了,用不着人工裹泥。”
“那些大布袋里是什么?”席亚洲指着池面上半沉半浮的几个布袋子。
“是红辣椒。咸蛋的蛋黄容易起酥出油。”郧素济说,“运输我也想好了,用蛋托包装。就是超市里的常见的那种,十二个一组。用混凝纸浆做。再配一个比较厚的纸盒。再放入标准包装箱里,能经得起长途运输……”
陈思根摇头说:“咸蛋不行。保存期太短了。就算我们是春季作战,气温不高,生蛋的保存期也不过一个月。而且你这种盐水腌渍的,脱离了盐水大概一个月都保存不了。”
这下席亚洲也摇头了,他知道联勤总部的转运效率,从临高出发运到香港,再从香港转运到广州,然后分送到前线――这个过程的确不会超过三十天,但是这咸蛋就成了“生鲜”了,各级仓库不能储存,只能随到随发。显然有些不现实。
“如果说要配发咸蛋,用黄泥腌渍法的咸蛋的还比较可行。但是也得放在密封的篓子中运输,如果单独包装,黄泥一干就不行了。”陈思根看着池水里成篓的咸蛋,“给军队配给鸡蛋,还是蛋粉最好。”
席亚洲问道:“能生产蛋粉吗?”
“技术上没什么难度,不过生产质量很不稳定。”郧素济早就想过这事,“我们没能力做喷雾干燥,只能用热蒸汽混合干燥。”
接着他们进入了第二个车间,由于这里生产的是熟食品,郧素济叫归化民取来了三件棉布白大褂,帽子口罩和油布的高筒水靴。
“衣服都是清洗消毒过得。”郧素济道,“主要不要接触任何设备。”
一打开车间门,里面就传来了隆隆作响的机器转动声。席亚洲注意到车间顶棚上有动力天轴,这里可是机械化生产啊。
“这是肉制品车间。”因为戴着口罩,郧素济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干肠就在这里做得?”
“是得,不过这里只做香肠,要做成干肠还要经过一道风干熏制的工艺。”郧素济说。
车间里蒸汽弥漫,席亚洲没有闻到香味,反而嗅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
“这里搅拌的是香肠肉馅。”郧素济指一台从模样到体形都类似水泥搅拌机的设备说道,它由天轴上皮带带动着,正在隆隆的搅拌着,“原料在粉碎车间加工成不同的规格:即有绞肉,也有肉丁,然后在这里搅拌起来,当然还得加入淀粉来当填充剂。再加入盐、香料和各种调味剂,最后是少量的亚硝酸钠。”
“亚硝酸钠?”席亚洲吓了一跳,“这可有毒啊。”
“没错,这玩意的确有毒性,所以要控制好用量。但它是加工肉制品中的重要添加剂,除了用来发色,还有调味的作用――你觉得香肠好吃这玩意起了很大作用的。当然更重要的用处是充当防腐剂。”
一个工人向搅拌机里投入了满满一大桶的绿色植物碎片。
“这是罗勒。这批制作的是意大利口味的香草香肠。”郧素济道,“根据添加的香料和调味剂可以制作不同口味的香肠。”
正说着话,工人拉了变速杆,将机器停了下来,他打开了出料口
陈思根看着正在从出料口放出来的肉馅,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实话说我真不想知道这是啥肉做得……”
“灌肠吗,俗称乳脂杂碎筒。”郧素济开玩笑道,“德国人杀猪之后什么东西都剩不下――全剁碎了做成灌肠了。”
“南海那商店卖得,”席亚洲赶紧问道,“应该是好肉吧。”他的胃里有点不舒服。
“这个自然了。淀粉还是加得,还加了一部分鸡肉或者鸭肉做填充。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不管什么肉用得都是好肉,特别是肥膘丁,可是正儿八经的硬膘。”郧素济说。
“这些呢?”陈思根问眼前的肉馅。(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节 食品厂续
“这些质量就比较差了。↗UU小说,www.uu234.com”郧素济参酌着词汇,“用得肉不是那么,嗯……正经。”
所谓不那么“正经”,用得玩意就可想而知了,大体就是旧时空里路边摊做包子的肉馅的路数,统称“下脚肉”,血脖算是好得,还有天知道啥玩意。郧素济当了食品厂厂长之后,充分感受到了为什么德国香肠号称是‘一滴血都不会浪费’了。
“咱们快走吧。”席亚洲的胃口忽然不那么好了。倒是陈思根饶有兴趣,问道:“准备供给部队的干肠就是这种吗?我觉得营养指标上还是不错的。”
“具体供给部队哪一种灌肠,看部队的需求和联勤的采购报价,当然还得看原料供应――肉类供应一直是个坑。”
“老郧啊,你就老实交代吧,你这所谓灌肠里到底有几种肉?”席亚洲皱眉道。
“理论上什么肉都可以,甚至……而且保证你吃不出来。”郧素济嘿嘿的笑了笑,“不开玩笑了,猪、牛、羊、马、驴、骡、鱼、鸡鸭鹅我这里都用过。当然还包括动物内脏和血液。”
“可以订制?”陈思根问道。
“对,根据采购价格和原料供应情况可以在灌肠内馅做不同的原料比例调整。最简单的调整就是淀粉的含量。”
“我看可以多订制些火腿肠。看上去像肉,吃起来也有肉味……”
“不,火腿肠没意义。因为主要成分还是淀粉,无非就是多了些油脂。”陈思根断然否定。“现在要多给士兵补充蛋白质。”
“如果肉类供应充分的话,可以直接制作印第安肉饼。这东西生产很简单。”
“印第安肉饼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就是所谓的pemmican。”陈思根在美国多年,这还是知道的,“据说是印第安人发明的,用北美野牛的肉烤干磨碎,然后和油脂、磨碎的坚果之类的东西混合,做成块状。后来白人也学会做了。这玩意倒是很不错,高脂肪高蛋白,耐储存。”
“那不是生肉吗?”
“都烤干了还怎么是生肉啊?不过作为速食品估计是很难吃的。烹调下应该口味还不错。”
“可惜没那么多的肉啊。”席亚洲叹道。
“如果要贯彻便宜又大碗,还得有足够的蛋白质。可以考虑鱼肉肠。随我来。”
下一条生产线就是鱼肉香肠生产线。食品工业上称之为“鱼糜制品”。产品线种类繁多,鱼圆、鱼板、鱼糕、竹轮、蟹**等等都是这类产品。
鱼糜车间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腥臭味,即使戴着口罩也能闻到。空地上是一筐筐从海产品加工厂运来的各种海鱼。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们正在忙碌着搬运原料和成品,车间里水汽很重。
“鱼糜制品一般用得都是经济性差,不上等级的杂鱼,”郧素济介绍着筐里的原料鱼,“不过只能用白肉鱼,鱼肉脂肪也不能多。”
陈思根和席亚洲看着一筐筐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只觉得眼花缭乱。看到最后沿着墙根一排整齐的堆在草席上鱼他们可认识:鲨鱼。
说起来这里的鲨鱼品种还真不少。大大小小起码也有七八种。
“鲨鱼能吃吗?我记得这玩意是全身排尿的,鱼肉就是一股尿味……”陈思根在国外多年,见多识广,想起了当年去挪威。当地人招待他的当地特产腌鲨鱼的恐怖经历。
“因为不好吃,所以才用来做鱼糜制品。”
鲨鱼肉含有较多的脲,有浓烈的腥臊味。直接用来打浆是不行的。所以第一步是肢解成鱼片之后用5%盐水漂洗五分钟,冲洗干净后放入醋酸溶液池中浸泡脱臭。最后漂洗干净,晾去水分。
“这就是加工好的鲨鱼肉片了。你闻闻,一点味道也没有。”郧素济随手拿起一片白鱼肉递给陈思根,“这样就可以用来打浆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前面的一台机器正在轰隆隆的运转着,工人正把一筐鱼从漏斗上倒下去,下面是个巨大的不锈钢滚筒,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许多已经被挤得稀烂,但是还能大致看出是条鱼的残骸正在上面翻滚着。
“这是在干啥,打浆?”
“这是采肉,或者叫挤肉。这个大滚筒上孔就是筛子,通过不断的旋转挤压,把鱼骨鱼皮排除出去,只剩下净肉。”
“靠,真先进!”席亚洲第一回进食品工厂,很是好奇,他盯着这机器看了半天,“这不等于吃鱼得吐鱼刺的问题在工厂里不算问题?”
“如果不追求鱼的完整性和鱼肉口感的话,机械去除鱼刺的方法有很多。”郧素济说,“不然咋叫工业的力量是无穷的呢。”
陈思根忽然叫了起来:“不对吧,你这不是海鱼,是鲶鱼啊!”
“没错,就是鲶鱼。”郧素济说,他说鲶鱼在广东海南很常见。天地会推广的稻田养鱼里就有养殖鲶鱼的――主要是革胡子鲶和大口鲶。它们生长速度很快,对生存水质要求很低,耐低氧。缺点是肉质不太好。但是它出肉多,又没有处理起来麻烦的肌间刺,食品厂拿来做鱼糜制品的填充剂。
“我记得这玩意土腥味很浓。”
“在清水里养殖几天就可以了,再说还要后期处理,连鲨鱼肉都能用,何况这个。”
采肉完成之后的鱼肉再倒入绞肉机里,用螺旋形的铰刀连续绞两三次,然后几种不同的鱼绞肉倒入一个大石臼里。工人拉上离合器,皮带开始带动一台机器用三根搅拌棒搅动打浆,搅拌棒是用行星齿轮控制的,可以做公转和自转。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大量碎鱼肉搅拌成鱼糜。
郧素济说:“这是擂溃机。专门用来打浆做鱼糜用得。人工做也可以,自然效率差远了。”
他说这话,一个工人拿着勺子不断的向石臼里舀入少许的水。
“这是盐水,可以增加鱼糜的粘度,加盐是做鱼糜制品的关键。”
眼见着鱼糜随着搅拌越来越黏,感觉上比糅合的面团还要黏,工人期间添加了些料酒和调味料。又倒入了一袋白色的粉末。
“这是红薯淀粉,也是填充剂。一般不超过25%。不过根据采购价也可以加入50%甚至更高或者完全不加。对了,本厂供给特供商店的鱼糜制品就是完全不添加的。”
“我觉得军用的添加25%就足够了,添得再多就没有意义了。”陈思根说,“怎么保存呢?竹轮之类的东西得冷藏啊。”
“按照灌肠类似的方式进行保存,煮熟、干燥、熏制。”
接着他们又看了鱼干和鱼松车间,郧素济表示这些都可以列入军用食品,他尤其推荐各种烘烤鱼干。建议作为随身军粮携带。
“肉干呢?”
“很容易做,我也有成品。”郧素济说,“也可以做成猪肉脯之类的产品。”
“不,不,不能做得太好吃了,不然士兵就当零食吃了。”席亚洲摇头,“要容易入口,但是不能好吃。”
原本郧素济还想带他们去其他车间,但是饱受视觉和嗅觉折磨的两位再也不想去给自己增加见闻了,郧素济只好把他们带到了产品研发所。
产品研发所其实也是一个车间,只不过规模小得多,里面各种小型加工设备应有尽有。郧素济带他们直接穿过走廊,来到后面的一间大屋子里。
屋子里靠墙是一排笨重的煤气冰箱和陈列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食品。
“这里全部都是试制品,是我们现有的生产水平能制造的产品。”郧素济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纸盒,“这是试验性的军用饼干,你们尝尝看。”
饼干是小块的,很硬。席亚洲知道军用饼干一般都烤得较干以利保存,缺点就是吃得时候得喝大量的水才行。他咬了一口,口感非常硬,咀嚼了几下,有芝麻的香气,似乎加了糖又有盐,不难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咀嚼。
“我觉得不错。”陈思根说,“口味还行。”
“就是这么回事。”郧素济说,“没有面粉很多东西都做不了。这里面其实还掺了不少米粉进去。”
郧素济说,饼干里除了米粉,还加入了土豆粉、芝麻、啤酒花。保存性和适口性都不错。
“东西不错,可惜不能批量生产就没价值。”席亚洲说,“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陈思根说:“可以少量配发给侦察兵,他们需要这种食物。”
郧素济指着一个玻璃陈列柜:“这些是脱水蔬菜系列。都可以作为军用副食品。”
品种堪称丰富多彩,陈思根一眼望去就有白菜、白萝卜丝、胡萝卜丝和片、茄子、土豆、豇豆、南瓜、莲藕、菠菜、葫芦瓜等十几个品种。
“可惜我们现在还做不了低温真空干燥,这个就凑合了,当然营养价值差得远了。脱水蔬菜份量轻易保存。比带酱菜咸菜要更好。虽然不能即食,但是宿营的时候煮汤或者做菜饭吃都不错。”(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节 新军服
“这个不错。可是对广东攻略来说意义不大。”陈思根说,“广东地面上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
席亚洲摇头:“可不能这么说,你还记得当年的儋州工作队全灭事件吗?蔬菜现地调达也是有风险的。再说海军也可以用。”
接着郧素济又叫归化民搬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都放在屋子中间的大桌子上。
“这是干燥肉,”郧素济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整齐的堆叠着长方形的纸包,“一共有五种:马肉、猪肉、禽肉、鱼肉和乌贼。每块50克。用标准包装箱包装后可以随同部队的大行李运输,供野战厨房使用。”
“为什么单独给乌贼立项?”席亚洲问,“乌贼鱿鱼不算海鱼?”
“它们的确不算鱼,口感和食盒烹调的菜肴也不同。”郧素济说,“根据我的经验,干燥肉用来制作汤或者咖喱饭之类的烩饭、盖浇饭比较合适。”
“随同大行李运输?这些不可能由士兵直接食用吧。”
“联勤总部给我们的指示是用这些产品配备宿营速食口粮,一个箱子里装里一个连队一餐的伙食:干肉、干菜、调味品按比例配好,宿营的时候直接倒入锅子烹调就可以了。”郧素济指着大大小小的木箱,“这些都是标准的军用包装箱。根据供给单位和菜品的不同使用不同大小尺寸的包装箱。”
“真方便。”席亚洲频频点头,“比当年煮草地口粮糊糊好多了。”
“就本时空来说,我们的供给标准完全可以称之为世界第一。”
接着他又介绍起各种五花八门的“军用食品”了:酱油粉、水果糖、米饼、腌酸梅、干饭团……
“还有太妃糖?”陈思根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叫了起来。
“这是我们计划用来给部队快速补充能量的用得。大致相当于巧克力。”郧素济说。“咱们的可可种植业还不足以建立巧克力工业。”
“我记得太妃糖是需要奶油的吧,有这么多牛奶?”
“这不是真得太妃糖。”郧素济拿出一颗来。“用废糖蜜制作的。从雷州和台湾运来的甘蔗制糖之后剩下的废糖蜜,融化之后混合花生仁和芝麻。再倒在模子了铸型冷却就成了临高太妃糖了。”
废糖蜜含有大量的糖分,足以快速补充体能糖分,它本身又具有一定的营养价值,加上果仁之后就成为伏波军的一种快速能量补给品了。
话音未落,席亚洲发出了一声**:“把我的牙给粘住了!”
接着他们又尝试了“速煮饭”,用煮熟的米饭压扁然后在干燥室里用热风吹干做成的米饭干。加水焖煮就能在很短时间内恢复原状,紧急情况下也可以直接食用。
“缺点是咀嚼吞咽会比较困难,不喝水怕是吃不下去。”
然后是炒面。当然里面没用面粉。这东西是郧素济受朝鲜战争中志愿军“炒面”的启发,只是主料改用米粉。配料是果仁、菜干末、食盐,再用骨胶厂熬骨胶时候产生的副产品骨髓油炒熟。比起用料类似但是压制成块的“草地干粮”而言,炒米粉含有一定的脂肪,干吃口感较好,需要的水也少一些。便于咀嚼吞咽。实际上在实际运用中,草地压缩干粮被称之为“磨牙棒”,一般都是用水煮成糊糊吃得,除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直接食用。等于丧失了它原来的“速食”的意义。相比之下,郧氏炒面无论携带还是食用都方便的多。
席亚洲是带过兵的人,自然意识的到这个东西比前面郧素济给他看得一大堆东西都有价值――不管你吹产品怎么天花乱坠,能不能生产出足够的数量。能不能让士兵方便的携带、食用,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这个炒面好,很好。”他用力点头。“得集中精力生产。”
“再来尝尝这个,也是我新开发的……”
从食品厂出来。两个人只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塞满了各种“军用食品”。
“你陪我去看看被服厂的情况吧。”席亚洲说道。
“不行了。我得去特侦队,带新兵们操练下五千米海泳。不然明天起码增肥三公斤。”陈思根是一个极度注重体重管理的人。
两人就在路口分手了,席亚洲乘上了他的“公务马车”直驱马袅堡。这里是步兵第一营的驻地。第一营不仅承担着拱卫首都的重任,还肩负全军教导队的职责,全军新训大队、陆军的军士教导队、军官教导队都设在这里。营房建设因而也是最完善的。
标识马袅堡界限的竹篱笆圈占了整个马袅半岛。作为军队“基地化”部署的第一个试点,马袅堡内不但有部队营房、训练场、食堂、办公室和仓库,还有配套的生活文化设施。联勤在这里设有修械所、马圈、医院等一系列后勤支援机构。
基地大门口的哨兵检查了他们的证件,马车很快进入了马袅堡基地。这秉承pla的兵营传统大量种植各种树木,道路两旁绿树成荫,一栋栋的红砖房屋掩映期间。用煤渣铺设的道路上穿着整洁的士兵们穿梭往来。当他们这辆悬挂着一颗星的少将旗的马车在马路上昂然而过的时候,路过的士兵和军官们纷纷驻足敬礼。
席亚洲放下窗帘,志得意满的看着自己身上笔挺的呢军服上的褶线:都五年啦,总算混上将校呢的制服了。
他身上的制服是从发动机行动开始就已经小规模装备试用的穿越五年式制服。主要用来取代简陋的元年式制服。随着大陆攻略展开,伏波军需要以全新得军人形象出现在全中国人民面前,对于不穿铠甲没有战袍的新式军队来说,一身高辨识度的华丽军服不但有助于提高士气,更能起到炫耀军威的作用。
过去的元年式制服虽然也有军衔标识,但是制服款式简陋雷同,仅靠衣服上有几个口袋识别官兵身份,棉布军服也不挺括,被服厂做的衣服只有大中小三个号,许多士兵穿着时候要是没束腰带就和穿面粉口袋一个样。
现在元老院已经今非昔比,六年来得元老们筚路蓝缕,胼手胝足的辛勤劳动,使得生产力有了巨大的飞跃。现在他们不再是过去给治安军做条裤子都要考虑是不是做成短裤更节约布料得穷逼了。
英国人和荷兰人大批运来得粗细呢料、棉布和麻布堆满了元老院的仓库,原先捉襟见肘的染料问题也得到了解决――虽说化工部门还不能大规模的提供化学染料,但是通过贸易元老院的染织工业已经掌握了足够多得天然染料,足够为几万人的大军制备新制服。
尽管制服党人中有不少是排队枪毙时代华丽制服的拥护者,沉浸在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羽毛、裤绦、金线、饰索、绒球、马尾、密涅瓦式头盔、熊皮帽……还有些人私下制作了所谓的“个人制服”,比如济州岛上的某元老骑兵军官。但是多数人还是意识到过于华丽的装饰不但浪费,而且除了在阅兵场上可供炫耀之外,在行军和作战中也不实用。
一场艰苦的行军或者激战之后,不管多华丽的军服都会变成一种肮脏的灰棕色。在作战中军装会丢失掉许多配件,变得粗糙,并沾染上血污、尘土和烂泥。
因而五式军服的设计理念是采取简单实用的款式,在配色上选择较为华丽的色彩,再加上少量的配饰,兼顾仪表和实用性。
马车在一栋红砖楼前停了下来,踏脚板上的警卫员跳下来,迅速打开折叠的踏脚板,拉开了车门。
席亚洲从车上缓步迈下台阶,在哨兵的“敬礼”声中昂首阔步的进了大门,靴声橐槖,指挥刀的链子哗啦作响。
他没有上楼,直接进了小楼右面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有几个军官在等待了。随着一声“立正!”所有在场的军人都啪得一声站直了身子。
“稍息!”席亚洲故作威严的喊了一声,在场的有几位元老军官,官架子不便摆得太足,他解下指挥刀,交给警卫员,“大家都是同志,就不要那么客气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在场的元老是第一混成旅的旅长朱鸣夏,他还穿着老式的元年式制服,另一位是联勤的洪元老,他已经换上了穿五式军服,不得不说,穿五式制服对肚子较大的元老来说穿起来还是很有威仪的。
除了他们就都是归化民了,既有军官也有穿着干部服的平民。
会议室里,放着几个穿着制服的木质人体模型,模型的身高体型是按照目前伏波军官兵的平均数设定的。
洪元老拿出一个文件夹,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现在我来介绍下新版的五式军服。说起来这种制服并不是全新设计的,在发动机行动中,山东支队就已经开始使用这种制服,当时是作为北方地区冬季制服试用的试用款式。”(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节 新军服续
朱鸣夏微微颔首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赞赏。…UU小说,www.uu234.com
洪璜楠接着说道:“这种制服过去被称为31式北方地区陆军野战部队冬装。山东支队在使用中总体的反应是相当好得。新款冬装不但保温性较好,而且有较好的防水防潮性能,山东支队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连续行军、作战和野外宿营,未发生严重的冻伤减员,充分说明了其成功性。”
“31式北方地区陆军野战部队冬装”套在一具人体模特上,优质的英国厚呢制作的双排扣短风衣款式,高立领,配有防水兜帽,下身是呢马裤和鹿皮靴。
虽然山东支队的反响不错,但是这款服装是作为大衣、风衣来设计的,在实际穿用中,部队基本上还是将它穿在元年式制服的外面的。并不能简单的直接用作冬装常服。
“……考虑到我军冬季作战的跨度很大,从基本在零度以上的两广地区,一直到可达零下二十多度的辽东,都在我军的预计作战范围之内,新款军服的设计要兼顾到全局,所以这一次做了全新的设计。”
五式军服参考了多种19-20世纪的制服,最终决定的方案是只设计一种常服。常服分为春秋款和夏款,冬季再配发大衣。
陆军春秋常服采用薄呢面料,颜色为灰蓝色,配以红色的牙线,制服为单排扣立领款式,上衣继续秉承士兵两个口袋,军官四个口袋的传统布局。军官和军士有肩章和领章,士兵均只有领章。各兵种的区别按照以领章颜色区分。军官和军士除使用领章颜色区分之外。肩章上在配以不同的兵种图案。
野战部队无论士兵军官,在左侧领章上均缀有刺绣的所隶属的营的阿拉伯数字。上衣左袖上部佩有刺绣隶属部队或者兵种的盾形臂章。双臂肘部以下至袖口可根据官兵个人立功受奖情况装饰功勋袖条。
袖子本身也是装饰的重点,按照不同的部队和兵种。洪璜楠准备饰以不同颜色和形状的袖绦、袖口和装饰性的袖扣。
不论官兵,下装均采用马裤款式,饰以红色裤绦,便于穿脱和行动。高级军官配发长靴,其他人配发制式短靴或者军鞋,穿着时候必须使用帆布制造的一体式绑腿。
因为呢子不易清洗,所以额外配发亚麻或者棉布套裤用来套在呢马裤外面。在天气转热又没有开始换装的时候,亦可以直接穿用套裤。
军帽采用了两种不同款式,一种是传统大檐帽。但是帽圈大幅度缩小,帽顶不再上翘,恢复成20世纪初期的传统款式,陆军采用红色帽墙,这种军帽只在阅兵和驻防的平时使用。在作战和训练时候使用仿德式山地帽款式。便于戴钢盔或遮阳盔。帽徽采取的是金属冲压而成的启明星徽。
战斗军帽按照东亚人的头型做了修改,如果条件许可,战斗帽的帽墙上可以悬挂不同颜色的饰索,亦可插绒球或者羽毛。
“关于饰索、绒球和羽毛的佩戴问题,现在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条令。我本人正在努力搜集整理这方面的资料。大致的思路是除了用来区分不同的兵种、团队之外,还可以作为一种荣誉象征。大家请注意看这种上衣的扣子。”
洪璜楠指着人体模特上的春秋款军服上衣解说道。
“乍一看,军服上衣上金属扣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我们要细分的话。可以分为单扣排列、三个扣子一组、五个扣子一组等不同的排列方式,以此来区分不同的部队。英……嗯,大宋澳洲行在皇家禁卫旅下的各个团就是这么区分的……”
“扣子是什么质地的?”
“目前是用硬木车制的。正式投产的时候考虑采用合金冲压纽扣。”
“咱们变得这么阔气了?”席亚洲皱眉评论道,“企划院那边……”
“冲压出来的金属扣子要耐用得多。再说制服破旧之后,扣子还可以回收利用。问题不是太大。”
“那就好。那就好。”
洪璜楠继续介绍道春秋款制服在冬季穿用的时候,视服役地气候情况再配发呢大衣、棉帽、棉背心、手套和保暖袜套。对于前往辽东等地严寒地带的官兵,将配发专门的“高寒制服”。
夏装大致与春秋装相同,区别上衣改为小西装翻领款式。面料采用亚麻或者大麻质地。它们的透气性比棉布更好,而且吸水快脱水也快,非常符合夏季使用。亚麻和大麻面料的质地比棉布挺括,用来制作军服更为威武。
“如果考虑到将来军队规模扩大,呢子制服的成本过高,春秋装也可以使用亚麻或者大麻面料来制作。麻类面料相比棉布来说它在冬天穿着更暖和,夏天则更凉爽。缺点是亚麻布比棉布更容易被撕坏。”
“光是这一点就不行啊。”朱鸣夏皱眉,“士兵平时要训练,要出劳役。容易撕坏怎么用?再说你这帽子上七零八落的东西这么多,还有袖子上那么多的道道,训练和干活的时候都容易弄坏――这么一来士兵缝缝补补消耗的时间太多了。”
“所以我们称之为常服。”洪璜楠对这个问题胸有成竹,“其实这个常服你可以理解为在重大活动或者军事行动中炫耀威武军姿的简单礼服,日常士兵在训练和做工的时候,将继续穿用现在的元年式棉布制服。”
“苏军的外出服,对吧。”
“是!”洪璜楠连连点头,不忘送上一记马屁,“席参谋长真是博闻多识,够专业!我们考虑元年式制服的装备多年,有大量的库存,服装厂里积攒下来的元年式的版型浪费了也可惜。所以打算将棉质的元年式制服改为五年式制服的训练服。平时训练、劳作的时候穿用。常服只在外出、阅兵、集体活动和作战时穿着。”
“亚麻不会太薄吗?”席亚洲问道,他印象中的亚麻布就是外貌公司大量进口来得轻薄凉爽用来做衬衫的荷兰细麻布。
“亚麻面料的特点是它可以做得很柔软,也可以做得厚重而又**的,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华丽挺括的军服,其实很多都是用亚麻或者大麻面料做得。”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使用蓝灰色作为陆军的制服色?”朱鸣夏问道。
“目前能够大规模工业化使用的染料颜色,一是靛蓝。但是这与海军制服的蓝白色基调相冲突;二是黑色,黑色已经被定为是警察的制服色。所以我们建议是用靛蓝染成较浅的蓝灰色。以便和海军相区分。”一个纺织印染部门的归化民干部说道,“另外也可以用大红色,但是胭脂虫染料的成本要贵得多,而且亚麻面料除了靛蓝之外,其他颜色的染色效果都不太好。”
“所以说,实际上最终批量装备部队的是亚麻布蓝灰制服的常服,对吧。”
“我只能说我们目前的步兵、炮兵、骑兵等主要兵种全部装备呢制服是没有问题的。规模再扩大就不好说了。” 洪璜楠说,“粗呢虽然进口价并不高,成本总比棉布高。”
“进口的亚麻布的价格是不是更便宜?”
“实际上比棉布贵。但是亚麻的优点我也说过了。它是一种廉价,但是相对挺括的面料。”
席亚洲仔细的端详着人体模特身上的这身穿五式陆军步兵列兵制服,单从视觉效果来看它已经相当华丽了,连武装带都是白色的。他凑近了端详,想知道这种白色的武装带是用什么材质做得。洪璜楠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说道:
“这不是染出来得,是直接将帆布漂白成的。”
席亚洲点点头,虽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华丽威武,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里还有一点彩蛋。” 洪璜楠故作神秘的拍了拍手,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人体模型走了进来。身上的颜色顿时让众人眼前一亮。
“龙虾兵。”洪璜楠说。
出现在席亚洲等人面前的人体模型穿着一身标准的穿五式陆军制服,制服的颜色却是大红色,马裤保持了蓝灰色。军帽则是黑白相间的“主教帽”,帽子上装饰着华丽的铜铭牌和饰索。
“我们的士兵平均身高只有1.60米,加上这顶帽子就有1.80米了。” 洪璜楠开玩笑的说道,“我准备用它装备掷弹兵连。”
席亚洲和朱鸣夏都知道各营的掷弹兵连队都是精选得1.70米以上高个壮汉,再配上这顶帽子和这大红色的制服,其视觉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
“为什么不用熊皮帽?”席亚洲轻轻吐了一口气,“海南也有熊,就算数量不够,从皇太极那里也能买到吧。”
“一方面是成本问题,另一方面,熊皮帽向来是近卫军的标识。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没有哪一支部队当得起老近卫军的称号。” 洪璜楠说道,“还是让战争告诉我们,有哪些营够得上这顶帽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节 集训队
在马袅堡的一栋兵营宿舍里,谭小芹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操场。操场周围的树木已经有一人多高了,当初她和盐场村的村民们来这里种树的时候,树苗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高。
现在是冬天,树木上的叶子虽是绿得,却显得灰扑扑的,草木也不像其他季节那么繁盛,操场上空荡荡的,她的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过了年自己就要二十四了。谭小芹默默的想着,心里莫名的感到惶恐。
谭小芹没念过什么书,自然吟咏不出伤景感怀的诗句,但是她的心情和古今能吃饱饭的文学少女一样,充满了惆怅。
二十四岁,村里的女人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做了几个孩子的娘,就算没孩子也已经嫁为人妇。若是哪个的女儿到这个年龄还待字闺中,那就是道地的老姑娘了。
谭小芹自从进了马袅农讲所的培训班,当上了妇女干部,通晓了许多“澳洲道理”,元老们在培训他们这些土著学员的时候,不仅用言语,也身体力行的将现代文明的观念传播给他们。所以,她知道二十四岁对女性来说还是一个“年富力强的好时光”,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她还记得杜首长语重心长的对她们说:“你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我和你们一样打的时候,只能待在家里读书、写文章之外,什么具体的事情都做不了,更别说能像你们这样独当一面的工作了!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妇女干部,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
话是没错,谭小芹自从“从龙”以来。官一直升,从小小的盐场村妇女委员。一路晋升,现在她已经是澄迈县的产业经济科科长了。由于年龄轻、资历老,又是农讲所出身,她已经被列入了“重点培养”的行列。这次北伐,组织部门抽调海南各地干部准备北上接受政权,她是第一批被挑选出来的。据说,她将被委以重任,搞不好会当个县太爷。
她爹,她的亲族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谭家是多少辈子都是挑水晒盐的苦人。现在居然要出“县太爷”了!虽说是个女孩子,到底也是谭家出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谭家的长辈们转得还是这样的念头。
可是她娘却和男人们的想法不一样,她被选入北上干部集训队之前得到假期回家探亲,在一片热闹喧哗恭维话之后,娘把她拉到自己屋子里,小声的问她:自个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就是道地的老姑娘了。要过去,这个年龄就只能给人当填方了。”
之所以说“过去”,那是因为如今临高有太多年富力强的男人没有老婆的。
“……你爹。你叔伯他们,都巴望着你升官――谭家出去当官的人,就数你升官最快,他们都指着你发达了大家有好处。就没替你想想。你这么一年一年的耗下去,难道准备三十再嫁人?女孩子等不起呀,人老珠黄不值钱!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爹的想头。他是指望着你当官和首长能多见面,有首长能瞧上你去做小――他也不想想。首长要娶人做小也得娶个年纪小的,能要个年龄大的?”
一席话说得谭小芹脸火烫。其实这想法不仅她爹、她叔伯有,她自己一度也怀着这样的念想。可是最终也没有哪个首长看上自己,要说元老里最器重最喜欢自己的,就只有杜首长了,可她是个女人。
接着娘就开始给她说合,说得是她娘家的一个亲戚的孩子,也二十八了,在临高城铁上烧锅炉――在临高,这可是地道的“技术工种”,收入相当可观。
“……家里很是过得,人也长得平头正脸的,这孩子是娘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爹娘不是挑剔人,两家里还是亲戚,你嫁过去不会受苦……”
其实那时候她是有些心动的。这几年她在外面当干部,年龄一天天大上去,就算心里没想法,体内的荷尔蒙也时时提醒她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的生理需求,特别是一个人在外地工作,那些漫漫长夜里,孤单单的睡在宿舍里难免觉得空虚寂寞冷。再说这男方的条件也相当不错:归化民技术工人在临高的婚姻市场上可是很抢手的存在。
但是想到组织处谈话的时候上级已经十分明确的宣布过:不论男女,出发前都不能结婚,女干部不能怀孕。如有违反的,一律停职进“学习班”,“再教育”。
县太爷什么的谭小芹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违反纪律”,对谭小芹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后果不用说是很严重,不要说她个人,就是全家,乃至整个盐场村都承受不起。最终这事就没成。娘失望的连连叹气,她的心里也觉得很不好过。
“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呢。”谭小芹想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由的顾影自怜起来。
“小芹,你在说什么呢?”宿舍的门推开了,进来的是陆橙,她的舍友,在这次集训中认识的。按照集训的内容,她猜这位陆橙到大陆上之后的工作大概和她差不多。
陆橙的年龄比她要小一些,却很是老成。做事更是一板一眼,谭小芹听她说原本是在财税部门工作的――难怪会有和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这几天放假,你不去东门市逛逛?”
集训是昨天结束的,从今天开始,北上干部集训队放假一周,队员们可以各自回家看看,或者买些登上大陆之后需要的东西。然后就要进入临战待命状态,随时准备出发了。
“懒得去。”谭小芹百无聊赖的说,“我也不想买什么。再说要用得东西都发了。”
“也不回家去看看?”
“我家就在马袅,从基地大门出去抬脚就到。”谭小芹不想说得是回家免不了又要听爹娘和其他长辈的唠叨,她出去当了几年干部,对谭家的人和事已经觉得很陌生了,甚至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你可真方便,我回一趟家坐城铁不算,还要转马车。”陆橙拿出一包宽大的叶片包着的东西,“我买得瓜子,刚炒得,吃吧。”
吃瓜子这种习俗也是澳洲首长带动起来的。过去临高很少有人吃瓜子――这是有钱有闲阶层的消遣,大多数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在归化民中瓜子这种零嘴就开始流行起来。
两个人坐在床上,嗑起了瓜子。谭小芹为了转移话题,问道:“昨晚上闹这么大动静是怎么了?我看救护车都来了。”
陆橙是集训队的小喇叭,消息灵通人事,什么事情都知道点。
“四中队一个人自残,”陆橙果然知道,“不想去大陆,晚上自习的时候躲在训练场拿配训练用得刺刀戳了自己的脚背,说是刺刀掉下来戳伤的――这也太假了,都用不着大夫来看,护士一瞧就说不对。在卫生所还没缝好伤口就全招了……”
“这可不得了,要开除公职了吧。”
“岂止开除公职,听说还要流放到南方去服苦役。”陆橙叹了口气,“这下他家里人都要懵了――听说才结婚半年。他老婆知道了不知道哭成啥样……”
谭小芹心里一动,半晌才懒懒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一时犯糊涂了。”
“谁说不是,”陆橙说,“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他这还算是聪明的,想到用自残来逃避,上次二队的那个,自己哭着喊着不肯去不说,一家老小跑到首长门前跪着哭求,那才叫傻呢。”
自从集训队开班以来,被动员挑选来得北上干部们中间也涌动着暗流。虽然多数人对即将展开的大陆攻略跃跃欲试,巴望着自己能就此鱼跃龙门,可是也有不少人抱着消极的态度。他们倒不是质疑元老院能否取胜,而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庭和熟悉的环境。更怕在大陆攻略中送了命――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呢。
所以开班以来,装病的,故意考试不及格的,找人托关系寻元老门路的,叫老婆孩子到集训队来哭求的……不一而足。
“眼界浅呗。”陆橙一晒,“我爹也和我絮絮叨叨说,说一个大姑娘家有啥好折腾的,不如安安稳稳的当个小干部过过日子。我都懒得和他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下去,北上干部集训队的每一个归化民干部都知道,这次北上接收,就是元老院“夺取天下”的开始,且不说将来他们这些从龙之臣会这么样,就说眼下,到了广东至少都会官升一级,等到广东全省底定,原来在海南当个小小的办事员、村长当上县长都有可能――大把官位等着他们。
这对这些大多几年前肚子饿得发慌,衣衫褴褛的人来说,能赶上这样的时机是几辈子也修不到的福分!元老们改朝换代坐龙庭,他们这些归化民全是有功之臣,自己的不说,连子孙的富贵都是稳稳当当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