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三节 城关镇
左亚美收拾完毕,冲着李永薰微微鞠了一躬:“前辈,我走了。明天中午之前我就会回来上班的。”
左亚美出了警察局宿舍的大门,此时她已经在外面罩上了一件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警察斗篷――因为这种“宋款”斗篷很像和尚们穿得“一裹圆”,所以老百姓都这么叫。其实它是按照英国警察斗篷款式制作的,使用的是进口的英国薄呢,有一定的保温和防水效果,在冬季可以遮风挡寒。
对于穿着短裙的左亚美而言,这衣服非常适合,不仅可以御寒――就算在女仆学校,或者叫文理学院待得再久,她还是没法像某些女首长那样,毫不在意温度的裸露大腿,据说就算是冰天雪地里,女首长们也能毫无畏惧的穿着短裙走来走去。而且可以遮住一部分腿脚。这裙子的长度着实有些短,在临高这个澳洲人的统治核心区域里,女归化民的裙子最短的下摆已经到了膝盖,但是左亚美身上的裙子,下摆却在膝盖以上,露出一点点大腿。即使是穿了不止一次,大腿上的凉意还是会让她时不时下意识的往下拉一拉裙摆。
左亚美第一次领到这衣服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在看一些“内参片”的时候,里面的“澳洲女子”很多这么穿,但是在大明穿这么短的裙子堪称惊世骇俗,即使在临高也是如此。
不过,作为文理学院的学生。她别无选择――虽然在法律上她已经不再是办公厅的奴隶,但是同时也失去了成为首长生活秘书的机会,对于一心想在临高更上一层楼的左亚美来说。这算是新得机会。
她上了城铁,作为归化民中的“干部”,她坐得当然是二等车。现在是晚上六点,正是上下班高峰的时候,不过,她上得是开往南宝的下行路线,沿线居民点很少。所以乘客不多,二等车厢里人就更少了――几乎全是归化民。
左亚美一上车就吸引了全车厢的目光,虽然乘客们看不到她的“制服”。但是她身上的毛呢料的警察斗篷在临高亦是稀罕物,更不用说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了。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眼睛里不由得露出艳羡的神情来。左亚美即享受这样的感觉又觉得很尴尬。众目睽睽之下,左亚美不由又拉了拉斗篷的下摆。确定把裙子和大腿都遮住了。
因为裙子的关系。她不敢坐下,只好靠在门边的栏杆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复习着上一次去上课时候老师讲授的内容,一边用微弱到近乎听不到的声音哼着调子,一面用手指模拟着动作。
“城关镇到了,城关镇到了。”随着列车员报站的声音,小火车缓缓的停靠在站台上。城关镇就是临高的县城,在下行线上这是一个大站。左亚美下了车。
左亚美下了车,站台被煤气灯照得通亮。偌大的站台上却只有十几个人,百无聊赖的站务员在黄线后面打着哈欠。
这里车站修得很考究,却很少有人上下――客流量还不如城铁的南面终点站南宝站来得多。
城关镇如今已经沦为全县三个主要市镇里的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随着权力中心转移到百仞城,经济上东门市和博铺的快速发展,原本只是作为行政中心的城关镇渐渐被冷落了。甚至在繁华程度上还不如一些公社社部的驻地。
临高县衙门虽然还在原地,实际已经连象征性意义都没有了。虽然大明县衙的那套东西依旧存在,衙门里还有个县丞在“署理”,但是谁都知道真正掌权的是把牌子已经挂到了东门市上一栋红砖小楼门口的“民政人民委员会临高县办事处”。
除了这个纯属摆设的县衙之外,城里的重要机关只有“征粮局”和咨议局。大商家只剩下“润世堂”,其实就是这润世堂,也早就在东门市开了新得总店,连东家一家都搬到东门市去了。制药工场也早就不在城内,留在城内这家“本店”纯粹是显示“不忘根本”而已。
即不是行政中心,又不是经济中心,没有生意也没有工作机会,县城里原本就不多的商户和住户开始大量外迁,很快就出现了空心化的趋势。
没过几年,原本就不甚热闹的县城变得更加冷落,连县前街这条过去唯一可算“繁荣”的大街也变得冷冷清清,原本这座县城里的常住人口就不过三四千人,城内有大量的空置官房和荒地,现在干脆连县前大街这样的地方也出现了因为无人居住而渐渐坍塌的房屋了。
百姓们都跑了,原本一直住在城里的缙绅大户们也开始觉得住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很是不便:城里虽然也整修过道路,清理了垃圾。但是城内的市政建设相比之东门市等地就是天上地下:因为道路狭窄,城里没有公共马车通行;没有下水道,在东门市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的卫浴设备在城里只能当作摆设,既然没有下水道,铺设煤气管道也没有提上议事日程,不管是煤气路灯还是家用煤气灯,在县城内都是没有的。
最糟糕的是现在城里几乎没有商业,除了买药之外,几乎任何东西都得上东门市购买。而缙绅大户们已经见识了东门市新富豪们的住宅里的种种享受,便再也不能忍受原先的生活了。许多人都把家搬到了东门市沿文澜河新开发的基础设施一应俱全的高级住宅区去了。
人口不断外流,于是在东门市、博铺,甚至紧挨着黎区的南宝的房价、地价都节节高升的情况下,城关镇的房地产价格却在一路走低。
这正好迎合了办公厅扩大行政办公区的需求。
这里虽然是经济发展上的死角,毕竟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捷。周边没有工业,少了一分喧嚣,多了些宁静。县城又有高高的城墙,对内控保卫十分有利。
最早对外情报局就看中了这里的好处,把培训机构设在城内,后来又有若干机关在城里设立了分支用以分流日益庞大的机构。
现在办公厅要用这块土地来解决日益膨胀的机关单位安置问题了。百仞城当初为了设防方便,面积控制的比较小。过去机关小,一栋二层小楼就能安置下一个部,眼下家大业大,机关膨胀的很厉害,办公用房已经不够。
要扩建的话势必就要增加百仞城的面积。但是东门市的发展一日千里,原本百仞城和东门市还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现在东门市的扩展势头已经有要将百仞城吞下的趋势。除了城市建设之外,工业区和集约农场的拓展也大量的吞噬着周边的土地。百仞城的扩建计划在办公厅和建筑总公司之间已经讨论过多次,始终因为周边环境不理想而不能拍板。许多机关无法在百仞城内进行扩建,已经全体或者部分搬迁到了东门市或者其他地方,这不但给原本就兵力不足内卫工作出了很大的难题,还使得机构过于分散,造成工作协调不便。
办公厅、企划院和建筑总公司几经讨论,认为选择县城作为新得绿区最为经济合适的选择。一部分机关可以搬迁到县城内,元老们强烈期待的新住宅区也可以设在城内。最终达成了新得方案。具体拆迁工作由县办负责。
临高县城内原本官地和官房就占据了相当大的面积,这几年居民又大多外迁,城内剩下的居民已经所剩不多。县办没费多大的事就掌握了县城里十分之七八的房屋和土地。虽然拆迁重建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一些找不到安身之处的机关单位已经迁了进来。
左亚美要去的地方正是这样一个机构。她出了车站――城关镇站就设在原先的城门口,有一条走廊直接和城门前的广场连接。
临高县城的城门已经不再是入夜关闭了,但是警备却比过去严格的多。临高警备营的士兵在城门口站岗,任何人出入都得出示证件。左亚美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出入证,没费口舌就进去了。
街道被临时安置的火炬笼照得很亮――这里还没有煤气路灯,只能暂时用这个替代。眼下县前大街已经被挖开修筑下水道,没有夜间照明的话很容易出事故。左亚美在火光下小心翼翼的从一条临时的便道上走过。县城里一片荒芜,除了街道上的火炬笼,路边的建筑物里大多黑漆漆的没有灯火,四周安静的可怕,一点也不像东门市那么热闹。这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也知道这里四周关防严密,是安全级别最高的“绿区”,但是一个人走在近乎废墟的大街上还是暗暗发怵。
好在这段路不长,走了七八分钟之后,她在一个挂着灯笼标记的地方转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院落。(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四节 工作谈话
夜间有着本时空标准堪称“奢侈”的照明的宅院显然是澳洲人的地方。然而院门口却既没有挂着长长的白底黑字的牌子,也没有警备营的哨兵,只是院门紧闭。
左亚美踏上台阶,拉动了下院门边的绳子,门上的小窗洞立刻打开了。她把自己的出入证递了进去。
几分钟之后,门打开了,左亚美轻捷的一跳,闪了进去。
这是过去一户大户人家的院子。前院不大,倒座和两侧的厢房都改成了办公室,门口都挂着牌子,灯光下看得不甚清楚。此刻这些办公室的门虽然都关着,窗户里却透出灯光来,显然还有人在里面办公。
开门的警卫已经不见了,院子里却有个少女在等候她,虽然穿着和警察一样的黑色制服,蓝色的领章和帽牙线却说明她是政治保卫局的工作人员。
“为元老院服务!”少女轻松的笑了笑,“晚上好,协理员同志。”
“为人民服务!二级指挥员同志。”左亚美不敢怠慢,来者佩戴着政治保卫二级指挥员的军衔,比她的“师傅”李永薰还要高二级。
因为她没有穿制服,二人都没有敬礼。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耽搁你几分钟,我们到屋子里谈谈吧。”少女说道。
“当然可以。”左亚美点点头。这次会面她上班的时候已经接到通知了――政治保卫局的“谈话”是不可能拒绝的。
前院的厢房有一间是作为临时仓库使用的,煤气灯下。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涂着分类号码的标准包装箱。少女关上了房门,坐在包装箱上。
“您也请坐吧。”
“谢谢。”左亚美道了谢,微微侧过身子并拢膝盖坐了下来。
左亚美看到对方的眼神里流露出赞赏、羡慕、嫉妒和自卑混合着的感情――她对这样的反应已经习惯了。
“我叫柯云。在政治保卫局工作。这是一次工作谈话。”少女开宗明义,“今天的会面,局本部已经向总务九课做了报备。这是有关文件。”
左亚美点点头,接过文件――这是官面上不得不说得废话。她不是太清楚政治保卫局为什么要找她,但是在国家警察里,经常要和这个部门进行联合行动。为了协调配合起见,国家警察专门在总务处设立第九课来协调双方行动。政治保卫局要找国家警察系统内的人谈话也得通过九课备案。
“您是在户籍处工作。”
“是得。从文理学院毕业之后就分到了户籍处。”
“你和谁一起工作?”
“我还没有独立开始工作。上级分配我跟着见习指挥员李永薰做些辅助工作。”
“跟着她工作多久了?”
“才一个多月。”
“她和你是室友?”
“是的,我们住同一间宿舍。”左亚美意识到这次约见和李永薰有关,不觉好奇心大起:自己这位“师傅”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感觉却总有心事的样子。
“对她有什么印象?”
“没什么特别的……”左亚美说话慎重了几分,政治保卫局忽然对一个人感兴趣绝不是什么好事,“和我们一般女警一样,上班。加班。回宿舍就睡觉。休息日出去逛街什么的。她好像在临高没有亲戚朋友。”
“最近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左亚美努力的想了想,又说,“好像有心事。”
“她和你提起过自己的事情吗?”
“没有,”左亚美摇摇头,“她从来不提自己的事情。”
“她平日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左亚美想了想:“花钱散漫,很爱购物。”
“是吗?”柯云笑了笑,左亚美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知道这些事,“就你个人的看法。她的消费能力有没有超过收入的地方?”
“应该没有。”左亚美一惊,难道李永薰有钱财上的问题?这是澳洲人的大忌。一旦被查出有经济问题,哪怕很小的问题,不管过去有多被器重也会前途毁灭。
不过,这事情应该是契卡管得才是啊,什么时候政治保卫局也管贪腐问题了?
“最近这些日子,她有没有违反日常规律的行动?”
“好像没有吧。”左亚美迟疑的说着,忽然她想了起来,“说起来这些天晚上不加班的话她经常出门――平时她晚上很少出门的。逛街要到休息日才去。”
“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不清楚,她从来不说。不过她没有买东西。”
“这种反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左亚美意识到柯云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
“就是那次治安肃清行动之后。”
“你是说最近的那次‘雨伞7号’行动?”
“是得,就是那次。”
“很好。”柯云点点头,“行动那天她和你在一起吗?”
“不在一起。她是在去河原街的那组人中,我在另外一组。”
“你为什么不和她一组,她不是你的师傅吗?”
“原本是要一起去得,是行动指挥组临时调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柯云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又问道:“其他地方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了吧――”左亚美拉长了调子,“都是正常的工作,”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对了,今天我们去了治安法庭去办理户籍手续的事情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这件事原本不在我们的工作计划表上――”左亚美解释说这工作一般是资历较浅但是已经能够独立工作的新人去得,李永薰却主动申请带她去做这件工作。
“……说是让我熟悉下相关工作――当然也也不能说不合适,可是我总觉得是她是想去治安法庭。”左亚美说,“我们的工作计划原本是很满的,突然增加这项出来挺奇怪的。”
柯云的兴趣更浓了:“那么她在治安法庭做什么了吗?我是说特别的事情。”
“什么也没做,就是正常的工作。”左亚美说,“没什么特别的。”
“你仔细回忆下,她在治安法庭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有没有做什么和自己工作不相干的事情?”
左亚美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不同之处。
“你提供了很有用的情况,”柯云最后说道,“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没关系,这是为了工作。”左亚美见谈话已经要结束,松了口气。她没有问为什么要询问有关李永薰的事情。
柯云阖上了笔记本:“她知道你来这里吗?”
“当然不知道,这是规定。”
“好吧,在这里约见你的确有些不合时宜。有点焚琴煮鹤。”柯云有机会卖弄下成语有些得意,笑着说,“不过,接下来还有需要你配合工作的时候。”
“为元老院服务!”
柯云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上面是一个邮寄地址:“从今天开始,你每周向我们递交一份李永薰的活动报告。如果有突发情况,你可以立刻向总务九课汇报,我们会马上联系你的。明白吗?”
左亚美接过纸条,有些紧张的说:“是,我明白了。”
“报告邮寄到这个信箱就可以。”柯云说,“一直到我们通知你解除任务为止。”
“我会按时报告的。”
柯云离开仓库好一会,左亚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永薰竟然被政治保卫局列入了“可疑人物”!这对她的冲击性可太大了,自从到了国家警察之后,她一直觉得李永薰办事细心又能干,是个很不错的上司――而且她又为元老院服务了好几年,“忠诚可靠”那是理所当然的。
“亚美!你怎么还在这里面?要开始了呢?”又有一个女孩子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和左亚美一样的衣服,“你要迟到了。”
左亚美赶紧站了起来,跟着女孩子往正院去。
穿过垂花门,就是正院。院子很大,已经被彻底的翻建过,变得中西合璧。三间正房变成了一溜两层的楼房――看得出一楼的墙壁还是原来的青砖的。左右厢房也被改造成了新式的房屋,比过去更大更高。院子里没有树木花草,只有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地面是用黄沙混合着石灰铺成的,铺设得十分平整。
所有的房屋都采用了全框架结构,用砖柱和铁制桁架构成房屋结构,外墙镶嵌着巨大的玻璃窗――鉴于临高还不能制造现代标准的大尺幅加厚玻璃,采用得是多块玻璃镶嵌拼凑起来的格子窗。
作为见多识广的文理学院的毕业生,左亚美当然不会对此有什么震惊的感受。站在院子里能够听到隐隐约约的琴声和歌声,不甚真切。所有的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窗帘,黑乎乎的,打开的大门里却泄出明亮的光线。
催促她的女孩子已经进去了,左亚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听得里面琴声渐渐演奏到了尾声部分,知道集合时间已经快到了,赶紧小跑了几步,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五节 一边一半
就在这内里灯火通明,窗户上却严严实实的挂着遮光窗帘,外人不要说看到内部,就算是灯光也难以泄漏出一丝一毫的建筑内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几个男人正在交谈着。
从他们的谈吐和衣着来看,这几个男人都是元老。房间是按照沙龙风格布置的:舒适又隐秘。墙壁上的护壁板是从日本进口的来得桧木加工成的无垢板,地板是用相同来源的桐木无垢板。面向后院的窗户上悬挂着厚厚的双层窗帘。屋子中间,是几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藤制沙发椅,配着厚厚的坐垫,宽大舒适。
这几位元老人手一支雪茄,在袅袅青烟中讨论着什么。他们面前的长茶几上除了茶具和饮料杯之外,散落着好些相册和文件,许多5吋黑白人像相片胡乱的摊开在桌子上。
一只充作烟灰缸的官窑大笔洗里装满了雪茄的烟头和熄灭的火柴。看起来,他们的讨论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看就这样吧。”说话的人是方非,作为文宣部群众活动处处长,他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自然有着一锤定音的效果。
“就这样怎么行?”说话的人慢条斯理,显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我再说一遍,搞这种东西就是歪门邪道!”说话的人虽然神情淡定,但是言辞却很激烈,“文艺要走大众路线没错,但是你们不要偷换概念,把宅男路线定义成大众路线。”
他挥舞着胳膊。长发随之飘动:“文艺要为大众服务,是元老院制定的文艺路线。我再说一遍,宅文化不是大众文化――是小众的。不管在元老院里acg群体占据多大的比例,我们文艺团体首先是要面对归化民和土著群众的。”
“谁说偶像团体是宅文化的?!”坐在斜对面的人忍不住反驳道,“我再说一遍:你对idol有偏见!自以为阳春白雪,这是脱离群众!孤芳自赏!你一天到晚吹嘘的歌剧和严肃音乐在本时空有屁得受众!还大众小众,我看是零众,出了百仞城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此人身高190,体重也不会少于190。这会喊起来堪称声若洪钟。他穿着一身国家警察的黑制服,是一名元老高级警官。
“群众需要正确的指引,偶像团体这种日音毒瘤。根本就是日本社会全面颓废化的重要原因,堪称是慢性毒药。我们作为一个蓬勃向上的社会,不应该也不可以提倡这种文化……”
“胡说八道,”坐在另一边穿着军队制服的东门吹雨忍不住站了起来。“偶像团体又不是今天――21世纪才有的。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正时期,在七八十年代也一度兴旺发达,当时的日本可不是颓废紧缩的社会,很符合你的蓬勃向上的标准。你能说昭和年代的企业斗士是颓废人物?对21世纪出现的偶像兴盛现象,是平成通缩造成的社会现象之一,是‘果’不是‘因’!”
方非这时候出来打圆场了:“同志们不要激动,有关文艺路线,‘百花齐放’也是我们的方针之一嘛。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因为审美趣味的不同造成彼此路线的不同,没有大是大非的问题……”
这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袁子光小心翼翼的发言了:“说到文艺路线。我记得文总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文艺要为为元老院建设、改造社会的事业服务,面向群众,百花齐放,塑造新时代的审美观和文艺观’。这个后来是写入《新时期文艺路线指导方针》里的。”
这番不痛不痒的谈话让剑拔弩张的空气稍微缓和了下,袁子光把目光投向方非:“方处长,我的看法是这一指导思想的核心只有一个:塑造新得审美观和文艺观。”
方非点点头:这话和刚才他背诵的文艺路线一样,都是正确的废话。大家都静观下文。
“要贯彻这个核心指导思想,在面向群众这一点上,就不能单纯的迎合群众――要不然我们除了复制几出木偶传统戏之外,也不用开发什么新得文艺方式了。”
“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谈得其实都是新得文艺形式,不管大家看来这种文艺形式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本质上都是本时空的新事物,目的都是为了塑造新审美观和文艺观,所以在根本目的上大家完全是一致的嘛,哈哈哈。”
方非心想这扯了这么多高大全的言辞,最后还是绕回来什么都没说。不过他大致明白袁子光的倾向。这话等于是间接否认了瘦高青年的言论。
长发瘦高青年开口:“但是……”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男子说话了:“东方,我看就算了吧。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资源就这么一点,大家还要争来夺去得,咱们这文艺界别还没开张就先闹笑话。”
“我绝不承认他们是什么文艺界……”长发瘦高男铿锵有力的说道。
“我们也不稀罕!”壮汉警官接茬道,“文艺界很了不起吗?”
“好啦,咱们就别扯这种淡了。”方非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他转向东门吹雨,“你是说有关团体的费用都是由你们几位元老自己承担?”
“确切的说,是由我们格子裙俱乐部来承担。”东门吹雨说。
“但是人力方面毕竟还是统筹的,毕竟你们想要的人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
“是的。我想说得是这个团体的本质还是国有的,为元老院服务的,不是我们几个人的私产,更不是满足‘恶趣味’的产物。自然人事上还有一些物质方面还是要请执委会统筹解决的。当然,我们会尽量少占用元老院的资源――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算太宽裕。”
“好吧,你们的项目可以继续下去。不过,如果在一年之内没有具体的成效,有关许可就会被撤销――你们可以继续维持团体,但是不会再有任何来自元老院的物质支持和人力支持。你们是否同意?”
壮汉警官毫不犹豫:“没问题!”
“那么设施使用和师资呢?”
“作为文宣部注册的国有文艺团体,你们当然有同样的权力。”方非说道。
“太感谢了……”
“至于人力分配问题,元老的师资我就不说了,大家互相体谅吧。也得尊重下当事人――像柳水心这样的专业人士时间和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还是协商统筹一下。至于归化民那面,东方和冈本那里走得是文艺精兵路线的,有好得天赋的人也不会太多,我个人认为可以给东方他们有人事挑选的优先权――我虽然不懂偶像,但是大概也知道11区的偶像的门槛是很低的,相信你们俱乐部也能从平凡的女孩子中发掘出不动的ace之类的人物吧……”
袁子光急道:“这个,话不能这么说……”其他几个人倒是没有表露出对这话的不满,反而都露出了微笑。东门吹雨心中暗暗鄙夷:袁子光这家伙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嘛!控制服的伪饭无疑,以后要踢出去!至于东方和冈本虽然表情不太活络,不过他们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
“好啦,既然大家都能接受这个方案,我们现在就人力做一个分配吧――这毕竟是我们今天的主要议题。”方非说,“另外我要提醒各位,人力处给得从事文艺团体的全脱产人员一共只给了32个名额,现在给你们各16人。”
“16个人足够了。”东方元老点点头,“我们不是靠着堆人数搞人海战的团体。人太多了恐怕还教不过来。”
“你们没意见就好――”方非说,这时候东门吹雨插话问道,“非专业的业余人员可以加入吗?”
“可以,培养不脱产的业余文艺骨干也是群众性文艺活动的一个方向。我已经和人力处的杨元老谈过了,他会给我们的足够的便利的。”
“这太好了。”格子裙俱乐部的几个迅速的交换了下眼色,“执委会实在是太英明了……”
方非嘿嘿的干笑了几声:“你们还是尽早拿出成绩来吧。”
“我们一定好好干。”
接下来就是按照双方协定选人了。东方元老首先选人,他胸有成竹,从桌子上的黑白照片里一张纸的迅速抽出照片。
“这几个女孩子乐器方面有相当的天赋,乐感强,器乐弦乐和吹奏乐都有潜力”
“这几个,肢体柔韧性好,动作协调,是天生的舞蹈演员”
“还有这个,音域宽广,连柳水心都赞不绝口。”
……
其实东方和冈本看中的人并不多,抽出七八个人之后动作明显变慢了,但是既然给了16人的名额,不拿满未免觉得吃亏,就凑了十六个。接下来格子裙俱乐部的甄选就复杂了,一堆照片拿在手里,几个人脑袋凑在一块看了又看,选了又选,不时还有小小的争论,用得词汇也是让人觉得十分陌生的。(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六节 甄选
左亚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熟门熟路的穿过走廊,推开了离她最近的一扇门。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大房间,里面亮着灯。正中是一张硕大的长桌,沿桌子放着十几把椅子。靠墙是成排的木制更衣柜和长凳。
左亚美打开更衣柜,把斗篷脱下来仔细的整理好挂在衣柜里。仔细的对着门内侧镶嵌的玻璃镜理了理头发和衣服,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从更衣柜的下层取出一双鞋。
这鞋非常之罕见――一双黑色浅口皮鞋,皮革是鹿皮的。这是元老院从劳动营里的欧洲俘虏中找到的鞋匠做得。在为他提供了多双已经穿坏得现代皮鞋作为样品和提供全套技术资料之后,终于做出了还算像样的现代款式的皮鞋。
自然这种纯手工产品效率不高,而且受限于皮革的供应成本,产量不大,只是小批量的制造几种款式供应元老院和一部分需要穿着制服“讲究仪表”归化民工作人员使用。左亚美这双鞋是被选到这里参加培训之后才获得配发的――平日里就放在更衣箱里,来培训的时候才穿。
她小心的擦拭了鞋面,确保没有任何污垢,这才最后一次在镜子里端详了一遍自己,拿出姓名牌夹在衣领上,锁上了更衣箱的门。
更衣室的隔壁是化妆间,不过今天的集合的通知明确说明“不化妆”,所以她没有进去。直接向后面的形体训练室走去。
这是她参加甄选以来第三次来这里,经过初选二选之后。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左亚美心里有些紧张――自从女仆培训班改组为文理学院之后,她从女仆培训班最后一期毕业生成了文理学院的第一期毕业生。
虽然改制之后自己不再是办公厅的“奴婢”,但是失去了当元老的“奴婢”的机会依然让她和同样境遇的姐妹们一度很是失落。谁都知道要是能给首长去当“生活秘书”。未来就有可能成为元老的婢妾,若是诞下一男半女,母以子贵,自己的后半生就算是铁板钉钉的荣华富贵了。特别是她的各项成绩和评分在培训班里都名列前茅,列入毕业名单的时候连老师都说可惜了。
不过最近她已经不那么遗憾了:左亚美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首长今后必然是妻妾众多,家里争风吃醋的事情不会少。矛盾尖锐起来,自己这种难民出身的女子。出身卑微,娘家又无人,简直就是天生的被欺负的对象。若是大妇刻薄一些。别说荣华富贵,连小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大妇凌虐婢妾致死的事情在大明不算稀罕。
首长们虽然比大明的有钱人要平易近人,也待人和气,但是只要有大妇和小妾的差别。这种事情就会有。无非是程度轻重而已。
自己的前辈中的确有人当上了“大妇”,但那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即使为元老生了孩子依然是无名无份的“生活秘书”,因而她成为“生活秘书”的情绪也冷了不少。
这次突然通知她参加文艺团体甄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加入国家警察之后一度不太适应这里高强度的工作,但是一年多的加强教育给了她比其他人更好的基础,学习适应起来也很快。何况现在已经工作已经有些上手了。
不过,左亚美立刻意识到甄选的意义,她在女仆培训班的时候已经接受过形体和舞蹈方面的训练,也观摩过一些“澳洲歌舞”的“影戏”和女元老亲身的示范表演。知道元老们很喜欢“澳洲歌舞”。她作为女仆实习生在年会等元老聚会场合充当服务员的时候,亲眼看过女元老跳舞的时候诸位首长如痴如醉的狂热情绪――虽然那些舞蹈在左亚美看来未免有点太过“狂放”。
如果能在这方面进一步。以此获得元老的喜爱,就算不成为生活秘书,对未来也有很大的好处。
怀着这样的想法,左亚美在甄选中竭尽所能的表现出自己在女仆培训班学到的各种知识和技能,努力模仿着从“内参片”和女元老身上学来的“澳洲式”的言行举止。顺利通过了两轮甄选,今天就要迎来甄选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复习着上次甄选结束之后柳水心给她们布置的作业:记住一分半钟的舞蹈和一首歌。
舞蹈对左亚美来说不太难,在女仆培训班里她的形体舞蹈成绩一直不错,不过唱歌就难了――培训班有过发声练习,她们听过得现代歌曲的数目是归化民中最多的,多多少少都私下哼唱过,但是从未正经的学过唱歌。
她对自己的声音还是有数的:谈不上音色甜美,而且有时候还跑调。
不知道今天的甄选自己能不能进入老师的法眼呢?左亚美觉得心里没底,因为进入第三次甄选的还有将近四十人,几乎清一色都是过去女仆培训班,现在的女子文理学院的毕业生和在校生。她是很清楚女子文理学院在这方面的教学实力的。特别是她听学妹说:文理学院开设了专门的文艺方向的专业,专门培养使用乐器、唱歌跳舞的女孩子。
要是她们的话,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左亚美不由暗暗担心――据说这次甄选最终会淘汰一半以上。
排练室外已经站满了年轻的女孩子,她们都穿着和左亚美一样款式的衣服。其中有些人是她认识的,彼此小声的打着招呼。除此之外的多数人都沉默不语,有的干脆闭着眼睛,却掩饰不住紧张感。左亚美心里也有些紧张。看了下第一组已经进去了。她上次走得时候已经领了号,分在第五组。
排练室的门关着,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模模糊糊的音乐声:上次甄选合格之后,她和所有合格者在这里参加过二天一晚的合宿,就是排练这首曲子的舞蹈。
一听到这曲子,左亚美的心情愈发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用手指模拟起来。
正紧张着,里面的音乐声停了,接着好像有人在说话,几分钟之后,排练室的门打开了,第一组参选的少女们已经走了出来。站在门外的女孩子们自动分出当中的道路让她们通过,尽管出来得每个人都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们眉宇间的喜悦、忧虑和失望。
尽管要等到全部面试结束之后几天才会出正式的结果,但是在刚才的甄选中各自的表现和评委的态度大致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第一组的最后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左亚美认识她:这是她的学妹林爱理,说是学妹,其实在校时间相当长:她是由广州站送到临高来得,当时年龄还不到十岁,在芳草地念完初小后才转到女仆培训班的。大约是在芳草地教养长大的关系,林爱理的身材气质风度与其他女孩子相比和“澳洲人”的相似度最高。女仆培训班里一度热议她会被哪位元老选去。培训班改为文理学院之后,她就正式转入了文艺方向专业。在甄选中是超级热门的人物。
她一出来,就被好几个相识的女孩子围绕了起来问东问西,左亚美有点自惭形愧,反而挪得远了些。
一组是六个人,这样一刻不停的连续过了四组,终于有人出来招呼了:“第五组准备入场了!做好舞蹈准备。”
左亚美深深吸了口气,一边活动身子,一边最后一次抚了下衣襟。随着工作人员的招呼走了进去。
排练室里灯光雪亮,巨大的落地镜墙前是一排长条桌子,七八个“首长”坐在桌后――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些人左亚美见过,有的却是第一次出现。
最让她惊讶的是这里面居然有国家警察里的一位元老上司:吴赐仁。
吴赐仁是交通警察处的处长,和左亚美几乎没什么交集。但是他那异于常人的身高体重在本地简直就是一个“巨人”,因而在国家警察里的知名度非常高。
这么一个壮汉也对文艺感兴趣?左亚美有些吃惊――她多少了解一点澳洲人的文化:像这位留着男性首长们中间少有的飘逸长发的东方首长才是“澳洲式文艺”的模样。
另一位她熟悉的是教她们舞蹈的老师柳水心。她有些面色憔悴,似乎有些劳累过度。
光洁的桐木地板上临时贴着号码纸。各人按照自己在本组的号码站好位置,一起鞠躬:“晚上好。”
“你们好。”担任甄选主持人的是柳水心,“今天是第三轮甄选,也是最终的甄选。”她着重提了“最终”,“你们谁能留下就看这一次的表现了。请大家努力表现自己。”
“是,老师。”
“下面是舞蹈环节。”
柳水心对着旁边的一位元老点了下头,冈本按下了录音机的按键,《21世纪恋爱革命》的旋律立刻从录音机的喇叭里流淌出来。(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七节 唱歌跳舞
吴此仁注意着看着她们的舞蹈动作。他虽然是交通警察出身,过去却是个偶像宅,在另一个时空的最大乐趣就是休假的时候坐着飞机到处和国内――偶尔也跑到国外――与偶像团体、女仆咖啡馆和宅舞团的妹子们观摩交流。对各种团体的特点、历史、个人情况堪称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创办自己的偶像团体!这是他穿越时空之后最大的理想,虽然d日之后身不由己的又干上了本行。艰苦创业阶段搞个正规文艺团体都会被工业党喷为“浪费资源搞情怀”,他自然不能出头,再者本时空也找不到符合他审美趣味的少女。不过这个梦想可一直没熄灭。反倒是在沉默中愈发帜热。几年的蛰伏中他渐渐的收拢了同伴。眼看着第一个五年计划块要完成,元老院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理想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格子裙俱乐部与其说是袁子光创立的,倒不如说他们鼓动下的结果。袁子光懂什么idol?他不过是个acg的制服控罢了,要不是为了更广泛的建立统一战线,顺便取得对女学生的甄选便利,这种“不纯分子”才轮不到他来代表自己呢。
眼下就让他先“代表”一阶段吧。反正多个人也多个金主,搞文艺团体可是烧钱的买卖。要不是本时空他成五百之一,还真不敢玩这个。
他现在审视着穿着他“设计”的制服,正在卖力的跳舞的女孩子们。充分享受着淳君或者秋元康的感受。
《21世纪恋爱革命》的舞蹈是早安少女早期歌曲的编舞,按照21世纪10年代的标准已显得有些落伍,但是其本身仍是典型的idol舞蹈。节奏感强,动作编排简单。柳水心当初看了几遍《早安少女官方教学》的视频档之后就记住了。对于没有专业舞蹈基础的人来说较容易上手。
即使如此,对多数人来说在二天时间里记住一分半钟的舞蹈动作,还要做到合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国内的宅舞团、cos团乃至号称专业的组合跳舞踩不到节奏也是常有得事。所以吴此仁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最关注的是她们的舞蹈的力度,吴此仁知道像她们这些最多有些形体训练底下的少女是难以有专业舞蹈演员那样的表现力和协调性的。能跟上节奏就很不错了。在跳舞的时候只能机械系的模仿,谈不上有表现力,动作衔接大多不连贯。有着明显的停滞感,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舞蹈偏“软”。
舞蹈一“软”,整个舞蹈都会让人觉得“不到位”的感觉。即使动作再熟练。也缺少足够的美感。
别看柳水心一脸娇娇弱弱的样子,跳舞的时候肢体动作却是非常有力度的。当然,这是专业水平。上一次的合宿训练中,柳水心已经向她们提出了要注意这一点。在吴此仁看来。应征者只要能给人留下在“用力跳舞”而不是“划水”式的点到为止的印象。在舞蹈上就算是基本合格了。
他注意到前面几组大多有舞蹈偏软的感觉,能够表现出“力度”的女孩子不多。他仔细的在几个感觉还算满意的少女编号下面打了勾。
一分半钟的舞蹈很快就结束了,吴此仁和东门吹雨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又和柳水心说了几句,他站了起来:
“接下来你们重复这个舞蹈,注意这一次要面带笑容,就算是失误也不要紧,但是脸部的表情不能停。请认真的笑着跳舞。”
“是――”
音乐又一次响了起来。由于刚才已经跳了一次。体力较弱的女孩子出现了跟不上节奏的情况,吴此仁毫不犹豫的在她的号码下面画了叉。
音乐停了下来。
“这次大家的表现力比刚才好多了。所以笑容真得很重要。”吴此仁点评道,“你们在跳舞的时候首先就是要保持笑容,但是仅仅保持笑容是不够得,还得将自己的情感传达到观众那里。所以在跳舞的时候眼神必须专注,明白吗?不能是一种茫然的感觉,你们刚才虽然都看着我们,但是眼神却是游离的,完全没有感情。”
接下来是唱歌环节,选得歌曲是一首节奏简单不带时代背景的中文流行歌曲,基本就是“口水歌”,很容易上手。柳水心乘着她们去准备,对吴此仁笑着说:“想不到你对表演还是挺有研究的。”
“我个人的一点心得,不算专业。”吴此仁心里有点小得意:好歹我也看了好几万个视频档,idol甄选的节目不下几百个,这点基本的概念还是懂得。
“怪不得你这么热衷搞偶像团体,原来是资深爱好者。”柳水心撩了下有点凌乱的头发,“不过按照我的看法,这些女孩子不但基础弱,而且资质也不怎么样,就算投入很大精力培训,也远不如东方他们选得那几个……”
“柳老师,这你就不了解了,所谓idol团体,用不着太高大上,甚至相貌都不是第一位的。不成熟、青涩感都是卖点,甚至可以说‘劣等感’也是吸引人的一种要素……”
柳水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有你的……”
这一笑,端得眉眼如画,柔情似水,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依然风情万种。吴此仁不由心头一荡:果然专业演员的表现力不是盖得。
他赶紧正色道:“所以还得请柳老师你多多调教啊。虽然素人感,不,业余感有亲切感,可以拉近受众,但是作为演艺团体毕竟还是要有一定的专业水准的。我们俱乐部能够仰仗的可就只有你这一位专业教师啊。”
“你放心好了。我巴不得有点事情做呢。原本我的专业也没什么用,给女仆班的学院上上形体课也太小儿科了。”柳水心作为歌舞团的台柱子,唱歌跳舞无所不精,跟着老公到这里几年,基本上就没什么发挥自己专业特长的机会,幸好她练功已经成了习惯,专业没拉下。
“你又要给文理学院上课,又要给文工团和我们俱乐部上课,真是太辛苦了。”吴此仁赶紧客气几句,眼下就这么一个专业人士,得好好奉承着。“我们格子裙俱乐部正在投资定点搞几个服装面料上的项目,有了成果肯定第一个请您试用。”
“这太好了,我们这里的服装面料太少了。要做演出服的话,丝绸面料再多也不及旧时空的合成面料好用。”
这边唱歌马上要开始,聊天才告一段落。
演唱者每人发一个木制的假麦克风,依次面向评委演唱。选用的是一首中文流行歌,节奏简单,歌词也无时代背景,是典型的口水歌。
“用你们的感情去唱,”柳水心说道,“不要怕唱错,用心去唱。”
唱歌不是偶像团体的强项,甚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偶像团体的现场演唱如果不是对口型或者半开麦的话,很多时候都是车祸现场。不过在本时空却不能把要求降得太低,因为本时空缺少足够的技术设备,充其量也只能提供扩音器。若是发行唱片还好说,起码他们有半专业级别的录音设备,搞个简单的录音棚不成问题,还有相关的电脑软件可以进行音频编辑。
但是到了现场,可以进行音频输入输出效果修饰混音之类专业演出音响设备是没有的。虽然几个元老说只要能动用管控资源,可以自己diy一个出来,但是不能量产就毫无意义。最多装备一个剧场,无法普及。
所以这次甄选中对唱歌水平也设立了较高的标准。以免现场演出出糗。在本时空还没有普及留声机,人民群众的消费力水平很低的情况下发行唱片是毫无意义的,重点就是现场演出了。
依次听完几个人的演唱,乘着第六组还没有进来的空荡,柳水心问吴此仁:“你考虑过让她们吊嗓子没有?”
“吊嗓子?练声吗?”
“是得,这也是练声,不过是中国传统式的练声。戏曲演员的基本功。”柳水心见他不明所以,解释道,“我们的有线麦克风和扬声器不知道能不能自产?如果暂时还不行的话,就得吊嗓子,否则超过100座的剧场,后排的人基本上就听不见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可以吧。”吴此仁比较没有底气,“小剧场演出本来就是我们计划的主要演出模式。”
“100人左右的小剧场是可以通过声学原理可以勉强让最后排的人听见,但也需要台上的表演者有一定实力的。如果你看过不插电演唱会就知道了,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以你们选得这些女孩子的底子来说,怕是有相当的难度。再说今后这个团体肯定要下基层或者去更大的地方演出,在大型的演出大厅或者开放空间的演出舞台,即使功底再好,没有扩音设备也没法保证演出效果。”(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八节 艺术的开头
吴赐仁赶紧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扩音设备”几个字。原本觉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项目一运行起来才发觉东风实在是少得太多了。
“其实扩音器的问题远不是吊嗓子、练声就能彻底解决的。总而言之,要搞现代流行音乐,现在的设备缺口还是太大了。”柳水心眉头皱了起来,“不仅你这里如此,就是东方那里也存在相同的问题。不管是器乐还是一般演唱,没有扩音设备的话简直都毫无意义。”
“你不是说吊嗓子可以弥补?”
“这个弥补不是绝对性的,美声唱法你总知道吗?”
吴赐仁点点头。
“你看,大多数人不喜欢美声唱法。其实美声唱法类似于吊嗓子,都是用某种发声技巧来弥补正常音量不足的问题。但这并不是正常的发声――你能想象一个歌剧演员或者戏剧演员用她们的发声技巧唱那首《21世纪恋爱革命》吗?”
吴赐仁觉得这画面太美,不忍看。
犹如一桶冷水浇头,吴赐仁嚅嚅的讲不出话来,连下面第一个唱歌的人的“热情”都顾不得看了,赶紧憋出一句话来:“有什么办法吗?”
柳水心的目光转到正在“车祸现场”中“用心演唱”的少女,嫣然一笑:“我又不是理工科出身,光会唱歌跳舞。能给你出什么主意?我就是说:搞文艺团体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
“大姐,你咋不早说啊……”
“你们的出发点不是培养文艺种子吗?演出效果另说。再说我能重新上岗也很高兴呢。”柳水心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吴赐仁可就高兴不起来了。格子裙俱乐部这项目虽然挂靠在文宣部下面。实际等于是自筹项目。在临高,只要没有进入企划院计划表的项目都是困难重重,全靠自己去“跑部”、“跑厂”解决。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自己这交通警察处的摊子也是工作繁重――国家警察的交通警察可不是旧时空的“交警”的概念。其更类似民国时期的“交警总队”角色,除了正常管理道路交通之外,更多的要负责公路、铁路的保护警戒任务。光一个海南岛环岛公路的护路巡查就够他忙得吐血了。
得找专人来负责此事,他这样想着。
就在这里进行着第三次审查的时候,在另一个房间里,长发文艺男和被称为冈本的男人正对着几张照片窃窃私语,讨论着他们的计划。
设在这处大院的部门正式名称是文宣部文艺团体管理处。理论上。元老院治理下的各个专业性文艺团体都归这个处管理。实际上,本地唯一的专业文艺团体:临高木偶剧团属于群众文艺处管辖。至于那些已经组建起来的半专业半业余的:诸如舞狮队、活报剧小组、合唱队等等,也在方非的管理指挥之下。
所谓文艺团体管理处长期只是明朗办公室里“机构编制表”里的一个名字而已。至于说民营文艺团体。到临高来的戏班子之类倒是不少,但是戏班属于流动经营,干一阵就要换地方,也不存在什么固定的营业地址。管理处能做得就是审查下演出剧目。再发个许可证就完事了――实际上这项工作在管理处正式成立前一直是群众文艺处在代管。
这种毫无存在感的情况一直到有元老正式向执委会提出要搞专业文艺团体。元老院里这方面的呼声也渐渐强烈起来之后才改变的。
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长发文艺男前留美博士东方恪元老。
这位在先后在计委、财金委工作的东方元老是百仞城中相当不起眼的一个:除却平常工作、军训和全体大会以外几乎从不参加集体活动,身为海归却从未参与宅党聚会,也不曾在穿越众关心的热点议题上――如女仆问题――发表过意见。在内部bbs的公告讨论区从不发言,只有几个小猫三两只的讨论小组里偶尔能够看到他的帖子。
工作中也没有主动争取过外派岗位;据说此人好静好独处,休息日里他往往只会只身出现在运动场锻炼,然后戴着硕大的耳机去农场咖啡馆喝一杯格瓦斯消磨时间――五道口那家几乎是财金口专用的茶楼他从来不去――有时甚至捧着电子书坐到打烊;更有意思的是,他在元老住宅区兴建完毕后还长期留守百仞城宿舍区(据说有人私下里问过原因,得到的回答竟然是那句经典的台词“因为近啊!”)。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生活秘书。他从说起他为什么要参加穿越――一个没有明确追求的人是很难理解的。
他的言行当然可以被称之为“酷”。所以就应了“帅到没朋友”。东方元老在临高一直是形单影只――一直到某个夜晚。
东门市华灯初上,海湾里吹来的习习凉风拂去了白日的燥热。博铺海关大楼的铜钟敲出六个悠长的鸣音,百仞城中忙碌了一天的干部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案牍。财政总监部办公楼大门口,元老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边走边有人讨论着工作中的疑问亦或是今天食堂有什么好菜。
东方恪照例拖在最后走出大门,森海塞尔耳机罩在头上,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的cd包,双手插着裤袋迈着频率极快的步伐走向元老食堂。海风将他脸侧的长发吹起一缕,让这个穿着浅灰色衬衣和磨白牛仔裤的瘦高青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下自习的大学生。
他在食堂大门口被人拍肩膀拦住了——对方显然知道他不可能听到呼叫——是一个他见过却叫不出名字元老,事实上除了执委会诸公和少数同事他也记不起其余元老的长相。东方停下脚步,摘下耳机,仔细打量着来人,似乎想起来他曾在财金委工作过,但发动机计划后就调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您是?额,本人一贯脸盲不要介意。”
“啊,我是冈本信。也是财金口的――社会保障处了――现在负责搞保险公司,您之前在计委吧,不认识我也是自然的!嘿嘿!”来人显得很轻松,自来熟地打着哈哈。
“喏,似乎想起来了。冈本信……你是日本人?还叫……阿信?”东方元老一脸疑惑。
冈本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不是日本人,这个……嗯,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嗯,您找我什么事?难道是保险公司要拉人?您可以直接向程委员打报告嘛。换个工作换个口味,挺好。只要不上街拉保险,金融的活计我都能干。”
“啊,不是不是!和工作没关系。我最近想筹备搞剧团和乐团,不少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可是咱元老院中工科死宅太多没什么人懂音乐啊,有个柳水心似乎是歌舞团的演员但是人家是人妻不方便直接找。我记得您在bbs上讨论帖里回复过我呢?您也是资深爱好者吧?有兴趣一起探讨下么?嗨咱站在这儿说干嘛啊。您方便么?这是饭点儿了,咱找个地方聊聊?东门市商馆酒楼,我请!”冈本非常热情地邀请。
“嗯?商馆酒楼么?似乎很吵?还是算了吧。不过,剧团的事情倒是挺有意思,要不去我宿舍谈好了,您也可以让他们送外卖过去嘛。”东方恪面无表情语气淡然地回答。
“啊?呃--嗯,哪……也好……也行。” 冈本显然是第一次面对主动拒绝宴请的情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机械地点了点头。
“嗯那好,回见!” 话音未落东方已经转身大步离去,走出三米又停下,回头道:“您知道我的宿舍号么?或者您待会直接打我手机?号码是……”他报个一个号码又挂上耳机头也不回地径自朝百仞元老宿舍区的方向走去。他身高腿长走得极快,被晾在原地的冈本甚至没来得及再多说几句,无奈地挑了挑眉毛,只得自顾自先去东门市酒楼。
半小时后,冈本带着酒楼送菜伙计走进了百仞宿舍区的大门,为了省下自己提食盒的力气他不得不给伙计办理了临时出入手续――虽然如今全海南岛都可算作元老院的势力范围,必要的保卫工作程序却并没减少――同时不由得暗自腹诽东方恪的怪癖:好好的别墅区不住干嘛非得窝在百仞城。
按照之前电话中东方告知的门牌号找到了他的宿舍房间,门没锁,漏出昏黄的灯光,冈本轻敲了两下便推门进去,先吩咐伙计放置好酒菜,给了一张流通券打发其自去,接着与东方各自坐定,稍打量了下,发现室内陈设及其简单,所有家具都是临高木器厂的标准化产品,唯有橱柜顶上两个小盒子不知为何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对袖珍hi-fi音箱,还看不出品牌,不禁暗自咋舌。(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九节 百仞城夜话
在宿舍的另一半,居然塞进了一台形式古朴做工考究的三角钢琴。
“你还有钢琴?”冈本有些诧异――他不记得有元老私人带了钢琴,带手风琴之类小型乐器的人倒是有得。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那是一台本时空的产物:拨弦古钢琴。
“这个是我私人出钱从澳门买得。”东方说,“没有真正的钢琴,就用这个凑合一下了。”
两人默默的坐下,倒上了酒。两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多谢您破费,” 东方突然开腔,“既然有酒,就免去问茶还是咖啡了,巴赫、莫扎特还是勃拉姆斯?亦或您喜欢柴可夫斯基?”
“啊?什么?” 冈本开始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眼前的人的节奏。
“嗯?问您想听什么而已,晚餐没有音乐岂不是吃不下?”
“这样……随意,就巴赫吧。” 冈本惊愕之余,开始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行,金山变奏曲可以么?古尔德还是图蕾克?”
冈本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对话方式:“女祭司吧,边吃边慢慢听。”
东方恪打开橱柜开始找cd,然后把播放器和音箱连接起来,冈本瞥见了柜子里密密麻麻的字母索引卡片。
清澈精致的琴声从音箱中飘出,冈本边拿筷子夹菜边说:“你这私藏……算是元老院里独一份了吧?”
“其实不,办公厅和企划院掌握了更专业的文娱设备。只是私人收藏里没有比我那一柜子更好的了,我穿越前实在是舍不得把三星带花的唱片丢下,就带过来了。音箱则是找人手工攒的。”在安静的斗室内东方恪的语气似乎变正常了一些。
“嗯,真是享受啊,不过你这些东西也就能自己听听了,可不能让归化民见到,巴赫这会连液体都不是呢!”
“哈,也是,放出去也没人听得懂吧。元老院对外的文宣是简单粗暴的风格,陆海军的人抄几篇旧军乐就足够了,我还给他们填过词呢。”
“话说我也干过这事儿!海军的军舰进行曲要不是我改词简直没法唱。”
气氛在晚餐和音乐的共同催化下变得自然多了。二人聊了不少音乐欣赏的话题。
接着酒意冈本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你怎么还住在这么小的宿舍啊?还有怎么没看到女仆?”
“啊,因为里办公大楼近啊,不用担心睡过头迟到——还有,就一个人房子越大越麻烦啊。需要整理卫生什么的。”东方恪满不在乎地回答。
“什么?一个人?难道你也没买女仆。据我所知单身男元老里不买女仆的只有那个什么保护土著的姬信还有那个……那个……崔什么来着……”冈本突然有点惊诧得语录无论次。
“好吧……不要怀疑我的direction……我是直男,也不是双向插头……”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仆嘛当时随机抽到b级而已,要自然是要了的反正是补助,不过实在是不喜欢身边有人烦,就打发到元老别墅区去帮我看房子了。”
此人谈到女仆的语气与一般穿越宅男截然不同啊――冈本想到,难道会有人不是为了用不完的妹子穿越?
“那你穿越过来干嘛啊,又不为权又不为色,搞不好过几年音箱坏了连无损都听不了了。”
“哦。穿越嘛,无聊而已。不为妹子也可以为别的啊,17世纪比我们那会儿可自由多了,哈哈哈,再说21世纪又没什么好留恋的。”东方的脸上出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奇怪笑容。冈本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好,直奔主题。
“那么,歌剧团的事情,你有什么好建议么,目前筹备还是比较困难,人员不足啊!”
“在我们进入这一议题的讨论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的职务是什么?”
“我是新任的文艺团体管理处处长――兼中央艺术团团长。”
“这么说你和我谈得事情是有立项的喽。”
“当然。没有立项的事情叫纸上谈兵嘛。”冈本信兴致勃勃的谈起规划――什么歌剧舞剧院、芭蕾舞团、交响乐队等等等等,恨不得把旧时空的艺术团体都给复制出来……立刻就被东方恪打断了:
“嗯,这些没什么意义。我们现在最缺得是师资――特别是专业的师资。要说五十年代中国一穷二白,好歹有苏联当师傅,自己也有几个喝过洋墨水的海归。我们现在自己就代表最先进生产力和社会文化,想拿来主义都没得法找去……”
“的确。我自己也把资源看了一遍,不管是师资还是器械都是一穷二白。”
“恐怕连现代钢琴都没有吧?”
“钢琴倒是有:丰城轮的娱乐室里有一台老的聂耳,看样子搁置了起码也有三四十年了。要修得话得有一位调音师。”冈本有些为难,“我可没这个本事。”
“钢琴不要紧。因为harpsichord和clavichord在这会都已经出现了。后者和现代钢琴很相似,我相信在欧洲是可以找到调音师得,如果愿意下更大的本钱,找几个技师来按照样本复制现代钢琴也不会太难。”
“企划院过去要夸克穷在欧洲收购乐器和招聘乐师和工匠,器乐这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嗯嗯,要说艺术团这个时代连欧洲都没有系统的美声训练。我看你得去跟吴院长拉关系向教会求援,弄两个唱诗班成员来,意大利声乐这会也已经起步,起码比我们宽裕一点。还有那个柳太太,现在在芳草地和女仆学校教音乐和舞蹈形体,可以请执委会出面给我们借用一下嘛。对了那个意大利人兰度不知道有没有点他们民族的天赋技能点?我嘛美声完全不会,弹个琴记个谱倒是可以帮忙,至于改词抄袭什么的那是固定节目的说,有需要随时约稿吧。”
“太好了!将来中央艺术团副总监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倒是作曲创作方面还是无法解决呀!我毕竟只是学声乐的。”
“这不打紧,我这里除了唱片还有很多电子存档,几百个g,基本上古典和现代歌剧都有,革命样板戏都有呢,当然那是曲艺了,大图书馆数据库里的资源估计是以t为计数单位的,想必也有乐谱存档,我们简化编曲就是,反正这个时空元老院才是一切创意的源泉!”
东方恪边说边抿了一口朗姆酒:“倒是交响乐团暂时还是不行。高质量的乐器全靠外购大概没法满足的,除了小提琴这会大多数西洋乐器都没出现,要自产还得摸索一个阶段,国内也没有合适的工匠,又得千里迢迢得从欧洲弄。另外我们也没有指挥。”
“嗯,反正我最想搞得就是歌剧,本来担心作曲和配乐,今天见到你的私藏我才算是有信心了!来!干杯!”冈本兴奋地举杯一饮而尽。
东方恪起身换了张唱片――歌剧《茶花女》选段《饮酒歌》,帕瓦罗蒂和萨瑟兰的高音飘扬在这异位面的夜晚。
若干年后出版的《艺术史?卷一(上)?中央艺术团体的组建》中记载了帝国中央艺术团创始人、著名指挥家、剧作家冈本元老和业余音乐家东方恪元老的“百仞城夜话”。当然,书中所写的内容是二位元老在简陋的百仞城宿舍区里点着煤气灯构思着歌剧团和交响乐团的组织结构,东方元老甚至用简陋的早期钢琴弹奏了一些构思中的乐曲,冈本元老则将自己多年积累创作的剧本拿出来探讨如何编配演唱声部,充分展现了第一代元老在帝国草创阶段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艰辛努力,为之后帝国伟大光荣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这次谈话之后不久,东方恪就正式调离了财政总监部,成了中央实验艺术团的艺术副总监。虽说已经换了岗位,程栋还是经常会分配给他一堆账本。东方元老照旧很酷的默默的收下来为财金口干活,冈本问他干嘛还接这活,东方元老照旧很酷的回答道:“因为艺术团没事可干啊。”噎得冈本差点背过气去。
中央实验艺术团虽然已经立项,但是热心于此的人并不多。在东方元老继续沉浸在hi-fi和账本中的时候,冈本到处奔走落实各种资源。幸好办公厅开始考虑女仆培训班的转型问题,萧子山把艺术团视作安置女仆学院的好去处,给了充分的支持,艺术团才算是短期内开了门,在县城里安顿下来,调集各种资源。
冈本和东方自然是把自己的家底都贡献出来了,企划院也把库存的所有和演艺有关的各种破烂划拨给了艺术团,穿越前的准备工作中对文艺并不是太重视,除了考虑到军队的需求采购了军号、横笛和军鼓之外,其他乐器之类完全没放在采购范畴之内。幸好元老中颇有些能演奏乐器的,个人携带了几件乐器。(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节 人才
另外,丰城轮上各种当年遗留下来的“残余物资”很多。从企划院仓库里弄出不少当时从船上搜罗来跌破烂货:聂耳牌立式钢琴、破了皮的手风琴、三把没了琴弦的吉他、文娱室里一套坏了卡拉ok设备,还附有ld播放器;一台带电唱机、收音机、卡带机和cd机的山水音响,东芝录像机、索尼21吋彩电……最后还有两大箱子录音带、录像带、cd、ld和黑胶唱片。
“这些东西就是中国70-90年代的通俗文化史啊。” 东方恪在整理的时候不由发出了感慨:里面最老的那部分磁带还不是正规发行的,而是某个不知名香港小厂制造的空白录音带翻录来得歌曲,发黄的标签纸上是已经褪了色的按照21世纪标准来说十分漂亮的钢笔字迹:“邓丽君”。
至于那些翻录的vhs录像带上,不少是标签纸上什么都不写,拿录像机一播里面全是模模糊糊的不知道猴年马月哪个国家拍摄的“黄带”。
这些录音带上的歌曲和电影没什么价值――绝大多数在企划院仓库里的硬盘里都找得到,因而在检查过之后就全部转交给it部门去充当数据储存装置。其他东西就正式移交给了文宣部,拨给实验艺术团使用。
对冈本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丰城轮上娱乐室里的一套灯具和控制台,虽然灯泡几乎全是坏的,好歹整套东西还存在。用来做舞台照明还算凑合。
这些东西找人修整应该还能用。企划院又拨给了一部分新设备。特别是专门建了一个还算凑合的录影室,连后期处理处理设备也给攒了出来。
录音室本身是土法上马,县城里人少。周边又没什么工业,环境噪音很少。虽然现代吸音材料没有,但是自制也没什么难度,不管是木棉、纸浆都可以,在临高的建筑上这类材料已经广泛使用。至于专业设备和软件,原来企划院早有准备,不但有库存。而且还挺专业。
录音混音设备其实并没有多值钱:一台比较好得电脑,再加上一万块人民币钱购买的话筒、声卡、话放、监听音箱就足以出唱片了。至于混音完全可以用软件解决。在专业圈子里流传着大量的软件效果器,各种混响、均衡、压限、激励、修音准、修节奏……一应俱全。不但可以美化声音,还可以把一个五音不全的歌手修的像专业歌手那样完美。
虽然音质比不过顶级硬件,但一般老百姓根本听不出档次高低。在本时空位面,那种音质就已经是逆天级别了。
而且录音设备其实是很耐用的。不讲究的话用个十几年音质依然没有问题。加上企划院仓库里的备件。录音室支撑上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眼下的临高还造不出录音机和磁带,也没有生产留声机和唱片。这个录音室多少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一时间中央实验艺术团装备精良,人也浓了不少,颇让冈本有“兵强马壮”之感。东方恪也不扫他的兴致,任他一个人哼着“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忙进忙出,自顾自的继续为财金口做账。
不过今天的人力分配会之后,冈本发觉自己这个实验艺术团缺少最要紧的财产:“人”。
柳水心算是正式调进来了。但是她本事再大也就一个人。至于有其他文艺专长的元老倒不是没有――会点吹拉弹唱的各式各样“才艺”的元老倒是不少,但是各部门到处都没闲人。要调来做专职难如登天,冈本到处游说只敲定了几个“兼职”。
师资缺少,合适的演艺人才也少。冈本一心想搞个歌剧什么的――就算搞不了意大利歌剧这么牛逼的,来个轻歌剧也行。正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却又冒出个什么偶像团体来和他争资源。
今天是偶像团体甄选三审的日子,艺术团的“台柱子”柳水心少不得去当评委。一想到原本就紧张的师资又被什么偶像团体分去一半,冈本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对着东方恪大发牢骚。
“嗯,我们元老院就柳水心这么一个歌舞全双又会表演的专业人才。” 东方恪倒是不那么“义愤填膺”,听着巴赫的《法国组曲》翻阅着程栋给他的账本,来了毫无营养的一句话,感觉就好像是纯粹的敷衍。
“你少做一点账本会死啊!”冈本终于爆发了,“你好歹也是艺术总监啊!”
“嗯,是副总监。” 东方恪继续他没营养的语气,放下了账本,“冈本,你把这团办起来,总有个目标吧。”
“当然是准备排练轻歌剧了……”
东方恪摇了摇头:“嗯,轻歌剧不错。不过这么一来我们这个实验剧团太高大上了……”
冈本明白他的意思,就现在的条件,搞什么轻歌剧堪称痴人说梦。排练一出新剧,即使在21世纪专业文艺团体里也要花费半年到一年功夫做准备。
“当然不是马上就能出成果,我的意思是先培训演员,演唱、舞蹈、美工什么的都开始培训起来,从最基本的东西教起来,打下基础,过几年条件更好了再上项目。”
“这样太慢了,也没有这么多资源投入。那边的偶像团体用不了几个就可以上台演唱了,土著能不能理解另说,起码到年会上一出场就能让元老们来劲。我们有什么?叫女孩子上去摆几个形体造型吗?”
“排练几首歌曲,几个舞蹈总是可以的。”
“嗯,我们就在这上面使劲吧。冈本你不是学声乐的吗?先给妹子们来点民族唱法的培训。再让柳老师教些民族舞、古典舞之类的东西。剧团到年中的时候就能表演了。至少是个成绩。”
“这个和轻歌剧有关吗?”冈本还念念不忘的他的《风流寡妇》。
东方恪罕见的笑了起来:“没关。但就要不能很快拿点业绩出来,你的轻歌剧就没机会上演了。”
“好吧。”冈本知道东方恪说得很正确,方非对吴赐仁说得“一年之内的成效”,未尝不是对自己说。没业绩,以后怎么开口要资源呢?
“好吧,咱们先贴近群众。”冈本说,“你还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有点小看法。我们先弄个乐团,管弦乐队怕是凑不齐,有什么乐器先上什么乐器,培养些乐手――不管你今后打算什么,乐团是基本盘。我可以先教人弹钢琴,演奏级水平没有,音协十级还是有得。” 东方恪皱着眉头,“我们最尴尬的问题是元老里没有真正的专业级别演奏家:我的钢琴不用说了,柳水心的钢琴好不到哪里去,大概就是个伴奏水平。兰度上次年会的时候边弹边唱勾得几个女元老如痴如醉的――看似很牛逼,其实他也就是能弹下来而已。管弦乐器更没有,除了小提琴手之外也指望不了欧洲人――同时期欧洲好 像还在巴洛克早期……体系都不一样……所以没法培养高素质乐手啊……感觉只能教会基础技巧,然后让土著学生自己听录音来体会……
“你说得真是一片漆黑啊。就这样,充其量办个水平低下的个人演奏会,还谈什么乐团啊?”
“这样就有成绩了。”东方恪说,“你要见效快的,可以弄个民乐团……”
“这点子不坏:女子十二乐作坊。”
“那是表演性质的组合,本质上和吴赐仁要搞得偶像团体没什么两样。卖得主要是视觉效果。” 东方恪马上严格的区分开了,“我们要搞就正儿八经搞个民乐团。器械和人才都不缺――至少也容易弄到。”
“我记得杨云说过,发动机行动里收容的难民里也有戏班子的人,这些人里应该有专业乐手,可以调来。”冈本来了兴趣,“实在不行到广州和江南去搜罗乐工也不难。”
“可能吧。”东方恪点点头,“嗯,说起来我上次在百仞城外的警戒哨所里,看到一个休息的警备营士兵在拉胡琴,我站在那儿听了好久,那水平绝对够得上演奏级……”
“哦?他叫什么名子?把他调来!”
“没问。”
冈本绝倒,他不死心,又问大概是什么日子,准备去警备营找找,不管怎么样先挖来再说。
“还有一位元老,现在在芳草地当音乐教师,你要不把他也挖来。”
“还有这么一位人才?!”
“我也是这次负责弄录音室才知道有这么一号高人的。录音室的整体方案都是他搞得,专业人才,比我这样的二把刀爱好者可牛逼多了……”
“你咋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冈本决定不在纠缠这问题:“叫什么名子?你别告诉我又没问!”
“貌似叫南宫啥啥的。”
“靠,咱们这太牛逼了:东方、冈本、南宫,全是高大上的复姓。”
“冈本可不是复姓――那是本子的姓。”
“这个再说。”冈本说,“先把人调到艺术团!”(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一节 榕树下
这种事指望东方是不可能的,冈本只能亲自出马。他先跑了一趟总参政治处查找这个拉二胡的士兵。
总参政治处因为军歌、军乐和大合唱的关系,和东方恪、冈本信平日里的交流就不少,算是老熟人了。听说要搞专业文艺团体,张柏林亲自过问,关照人去查找档案。
东方恪虽然没询问士兵的名字,但是还记得他的哨位地点和大概的日期时间段。所以很快冈本就得到了确切的结果。
拉二胡的士兵名叫王七索,是警备营的下士。他是发动机行动中来到临高的山东移民。登州军户出身,贩过私盐。
虽然警备营一般只吸收“经过考验”的归化民入伍,发动机行动中来到的临高的新移民显然不符合这个惯例。但是王七索的履历却很漂亮:他受伤濒死之时被鹿文渊所救,伤愈之后参加了乡勇队,在整个发动机行动中多次配合山东支队执行战斗任务,表现非常突出,多次立功,是 岛乡勇队中的骨干。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岛乡勇队的人员进行大调整,除了少数人继续留队外,大多数人员陆续调往临高、台湾和济州岛进行整训。他来临高之后就补入了正在扩充队伍的警备营。
王七索到了警备营之后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很快就当上了下士。但是要说如何突出也谈不上,营长李亚阳倒是有点印象――王七索拉得一手好胡琴。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拉着解闷,算是营里的“文艺骨干”。
现在冈本说要调他去文工团。李亚阳倒是没什么意见,王七索又不是多要紧的标兵或者尖子,警备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当下找来王七索谈话,王七索是个年轻小伙子,长相端正,普通话说得也马马虎虎,让他随便拉了几段,水平的确没说的――要在后世,混个市级文艺团体不成问题。
听说要去文工团。王七索眨巴着眼睛,似乎不大明白。
“要我去给戏班子拉琴?”
“不是戏班子,是文工团……”冈本信一时间也不大好解释。其实就他们筹划的内容来说,戏班子也不算错。他想了想,“乐队,乐手。你明白吗?”
王七索不大情愿。毕竟本时空当乐工不是啥光彩事:专业的乐手要么是戏班子的混事。要么就是官家的“教坊”属下,基本就是贱民的身份――社会上是戏子王八吹鼓手并称。他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不想当乐工,在警备营“挺好”。
冈本信见一时不能说服,便提议作为“业余人员”登记,有演出的时候临时来借调,平时还在部队,军籍不变。王七索才算答应下来。
要说强行调去文工团也不是不行,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再则多少年来积累下来的旧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被清除的。这正是自己急于要搞专业文艺团体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什么比文艺的传播能力更强,也没有什么能像文艺一样对社会舆论和观念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林铭自从知道本地有同行潜伏之后。没有再发出暗记。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寻找小姨子之旅变成“精忠报国”――在他看来这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他再也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静候小姨子来和自己联系了。以她的能力,知道自己在哪里应该不成问题。
他在海兴号继续混日子,过着上班下班的日子,每隔几天和王兴隆一起出去喝个小酒打个牙祭,偶尔王锦春也一起去――别看她是个女人,酒也很能喝得。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一晃眼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小姨子却始终没有动静,林铭眼看着自己到临高不少日子了,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却不能联络,心中未免焦急。
这天他下班之后他冲了个凉,换上木底拖鞋,慢悠悠的走向巷口,在几条街巷的交叉口有一颗大榕树,树下铺了石板,又有些石桌石椅供人歇脚。晚上常有些附近店铺的伙计在这里聚会喝茶聊天下棋的,俨然是个休闲聚会的地方。林铭为了放松心情,顺便打探消息也经常来这里坐坐,和人聊聊天。
人还未到,却听到耳畔穿来悠扬的胡琴声――这几日,每天晚上都有个拉胡琴的年轻人到树下拉胡琴,他话不多,在这里拉上半个一个时辰就走了,听人说是附近店铺里新来得伙计,林铭也未在意。
他在榕树下转了一圈,他经常来这里,树下聚会的人虽然叫不出名字也都是熟脸,几个老先生正在下棋,也有人玩纸牌的,好静得自个看报纸杂志。有人喝茶有人抽烟,伴着悠扬的胡琴声,一派闲适安逸的太平景象。
林铭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有报贩过来招揽买卖:这报贩比较特殊,并非“卖”为主,而是主营“租”。他除了有《临高时报》之外,还备有临高出版的多种杂志,只要花几分钱就可以看个够。很符合一般店员伙计的消费能力。
林铭自从和王心隆来过这里之后就习惯性的每天来租报纸看。他知道《临高时报》的重要性――甚至比朝廷的邸报更要紧。但是自己作为一个伙计表现出对邸报太感兴趣的话太过瞩目,租来看就显得正常多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多虑了,《临高时报》在本地传播很广,识字人群中普及率极高,即使不识字的人也经常求着识字的人读一些报纸的标题和内容。这大榕树下也有这样的“读报人”。
林铭取了一份《临高时报》,原本看报纸只是为了掌握髡贼的动向,正如他看邸报是为了掌握朝廷和官场的风向一样。渐渐的他倒有些喜欢看这报纸起来了,虽然髡贼的文体他有些不习惯,但是报纸上的各种新闻报道可比邸报上枯燥奏章和公文内容要生动有趣多了。
从报纸上他知道了澳洲人在整个琼州府的活动:安置了多少移民,开垦了许多荒地,哪家工厂又投产了,又在推行什么新得政策……报纸上都解说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很生动。
看邸报当然也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论及生动有趣,叙说明白,那是绝比不上报纸的。感觉上去,髡贼办报纸写文章,是唯恐百姓看不懂,尽量揉碎掰开了说个详尽。虽然在林铭看来未免琐碎,但是却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林铭正在看一篇关于中日贸易的文章,这文章洋洋洒洒占据了大半篇幅,从宋代的贸易开始讲,一直讲到本朝的倭寇王直,接着又说道郑家的崛起。
和倭人做买卖的事情林铭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王直之类的人物,他也是有所耳闻,至于郑芝龙,那更是如雷贯耳。然而他从没见过如此详细的综合论述中日贸易的文章。特别是文章中对日本历史描述的详细更让他有一种新鲜感。要知道大明从来就没弄清楚过日本的政体――当然朝廷一贯也不在乎知道这些外夷的事情。
林铭觉得新鲜,正看得仔细,忽然听到有人在问:“有上一期的《知音》吗?”
声音一入耳,林铭不由得打个激灵:这是李永薰的声音!他不敢表现的太惊讶,用报纸遮住面孔,小心翼翼的将视线上移,心中一阵狂跳,真得是她!
只见小姨子今天穿着一身大明款式的女装,手里拿着个包袱,和这里女子的模样一般无二。她和报贩说着话,还在他的摊子上挑拣着什么。看到他的目光投来,对他示意了一下。
林铭心领神会,他站起身来,将报纸还给小贩又换了一本,就在还回报纸的瞬间,只觉得手心塞入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攥住,又选了一本杂志若无其事的回去继续翻看。
李永薰买了一本《知音》自顾自的去了。林铭小心翼翼的在杂志的掩护下打开纸条,薄薄的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东门市电影院。
林铭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专门播放澳洲影戏的戏园子。但凡来过临高的人很少没有去看过“澳洲影戏”的,这几乎是“临高游”的必备项目。林铭也跟着王心隆去过――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广州街头到处都有的“拉澳片”而已,没想到里面却是黑乎乎的挂着一张大白布。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黑乎乎的房子里忽然一亮,随着一身汽笛的呼啸声,墙壁上出来一辆火车,喷着白气正朝自己呼啸而来,林铭惨叫一身,从桌椅上滚下身子,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去。
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王心隆拉了回来,周围少不了一阵笑声。林铭再回头才知道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影戏”而已。那火车只是幕布上的光影。
不过,这光影的逼真程度,不管是他看过的皮影戏还是“澳片”,都完全不能与之相比――这简直就和真得一模一样嘛!(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二节 电影院内
林铭惊魂稍定,继续看“澳洲影戏”,说是“戏”,实则没什么情节,十几分钟的片子里大多是街景、风景之类的,有些画面他看起来很眼熟,大约就是临高本地的景色。片子配着音乐播放。不过这点效果就已经足够让看电影的人兴奋不已,开了“澳荤”了。
有了这段经历,林铭对这“澳洲影戏”也就一点不陌生了。王兴隆兄妹二人经常去看电影――当然,他们一起去得时候是绝对不会叫他一起去得。至于这兄妹二人为什么这么爱看电影,以林铭的智慧很容易想明白:电影院里多黑啊!
约在电影院碰头,林铭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个绝好的地点,电影院只要买票谁都可以进,不用登记,而且每天放映好多场次,每场次少则四五十人,多则好几百人,人流纷杂。最关键的是里面黑漆漆的,谁和谁坐一起,说了什么话,都很难监视。
想不到小姨子在这方面还真有些造诣,自己当初随口说得一些枝节,她都能融会贯通。
他故意继续看报,悄悄将纸条揉成一团吞下。
又过了好一会,有人陆续离开又有人陆续到来,确定自己的离去不会引人注目他才还掉报纸,起身离开。
路灯已经点亮,林铭回铺子换了双鞋,这才往电影院走去。
今天是工作日,电影院门口人不多。电影院是个两层小楼。有二个放映厅。一号厅放映的是宣传纪录片,价格很便宜。一毛钱一位,不对号,不限时。五部短片轮流放。一部20分钟。差不多一小时一场。全天放映八场。
二号厅专门放映“内参片”,实则就是科普和技术短片,这种电影一般不公开放映,主要是工厂、机关和学校的归化民观摩,以包场观看居多。
林铭买了张票走了进去,放映厅里一片漆黑,因为这里不对号入座。所以也没有领座员,有空位随便坐。林铭沉思片刻,坐到了最后一排可以观察入场口的地方。这里位置最高。可以方便的观察整个电影院,关键是看电影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最后一排。
电影在放映什么他不感兴趣,只是小心的观察四周有无异样。
几分钟之后,乘着换片子全场黑暗的时候。有个人影悄然的在他身边落座。
即使不说话。他的鼻端也嗅到了熟悉的幽幽的少女体香,心中不禁一动,千种感慨,万般愁绪都涌了出来。
黑暗中他一动不动,连面孔也没有侧过去,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却已经伸了过来,放在他的膝上。林铭立刻紧紧的握住了这只手。耳畔传来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别看我。这里很安全,我们还有半小时……”
林铭捏了捏她的手表示明白。虽然小手依然这么柔软。但是触感却已经有些粗糙。想来在这里是受苦了。林铭正要开口说话,李永薰却开口了:
“铭哥哥。你还好吗?”
这一声,生生的让他酥麻了半边身子,更是勾起了他的无穷回忆:当年她在佛山的时候,私下里也经常这么叫他。
一想到那段日子,真是林铭生命中的美好时光:家中莺莺燕燕,妻妾和睦,又有这么一位聪慧精灵的姨妹。再联系到现在,他心中不由得愈发痛恨髡贼了,要不是他们将李永薰掳去,何至会成为今天这样!
“你受苦了,薰妹。”他小声说道,“都是姐夫不好,没照看好你……”
“铭哥哥不要这么说,”李永薰嗓音微微有些哽咽,“这都是命。”
要说命倒的确有点:所谓nozhuonodie,若不是当初李永薰自己好奇心太重,非要去跟踪打听髡贼的下落,也绝不至于被澳洲人抓去。若是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好几次被政治保卫局认真的考虑过是否要列入秘密处决名单,大约早就精神崩溃了。
林铭微微摇头:“不要说了。你在临高可安好。”
虽然看不到小姨子的面孔,但是耳畔可以听到轻轻的吸鼻声,只听她说道:“在这里过得倒是很好,只是心中思念之情……”
说到这里她又抽了一下鼻子:“铭哥哥莫要担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林铭暗暗体会话中意味,感觉小姨子似乎对临高并不反感,只是思念家人之心甚重,有说服的可能性,便趁机道:“我此来临高,就是带薰妹你走得。”
没想到话音刚落,李永薰已经拒绝:“铭哥哥,我是……走不了了……”
这话也没出林铭的意外,小姨子“沦落”临高,要真心想逃走应该有机会,她一直不走,显然是有难言之隐,要想带她走非得解开她这个心结不可。
但是这话甚难出口,林铭思索片刻说道:“薰妹,你这样留在临高给髡贼当差总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你爷娘还在南京盼着你回去――你这样不见了人影,二老都急坏了。就是你来广东走失,姐姐姐夫身上也担着莫大的干系……”
此言一出,李永薰的手颤抖了起来,林铭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身子俯在双膝上,双手捂住面孔,肩头却在剧烈的抽动,显然是内心有着极大的波澜。
有门。林铭心想,不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牵挂,父母亲情总是最可贵的。只要这上面打动了她,总能徐徐图之。
半响,李永薰才说道:“姐夫,你只要知道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就是。也烦请你给我爷娘带个口信,我一切都好……只是对不起他们。”
林铭摇头道:“薰妹,你就这般无情?”
李永薰却不答话,小声问道:“铭哥哥,你在这里可有发现异样?”
这事虽然和他来得目的无关,却关系到他能否在临高继续潜伏的问题,他说道:“大堤的事情……”
“那女人不是鱼饵,我已经查过了。”李永薰说,“她的确是个妓女。”
林铭微微摇头,将临高还有锦衣卫人员潜伏的事情和她低声说了:“本地还有锦衣卫的人,那个妓女就是奉命来得。之所以闹起来,就是因为我不肯和她接头。”
“有这样的事情?!”李永薰惊讶道。
“没错,我们的暗号,有人能看懂――这里有同行在!”
即使林铭不说,李永薰也知道事情复杂了。林铭来临高只是“私事”,对澳洲人没有其他意图,自然也不会以身涉险。
但是有了“同行”就不一样了。潜伏在临高的锦衣卫不是密探就是企图做些什么。上次在大搜捕中抓获得那批人就很可疑,虽然她参与的几场讯问都没有问出什么重要的材料,但是有人组织他们潜入临高却是不折不扣的事情。
普天之下,敢冒这个冒大不韪派人来临高图谋不轨的,除非大明官府之外,绝不会有第二家。莫非这个人是没有落网的“主谋”?
此人若是知道临高有林铭这样的“同行”在,一定会以告发他为要挟拉他一起执行任务。这么以来,林铭就会深陷险境――以政治保卫局对临高的监控能力,只要活动一频繁,露出的足够的蛛丝马迹,落网是迟早的事情。
一旦铭哥哥被捕,所谓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以政治保卫局的作风,还没有谁能有一口气在而不开口的,一定会把自己的事情供认出来,她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永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就连林铭也发觉她的手心变凉了。正要开口安慰,只听她缓缓说道:
“铭哥哥,这个人不能留……”
林铭暗暗吃惊。没想到几年不见,小姨子这个无忧无虑,甚至有点古灵精怪的少女已经变得如此心机老沉,杀伐果断了。
话虽然残忍,但是眼下只有这么干才是最安全的,否则他们迟早要毁在一块!
至于杀了这冒险潜伏到临高的同行对朝廷有什么重大损失之类,林铭是不大关心的。
不过,杀个人毕竟不是容易事,特别是在临高这样的髡贼治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铭想了想说道:“薰妹,我们一起走吧,你随我回了佛山,这事就烟消云散了。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再说,他能不能回去还未可知。”
李永薰摇头苦笑道:“铭哥哥,你若是一个人走,眼下还走得掉。要是带上我,那是肯定走不脱的。”
“只要想办法,总能走掉……”林铭听她此话心中大喜,赶紧说道。
“不,走不掉的。你不知道澳洲人的厉害之处。”李永薰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观察了下四周,“铭哥哥,你还是早早回去是正经。但只留在这里一日便什么也不要做――只要你做了,澳洲人一定会找到你的。”
林铭有点不相信,但是见小姨子这么紧张想来这话不会夸张:她现在给髡贼当差,内里情况自然比他清楚。
“你若是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林铭辛辛苦苦来到临高见到了小姨子,岂能就这般打道回府。(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三节 军指定茶社
这样的谈话自然是没有结果的。不过林铭觉得至少已经和小姨子接上了头,对于离开临高的提议态度也非峻拒,说明事尤可为。只要保持一定的接触,说不定还能说得她回心转意。
林铭见一时不能说服小姨子,便做了长远打算。答应李永薰在临高“安安稳稳”的,不参与任何反髡行动。
“近来有一股人马在临高活动,极有可能是官府派来得。”李永薰悄悄告诉他,“虽然已经被破获,但是首要人物却没有拿获,此人应该还在临高活动。你要小心。”
对于林铭来说,现在“自己人”比“髡贼”危险多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林铭嘱咐道。
“嗯,你放心就是。”
两人约定了需要见面时候约定的新暗号,接头的地点除了电影院,李永薰又另外告诉了他两处地点,以免有人注意到李永薰出入电影院太频繁。
就在李永薰和林铭的约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忻那春走进了东门市南三把环外的一家“茶社”。
这里已经是东门市的“郊区”了,虽然道路修得整齐,路灯、行道树都设施也已经齐备,但是沿街的房屋很少,搭着脚手架修建中的房子也不多。很多地方依然是农田、菜园和荒地。间或还有几座么尚未迁走的荒坟。等待出售的荒地上七零八落的建造着些简陋的小屋或者棚子,有人在下面经营着小买卖。
虽然已经处于三环之外。但是遍及临高的经济热潮也带动了这里。东门市周围大量涌入的工农业人口也带动了这里市面,虽然市面不大,店铺亦少。却也人来人往,颇有些繁荣的景象。
忻那春走进得这家“茶社”是新盖好不久的两层的小楼,一楼走进去里面都是方桌和条凳,木柜台上排满了酒壶和堆满下酒凉菜的大瓷盆。写满菜肴点心名称的水牌高高挂在墙上。旁边还有一块木牌:“军指定茶社”。
所谓“军指定”,大致就是伏波军联勤总部认证过得,可以为军队士兵提供各种生活服务的国营或者民营商业服务机构。作为军人合作社的一种补充。要获得认证,在产品和服务质量上都要达到相当的标准。还得给军人消费一定的优惠。不过好处也显而易见:伏波军的军人待遇好,消费能力高,是能够提供稳定消费的客户群体。获得这一认证。等于是元老院对自己店铺的质量认可,在市场上的号召力也会变大。
说是茶社,其实主营并不是“茶”,而是餐饮和旅社。这会不是饭点。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几个伙计围着一张桌子。正在清洗新送来的贝类,剥去虾仁和蟹肉,准备晚上的食材。
“忻姑娘来啦,您最近可是稀客,多少人都在念叨:说少了姑娘你,咱们这里的春色都减了几分呢。”伙计一见她进门,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忻那春在这里是“常客”――军指定茶社除了可或以为军人提供餐饮服务的之外,另一项主要业务就是“炮房”。楼上十多间小房间都是派这个用处的。
按照治安法的规定妓女只能在风俗业营业区和指定的应召站“接生意”。对于黄票妓女来说。她们没有妓院提供的房屋,在家自营业又是法律禁止的――何况很多人也根本没有家。大多是住旅社的大间――提供餐饮和“工作场所”的茶社就应运而生了。
这里可以合法的“做生意”,茶社不但提供房间,还有“淋浴房”。茶社并不从中抽头――这是治安法中禁止的――它从自己提供的服务中获得利润:以临高这样性别比例严重失调,青壮年男性占大多数的社会形态来说,为性/交/易提供服务的利润是十分可观的。
这家茶社从中获取的利润尤其大,伏波军军人休假离开军营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都会选择有折扣优惠的“军指定”。
军人都是青壮年,充分的营养供应,常年的执勤训练和劳作使得他们的身体健壮结实,需求旺盛不足为奇。他们和一般的归化民又不一样,要在军营内度过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除了军官之外,士兵和军士能结婚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买春就成为生理需求的主要解决方式。
黄票妓女的生意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忻那春平日里就在这一带的应召站“做生意”,驻扎在附近的警备营士兵的是她的主要“客户”。
忻那春即年轻又够“浪”,生意好得不得了,因而照顾这家茶社的买卖也是最多的。这样的“红人”,伙计逢迎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的,至于她是个“非国民”这回事,在这里很少有人计较了。
“春色个屁,”忻那春没好气的说道,“本姑娘屁股上都开了花了,要不要欣赏下春色?”
伙计消息灵通,忻那春受刑的事情自然是知道。见她自己提起来,伙计笑嘻嘻道:“忻姑娘你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看,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算是慰劳您了!”说着有人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这是润世堂新出……”
话音未落,忻那春啐笑道:“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又是什么勾引男人的春药?”
“哪里,哪里,”伙计满脸堆笑,“姑娘何须这个东西,这是润世堂新近出得三白丸,最是褪黑增白,用了都说好。咱们铺子里一直承蒙姑娘照顾,这次姑娘受苦了,这点心意就算是大伙的慰问了。”
忻那春常年在大街上游荡,肤色原本就黑一些。自古以来都是以白为美,肤色白净一些,自然“生意”也好做。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茶社为了买卖逢迎自己,不过受刑之后有人还能想到自己,还是让她有点小小的感动。
挨了五十鞭子之后,忻那春又被锁在河原街的警务室门口的枷号了三天。臀上有刑伤――虽然照例刑务所会配给棒疮药,也不是用了马上好的仙丹――又要忍受路人的嘲笑和戏弄。就这样忍着创痛挨了三天,回到下处将养了十多天才算大致痊愈,伤痕依然会不时发痒。她却已经出门“做生意”了。她这么急于出来做买卖一方面要赶紧和上司接头汇报情况,二来这个月的风俗税要缴了――在临高欠税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向自营业的妓女征得是定额税和社保税。像忻那春这样属于“无家庭负担”的每个月差不多要缴税全月收入的一半左右,多得时候甚至达到三分之二,这对她来说显然是个不小的负担。
原因是这里的皮肉买卖很兴旺,良好的社会秩序和大量的消费人群使得妓女的营收很高。但是对元老院来说,风俗业只是目前社会的泄压阀和财政的补充,可以存在,但不是发展的方向。
对于一个以工业科技立国的政体来说,如果一个年轻女人躺下来张开腿就能得到比工厂里辛勤工作地女工还要高得多的收入,必然会引起社会风气的转变,诱使相当一部分年轻女性走上这条道路,原本工业上的人力就会向第三产业转移――另一个时空的东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对于严重缺乏人力来说的元老院来说,人力是最宝贵的财富。尽管在本时空元老院没有采取打压第三产业,压缩消费,强制积累的手段,但是性/产/业显然不是一个值得刺激鼓励的行业。
因此,采用税收的手段来调节,使之保持在与一般女工相差无几的收入水准就成为征税的主要目的。至于征收社会保障税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方敬涵曾经就本地的妓女收入和消费做过社会学调研,得出的结论是妓女的储蓄率很低,当她们年龄老去难以维持卖春业务之后,很容易陷入困顿中。势必需要政府出面安置养老,何况目前强制性的免费身体检查和性病治疗都要消耗社会资源,因而向她们征收额外的保障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忻那春和伙计调笑几句,便自顾自的上了楼。她是被伙计用条子从应召站召来得,对于她和茶社来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上得楼梯就是一条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一排用木板隔出来得房间,走廊的底部是淋浴房和厕所,打扫的十分干净。现在是下午,二楼没有人,静悄悄的。忻那春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房间,举手在上面轻轻的敲了三下,听了听又敲了三下。
房间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忻那春推了下门,门应手打开。她闪进房门,反身将房门插上。
房间里拉着竹帘子,黑乎乎的。不过对忻那春这样的老客户来说她不用看也知道房间里的模样:一张式样简单到几乎没式样的“澳洲大床”――连油漆都不上;同样款式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盏。(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四节 上司
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床上,默不作声的注视着门口。从竹帘子透进来的少量光线使得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没有发髻,衣服有领子――这是典型的归化民的模样。身材不算高大,然后胳膊和肩头隆起的肌肉都说明他是一个强壮有力的人。
忻那春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坐在床上。
“怎么,伤还没好?”
男人的口音很怪,说得是不大标准的普通话。他来自大陆,虽然能说一口官话,但是对土生土长连琼州府城都没去过的忻那春来说实在太难懂了,至于忻那春说得临高话,严格说起来连汉语都不是。
幸好他们都会说一点“新话”。虽然忻那春不是归化民并不是非得学,但是要在东门市这个五方杂处的地方“做生意”,说一口本地土话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这以颠覆元老院政权为目的二人就靠着元老院着力推行的普通话搭上了线,交流阴谋。
“这都要多谢你。”忻那春的话里有些气,要不是执行男人下达的命令,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挨上这五十鞭子。
是男人要她去大堤上接头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认自己这个“同行”,争吵间居然把警察给招来了。
要不是自己有妓女的身份,没引起警察的怀疑,对方也算手下留情,自己这会就是在髡贼的大牢里“过热堂”了!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在奈何桥边走了一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后怕。
“挨了顿鞭子就有气了?真是个妇道人家!”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但是语气里显然是笑了。
“敢情撅着屁股给抽的人不是你呀。说这种风凉话。”说到这里,伤口结疤的屁股上一阵奇痒,忻那春忍不住挠了挠。
“你每天不就是撅着屁股给男人用‘鞭’‘抽’吗?五十鞭算什么。”男人的话语即轻浮又鄙视。“老子当年在衙门里当差的时候,若是误了差事,上官一声令下,拉下去就是八十军棍,还不许叫喊。髡贼给你的屁股挠挠痒你就叫唤成这样,真要给他们抓进了政保局,你还不转身就把老子给卖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冷酷又残忍。
忻那春心中一颤。她这个“上司”别看平日里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在归化民中很不起眼,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她可是亲眼看见他不动声色干练利落的在海边杀了二个人。直接捆上石头丢海里去了。而把这二个人诱骗到海边的活就是她干得。
至于为什么要杀这二个人,她一点也不知道,“上司”也不许她知道,不过自此之后。她就算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上司”干了。
自从忻那春从专门收容教育匪属和类似“非国民”的“矫正院”出来之后。生活无着落,她好逸恶劳,常年游手好闲,是典型的农村的“女光棍”、“破鞋”一类的人物,虽然矫正院给她介绍了工作,但是她嫌去服装厂、纺织厂这样的工厂太累,去农场又有大太阳晒,至于去商业单位。人听说她是“匪属”,都不愿意雇她。
临高这里不许存在无业人员。像她这样的“非国民”放出来三十天内一定要有就业证明书。否则按照“浮浪人员”处理,也就是直接“收容劳动”去了。那是什么苦活累活都得干。最后她瞧着当黄票妓女不错,不费力又能赚到钱,于是便登记注册当了“自营业”的妓女。
东门市这里人口众多,单身汉尤其多。忻那春即年轻长相又不错,而且“体态”,很快就成了“黄票”里比较热门的人物,她又没有家庭负担,日子很是过得。
但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能让她忘怀心中的仇恨,特别是她最迷恋的情人――说起来在剿匪中被打死处决的几个家人她倒是没多大感想,一直拿她不当回事,有需求推倒就了干,完事提裤子走人,平日里也没个好脸色,对她动辄打骂的赵大冲倒是念念不忘,一直怀着报仇的心思。
不过怎么报仇她根本就没想过:元老院治下是个典型的“警察国家”,法网森严。她这种乡下疯惯了的“女光棍”立刻就吃了苦头――没多久就因为触犯法律挨了一顿鞭子,虽然在矫正院里挨鞭子是家常便饭,但是比起刑务所的鞭刑那就只能算是情趣了:直打得魂飞魄散,连怎么下得刑架回得旅社都不知道,趴在床上十几天才下地。
从此之后她虽然对元老院的恨意更深,但是畏惧之心也愈发强烈。所谓的报仇渐渐的只是想想而已。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偶然的接客机会,让她和“上司”相识,又被发展为“干事”。在亲眼目睹了“上司”的锦衣卫腰牌之后,她就不顾一切的跟着干了起来,似乎是被髡贼压抑的太久,反弹起来就特别猛烈,很有些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意思。何况,这位上司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和死鬼赵大冲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赵大冲只是个乡下土匪,而“上司”却是正牌子有官身的“锦衣卫”,相貌风度都不是赵大冲能比的。就是斥骂起她来,那一口官话说得也是字正腔圆,比赵大冲的土话顺耳动听多了。渐渐的原本在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逐渐淡去,“上司”占去了她全部的身心,
“挨顿鞭子就算了,本姑娘从前也不是没受过这个苦,”忻那春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可是那小子知道我的身份的,一嗓子喊出来可就万劫不复了!”
“呵呵,”男人冷笑了几声,“你脖子上长得是猪头?一点事也不会想:他自己也不干净,一嗓子喊出来他跑得掉?他既然能留锦衣卫的暗记,就算不是同行,至少也是个番子一类的人物。这么一个人潜入临高难道髡贼还会轻轻放过?”
“这是……”
“你给我干事,就得放机灵点,多用点心思。别一天到晚想着勾男人。”男人的语气中很是不屑,“出了事情,咱们一块玩完!”
“不勾男人,本姑娘吃什么?”忻那春大大咧咧,“你要精忠报国,老娘可没这个兴趣。”
“精忠报国,”男人哑然失笑,“这年头还精忠报国?老子也是不得已!”说着恨恨的用手虚劈了一下,“跑到这髡贼的地盘上,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是为了――”说到这里他警觉的止住了嘴,“算了,和你说也不明白。”
说着他起身从地上的一个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流通劵,随手丢在床上:
“这是给你的伤药钱。”
“这么多!”忻那春顾不上屁股上的伤痛,猛得扑过去抓在手里,牵动刚结疤的伤口,原本奇痒难耐,这下却是一阵激烈的刺痛了,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别急,有的是。”男人冷笑着问道,“那个苟掌柜你还和他有来往么?”
“有啊,不过他老婆醋意很大,得空才行……”忻那春抓到了那一叠票子,粗粗一点也有三百多流通券,立刻心情大好。
“谁问你这个了,他现在还私下兑换金银么?”
“当然兑,这是他的财源。不然光靠那家小铺子还有髡贼给得几个小钱--他在河原街迷上了个姑娘,花了不少钱了――怎么顶得住?”
“安全吗?”
“没问题,髡贼很信任他。他自己也小心,都是熟人介绍才能换,”
“这个人怎么样,靠得住么?”
“没骨头的软蛋罢了。”忻那春一笑,“可是他现在对髡贼很有怨言。”
“哦?为什么。”
“苟掌柜是本地最早投髡的。他以前是苟家庄的厨子,髡贼上岸没多久就攻打苟家庄,打下来之后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水的。结果这几年下来,当初第一批投髡都混得不错,连被俘的苟家庄家丁现在在髡贼军队里当军官的都不少了,他倒好,就守着一个小饭铺混日子,靠着给髡贼当耳目拿点补贴,换你你能高兴?”
“怪不得。”男人点头道,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桑皮纸包丢在床上,“这包银子你拿去兑成流通券。下次见面的时候交给我。换得时候不妨多给他一点甜头。”
现在整个海南岛都是禁止金银作为货币流通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民间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了,因而私下兑换金银的黑市也就应运而生了。虽然在国家警察的打击下,这种黑市的规模很小,但是金银兑换商依然暗中存在。
“上司”在临高的活动是需要大笔经费的:在大明可找不到流通券。广州、雷州等地虽然可以兑换到一些,但是数量很少。只能设法输入白银再兑换。这也是为什么男人要发展忻那春的原因。本地的黄票妓女活动自由,又能和社会各个阶层有联系,是非常好用的跑腿联系工具。
“为什么要给他好处?”忻那春一怔,“你要拉他入伙?”她叫了出来,“这万万使不得!”(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五节 锦衣卫的人马
“如何使不得?”男人问道。
“苟布里是髡贼的耳目,”忻那春说道,“他是警察的‘嘱托’,在东门市应召点做买卖的姐妹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都会去向报告,有时候他还会叫我们搜集线索什么的。”
“告密会给钱?”上司已经明白了苟不理的角色。
“看案子大小和线报要不要紧。不过只要有点用,多少会给几个小钱。苟不理在当中捞不到好处,根本不起劲。”
“钱财过他手,怎么会捞不到好处?经手三分肥。”
“钱不过他的手。他就是个中转站而已。除了髡贼给他津贴什么的,谁会给他好处?”忻那春满不在乎的说道,“有得姐妹愿意给他身子上揩点油,就算是好处了。”
“小饭铺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他手艺还行。那铺面也不用缴租子。可是毕竟是家小饭铺罢了,能有多大的出息。他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孩子还都去上学了。他自己还喜欢上河原去玩姑娘,厨子又好耍个钱……这开销,你算算看吧。”
男人点了点头:“依你看,髡贼还信任他吗?”
“照我看,髡贼愿意让他当嘱托,还是相信他的。可是也不肯重用他――大约也知道这个人靠不住……”
男人没有再说话,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去和他套套近乎,别显得太刻意了。她老婆怎么样?”
“能怎么样?牢骚满腹。别家男人投髡得都发达了。苟不里其实还是个厨子――做厨子也罢了,连给首长做饭的资格都没有。”
“呵呵,你说得好啊。”男人笑了起来。“你也可以和他老婆套套近乎。送点小东西给她――他好歹是警察手下的‘嘱托’,你讨好他们夫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起疑的。咱们暂时先不亮牌。”
“这不难。我省得。”
“你在大堤上的事情,和我详细说说。”
浴室忻那春就将那天在大堤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男人听完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便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你看,他到底是不是同行?会不会是钓鱼的钩子?”
“钩子?要是钩子就不会闹那一出了。”显然男人自己也有些吃不准,“你且别去管他了,这事我另有计较。”
“是。”
“你就去联络司马。叫他们稍安勿躁。髡贼自以为把我们一网打尽,已经开始放松搜捕,让他们等待时机便是!”
“好的。”
“这是一千元流通券。你去交给司马。”男人又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这封信你找个偏僻些的邮筒发出去。”
“给他们这么多?”忻那春将信收好,有些眼红:一千元流通券在临高可是很大一笔钱了。
“这是开店的费用。他们这些人举止有点惹眼。散开在各处,迟早被人告密了去。”
“惹眼啥,要觉得惹眼就让那几个女侠领个黄票和我一样混。行事又方便。多好!”忻那春浪笑道,“我瞧着长得还真不错,出来做生意肯定能大火。”
男人冷哼了一声:“人可是名门正派出身的女弟子,虽然也是行走江湖,能和你一样?”
忻那春一点不服气:“她们要落在髡贼手里,不一样剥光了撅着屁股挨鞭子?”
“你就知道那点下半身的事!”男人很是不屑的说道,“去吧。”
忻那春懒洋洋的起了身,媚笑道:“我就是喜欢那点下半身的事。难得和老爷相会。就让奴婢来伺候您一回……”说着跪在男人面前,俯下头去。
半小时之后忻那春才离开茶社。她懒洋洋的沿着街道一路闲逛。上司给得大笔活动经费让她的心情愉悦。
“上司”交给她的事情并不难,但是在临高从事“反元老院”的活动,她还是个“非国民”,一旦被捕必死无疑。但是忻那春却一点不害怕:与其说她有多么坚定的复仇信念,不如说这个人的脑回路十分简单,一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上司”源源不断的提供的钱财让她能够充分的享受临高的丰富的物质生活。
她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的邮筒投递了信件――写给谁得她不关心,再说她也不识字。路上又去了一次邮局,按照税额买了二张税票,交给邮局寄给税务局。纳税的事情算是办完了。接着她就回到了自己平日里经常去的应召站。
应召站说是站,其实就是个凉棚,不过这样已经比过去只是一根杆子一块牌子好多了。棚下支着桌子,有几张长凳。桌子上放些茶壶茶碗,“黄票”们就在这里歇息候客。今天是休息日,“黄票”们的生意也最忙,棚子里只有二三个妓女等生意等得无聊。午后困顿,干脆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忻那春看了看挂在棚子里的水牌,水牌上写得是民政人民委员会风俗业管理处的通知。今天的通知是招募“黄票”去昌江县进行“慰劳”。
这种慰劳大多数情况是自愿报名,去了之后由当地县办安排免费食宿,“做生意”所得都是“黄票”自己的。派去慰劳的地方要么是工程队,要么是军队,全都是经年累月看不到女人的地方,“黄票”去了只有生意想不想做,不存在有没有生意的问题。忻那春以前也去过,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回来也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忻那春现在手头宽松,瞧不上这种幸苦的生意。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坐在角落里想着怎么去见司马和苟布里。
见苟布里容易,他是开饭铺的,平日里都在店里忙活。而且他也算是熟人。有时候有嫖客要私下兑换金银什么的她还拉过纤。
但是司马他们可就不好找了。这批江湖客潜入临高之后分散潜伏,行踪十分诡秘。忻那春虽然居中交通,但是并不知道他们人在何处,都是每周在几个指定地点接头。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前一阶段髡贼大张旗鼓捉拿的“江湖客”是些什么人,显而易见的是这些被抓得人不是司马那批人――否则她早就给抓进大牢去严刑拷打了。但是“上司”显然又知道他们的身份。
难道他们也是锦衣卫的人吗?忻那春想,但是看“上司”的意思,对这些人的死活似乎并不关心。
忻那春暗暗纳闷。这时候她注意到水牌上警戒标记已经变成了绿色:不是最紧张时候的橙色,也不是前几天的黄色。这说明髡贼的搜捕行动已经结束了。也不会有警察来叫她们每天汇报最新的社会动态了。
这么说来,司马他们算是成功的待了下来了――真不容易。忻那春也有点小小的佩服。作为社会接触面很广的“黄票”妓女,国家警察一直利用她们作为社会下层的耳目。长期的耳渲目染,忻那春是很清楚髡贼警察的能力的。
那个书生模样的司马,到底会藏身在何处,又会用什么身份来隐藏自己?忻那春不禁暗暗好奇。
赵曼熊合上了文件夹,点着了雪茄: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南无量教的人了。”
“是得,有些人不是,但是类似过去的闵展炼、周若云――都是南无量教花大钱雇来得武林中人。”来汇报“雨伞专案”的午木说。
“我记得张应宸说过:南无量教算不上很大的教门势力,地盘只是苏北鲁南几个府县,和白莲教、闻香教这样的大教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是一个典型的中小教门。他们现在在鲁南连腐道长都对抗不了,直接跑到临高来?再说有什么线索可以把腐道长和临高联系在一起呢?”
“张应宸和临高的关系虽然不算明确,也不是秘密。首先他在外一直是自称琼州府来得――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和白玉蟾一脉有渊源。其次他的道观就在临高。这在山东的新道教教众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对方只要有心,很容易发现彼此之间的关系的。
“南无量教不惜血本派出这么多人马跑到临高来就是为了报仇喽?动机有点说不通啊。投入这么多的资源,直接在山东把道长打翻不是更好?至少也可以给他添个堵。为什么舍近求远,千里迢迢的跑临高来呢。”
午木说:“为首分子供认:这次来临高是要烧毁云笈观。据他们的护法说云笈观里藏着张道长的‘本命神器’,只要毁了‘本命神器’,张道长就使不出种种法术,最后还会魂飞魄散……”
“是这样……”赵曼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要说这也算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午木解释说,“山东那边,张应宸现在力量已经很强了,而且自从他打败难民之后,他的‘法力’快被吹上天了,有人还说他已经渡劫成为‘真人’。恐怕南无量教也不敢贸贸然和他正面对抗了。不管这个原因多可笑,起码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六节 挖奸细
“对,在逻辑上说得通,可是午木同志,你的逻辑少了一个关键的环节,”赵曼熊摇头道,“到底是谁,告诉他们道长有‘本命神符’的?我们都很清楚,腐道长根本没这玩意。”
“既然是民间教门,编造些什么怪力乱神的装神弄鬼不是很正常吗?”
“那是对他们的信徒,高层自己可明白的很。他们编造这个东西出来哄哄教徒,为自己的无能失败辩解完全可以,怎么会自己把自己都给忽悠瘸了真得派人来摧毁这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这些人只是小卒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并没有现身?”午木在政治保卫局干了几年,这点联系能力还是有得。
“这是一种可能性。”赵曼熊点了点头,“不过,我更倾向于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向南无量教透露了张应宸所谓的‘死穴’,诱惑已经被新道教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得南无量教孤注一掷。”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仅仅给咱们制造点麻烦吗?”
“午木同志,您的怀疑是很道理的。如果有人能够说动南无量教的高层派人到临高来送死,这个人绝非无名小卒,必然在大明的社会层次上有足够的威权和财势。既然他能动用这么大的资源,为什么要玩弄阴谋搞火烧云笈观这种对我们来说无关痛痒的事情上来呢?”
云笈观现在只完全了第一期,算不上“巍峨壮丽”。就算烧个精光,对临高也没什么损害。无非浪费了点建筑材料和人工工时罢了。也只有南无量教这样的教门势力,才会对云笈观的“神奇力量”耿耿于怀。
是的。午木心想,在临高值得破坏的目标太多了,哪怕就是在东门市放把火,效果也比烧毁地处偏僻的云笈观强得多。
他回忆了下整个雨伞专案,试探性的说道:“他们是烟雾弹。”
赵曼熊点点头,把雪茄烟头摁到青花瓷笔洗里:“非常有可能。您还记得d日过后海盗夜袭博铺的战斗吗?”
“当然记得。”午木点头,“您是说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现身。南无量教只是用来麻痹我们的烟雾弹?”
“是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来自大明体制内的重量级人物。”
“大明朝廷?”
赵曼熊笑了笑,说:“午木同志。现在的大明朝廷作为一个政权,即使是中古社会的政权也已经不合格了。所以我认为不可能是他们。”
午木还有些绕不过来:“您是说……”
“这么说吧。是大明朝廷中的某些人--当然是掌握着很大权力和资源的人。您明白了吗?”
“您是说‘公权私用’?”
“您得用语精辟又准确。”赵曼熊点点头。
“可是对付元老院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午木依然想不通,元老院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法掩饰自己的体量和牙齿的庞然大物。这不比当初田皇亲谋夺紫明楼――元老院的实力还没有人真正的见识过。要说现在还有人想从元老院手里来巧取豪夺,不啻于虎口拔牙。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赵曼熊摇头道,“首先我们要知道他们是谁。我估计。敌人应该已经潜伏了若干奸细在临高。不仅在土著内,有归化民,甚至强力机构的归化民队伍中恐怕也有。”
这话说起来轻描淡写,不过敌人可能潜伏在强力部门内这个结论,让午木还是难以置信。
元老院的强力机关,都是参照20世纪最成功的强力机构的结构和制度建设起来的,虽然七拼八凑的山寨痕迹很浓,限于人员素质有些四不像。但是在本时空堪称是超时代的存在。
要说敌人能潜伏在土著或者普通归化民中,这个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政治保卫局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但要说录取和监控都是分严密的强力机构里有“敌人”,午木不由得觉得赵副局长的脑洞略大。
“您认为不可能?”赵曼熊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想法,问道。
“实话说,难以置信。”
“您很诚实。”赵曼熊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对得。但是我们要考虑到人都是会学习的――他们落后于我们的是缺少制度和知识的积累,而不是智商。再者,我们的很多制度优势,其实是无法贯彻下去的。”
这点午木是承认的,即使政治保卫局这样用人挑剔,对培训投入极大精力的部门,工作人员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很多人正在干他们力所不能及的工作。如果没有元老干部事必躬亲的进行质量控制,天知道要捅下多少娄子。
“所以……”
“雨伞专案的案卷您仔细看了吗?”
“看了。”
“南无量教的人马,从进入临高到潜伏下来,步步有章法,掩护身份选得也不错,有人剃头当归化民,有人当土著……各种证件一样不缺――这些事即使归化民都没几个人能完全弄得明白,没有强力机构的人在指导,他们绝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赵曼熊露出些许忧虑,“强力机构内肯定已经有了奸细。”
“我明白了,抓人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要挖出奸细来。”
“没错。什么幕后黑手,终极boss,对我们来说都毫无意义,哪怕他是崇祯、皇太极或者什么幕府将军、总督之类的,对元老院来说都是土鸡瓦狗,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
“好,我立刻找周伯韬同志,通知他把雨伞专案继续办下去。”
“不,雨伞专案就让他结束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就叫它‘太阳伞’专案”――让他挑选几个精干的侦查员,秘密办理。”
政治保卫局侦查处处长周伯韬坐在椅子上,仔细的考虑着半小时前午木传达给他的赵副局长关于成立“太阳伞专案组”的精神。
要领会赵副局长的意思并不难。但是要挖出强力机构内部的奸细,这就有点吃力了。因为在临高,强力机构可不止政治保卫局一家。
除却仅仅有块牌子的一些机构,元老院最主要的强力机构只有三家半:国家警察、政治保卫局、契卡,还有一个临高警备司令部,后者其实就是临高警备营的营部。
契卡不去说,他们的主要业务是反腐,目前只有总部机关,人员也不多。契卡虽然有执法权,但是实际是廉政公署加审计署的混合体。这个部门的专业性很强,而且工作人员的大多数时间都做办公室工作。周伯韬认为奸细不大可能在这个部门。
在周伯韬看来,政治保卫局内部有鼹鼠的可能性极小,政治保卫局有严格的内控措施,制度也很完备。周伯韬认为,本时空的土著不大可能有这个能力。
元老院麾下最大也是最主要的强力机构是国家警察,整个海南岛上都有他们的机构,人员众多。别看政治保卫局似乎更有“威慑力”,几乎无孔不入,但是出了临高,政治保卫局的外派人员完全要依赖国家警察来开展工作。即使在临高,许多活动也得由国家警察来提供支援。
但是,正因为它架构庞大,人员众多,进人的标准也不严格――元老院的警察系统这几年扩充很快,要混进这个机构待潜伏并不难。
要说哪个强力部门内最有可能有奸细潜伏,国家警察是最有可能的。周伯韬心想。何况前阶段已经在“控制使用人员”的例行内控报告中发现了国家警察内部的可疑分子。
问题政治保卫局和国家警察之间的关系是有些微妙的。尽管双方到目前为止都算是合作愉快,但是有针对性的调查“奸细”,搞不好会引起国家警察高层的反弹――已经有不少元老认为政保局的手伸得太长了。
虽然指示要秘密调查,也得首先得到国家警察高层的谅解才行。换句话说,得拿出过他们内部有奸细的过硬证据来。
周伯韬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李永薰的案卷,的确,李永薰是有问题的,但是仅仅有问题并不能证明她有罪。
李永薰被发现有问题是因为有治安积极分子向警察局报告政治说东门市某条街道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原本警察局以为这不过又是几个妄图到临高来发财的窃贼之类的人物留下的――他们经常会使用符号来传递信息。就派了一个熟悉江湖春典的警官去调查。
但是负责调查的警官去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些符号,抄录回来之后,治安处所有有江湖经验,通晓各种春典的警察都被叫来识别,甚至还提来劳改营里的几个积年老贼来识别,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这条线索就转到了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局派人去暗中调查之后发觉暗号更新了,判定有人在这里用暗号联络,于是对面的店铺二楼设下了监视哨,秘密监控这个地点。(未完待续。。)
三百四十七节 刘富卿
监控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这里留了暗号。令跟踪人员吃惊的是,年轻的女人最后竟然进了国家警察总部的大门。
很快,详细的调查结果就出来的,她是国家警察户籍处的一名女警官:国家警察见习指挥员李永薰。
这个结果让经办的侦察员大吃一惊。很显然,这件案子内中大有文章。随后在政治保卫局的档案库中,侦察员发现这个李永薰还是个“控制使用人员”,进一步使得她的嫌疑增加。
侦察员一面向上级汇报,一面派出更多的监视人员对暗号周边一公里范围内进行布控,看有无其他人员在这里留暗号进行联络。
但是,随后的日子里,这种联络竟然完全断绝了。没有任何人再去那里联系。不仅没有其他人,连李永薰也不再去了。
侦察员在取得周伯韬的批准之后,向国家警察的总务九课发出了协助调查申请,要求正式对李永薰进行调查和监控,
周伯韬摇了摇铃铛,他的秘书出现在门口,身体站得笔直。
“刘富卿同志来了吗?”
“他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请他进来吧。”
片刻,门口出现了一个半老头子,他的头发已经半秃,额头和眼角满是皱纹,一双小眼睛眯缝着,不时眨巴一下。政治保卫局的黑色制服,皱巴巴的穿在他身上显得窝窝囊囊,一副猥琐的模样。
有气无力的报告之后。周伯韬请他坐下。
“怎么样,海路还顺利吗?”
“托首长您的福,一切顺利。”刘富卿眨巴着小眼睛。笑眯眯的说道。他的话和他这个人一样一点也没有政治保卫局的“范”。
“你在济州岛工作了多长时间?”
刘富卿不知道首长为什么这么问,自从被指派担任政治保卫局特派员去济州岛上任已经三年了。虽然这次回来是正常的任满回总局等候新分派,但是一回来就受到处级上官的召见,必是有什么重要的差遣。
这个前南京刑部书办老于世故,祖传的精明能干。知道又有升官的机会来了,赶紧立正说道:“报告首长:卑职在济州岛担任政治保卫特派员工作,前后一共三年时间。这次是任满之后回来述职。”
“不要卑职卑职的。咱们元老院不兴这个。都是同志嘛。你坐下,坐下” 周伯韬说着拿出一支雪茄递给他,“你的材料我看过了。不愧是公门中的老人,精细能干。”
刘富卿受宠若惊的接过雪茄,这种红色箍圈的雪茄是元老特供的,一般归化民抽不起也买不到:“都是首长们领导有方……”
他不说哪几位首长。防着周伯韬“吃味”。其次首长们之间难保没有什么芥蒂。马屁还是不要拍得太结实为好。
“门面话就不要说了。现在有个案子。”周伯韬自己点着了雪茄,“你的材料里有参与破获济州岛315反革命案件事迹――比较有经验,所以我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你。”
“多谢首长信任!”刘富卿大喜,然而又是一阵后怕。周首长特意提了315案,那可是被定性为“反革命案”的案子,要放在大明,就是“谋逆”诛九族的滔天重案!
自己当初在济州岛办理315案,破案之后不但得了“局长奖”。还晋升一级军衔。这次回临高,周首长又特意点自己名出来办案――这是要青云直上的节奏!
刘富卿虽然并非海南岛上各衙门出身。但是因为当过书办的关系,在元老院的政务体系里属于“留用派”。这派人马出自各个大明衙门里的官员、书办和衙役。因为主动投靠或者掌握某一门专业技术为政务系统所接纳。
但是,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不被元老院所信任,刘富卿知道首长们最信任的是芳草地出身的归化民,其次是从归化民中提拔出来得受过元老院大恩的“赤贫户”。
刘富卿好歹是“罪囚来投”,也算是“受过大恩”,但是他很清楚元老们对胥吏的不信任感,以这个出身想要元老院统治下飞黄腾达颇有难度。他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再要跟着年轻人学碰脚跟敬礼“为元老院服务”之类的调调他已经学不来。只有多破几个案子才是正经。
“你是我们保卫局的老人……”周伯韬说着吐出一个眼圈,看见眼前的刘富卿的烟瘾有点勾上来得意思,他笑了笑,“你也抽嘛。”说着把雪茄刀递给他
“是,是。” 刘富卿欠了欠身子拿起雪茄,小心的学着周伯韬的样子切了口子,正在满身摸火柴,周伯韬把台式打火机递到他的面前,啪得点着了火。
刘富卿受宠若惊,一迭声的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就着火焰深深了吸了一口。
“你也是老公门中人,我相信大明公门里的人玩得东西逃不过你的法眼。”
“首长过奖了。” 刘富卿多年的老公事,一听就知道这案子必然牵扯到大明朝廷。他投髡多年,知道澳洲人虽然蜗居这小小的海南岛埋头种田,动得“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如今他见首长正儿八经的提起,当即毫不含糊的表态自己会竭尽全力的办好首长交代的案子。
“这是案卷。” 周伯韬将文件盒递给他,“这件案子很可能牵扯到锦衣卫。”他说着注意了下刘富卿的反应。
刘富卿没有太过惊讶:“这也是应有之义。原本锦衣卫就有打探边事的职责。”
“你对锦衣卫熟悉吗?”
“我从前在南京刑部当差,和锦衣卫是打过交道的。” 刘富卿缓缓说道,“天启年间那是东厂的好日子,出来办事的番子很多――大多是锦衣卫的人,有过些接触,略知一二。”
“锦衣卫有自己的联络暗记吗?”
“有得。”刘富卿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懂里面的花样吗?”
刘富卿遗憾的摇摇头:“这是他们的秘密,别说我这个外人了,一般的锦衣卫军户也不知道,非得是掌侦缉的官校才知道。”
周伯韬并没有觉得太意外,要是人人都知道,那么保卫局也早就知道了。他向刘富卿大概的介绍了案子,然后说道:
“赵副局长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把潜伏在重要机关里的奸细挖出来。这个案子我不给你时限。”
“是,我完全明白。”
“我现在任命你为太阳伞专案组的组长,专门侦办此案!”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副组长――柯云。柯云作为李永薰的“监控人”,对她个人和生活的轨迹非常熟悉,担任这个副组长十分合适。
刘富卿受宠若惊的带着案卷出了周伯韬的办公室。他只觉得手中的卷宗有千钧重,这可不是几页纸,是他自己和子子孙孙的前程!
但是,万一搞砸了,这也是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手铐脚镣!
一想到这里,他的手又不由得颤抖起来。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刘富卿来到了专案组的办公室,柯云还没有来,他一个人开始先研究手头的资料。
除了周伯韬交给他的材料之外,档案室又陆续送来了更多的材料:卷宗里大致包含了二部分材料:在雨伞专案中破获的南无量教人员潜入案和李永薰的材料。
刘富卿仔细的阅读了全部材料,作为一个前刑部书办,读案卷是基本功。有经验的书办,用不着见犯人、证人和主审官员,就能从案卷里大概知道这个案子的真实案情,有无冤枉和舞弊,审讯官员在审讯和量刑中有无失当。当然,书办有这个本事可不是为了司法公正,主要是作为一种营收的门道。
很显然,雨伞专案没什么油水,这些人都小角色,连教门的高层都算不上,尽管被反复严审,却供不出什么重要线索。除了证明有熟悉本地和元老院政务情况的奸细存在之外别无用处。
如果说有突破口的话,李永薰倒的确是一个。直接把她抓起来讯问应该能得到一些重要线索,但是这有违“放长线钓大鱼”的指示,刘富卿觉得,李永薰就算是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大鱼。再者有一点也可以大概排除她的可能性:李永薰是被抓捕到临高的,并非主动投奔。要说这全是锦衣卫一手策划安排,这也是实在太巧妙了。再者锦衣卫又如何保证李永薰被抓到临高之后会进入国家警察而不是直接灭口呢?
那么线索到底在哪里呢?刘富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从李永薰周边的社会关系查起。根据报告,李永薰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举止不正常,在墙壁上涂抹暗记的,那么分析这个时间点前后她的活动和周围出现的人,大概就能知道哪些人可能有问题。
李永薰然是一个“控制使用对象”,对她的监控应该是非常全面的,只要柯云一来,让她来全面分析一下有关监控材料,刘富卿有把握能够找到有用的蛛丝马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