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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一十八节 夜巡

    虽说有些心有不甘,但是林铭还是赶紧转身往回走。他的心情很是兴奋,虽然没有确切的看到李永薰,而且说得也是所谓的“澳洲官话”,但是她的口音却是无法改变的,林铭有九成把握,说话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姨子!

    他又喜又忧,喜得是李永薰安然无恙,既然能给澳洲人当差,自然是平安无事,足见没有沦为髡贼的婢妾官妓,大约也没有“经官发卖”做了他人的妻妾。而且身为“捕吏”,行动必有相当的自由;忧得是她既已投髡,简直和“认贼作父”也无二――而且投得还是捕快这样的贱役!

    虽然军户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出身,但是衙役却是地地道道的“贱民”,社会上的观感和乐户等量齐观。小姨子在当“澳洲捕吏”的事若是传到大明,她爹妈岂不是要羞愤而死!就是自己和老婆也面上无光。她身为捕吏应该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却不伺机逃回,又不通书信回来,显然已经是着了澳洲人的“魔”。

    林铭知道澳洲人最擅勾引人心,一旦着了澳洲人的“魔”,那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看来,唯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尤其是亲情。好在她和自家夫人姐妹情深,南京还有父母亲人在,总不至于太过绝情。只要将她说动愿意回佛山,到时候软来也好,硬来也罢,把她交到她自家父母家人手中他的担子也就卸了。至于什么“半个屁股”之类的遐想,林铭早就丢到九霄云外――这临高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哪里还容得下这种绮念。

    林铭边走边想,不觉转错了弯,等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这里虽然亦有一些字号商铺,却都已经早早的打样上板。街上也没了行人。林铭知道迷了路,好在巷里的路灯照样明亮,又有路牌,便赶紧找出地图,就着灯光查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到自己的所在的巷子。这才知道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如果原路返回要走不少路。林铭看到往前不远便是文澜河,心中不由一动――不如干脆一直走到河边,看看地势。再绕路回去。

    打定主意,便沿着巷子一直往前去。林铭知道这里不是闹市,沿街多是民居,最看得出髡贼治下的民生。

    支路小巷里不但行人甚少。澳洲车也罕见。然而不管多幽深偏僻的巷子。都有路灯照明。街面多是石板铺成,即使是夜间亦很洁净,不但没有垃圾粪尿,连积水都看不到。而且巷口必有厕所,走到巷子中间则有公用的井台,很是方便。

    这髡贼所建的市镇真是讲究,难怪这么多人宁可剃头易服也要投髡。他正暗暗赞叹,见沿街的铺面和民居都已经关门闭户。门缝窗户中连灯光也绝少有,显然是大多已经安寝。心道:这才是安居乐业。真要处处如东门市一般热闹,反倒要觉得不太正常了。

    正在行走,忽然前面的街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林铭定睛一看,街道对面来了一队短褂“假髡”。为首的却提着一盏蓝色的灯笼,林铭眼瞧着他们像是“做公得”,有心想往旁边巷子里躲一躲,但是这里路灯很亮,这么一躲势必引起对方怀疑。

    想到这里,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迎上去,好在他身上有证件,身上也无什么犯禁的东西。

    果然,巡逻队来到面前就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捕快右手五指并拢,抬到自己头侧,同时啪地一声,两脚一并,大约是行了个礼,说道:“夜间纠察。检查证件。,”

    林铭暗叫一声怎么就查到我了呢?心里甚是紧张,却也尽力稳住自己,不让这份紧张表现出来。另一边却是陪着笑,双手将自己的身份证恭敬地递了上去。那假髡接过来,一面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地核对着。

    “林珉……临时证?新来的?”这声音里包含着怀疑的成分。灯笼立刻被提到了靠近他脸部的地方,大约是在看他的面孔。林铭脸上一阵不自然。此时他已经看得明白,除了为首的人穿着“警察”的黑衣戴斗笠,其他人的髡服标记颜色并不相同,显然不全是“做公得”。只是人人胳膊上都戴着个红袖箍,上书“纠察”。

    这是夜间逻察,想不到髡贼这里虽然没有宵禁,巡夜倒也十分谨慎。难怪街巷里没有更夫和堆子兵。

    “是,小的三天前才到临高的……”林铭赶紧道,“在海兴号做事。”说着赶紧又掏出“就业证”――这上面不但有海兴号的章,还有职业所的章和报临时户口的章,钱掌柜说这证有时候比临时身份证还管用。

    他原想从袖子里取出几张流通券一起塞过去,但是不知道这里的“行情”如何。这贿赂公人是有讲究的,给多给少都容易出纰漏。再者他也听说过髡贼驭下非常严厉,假髡大多不敢收受贿赂。

    为首的警察和旁边几个人嘀咕了几声,又把他的证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大约没看出什么疑点来,面色稍稍缓和,把证件还了过来。

    “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海兴号……”林铭赶紧道。

    “你这方向不对啊。”假髡警察的脸上又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再走下去就是文澜河了。”

    “小的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出来散步透个气……转到河边兜个圈子就折返回去睡觉……”

    假髡警察还要说什么,他身边另一个假髡似乎是知道了林铭想去哪里,忍着笑低声说了几句,假髡警察顿时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再追问,嘱咐道:

    “最近夜间治安不大太好,抢劫案时有发生,还有伤人的。你一个人单身行走要小心。”警察嘱咐道,“夜里太晚了就不要出门了。”

    “是,是,多谢公爷提醒。”

    林铭背上已经出了一声细汗,他并不认识那个假髡,更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才停止了追问。但是此时他无心多想,赶紧往前走去,只听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走不多远,巷子已经到底,眼前却是一道隆起的石头河堤,高度和城墙相仿,全用石块垒成。河堤下的道路旁种着各种花草树木,又有供人闲坐休憩的长椅,很是幽静。

    林铭知道这大约就是文澜河边了。他见有梯蹬可以登大堤,便走了上去。

    踏上河堤,一阵清风吹来,不由得心旷神怡,心胸为之一宽。极目眺望,只见东门市灯火通明,璀璨如银河一般。河岸两旁,亦到处可见星星点点的灯光,河面上倒映着河堤上的路灯,在夜风的泛起了鱼鳞般的涟漪……这夜景林铭何曾见识过,便是上元节的广州城也没有如此璀璨的灯火。

    “真乃是百万银子的夜景!”林铭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幸福感,只呆呆的注视着,什么小姨子、大明、髡贼……全然抛在脑后,半响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恋恋不舍的沿着河堤漫步,河堤上亦有逻察人员,林铭有了刚才的经验,应对便很沉着,一路畅通无阻。正走着,忽而听闻前面又是一阵人声喧闹声,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丝竹弹奏和女子的歌声。不觉心中纳罕,这里已经是东门市的边缘地带,地图上全是支路窄巷,怎么会有如此的一个热闹场所?

    好在这里也是他转弯回程的地方。林铭便从河堤上下来,沿着道路循声而去。走不多远,路边却是一座坊门楼,门楣上镶嵌着三个大字“河原街”。门楼口悬着两盏粉色的宫灯,在路灯下并无照明之用,反而添了几分**之色。

    丝竹和女人的笑声到了此地愈发清晰。林铭一愣,这是什么去处?走到街口,里面却是一条短短的街巷,路面不宽,两边全是小楼――和其他街巷并无不同。

    然而这里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粉色灯笼,整整的一条街都被粉色笼罩着。街上没什么行人,丝竹和人声都是从各家各户里传出来的。

    林铭何等人物,片刻之间就已经明白了:这里是临高的行院街!难怪那几个巡逻的髡贼又那种神情:自己要走得路线原本就是要经过这里的。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是来买春寻欢的。

    林铭暗暗苦笑,要是在往日,他倒也不在意来开开这个“髡荤”,尝尝这“澳洲密戏”的滋味――据自称有人尝试过的人宣称:“都是人间闻所未闻的欢爱享受”。不过现在他即身负重任,身边又没有为他付账的商贾大户。就自己身边那几张流通劵,还要坚持到下个月开饷呢。

    想到这里,林百户只得黯然从坊门口走了过去。他加快脚步,一路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海兴号。回到后院,却见王兴隆已经回来了,正眉飞色舞的和几个同僚大谈东门市的见闻。(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九节 夜班

    原来刚才的骚动是缉拿几个“江洋大盗”。牵头的还不是警察,而是澳洲人的“行人司”,据称这几个江洋大盗十分厉害,个个武艺高强,混入临高之后都潜伏在东门市。

    “……没想到他们的行踪早被澳洲人发现,只是不为打草惊蛇,让他们从容接头汇合,待得人都齐全了,这才一起发动,据说是一网打尽!”王心隆说得口沫横飞,十分兴奋,“其中有个女犯十分了得,据说北面来得女飞贼,身子一窜便能上房过墙,连着破了好几层堵截,只见那警察扬手一枪,你猜怎么的……”

    他说到这里居然还卖了个关子。

    “莫不是当场毙命,香消玉殒?”

    “哈哈,没这么煞风景,却见那枪打出来的却是一个渔网,一下就将那女飞贼罩在网中,束手就擒。”

    林铭暗叫:“瞎掰!”不过转念一想髡贼素来以“奇技淫巧”著称,有个能打出网子来的铳也不稀罕。

    旁边的伙计却在起哄:“那女给贼长相如何?既是飞贼,一定是穿着紧身衣吧,身材必露……”

    “我是没瞧清楚,距离太远了――街上都拉了警戒线,不许靠近。除了警察和行人司,民兵和治安军都出动了:听说治安军的一个倭人斩了个强人,还被追来的警察骂一顿。”

    “斩杀盗贼还要挨骂?”

    “你这就不懂了,既然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必是滔天的大案,拿到活人才能拷问口供,死了还有什么用?”

    “被倭人砍了那是运气。这几个大盗飞贼,落到了行人司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王兴隆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许是朝廷派来得?”有伙计问道,“难道是锦衣卫?听闻他们是专管侦缉,莫非朝廷要对澳洲人用兵?”

    林铭心中一凛,从他沿路的见闻来看。髡贼在琼州等地已经是“俨然敌国”。自立官府,编练军队,编户齐民……不但假髡遍地。连大明的百姓也视其为“官府”,朝廷简直毫无存在感,若是朝堂有“讨髡”之议也在常理之中。

    他对京师的锦衣卫如何运作并不了解,不过正常来说这种临敌探查的事情不大可能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调人。否则民情、地理和口音都不熟悉。根本当不了探子。真有这样的命令,必然也是从广东省内的锦衣卫中选拔。

    他想了想,出发前从未听说过此事――当然,可能是在他出发后才展开的活动,也可能自己官卑职小,没有听闻此消息的资格……不管怎样,这几个倒霉蛋绝非“江洋大盗”这么简单。

    “朝廷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来管澳洲人的闲事。”王兴隆摇头道,“我从山东南下江南。沿路那真叫一个人间地狱。到得江南,感觉方回人间,待得到了临高,那简直就是极乐世界一般了……”

    伙计们一阵哄笑,有人调笑道:“你这马屁拍得也太过了吧,这儿可没什么干部听你表忠心。”

    “屁得表忠心。你们都是广东土著吧,没吃过老子的苦哦。”王兴隆摇头,“不但是人间地狱……还是十八层地狱的最下面……”

    正聊着天,王锦春进来了,拉着喉咙喊道:“快十点了,要熄灯啦,大伙各自回房早些安歇。”

    “我倒是有心想睡觉,是在床冷寂寞无人陪啊……”便有伙计故作空虚寂寞冷姿态调笑她。

    “空虚寂寞找你家五姑娘。注意用好点的手纸,别弄脏了被子床单又要老娘洗!”王锦春虽然是个姑娘,但甚是泼辣。让林铭颇为侧目--王兴隆好歹也是中产之家出身,他的堂妹不会差到哪里去,怎么也得算个小家碧玉……

    伙计们都散了自去睡觉。海兴号规定每晚十点全号熄灭灯火,除了门房保留一盏油灯之外,各人各回自己房间休息,所有房门锁闭,连如厕也只能用室内的马桶便壶解决――依然是老式字号的做派。林铭有心要和王兴隆再聊聊东门市上的事情也没有机会,只好等明日一起工作的时候再说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稍有片刻空闲,林铭便打听起东门市上的事情。王兴隆见有人愿意听,便兴致勃勃的又将见闻吹嘘了一番。

    然而他所知的也很有限,只知道这几个江洋大盗分头落脚在东门市内各处,有的入住旅社,有的租用民房。其中一伙装成来临高“看澳洲景”的贵人,其他人则扮作商贩。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澳洲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昨晚是一起收网拿人。听说是一网打尽,当场斩杀三名,拿获了十人。

    “要不是那几个飞贼身手了得,原本是惊动不了市面的。”王兴隆说,“不过身手再好,一枪放倒。听说里面有个是武林高手,最后被乱枪打死,浑身都是血窟窿,血流得那个多啊,太惨了……”

    林铭关切的问道:“听说他们是朝廷的人……”

    王兴隆连连摇头:“断然不会!朝廷哪有这样的忠勇之士,干冒如此大的风险?我瞧着大约就是听闻临高富庶,想到这里干几票大买卖的。”

    林铭心中暗骂:谁说朝廷没有这样的忠勇之士?你眼前就有一个。不过一想到自己此来也不是受了官府差遣,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家的事情。

    “我昨日在街上,看到街上做公的……不,警察中居然有女人。”他故作惊奇的说道。

    “这有何奇,”王兴隆笑了起来,“澳洲人颇爱用女人当差,只要肯净化,当个女警察算得了什么?这里不少牌甲小官都是女人在当――做大官的也不少。便说这澳洲人的派出所吧,里面专管户籍的便有不少女人,兄台去报户口的时候没见到吗?”

    “倒是也见到过几个,只是没见有女捕快的。”林铭有意把话往这上面引,昨晚的见闻看来,李永薰做得是“捕吏”,这里固然女人当差很多,但是能从事打打杀杀的工作的女人亦不会很多,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然而王兴隆对此并不比他知道的更多。闲扯了许多不相干的事情,就是没说到“女捕快”的事情,更不用说李永薰了。林铭很是失望:看来通过一般的渠道是很难得到李永薰的消息了。

    “小姨子啊小姨子,你在哪里呢?”

    就在距离海兴号直线距离不到二公里的新建的政府办公区内,有一栋毫无特色的四四方方的红色三层砖楼,这里就是国家警察临高县警察局――当然,现在实际上还是国家警察的总部。

    地下室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李永薰从里面走了出来,瞬间走出幽暗的地下室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亮得刺眼,她只好用手遮住眼睛,抓住楼梯的扶手慢慢的走了上来。

    中庭的青石板地面已经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清晨的阳光从顶部的玻璃顶棚上洒落下来。李永薰半闭着眼睛站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虽然现在才不过早晨七点,这里已经进入了全功率运转的状态。女办事员抱着文件盒穿梭来往,空气里弥漫着食堂里的食物气味和呛人的烟草味。穿着黑制服的警察在小声讨论案件。很多人和她一样,衣服皱巴巴的,眼睛下面有黑圈。

    中庭中央的公告板上贴着许多公告,最上面是每天变化的年月日和本日天气情况。下面最显著的地方标出最新警戒等级:今天是橙色――阴历新年前后总是各种案件高发的时节。整个国家警察系统都在满负荷的运转中。

    李永薰揉着酸胀的肩膀,想着自己下班之后是不是应该去医务室领几贴润世堂的膏药。最近每次借调之后她的肩膀和胳膊就酸胀的厉害,到总医院请元老大夫看过之后说是用得过度,得了“网球肘”。

    网球是什么东西,李永薰是毫无认识的,但是用得过度还是明白的。但是自己没得选择,若不是这门祖传的一技之长,自己哪能在澳洲人这里的立足呢?早就给打发回广州去――说不定已经被家里押回南京嫁人去了。

    嫁人,她倒是不反对,只是家里要她嫁得那位指挥家的少爷实在不堪入眼,据说脑子还有些问题,老大了居然还尿过床――不过,若非如此,堂堂的指挥家公子怎么会要娶她这样区区小旗之家的女儿呢?

    她先去了食堂,吃了一顿按照本时空标准堪称丰盛的免费早餐――一碗汤米粉。这是冉耀竭力争取到的福利之一。一般的机关是没有这种好处的。

    肚子饱了之后瞌睡虫就上来了,但是她还没法下班:昨晚的加班是“借用”,今天一早的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得。对于这种连轴转的加班,李永薰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毕竟她所在的户籍处是国家警察体系里少有的日班工作,不用三班倒,若是没有突发的任务,每晚六点就可以准时下班了。(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节 户籍警

    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准时下班呢?最近一段时间审讯处的工作十分繁重,地下室里的审讯室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使用,她这个月已经被借调了好几次了,昨天又破获了专案……不过她昨晚已经加了一个通宵班,今天应该不会再要她加班了――自从有归化民警察连续工作三日三夜突然猝死之后,超过四十八小时的连续加班已经被禁止。

    李永薰走到食堂门口,这里有个自助饮料桌,桌子上放着三个保温桶,分别是咖啡、红茶和“精力剂”。她从罩着白纱布的盘子里取出个玻璃杯,倒了一杯子“精力剂”喝了下去。这东西见效很快,喝下去马上就能不困,而且头脑清醒,足够应付接下来一整天的工作。

    把杯子放到藤编的收集筐里,李永薰到食堂旁边的盥洗室里去了一趟,用手掬着水抹了抹脸,又在镜子里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

    镜子里的少女穿着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戴着黑色白牙线的圆顶无檐帽:这副摸样再也无法和从前穿着襦裙和比甲的少女联系在一起。过去的大明锦衣卫小旗家的独生女的摸样已经无影无踪,只有头上的一对双丫鬟还残留着过去的一点痕迹。李永薰每次看到镜中的自己,都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

    我是谁,我到底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种莫名的问题总在瞬间掠过她的心头。

    过去的生活虽然才不过二三年前的事情,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李永薰甚至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把帽子拉了拉。又抿了抿鬓边脱落下来的头发――在这里是没法梳头了,只能等下班了。

    李永薰回到自己工作的户籍处,户籍处是一间宽广的大办公室。说是大厅也不为过。房间里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临高家具厂批量制造的“圣船十六型数据办公桌”。这种办公桌附带可以插入单据和表格簿册的专用架子和小抽屉。七点开始上班,处里的五六十名国家警察的户籍警已经在这些桌子后面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因为警力匮乏,户籍处最近一直在提供“机动人员”,被借调到其他部门去做夜班,所以办公室里的大多数人都显得失眠不足,面色发青,带着黑眼圈。屋子里不许吸烟。于是不管男女,人人桌子上都放着一杯滚烫的浓茶。为了节约泡茶倒水的时间,这里和元老院的所有机关一样是由专人负责的。每隔半小时就由一名女实习生推着小车位大家续水,要换茶叶,泡咖啡也悉听尊便。肚子饿了的话,还免费提供红薯干和糖块。

    户籍处是国家警察里使用女警最多的部门。三分之二的人是女性。所以李永薰走进去除了坐在第一张办公桌上的副处长看了她一眼之外没有人任何人注意到。

    她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桌子已经收拾干净,没有做完的工作整整齐齐的堆在“待办”框里――她沮丧的发现又增加了不少新得文件――老天爷,我想做“行人司”,不是待在这里当刀笔吏呀。

    相比之下,还是被“借调”出去要有意思的多。“哎”李咏薰拿起一支削好得铅笔叹了一口气。自从在澳门落入了澳洲人之手被带到临高之后,开始几个月她一直被单独软禁在那栋房子――她后来知道那叫“学习班”。

    在学习班被提审过一次之后,连着几个月再没有一个人找过她。只是叫她不断的写自述。仅仅这自述就写了不下二十遍。每次交上去都会被退回来,批语千篇一律:“太过简单”。

    “那你们要我写什么呀?”有一次她朝着来送材料的柯云抱怨。“我一个小女孩子,见识就这点了……”她哀求道。“求求你们,给我个明白吧,别这么挂着。”

    “你好歹活在这世界上十五年了,总见识过不少事情了。事无巨细,想到什么些什么。家长里短也可以,你家养过几条狗也可以写,小时候被爹妈打屁股也可以写……只要你记得的事情,一概可以。”柯云一点没有被她的抱怨打动,“什么时候通过了,才有下一步。”

    于是她只好在学习班的小房间里昏天黑地的继续写自述。在半年多时间里,李永薰为不让不知所谓的“晾”在此地,不得不搜肠刮肚的写自述,到后来简直是没话找话的抠细节。

    有时候她觉得髡贼根本没打算要看她的自述:她小时候养过几条狗,南京锦衣卫里有个叫陈大有的力士户是她家亲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髡贼即没有用也不会感兴趣。他们不过是以此来消磨自己。但是她完全无力反抗:这样小命交到别人手上,等待被人判决生死,甚至可能生不如死的日子实在难熬。李咏薰很清楚落入暴力专政机关的女囚境地是如何凄惨的――比起大明,髡贼对女犯算是很客气的了。

    虽然未受严刑拷打,也未遭侵犯,但是即使结案,自己的下场也极为可忧。照着大明的规矩,自己纵然能逃过一死,最后的下场无非是“交官媒发卖”、“入教坊司”。要是前者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论是买去当老婆还是当婢女,只要能联络上广东的姐姐姐夫,就能拿钱来赎人,要是落入了髡贼的“教坊司”……李永薰简直不敢想象。

    就这般被消磨了大半年之后,李永薰几乎都要被折磨得出怔仲之症的时候,柯云来到了她的监室――不过这次,她手里没有那份总是被退回的自述。

    李咏薰立刻意识到肯定澳洲人对她定然是有了安排了。忙上前摆出讨好的表情地张着亮 晶晶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姐姐,我之前写的自述很好,能放我走么?”

    柯云却只是冷冷的说:“跟我来”。

    李咏薰忐忑不安的跟着柯云,通过一道道的铁门回到久违的门厅里。她想从柯云的表情里看看自己的下场――然而对方却始终是面无表情。

    门厅里空荡荡,这让她稍稍安心――要是要把她带去处决或者“发官变卖”、“卖入教坊司”之类的,肯定会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健妇。现在别无一人,大约不至于此了。

    柯云填过一张表格,交给瘸腿的警卫。然后最后一道铁门就在她眼前被打开了。

    “一会带你去安置中心安置。从今天起你被批准有部分自由,但不能离开临高。”

    “多谢姐姐……”李永薰松了一口气,不但小命无恙,身子也保住了。

    “我是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见习协理员柯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在这段时期内我会一直负责对你进行监护。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她说着冷笑了一下,让这小女孩子知道不配合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李咏薰立马点头如捣蒜说道:“明白,明白。我一定听姐姐的话。”

    虽然满肚子的腹诽,然而她又很羡慕:她一直相当个堂堂正正,真真正正的锦衣卫,成为“公家人”,能够挎着绣春刀为皇上站班,手持水火棍随着“用心打”的号令痛打“犯官”,再或者改头换面,混入敌营搜集情报……

    虽然想象天马行空,内心却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她是个永远也没机会袭职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父亲、叔叔、伯伯、爷爷、太爷爷……他们大多是在无所事事中消磨了青春,从来也没干过自己想象的那些事情。

    而眼前的少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正经的吃公家饭的,估计是个小头目。光这番神气就不是一般人……

    虽说澳洲人不过占据了海南一隅之地,好歹也算有个局面呢。柯云在他们手下当差,正经也是个“官身”,比起自己这样拿着偷来的锦衣卫牌子招摇撞骗还没人相信可强多了。

    正在自怨自艾,只听柯芸冷冷的说道:“你最好不要有逃跑的打算。否则就不是写自述了。”

    “是,是,是。”李咏薰连连点头。

    “也不要动脑筋写信或者捎口信。”柯云笑了笑,指着远处一栋搭着脚手架的高楼说道,“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吗?”

    “还请姐姐指教……”李永薰乖巧万分。

    “那是紫明楼,对,就是广州那家的分号。正在修建中,里面就缺你这样活泼美丽的女孩子……”

    李永薰的脸色都变了:“姐姐,我不敢的,我一定听姐姐的话。”

    柯云笑了笑,这回她的笑容正常多了,不再“别有意味”。她带着李永薰上了一辆马车,带她去了安置中心。

    安置中心就是一家旅馆――不过是由政治保卫局开办的,里面住得都是拟“监控使用”的对象。这些人虽然被认为可以“运用”,但是他们的历史有相当问题,所以都必须监护一个阶段来进行评估。直到他们的评级可以达到“监控使用”的程度。(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一节 理想

    李永薰在安置中心待了一个月,主要任务是“参观学习”。每天撰写“心得体会”,参加小组讨论。好在她自述写得多了,再写这个驾轻就熟。虽然不知道髡贼下一步打算拿自己怎么办,但是这几个月的折腾总不见得是为了最后把自己一刀咔擦了事。即不能离开临高,不如随遇而安。反正到了安置中心之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坏,虽然“学习”的内容有很多听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多数内容还是很有意思的,诸如:“近期大明中枢政局变化”、“自万历末年以来大明对外关系”、“大明施政研究”、“辽东战局剖析”……

    李永薰是个女孩子,原本对朝廷、官府毫无概念,知道的就是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有关朝局和天下大事有时候她也会从父亲、长辈那里听到一些,但是并不是太感兴趣。对她来说,朝廷就是皇上,尤其是今上青年登基,铲除魏逆一党又颇有些传奇色彩,让正值豆蔻年华,又很少有机会见到外面男子的李永薰在深深的暗恋上了心目中俊秀英武信王殿……

    学习班的目的首先就是破除“大明”这一正统权威。但是又不能直接加以粗暴的否定,以免引起逆反心理。因为这个学习班的人士大多是在大明统治下有些“身份”、“身家”的人,大致就是“既得利益者”,要改造他们的思想不能像对待穷苦百姓和难民那样直来直去的对大明的统治和传统社会体系进行否定。

    因而这些讲座和课程几乎清一色都大明的“黑材料”,以详实的史料和数据说话。大图书馆里的汗牛充栋的明史研究论文和专著供应了足够的弹药。而他们到了本时空之后又进行了大量的社会学调查和资料搜集工作,在运用数据和史料方面,元老院拥有的人才、理念和方法比本时空任何势力都要强悍。

    不过这些黑材料都是以“客观”、“公正”的外衣出现的。具体来说:大致就是小地方肯定。大方向否定;“明粉暗黑”。

    充分利用当时消息传播慢,信息传播中失真严重的问题,利用人类的好奇心,将当时的社会和朝政上的热点、重点进行系统性的阐述,其中再搀和大量的“私货”。

    如此种种现代文宣手段的潜移默化,很快就把大明官府“**无能”;传统社会“低效”等等观念渗入众人的思维,再配合不断的展示“大宋”在临高的建设成就。配合以精心剪辑的“大宋澳洲行在”的宣传片,外加每天不断的“思想汇报”和“小组讨论”――想不转变都很难。

    李永薰年纪小,又是出身世袭军职家庭的女孩子。本身就没受太多传统观念的灌输,还处在最容易受人影响的年龄,在“改换观念”上比其他人快得多。安置中心虽然形同软禁,但是生活设施却又比“学习班”好些――临高向来是以“满是瓷器干净的厕所”来震撼外来者的。对李永薰来说这同样有效:不是堆满屎尿爬满蛆让人无法落脚的旱厕、不是上面架着沾满粪尿的木板。踩上去摇摇坠坠,掉下去就会淹死的粪坑,也不是臭烘烘的马桶……洗澡也不再是积满无法完全清除的陈年老垢的木浴桶,清洁的瓷砖、洁具,打开龙头就能获得的清水,这一切对于一个出身还算优渥家庭,对生活质量有一定要求的女性来说更有影响力。

    没多久,李永薰对大明剩下的唯一感情就是“皇上”了。不过她对皇上的情感从单纯的“单相思”。转变为“担忧”:皇上处在这样一个“低效无能**”大环境之下,再勤政怕也无法扭转乾坤吧。除非能让澳洲人为皇上当官。治理天下……

    柯云不时来看她,带着她外出参观。柯云虽然出身和她不同,但是两者年龄相差不大,总是有些共同语言。李永薰在临高举目无亲,柯云就算是唯一的熟人了。她从学习班出来之后,一切事情等于都是柯云在安排,心理上就把她看做是可以依赖的人了。李永薰便开始粘着叫“姐姐”、“姐姐”。柯云开始还不理,时间久了也胡乱的应了下来,叫起了“妹妹”。

    渐渐的,她知道柯云所在的“政治保卫局”就是澳洲人的“锦衣卫”、“东厂”,据说还有个“督公”,但是谁也没见过――这是很大的澳洲首长。

    李永薰对柯云很是艳羡,特别是她一身黑色制服,束着皮带来得时候,虽然没锦衣卫的“飞鱼服”华丽好看,但是亦显得精悍威武。束腰斜挎的武装带,黑色制服、蓝色领章、缀着标志的肩章,腰间的枪套……虽然没有锦绣、没有宝器,穿在柯云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好看――一种完全不同的美感。

    想到自己虽然是个“锦衣卫控”、“大明粉”,对朝廷皇上一腔热诚,却因为是个女孩子,连飞鱼服都没得穿。偷着穿爹的,被发现了还被斥骂一顿。只好拿个小号绣春刀。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大宋锦衣卫”,公服穿着,连“七星连珠手铳”都有。

    “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李永薰在艳羡之余,对大明生了幽怨之情。想到自己满怀忠心要为朝廷效力,却因为是女孩子之故,却只能是痴心妄想。不由得十分愤懑。

    有一次,她便向柯云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说很是羡慕她。

    “你是好好的千金小姐――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羡慕我做什么?”柯云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首长从奈何桥上给拉回来的,这份恩情就是以死相报也不为过。”

    “你是报恩,我是想能做点事。就这么嫁人拉倒,真没趣。”李永薰急忙说道。

    “我若是你,当初要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嫁人,也不会来给澳洲人当差了……”柯云有点凄凉的笑了,“不过,在大明你是当不了锦衣卫的。”

    “没错。”李永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你想留在临高当差么?”

    “想。”李永薰毫不迟疑的说。

    “不想回家?”柯云问道。

    “想。可是首长会放我回去吗?”李永薰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澳洲人现在留她一条小命已经是格外宽厚了,不管是杀是放,都不用把自己扣在这里大半年,还花了如此多的功夫。

    柯云笑了起来:和首长说得一样,这小妮子很聪明。

    “我想去行人司当差――和姐姐一样。”

    柯云没有说话。

    如何处置李永薰在她被擒之后不久就已经决定下来了。正当她昏天黑地的写自述的时候,政治保卫局里仔细研究了她的情况。

    最为简便安全的,当然是秘密处决:李永薰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作为情报来源也很有限。因而政治保卫局的初步意见是处决。

    不过,考虑到临高的性别比例,直接杀死一个青春年少的女性未免暴殄天物。何况她与元老院也没什么势不两立的仇恨。她是个识字的人――这就很有用了,再者至少也可以用来解决一个归化民的婚姻问题。

    当然,就这么释放是不行的――毕竟她目睹了绑架高巡按的行动。就地安置似乎是个合适的安排。只要安排在归化民集中的地方,给她打上“控制使用”的标签,自然有十人团对她进行监控。过个几年形势变了之后,这样的监控也就用不着了。

    对李永薰进行“就地安置”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当柯云将李永薰非常羡慕自己的工作,曾经的理想是当锦衣卫这个情况汇报上去之后,对她的具体工作有了最终的安排。

    李永薰出身锦衣卫家庭,对江湖门道了解很多,据其自述和广州站的汇报中都提到她善于“用刑拷问”,据说还是家传手艺。这立刻引起了周洞天的兴趣。由于这方面的工作属于是“脏活”,元老大多不愿沾手,不论是政治保卫总局还是国家警察,这方面的需求只能通过留用衙役来解决。这些人并不能让周洞天满意――暮气太重,年龄太大,又有积习。只能作为暂时的工具,不能成为有用的新一代人才。

    李永薰年龄小,有家传,下得了手,更要紧的是她对“奉公”很是热衷,有自觉性。从这几点考虑,倒是一个可造之材。

    于是讨论下来,鉴于她的政治鉴定太低,大明社会关系复杂,不能安排到政治保卫总局,而是安排到国家警察工作。

    由于国家警察也是相当要害的强力部门,李咏薰的职务要即便于控制,又能随时发挥专长。冉耀再三考虑之后,将她安排到户籍处工作。

    户籍处本身工作繁重,需要大量人力,安排在这个女性占多数的部门不显山露水,户籍处大多又是文案工作,便于监控。而且户籍处的工作是十小时的正常日班,夜间便可以用来“借调加班”。(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二节 新工作

    听说被安排到国家警察一度让李永薰情绪低落――她见识过东门市上戴着斗笠,黑制服绑腿,腰里挂着个白短棍的“警察”――不要说偷盗抢劫这种“案子”,连吵嘴随地丢垃圾吐痰都管。简直比“比狗管得还宽”。从他们负责的范围来说,大体就是大明衙门里的快班捕役,地地道道的“贱役”。

    “你懂什么,”柯云见她情绪低落,知道她想什么,“国家警察可不是县衙里的快班――是地地道道的元老院直属的强力部门。警察更不是什么贱民,咱们大宋澳洲行在没有贱民的说法。这差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的,多少归化民都抢着想干呢。”

    “这个,警察也算官吗?”李永薰可怜巴巴的问道。

    “当然算啦,你看,你入职之后就授见习警士,干满三个月晋升二级警士――这就是列编了,正儿八经的元老院属下的‘干部’了。按月发薪水,还有各种补贴,每年发制服……你看大明的衙役有这个待遇没有?”

    衙役除了“班头”之外,剩下的无非就是“在册的”正式衙役和“做公的”帮闲。别说官身,连“经制吏”都算不上。至于工资待遇这种东西,衙门是向来不考虑的。

    李永薰有点动心了,“官身”这东西太有吸引力了,纵然是“芝麻官”,好歹也是个“官”呢。她平日里就很羡慕柯云的制服和“奉公”时候那种严肃从容,充满权威的态度――这种“威仪”和大明的官吏完全不一样。

    自己的飞鱼服、绣春刀。还有“腰牌”,说到底不过是“玩笑”罢了,做不得真。临高的警察职位可是实打实的“有官身”。真正的“奉公”。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不愿意,在临高这个澳洲人的老巢里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吗?柯云的“紫明楼正缺人”的话可还在耳边呢。

    “可是我想到姐姐的行人司……”李永薰看着柯云的黑色制服,叹了口气。

    柯云笑了笑:“时间还长,慢慢来。”

    于是李永薰就正式当了“警察”。先填写了“公职人员入编登记表”,然后就被安排进了芳草地的“警政学习班”。由于当时正是国家警察的扩编,警政系统刷新。急需大批人员。李永薰本身能能写会算,又有“家学渊源”,因而没有进三个月的警察短训班。而是进了一年制警政班。

    学习之余,李永薰也几次动过念头给家里和佛山的表姐写信,但是一想到柯云的话她就畏缩了,再者写了又怎么给他们捎去呢?驿站是在澳洲人的掌握之下。这里又没有熟人可以托付。这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在芳草地学习一年对她的改变很大,毕业的时候她成绩优异,随后就被分进了户籍处工作。警衔也晋升到了见习协理员。

    户籍处的工作很是枯燥乏味,虽然她穿上了曾经艳羡的黑色制服,但是每天从事的却是文牍工作。由于中央政务院开始着手建立全岛户籍系统,无数的户籍资料潮水般的涌入户籍处,仅仅制作户籍档案就让整个户籍处忙得昏天黑地。

    原本冉耀等人还指望海南的各个县衙和府衙架阁库收缴来的户籍“黄册”能够给与某种参考。结果却和大图书馆的人说得一样:“参考了之后更糊涂”。已经编撰到天启十几年的“黄册”别说提供不了详细的户籍资料,甚至是一本“亡灵册”:上面满是一百几十岁的百姓。

    尝到了“黄册”的滋味之后。李永薰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对大明的热爱更少了几分。在户籍处除了新培训的员警之外,也有几个留用的各县户房的书办。对澳洲人行事缜密,办事规矩,即使这几个老油子也是不得不承认比自己高明许多:一句话,澳洲人带来推行的一套玩意,比自家祖传的口传心授,视为秘籍的东西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李永薰虽然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多少有怨言,但是她自小耳渲目染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又经历了一年严厉的警政学习,对服从纪律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而且柯云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现,但是十天半月总会和她见个面,聊聊天――显然,柯云对她的“监护”并没有结束。自己若是不处处小心,全力融入澳洲人的体系,紫明楼依然“虚席以待”。

    枯燥的工作里也有些小小的调剂,李永薰在警政学校就被指定“选修”了“审讯学”,这门课程由周洞天亲自讲授。毕业之后就开始了在审讯处的“兼职”服务。

    这种“兼职”不是每天都有。当通讯员默默的送来一张“临时加班通知单”之后,李永薰就知道自己晚间又要忙活了。

    李永薰的兼职就是“审讯”,或者不如说“拷问”。

    审讯处的工作地点在中庭的下面的地下室。厚厚的包着皮革的门永远是关着得,要进入这个地方,都要拉动铃绳,然后门上就会打开一扇小窗,露出警卫审视的眼睛。

    无关人员是不能入内的,即使是李永薰这样经常来“兼职”的人,没有“加班单”也不能入内。

    一旦进入这道大门,就又是一道楼梯,旋转着通向地下室。楼梯的底部是一道由警卫把守的上锁的铁栅门――站在这个地方等候开门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凄厉的尖叫声,除此之外,就是通风管口的嗡嗡声。

    穿过铁栅门,是一条拱形顶的长廊,这里日夜都亮着煤气灯,走廊是水磨石的,两侧铺着排水沟,墙壁全部贴着瓷砖。两侧是一道道的门,门上包着厚厚的皮革垫――上面还开着窥视窗。

    按照通知单的内容,李永薰进入其中的某一间开始她的“协助审讯”工作。

    审讯的对象即有男人也有女人,女人也就罢了,李永薰的家传里就有锦衣卫秘传的“妇刑”,专门折磨拷打女犯之用。但是要她拷打男犯让她一度不太适应: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丝不挂的时候。

    虽然感觉不舒服,她“干活”的时候却毫不迟疑――爹常说:当差就是当差,用不着想。上司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给她上过课的周首长则说:犯人没有男女之分。

    李永薰工作卖力,既有家传手艺,又经过“现代熏陶”,一旦上手之后“业务”马上就熟练起来。不仅因为她“业务”功底扎实,而且还有心理上的优势:在一个男尊女卑风气浓厚的社会中,扒光了被一个年轻女子拷问折磨对许多人来说是极大的羞辱,因而他们崩溃起来就会快得多。很快的,她就在地下室里有了小小的名气――即使是在国家警察和政治保卫局留用的琼州府、县衙门的皂班老公人也对这少女刮目相看:这女孩子真有一手。

    有人已经猜出她应该是“公人”世家出身――她露得那几手绝活绝非一般百姓家所能有。李永薰秉承柯云的嘱咐,对自己的身世家庭从来不敢说。

    夜间加班的成就感小小的调剂了李永薰枯燥的日常工作。加班固然辛苦,但亦有小小的好处――比如能拿到比正常加班高出一半的加班费,这对原本没什么钱财概念的李永薰来说已经变得很重要了。

    李咏薰正式加入国家警察之后,便搬入了专门供给单身警察住宿的宿舍区。这里不用付房租,只需支付水费和煤气费。警察总部还根据上班的班次,发给伙食劵。在吃饭上也所费不多,她又是个单身女子,用不着养家活口,按理说应该手头宽裕。

    然而她却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李永薰和所有脱离了家庭管束在大城市开始独立生活的年轻人一样,很快就迷失在临高的繁华之中了。

    她的家乡南京当然也是当时少有的繁华大城市,但是在物质丰富程度上却远不能和临高相提并论。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东西在这里琳琅满目不说,女性可以随意游逛消费的社会风气令她更快的陷入到享乐主义的消费陷阱中去了。

    她从小衣食无忧,缺少对金钱的忧患意识,在临高又没有家人需要赡养,手头自然散漫。

    先是各种香水、化妆品、小饰品,接着是各种从没吃过的“好吃的”,然后她又喜欢上了购买各种“杂志”。最近是衣服――虽然她几乎每天都穿制服,但是身为女性有着对服装的天生狂热,过去东门市上的成衣品种很少,清一色是各种款式的工作服。后来从消化战利品和回笼货币考虑,临高服装厂开始有意识的制作投放现代款式的“时装”:其中即有按照现代版型修改后的款式,也有根据汉服党人提供的“改良汉服”设计制作得。

    如此一来,李永薰就成了一个临高的“月光族”。地下室里的临时加班就成为她翘首以盼的重要收入补充了。(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三节 夜间娱乐

    “月光族”在临高是很少的,归化民也好,土着也罢,绝大多数出身贫苦。拖家带口的自不必说,就是孤身一人的,也往往克勤克俭,存下每一分流通券。实话说临高的生活是不容易的――元老院支付的工资水平按旧时空的标准来看是相当“刻薄”,只不过在“比烂”这个环节上,本时空的大多数人都是勉强求生,所以显得临高非常有优越性,甚至近乎天堂了。

    李永薰的日子大致按照前半月风风光光,后半月节俭度日的模式运作。柯云总是会在每个月月底即将发工资青黄不接的时候来和她会面,请她吃顿好吃的,再带她出去游逛一番。

    在这种会面中,柯云总是会详细询问她的工作情况,处里的运作和同事们的情况。李永薰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会面结束之后,柯云照例会给一点“礼物”作为鼓励。

    李永薰就这样在国家警察户籍处里干了二年多。随着临高局面的扩大,她的工作日益忙碌,“临时借调”到其他部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已经不再局限于审讯处了。

    大致来说李永薰在国家警察表现出色,充分发挥了“经过教育改造的旧公门人员”的作用,尽管她依然是“控制使用”,至今仍然是一名没有职务的普通的户籍警,警衔却已经晋升到了见习指挥员――相当于军队中的“准尉”,单论行政级别已经和柯云相差无几了。

    李永薰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听家里人的唠叨,自然也不会有人逼着她嫁人了。可是她还是很想家,很想自己的父母。幻想着能不能把家里人也接到临高,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别说回家,连写信都是不可能的。

    再说,自己真写了信又能说什么呢?一想到自己在临高的生活,她心里就暗暗发虚:爹肯定是要气得大发雷霆,拿家法狠狠打自己板子那是一定的了:光这裙子,这头发。还有这些衣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在给澳洲人当差:等于是“背叛朝廷”。虽说澳洲人现在没和朝廷翻脸,可是眼下这局面。其实也和割据一方没啥两样――迟早是要和朝廷开战的。李永薰不是无知乡民,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得:自己这种行为和官兵在辽东投奔鞑子是一个性质。自家爹爹虽然官卑职小,芝麻大的世袭前程,但是一贯“忠”字当头。要是知道自己“投髡”不知道会被气成啥样……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永薰再一次的叹了口气。打开了文件。正准备开始工作,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声响了起来:

    “李组长,这个项目我看不大懂……”

    说话的人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一言一行都透着受过良好教育的痕迹――这是前女仆学校,现在的女子文理学院的毕业生。

    户籍处的工作多得是按部就班的作业,除了要求能读写之外就是细心。其他要求不高,因而女仆学校改制为女子文理学院之后。原来沉淀在校内大批超期的“待分配女仆学员”被分配――国家警察得到了其中相当一部分,大多被用来充实户籍处了。

    李咏薰的资历够老,虽然没有正式职务,也被委任为组长,带领一个小组工作。指导监督这些“新人”工作就是她的首要任务。

    “我来看看。”李永薰接过文件,开始讲解起项目的含义和如何填报,说着说着,她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的皮肤好细嫩,白里透红,即使在专注的表情之下也显得楚楚动人。

    李永薰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样,顿时茫然若失。这种情绪一直伴随到快下班的时候――今天照例不会有临时加班单。

    就在办公室里的摆锤大钟差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一个通讯员却送来了加班通知单。

    李永薰楞了下,接过来一看却是治安处的加班单。通知她参加今晚进行全县治安整肃。

    “来来,今晚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寻个乐子。”

    海兴号里,刚发了工资的王兴隆一边把装着流通券的工资袋塞进了口袋,一边对着林铭挤眉弄眼。

    林铭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两人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闲扯,其中不免就说到临高的种种新鲜玩意。王兴隆便说要带他去去“看看眼”,“见见世面”。林铭倒也无不可――熟悉临高的市情也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虽说如此,他的囊中却谈不上丰厚,他到海兴号上班才几天时间,这个月的工资自然没份――何况他已经预支了工资,下个月还得优先还掌柜的。登岸的时候兑换了笔流通券,但是数额不多,还得备着万一有什么急用。

    不过同事的邀请却不便拒绝,毕竟这位王伙计是他在临高的活地图。多少弄不明白的事情都得靠他帮忙。

    “令妹不要紧吗?”

    “哈哈,我们虽然去得地方女人去不得。不过除了干那事之外还有许多可以享受的。”王兴隆笑道,“再说林兄孤身渡海来此,大约也需要松快松快。”

    林铭嘿嘿干笑了几声,这话倒的确。自从他离开佛山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过去是夜夜笙歌,一妻四妾轮流陪伴,这半年日子过得异常艰辛,活计重,饭没得好好吃,在船上睡觉都不囫囵,连五姑娘都没纳幸过,何况女人了。

    现在一安定下来,积聚日久的**也就涌了出来。说起来倒的确很想要。

    “虽说如此,我这个月还没有工资……”

    “不碍事,我请你就是,下个月换成你请我,咱们的人情就抹平了。”王兴隆满不在乎道,“你放心好了,所费不多。”

    林铭见王兴隆这么说,便不再推辞。

    下了班之后,二人回各自的宿舍稍稍收拾一下,便相约一起出发。林铭走出房门,却见王锦春在院子里晾晒衣服,他微觉尴尬,便匆匆打了个招呼,这边却见王兴隆也走了出来。

    “林兄,你怎么不打扮的体面一些――这样去可是要被姑娘们笑话的。”

    “怎么?又要去外面吃腥啦。”王锦春把湿漉漉的的衣服甩上竹竿。

    “哪里,我是带林兄去见识见识。”王兴隆一点没有林铭的尴尬,“林兄在海上漂泊了半年多,也得去怡情养身一番不是……”

    “哼,我是说你,”王锦春哼了一声,“人林大哥在这儿是孤家寡人,爱干什么干什么。你呢?就打算这么一直住店里混下去?”

    王兴隆忙道:“你放心,我自然有计较,有计较。”

    “有计较个屁,”王锦春啐了一口,“你也不看看东门市这里的房子卖多少钱一平了!只要靠着城铁的土地房子都一天一个价。就算住楼房都得背二十年的贷款,你以为你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呀?”

    “所以要从长计较……”

    “从长计较到现在都没个说法,你当自己还是莱州府的商家少爷呀!家里有得是钱财粮食――咱们兄妹在这里头无片瓦,脚没寸地,过得是没根没底的日子,你就不觉得心虚的慌?”王锦春说得激动起来。

    “回来再议,回来再议……”王兴隆说不过这妹子,赶紧拉了林铭就走。林铭也觉十分尴尬,两人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到得街上,林铭不安道:“我看我们今日竟不必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王兴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是一时的气话。等我们回去了她的气就平了。”

    林铭心道等回来恐怕气更大了才是。不过他既然如此兴致勃勃,也不便扫了他的兴。便说道:“令妹的脾气倒是不小。”

    “她是野惯了。”王兴隆道,“她是我三叔家的孩子,又是庶出。家里没当她小姐养活。三叔在乡下有庄子,打小她就跟着庄子上的小子丫头疯,最是泼辣不过。要不然如何能和我一起从莱州逃出来,满地都是乱兵和尸体,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可怜我全家六十多口人,跑到济南就剩下我们这二个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又笑了笑,“不说这丧气话,好歹大难不死,来到这临高的人间福地――人生苦短啊,臂如朝露,去日苦多,应该尽情享用才是真……”

    “王贤弟这话未免太消沉了些……”林铭原本对登莱之乱毫无认识,只知道叛将作乱,生灵涂炭,至于怎么个生灵涂炭,在繁华又太平的佛山自然是不能体会的。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惨的景象,也不过是路边的饿殍和面有菜色的饥民罢。想到王兴隆兄妹二人从那冰天雪地,满目疮痍的登莱乱地一路逃出的惨状,心中也不免恻然。

    “是,是,林兄教训得是。”王兴隆连连点头,“所以这房子暂时可以不考虑,乐子还是要先找得。”(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四节 河源街

    林铭打着哈哈,既然王兴隆一定要去,自己也不能扫兴。二人结伴而行,一路往文澜河方向去。林铭估摸着王兴隆要去得地方就是那条“河原街”。

    走到半途,忽然下了一场大雨。两人便在路边的茶馆要了一壶茶闲坐躲雨,顺便解决了晚饭。茶馆兼卖各种点心。王兴隆要了一碗临高米粉,吩咐加些牛肉,见林铭不吃,问道:

    “林兄不饿吗?”

    “既去行院,有得是吃食,比这里定然是精细许多。”

    明代的行院不仅仅是妓院,更多的是作为社交场合,吃穿方面堪称是引领“时尚”。

    “林兄,那行院的饭食如何吃得起呀。”王兴隆摇头,“吃一盏茶,比外面喝一杯酒都贵。”

    林铭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了――在广东地面他上行院从来不花钱,佛山自不必说,巴结他去还来不及,就是其他地方也是有富商阔佬会账。

    “贤弟说得是,我一时糊涂了。”

    “看林兄的样子,当初在大陆上大约也很过得去。”王兴隆嘿嘿笑道。

    “见笑,见笑。”林铭勉强笑道,“往事不堪回首。”

    “林兄何必尴尬,在这临高的地面上,多少人都是落魄到走投无路才跑这里来讨生活的……”王兴隆正说着,热腾腾的米粉已经端来,微微发黄的米粉条漂浮在浮着油花的汤汁中,上面散放着牛肉片、酸菜、花生、虾仁之类的配料。看上去满满当当的,很有食欲。

    “林兄也要一碗吧,这东西可是本地特色。”王兴隆说着从桌子上拿起醋壶倒了不少下去。又揭开个瓷罐,从里面连着挖出几勺子油汪汪,红彤彤的的酱料来放在碗里,搅拌了。

    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又香又酸又刺鼻的气味。林铭的心思微微一动,想起了那次澳门之行吃得水煮肉片――也有这么一股刺激的香味。

    “这是辣椒酱――澳洲人带来得新玩意,下饭又开胃。”

    林铭也要了一份米粉,两人吃完米粉雨也停了。街上原本雨水横流。雨一停街面上的水竟然已经泄得干干净净,虽然路面潮湿,却没有半点积水。令林铭暗暗咋舌――即使富庶如佛山,多用青石板铺地,雨后的雨水也泄不干净,地势低洼的陋巷小街上更是积水成潭。泥泞不堪。

    走到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两人信步慢行。王兴隆因为是地主,不时指指点点路上的店铺和风景给予解说。有些林铭看了也不明白的设施也都是解释了一番――不少东西的确都出乎林铭的意料之外:髡贼对城镇的考虑之周全,财力之雄厚,令他暗暗吃惊。他发觉越是看不到,不在意的小地方,髡贼越是肯花钱。

    看着王兴隆的那得意的神情,林铭忽然发觉自己很像第一回进城被城里亲戚带着观光的乡下佬。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行人不多。不过林铭发觉街上气氛明显不对。主要街道路口都有髡贼的警察站岗,除了警察之外。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不时盘查行人,似乎有大案发生。

    “有什么大案子么?”林铭小声问道。

    “怎么,你不看报?”王兴隆有点惊讶的问,继而他又一笑,“对了,林兄才来本地。”

    “看报?邸报么?”

    “这里又不是大明,哪里来邸报。”王兴隆毫不在意的说,“是《临高时报》,本地新闻消息都有报道。我们铺子里也订了一份――大约是钱掌柜拿去了――上面已经有报道了:昨晚的那伙飞贼还有漏网之鱼,正在全城缉拿。”

    “原来如此。”林铭心想这报纸倒是要看看――这样掌握起消息来就方便多了,也用不着到处打听了。他对飞贼的事情很是关注,等不及回去看报纸了,便问道:“邸报……报纸上说那伙飞贼是什么来路了吗?”

    “倒是没说,不过详细消息有了不少:说一共有三十人,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有的还是有字号的积年老贼,”王兴隆有了卖弄的机会顿时兴致勃勃,“他们是分成好几批潜入临高的。可是没想到一到临高就落入了警察的眼里。”

    王兴隆有心卖弄,添油加醋的胡吹了一番。林铭听前因后果,不似有官府的背景,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怕有同行来临高:广东的锦衣卫系统的中下层人员他差不多都见过,里面有熟人就惨了。

    两人边聊边走,一路畅通来到河原街。

    街道上依然是粉灯高挂,粉红的灯光照在青石板路上,说不出的旖旎。王兴隆熟门熟路,引着他往里面走。林铭见这条街并不宽,只能让两辆“澳洲车”并行而已。街道的一面是文澜江的河滩,全是砂石。土堤上种满桃柳杏树,临高冬暖,此时绿芽已萌,枝头上满是花苞。另一边都是二层小楼,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和东门市的街道很是相似。只是店门口没有伙计招呼,显得颇为安静。

    门前挂着帘子,招牌是一式的――大约是同一个地方做得。除了同样的粉色灯笼,照例还有一块黄色的木牌,牌子上大书:风俗业经营许可证。下面又有甲类、乙类、丙类等等,下面又是大食数字。门前没有龟奴妓女拉客招呼,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立牌,写着各种他不懂的词汇:什么毒龙钻、冰火五重天、天女散花……不知何解。旁边还有牌子,罗列着妓女的小像,看上去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啊,全道,你说这家的姑娘如何?服务可有特殊?”

    “不行,差远了。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惊为天人,那女子的肉包可是……走走走,就在前面。”一个穿着髡贼服饰的男人拉着另一个人往前疾走。

    “肉包?女子?服务?”林铭就听见那么几个词。不由得暗暗狐疑,这行院也太奇怪了,莫非是澳洲的习惯?至于“风俗”二字,更是不知何解。

    街上行人甚多,三五成群,说笑喧哗。有的是直奔主题,有的却是犹豫不决,看了一家又一家。间或也有几个醉汉,摇摇晃晃,有的干脆就趴在路边的石凳上呕吐起来。街上除了寻欢客人,亦有许多人力车停歇着等候客人,卖小吃小贩自然就在一旁设摊。

    看得出这里做买卖的人虽然多,秩序却很好,地面亦很清洁。林铭再一看却已经明白,原来这里也有警察值守――一座高高的二层岗亭内,几个警察正在值班。旁边却是一具刑具,用铁链锁着几个倒霉蛋。

    林铭看得正入神,王兴隆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怎么样,这样的花街柳巷你没见识过吧。”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林铭连连点头,他看到路边还有路牌一样的设施,上书“应召站”,下面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得出姿色平平,年龄也不小了。说是妓女,却不招揽顾客,只是默默的坐着。每个人的胸前还挂着一块黄色的纸牌。便小声问道,“这也是……”

    “是,这是个体经营,”王兴隆的嘴里不时冒出新名词来,“行院那是公司实体。”

    “什么?”

    “打个比方,行院就是有字号的铺子,这些个就是小贩。”

    “原来如此。”林铭感到不可思议,“只是这样便行了?半掩门生意没有领家,没有老鸨亦行?”

    “本地不许有半掩门买卖,都要过明路领证,不然就是是‘非法卖淫’,逮住了就得去筛沙子。至于你说得这些完全用不着――本地做生意都很太平,皮肉生意也不例外。”王兴隆笑道,“不过,捐税却不轻。”

    林铭暗道:髡贼还真是寡廉鲜耻,官府居然收起婊子的卖肉钱。他觉得有些不齿。不过这倒是一笔大收入!他对市井百态了解极深,各种生意内幕也很熟悉,知道这皮肉买卖虽然地位卑贱,被人不齿,却是能赚大钱的,以髡贼那种变态的精明,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这里是是丰俭随意。有钱的自然可以去行院;没钱的路边的货色带到旅馆里做一回也算是泄了火。”王兴隆继续说道,“澳洲人每个月还要给烟花女子检查身体,有病治病。真是善行……”

    林铭暗骂:“这算屁个善行。生财有道罢了!”他对髡贼的行为思路此时已经有些明了。大明的官府对待城市、对待做买卖的,都是粗放式的,只要不出事就是不闻不问。有些明明可以获得很大利益的事情,也绝无人去兴办。髡贼却是样样经心,事无巨细都要井井有条。样样都要管。

    难怪他们从小小的东门市方寸之地,不过五年便够席卷闽越,威震海疆。除了坐拥无数奇技淫巧,就是这无孔不入的经营地盘的手段――天下还有哪里能与之相提并论?

    正在沉思不语,王兴隆已经停住了脚步,道:“今天就选这一家吧。”(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五节 夜花

    国家警察总部里,正弥漫着一种紧张感。准备出发执行治安整肃的警员们已经聚集门厅里整装待发。

    按照统一行动前的要求,所有参与人员都得束武装带,佩戴手枪和警棍――即使是户籍处这样的文职部门借调来得人员也不例外。国家警察上班的时候是人人配枪。元老院的警政思维和制度虽然大规模的模仿抄袭旧时空的公安体系和日本警政,但是在运用上却是美国式的,也就是说:毫不忌于使用武力手段。

    除了武器,执行突击和临检工作的人员另外配发专门的“防刺背心”:一件按照棉甲工艺制作的背心,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效果让人生疑,大致是聊胜于无。钢盔是没有,用藤制安全帽代替。

    为了在夜间有效识别,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佩戴红白两色的袖箍。这样规模的行动少不了治安军和临高警备营的人员参与。更大规模整肃行动有时候还会动用博铺的水兵――元老院的警务系统目前依然饱受合格人员匮乏的困扰。凡是大型行动都要搞全系统动员,抽调文职方面的人员临时参与,还得求助于军务总管庭。

    今天的行动是全县行动,整肃的范围不仅包含了县城、东门市和博铺三个主要市镇,其他小市镇和公社所在地都在整肃范围之内。需要的人员很多,不但所有休假全部取消,连不得连续工作48小时的规定也暂停了。

    表面上看,这是为了整顿治安。更重要的是要抓捕前几日大搜捕中漏网的几个武林高手。

    聚集在门厅里的警察们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着。这种“整肃”最近经常进行,规模不一-临高由于外来人口激增,治安压力很大。不得不经常搞这样运动式的“整肃”。对于冉耀等人来说。元老院的警察系统虽然按照17世纪标准已经膨胀到了不像话的巨大规模,但是就21世纪的标准来看还差得很远。更别说这些穿着警察制服的归化民的实际工作能力了。

    “全体立正!”

    随着这一声口令,聚集在门厅里的警察们同时咔擦一声碰了脚后跟立正。潘杰鑫出现在门厅二楼的敞廊上。

    潘杰鑫三十出头,是国家警察刑事侦查处的处长――其实他的本行是经济侦查,原本是某市公安局经济侦查大队的侦查员,因为穿越集团在准备的部分行动惊动了某地的警方,被认为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诈骗。于是潘杰鑫以辞职警察的身份参加穿越为名来卧底。

    在穿越集团里。他被接纳进了治安组。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简直是乐开了花,如此奇诡又富有娱乐性的经济诈骗大案他是第一回遇到。他估摸着最后的案值得过亿――虽然案值不大,但是这个案子太罕见了。足够选入公安教材了。破案之后自己晋升嘉奖那是指日可待。

    d日之后,潘杰鑫差点疯了:晋升嘉奖不用说没了指望,自己就这么在旧时空“人间蒸发”,最后一定是成了“烈士”。家里人得知这个消息会变成什么样。他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干公安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险性。接受卧底任务时候也做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以如此的戏剧性的方式“失踪”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在经历了几天消沉之后,潘杰鑫估计了形势,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对自己其实是来卧底的闭口不谈。正式成了“元老”,也算是炒股炒成了股东。

    既然到了新时空,自然是干本行来得方便,也容易出人头地。于是潘杰鑫就加入了元老院的警察队伍。他原来想继续干自己的本行,但是经济侦查业务由于在本时空的业务量不大。没法单独设置一个部门,在冉耀的建议下就当了刑事侦查处的处长。授予警衔的时候就成了警察地区指挥――他知道这是有意压低了衔:等盘子大了当个警察大区总指挥也是指日可待……

    潘杰鑫身穿羊毛和棉花混纺的高级警察制服,佩戴着系着武装带,配着一支glock手枪,站在二楼俯视众生显得威风凛凛,器宇轩昂。户籍处的一干新来得女警们一个个心头小鹿直撞。

    他审视着下面高高矮矮的归化民警察们,总觉得他们都太瘦了,气色也不大好――除了新近分来的那批文理学院毕业的女户籍警。不过精神面貌倒相当不错。虽然衣着寒碜了点,看上去却没有近代社会照片人物特有的那种猥琐感。

    “报告地区指挥!全体人员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警员大声报告。

    “稍息!”潘杰鑫大声道,“检查武器!”

    下面立刻响起了一阵枪支的响动声,警察的标准武器是1632式左轮枪和霰弹枪,短管米尼这样的大威力步枪已经从警察中撤装了――只保留若干j+标准的高精度米尼步枪作为狙击枪装备。

    随着“检查完毕”的报告,潘杰鑫看了看手表,一挥手:“开始行动!”

    总部的大门立刻打开了,聚集在门厅和走廊里的警察潮水般涌出,大院里已经停满了四轮警用马车,“机动队”则配备有相当稀罕的自行车――在东门市进行机动,自行车比马车要快得多,也方便的多。

    李永薰带着几个户籍处的女警登上了其中一辆马车,今天她的工作是随队清查东门市的风俗营业区。

    在临高,卖淫业,或者按照澳洲式的叫法“风俗业”是合法的,只要领取执照,按章纳税就可以合法经营。不过风俗业只允许在指点地区营业,受到的治安管理也比较严格。

    这次整肃风俗业区是重点的清查区,因为逃犯很有可能按照他们的老习惯,藏匿在风俗区里。在临高从事这行的大多是从大陆过来的旧从业人员,对元老院建立的新社会理解不深,思想难免落后――姐儿鸨儿都爱钞,重金诱惑之下难保没有人顶风作案,藏匿逃犯。

    随着警用马车和自行车涌出警察总部大院,在其他几个地方,整队完毕的日朝治安军各小队也随着命令一起出发,分头控制各处路口和交通要道。对重点清查区域执行全面封锁,不许人进出。

    林铭看着眼前这家行院,看上去和其他行院没什么两样,招牌是“夜花”。门前照例挂着帘子,也有大牌子。王兴隆却是熟门熟路,自顾自的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林铭心道这王兴隆才不过十**岁,来此地冶游却是熟门熟路,真是世风日下!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跟了进去。

    穿过小小的门厅,内里却是别有乾坤,装修典雅精致,一点不输于广州、佛山的行院。却。林铭见墙壁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大招牌,仔细一瞧,多日的海上生活让他马上有了生理反应。只见招牌上绘着一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姿势也就罢了,各式各样的春宫图、秘戏图他见得多了,只是这女子却和那些“赤身的妖精”完全不同,竟似真人一般栩栩如生,凹凸有致。

    林铭在广东见多识广,见识过“西洋画”,知道这是西洋绘法。不过比起西洋绘法下白白胖胖的洋婆子,眼前的女人对他更有诱惑力。

    图上还有一行字:“夜花隆重推出新服务十八式,让你享受王侯般的享受。”

    “王侯般的待遇”,这行院还真敢说,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林兄怎么?想试试这十八式?”

    林铭正要说话,从里面出来一个龟奴来,一脸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大爷,您来了?有相识的姐儿吗?”

    “没有,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你们店里。”王兴隆说道。林铭闻听暗暗着急:这行院最会杀生,若无熟客带领或者是熟稔其中规矩的老客带领,那真是花费千金连杯水也喝不上,还要被妓女龟奴笑话为“瘟生”。他原以为王兴隆是这里是熟客,没想到他也是头一回来――年轻人就是太冒失啊!

    “大爷,您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里可正在搞大酬宾活动,加量不加价。包二位大爷满意。”龟奴一边介绍一边往里带路。

    “什么大酬宾?”林铭问道。

    “哦,那是澳洲人的说法,等一下您就知道了。您小心台阶,这边走。”

    几个转弯两人就被龟奴带到了一个看上去像花厅的地方,里面坐着好几个人,他们抬头看了一眼林铭就又低头喝茶翻看画册了,四周还有几个仆役正在端茶倒水。隐隐约约的还有丝竹之声飘来。

    “大爷,如果没有相熟的姐儿就跟我来。”龟奴小声的对着林铭说道。

    “好。”林铭跟着龟奴穿过花厅继续往里走。

    “二位大爷,一看就知道您二位的气质与众不同。一般的姐儿,我小六就不介绍给大爷您了,我帮您选几个本院的绝品,今天一定给大爷们伺候的满意。”(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六节 澳洲式享受

    林铭知道这是龟奴在讨赏钱,顺便也是摸客人财底的方式。他刚要说话,王兴隆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丢给了小六。小六愈发热情了,将两人带进了一间挂着三个红毛文字的房间。

    屋子里很暗,看得出装修豪华。墙面都是绸子的。只是其中没什么家具,只有几张宽大的椅子围着茶几,另外便是一面非常大的镜子――近乎占据了半面墙。林铭吓了一跳,镜子和玻璃窗一样在临高算是烂大街的东西了。但是面对这么大的能把人全照出来的镜子还是令他非常的震撼。小六扶着林铭坐到了那张大椅子上,柔软舒适又有弹性。林铭知道这玩意是沙发――他在广州和佛山看到有大户买得。

    “大爷,这是澳洲人产的椅子叫沙发,坐着浑身都舒坦!”

    “不错,很舒服。”林铭站了起来又坐了坐。“小六,这么暗的地方怎么选姐儿,你不会糊弄我吧?”

    “哟,大爷,哪敢啊,您先坐着喝茶,小的这就给您叫姐儿来。”说完话,小六便转身出门,须臾端了一盘子茶水点心过来,小声道:“您先慢用,姐儿马上就出来。”

    盘子里的茶点十分精致,更难能可贵的还有切成薄片的西瓜。现在不过是早春时节,居然能有西瓜!林铭暗暗吃惊,要在广东,冬天里吃几条黄瓜、青韭之类不在话下,但是西瓜是闻所未闻的。

    王兴隆拿起一片西瓜就吃,林铭暗暗着急。他知道行院里的规矩,这叫茶盘,别看茶点精致。价钱却不小,一盘茶点抵得上酒楼里一桌上好的席面了。

    照行院里的规矩,吃一口就得付茶盘钱,不动就不用付。

    若是在大明,他林铭下馆子都不给钱,去行院更是赏脸,别说吃几个烂西瓜了。不过这里是临高。锦衣卫的威风耍不开。他怕王兴隆少不经事,不懂规矩乱花钱,到时候付不出来闹起纠纷把髡贼的警察引来。不由急得满脑门子的汗。

    “王贤弟。王贤弟,你怎么先吃了起来?”

    “怎么,不能吃?”王兴隆一脸懵懂。

    “哎!贤弟难道不知道吗?这叫茶盘,吃一口就是好几两银子……”

    王兴隆笑了起来:“林兄不碍事。这里是临高。兴得是澳洲规矩。你尽管吃就是。这是含在服务费里的。只要你买了钟都算在内。”

    “买终?”林铭只知道“送终”,不知道这买终和冶游又有什么干系。

    “是买钟,你且安心,先吃几口垫垫,还有一会时间呢。”王兴隆三口两口吞下一片西瓜,“春光无限,林兄就先好好的欣赏就是。”

    看他胸有成竹,大约是个中老手。林铭既来之则安之,他的确有些口渴。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几口,这茶既不是本地流行的乌龙茶,也不是广东常见的江西、福建茶,茶水发红,几乎黑色,喝下去只觉得茶味浓郁,口感却是甜得,还微微带着酸味。

    “这是红茶,和乌龙茶一般都是澳洲的特产呢。”王兴隆说,“夏天喝加了冰的,更是爽口。”

    林铭肚子里只有一碗临高粉,浓浓的红茶喝下去顿时有些发空,便又取了一块糕点。一尝之下味道不比广州的大店做得差。

    只是就这么面对镜子枯坐到底要做什么?正在狐疑之时,突然镜中光芒大起,镜子里面居然亮了起来。

    林铭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面前的镜子随着光线增强渐渐变得透明,镜中居然出现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房屋,地上都铺满了猩红地毡,米黄色丝绸裱糊的墙面,四角悬着小巧玲珑的粉色玻璃灯,给整间屋子染上了柔润晶莹的光。

    只见三个妙鬓云鬟的少女,都穿得一色的飘逸轻薄的纱裙。说是裙子,其实不过是两块布片而已,一前一后用用绸带束在腰间,两侧是长长的开口,举臂便露乳,抬腿更是臀腿毕现。

    这也罢了,更让林铭流鼻血的是,这纱裙朦胧遮掩下的**和她们做出的种种撩人的姿态。

    林铭浑身都起了生理变化,犹如当初在澳门看波斯舞女跳舞那般――他有半年多不知肉味,一下就来这样的大菜如何支撑得住,心摇神曳之际,只觉得下身一阵热潮涌动,隐隐约约就有破关之势。林铭暗叫不好,立刻移开目光,守住心神,暗暗吐息,这才免予当场崩溃。

    他不敢多看,赶紧喝了几口茶定一定神,王兴隆却又凑过来问道:“林兄看中了哪个?”

    林铭心境稍定,哪里还敢多看,便胡乱道:“左边那个吧。”

    王兴隆拉了一下绳子,镜子里的灯光顿时熄灭了,里面的女子也消失了。林铭不敢起身,只是继续呼吸吐纳,他要好好的平复一下现在的心情,免得出乖露丑。

    “林雄如何?这春光可看得?”王兴隆很是得意。

    林铭默默点点头,好在屋子里光线甚暗――他知道自己的面色一定很是不堪。好在大明衣冠宽袖长袍,下身还未退去的肿胀一点不显眼。

    “两位选得姑娘已经在等候了,请随小的来。”小六笑嘻嘻的进来道,“请问做哪一种套餐?”

    “就选你们这里最常见的好了。”王兴隆摆摆手,“你告诉我房号,我自去就是,你带这位林先生去就是。”

    小六便把林铭引到另一间屋子。这件屋子亮多了,但是陈设非常奇怪:除了简单的柜子之外,屋子里只有一张有白色的床,地面上是黑色的瓷砖铺砌。床边铺着却是雪白的大毛巾。林铭见屋子里没有椅子,只好坐在床上。这床坐上去冰凉,但又不是石头做的,表面就像有层釉一样的东西,床表面浅浅的凹下去了一点。坐上去很不舒服,和沙发根本没法比。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开了,林铭的眼睛一亮,进来是正是在镜子里搔首弄姿的女子,她穿着一件掩襟长袍,腰里束着带子。头发已经松了下来,用发带松松的束着。

    林铭发觉自己居然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想到刚才自己的丑态,不由尴尬的一笑。

    “官人,奴婢给您请安了。”女子说着福了一福,从她身后又转出一个不大的女孩子,在床边放下了手上篮子,又在墙角的熏香炉上点着了一支香,便转身退出去,小心的的带上了门。

    “啊,呵,是。”林敏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这“澳洲荤”果然与众不同,自己这阅遍花丛的欢场老手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官人,请放松点。您大约是第一回来吧?”女子提起篮子,走到一边。路过林铭时还有意无意的那手触碰到林铭敏感部位,“官人今天一定很辛苦了吧,看把您热的,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女子动作时那么的优雅,还带上了一点点挑逗的意味。

    “好,好,好。”林铭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

    “请官人起身,让奴婢服侍您更衣。”

    女子给林铭脱光了衣服,又在她纤纤素手的引领下趴到了那张床上:他发现这床正真好,完全能够贴合自己那身完美的肌肉。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官人,您躺好了,奴婢给您沐浴啦。”说着,一阵水流声,林铭明显觉得有水在往自己背上喷射,但是刚才自己并没有发现这房间里有任何装水的容器和水源啊,正在他费解的时候,林敏感到有一双小手开始在自己的背上游走,从肩膀到脚趾,无处不在,连脚趾头都被洗到,手法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这种享受林铭从未有过,要说家中的几个侍妾伺候他也是尽心竭力了,唯恐他不欢,然而论及手法感受哪有这般惬意。

    接着,水流声停下,背上有被浇上一点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隐隐约约的飘过鼻端,接着他明显感觉到又有什么东西在背上游走,这次肯定不是手。林铭好奇的往身后一看,一对不大但是细腻滑嫩的大白兔出现在眼前,它们正在努力的晃动中并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接着他听到女人嘴里发出的喘息声。林铭立刻感觉自己的下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顿时感到压得好痛。林铭为了保持一定空间屁股不停的扭动着。

    女子可能感到了什么:“官人,翻个身,奴婢给您做个漫游。”

    虽然林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翻了个身,一阵轻松。

    “哎呀,官人果然器宇不凡……好雄伟呀。”女子羞答答的说。

    林铭根本不敢睁眼,他又感受到了水流在身上的流动,好奇心让他睁眼像看一看那个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可是一睁眼,那对明晃晃的大奶就在眼前晃动,这次他看清楚了,这是女子正用自己的一对白兔为他在洗澡。林铭赶紧闭起眼睛,他感到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以下删去十万八千字。(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七节 与小姨子重逢

    却说那林铭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好不舒坦。那姐儿穿着薄纱的裙子,酮体若隐若现倒是比直接**还诱人几倍。林铭觉得自己像一匹宝马,姐儿就像那骑士在自己身上快意驰骋。忽而上下挺动,忽而用腰画圈。林铭只举得全身舒泰,下体酥麻难耐,竟又有要“出货”的迹象。

    林铭也是欢场老手,家中妻妾又多,自诩是百战金刚,哪里想到这髡贼的行院至淫至邪,许多花样都是闻所未闻,还没办正事就弄得他欲仙欲死――刚才的冰火五重天到了三重自己就受不了了,立刻交货。

    好在他半年多不知肉味,“存货”甚多,姐儿稍一逗弄就重振雄风,再次上马。他憋得久了,不动荤腥还好,一动便不可收拾,一钟结束,意犹未尽,又加一钟。

    林铭正在酣战,突然听到楼内有大批人马的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人声吆喝。他顿时一个激灵:莫不是髡贼知道了自己身份,正在抓捕。顿时止住姐儿,将她从身上推了下来。自己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姐儿不解问道:“官人何故停下,奴婢侍候的不好吗?”

    林铭没时间理她,穿好靴子打开窗缝定睛一看。屋外被髡贼团团围住,警察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林铭暗暗心惊,看样子这是全城大索了,这么大的阵仗总不会是为了几个毛贼。他愈想愈担心,有心立刻逃走,却见外面的士兵们火铳在手。不论是跳窗还是爬墙。还没落地就要被人打成筛子。

    再说自己就是跑了也没用,买钟点的时候他已经登记了身份证,警察只要一查客簿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还费这个劲干吗?

    见他如此惊慌,姐儿也是一惊,起身披上袍子,开窗望去见只是警察放心下来。对林铭说:“官人不是本地人。休怕,不过是警察查房,我家是正经营生。每月按时交税按时体检无事的。官人带了行谍没有?就是身份证。”

    林铭道:“带是带了,就怕皂隶刁难。”

    姐儿笑道:“这琼州府不比大明地界。警察从不骚扰小民,只要是奉公守法之人,绝不难为。官人且喝杯茶压压惊。待查房过后再付**。”林铭点头称是,姐儿倒了一碗茶与林铭。两人坐定在床边吃些点心干果。

    一会果然有警察来敲门,姐儿当即开了门。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只听男人吆喝道:“临检。证件都拿出来!”

    林铭有了姐儿的吩咐。拿出身份证来。见那姐儿也从袍子口袋里取出张“黄票”来。林铭正要仔细瞧瞧这“髡贼做公的”如何办事,男警背后却转出个年轻的女子来,亦穿着警察的衣服。林铭一见,顿时吃了一惊:

    这不就是自己千辛万苦跑到临高苦苦寻觅的小姨子么!

    只见她已经脱去了少女的青涩之感,完全是成年女子的样貌,不但较之于过去更高,身材也更加丰满结实,黑色的髡贼“公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裙下露出的小腿上裹着假髡女子常穿得白色袜子,头上是黑色圆软帽。帽墙上缀着银色的星星。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林铭一时间竟呆住了。

    李永薰的目光转过来,看到林铭也愣了一楞,二人赶紧错开目光。林铭已然肯定:来得女警就是小姨子!

    他呆呆的站着,看着小姨子察验黄票,又问了姐儿几句话,还查看了房内设施――这房间甚小,除了一床、一椅一柜之外几乎别无他物,一眼就望到底了――便退了出去,临行出门之前,又望了他一眼。

    这一望,情绪复杂,林铭心绪纷乱正在发愣,却听姐儿招呼道:

    “官人!官人!”

    林铭这才醒悟过来,赶紧一笑。

    “真吓死我了,”姐儿拍了拍胸口,嗔道,“官人你一下就呆住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奴婢还以为……”她顿了顿,“还以为您身体不爽呢……”

    “我没事,”林铭掩饰道,“我最怕做公得了……”

    姐儿吃吃的笑了起来:“看官人的气派,倒不像这般胆小的人呢。”

    林铭干笑了几声,暗道好险!刚才自己的表现十分失态,万一那男警起了疑心,可有一番饥荒可打得。不过他也暗暗吃惊,警察果然没有半点啰唣:要在大明治下别说县里的衙役,就算是自家带队办案查店,店家不拿出点“草鞋钱”,客人不拿出点好处来,少不得要找个理由抓回去“好好款待”一番。髡贼“做公的”竟然如此清廉――难道他们都喝西北风么?

    再者自家的小姨子好歹是军户世袭武职,怎么会甘愿操如此的“贱役”?李永薰的小小理想林铭也不是不知道,那就是当个真正的锦衣卫。当初她还在自己家里穿上自己的公服臭美过。怎么就这么投髡了?

    狐疑归狐疑,林铭见大索的对象不是自己,李永薰虽然当场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叫破,显然心中还有情分在,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心中稍稍安定。

    但是继续鏖战的兴趣却是没有了,正要洗个澡换衣服回去。姐儿都是玲珑心肠,见他意兴索然,立刻跪在他双腿之间俯下身去,林铭只觉得下体一阵酥麻,立刻又来了兴致。

    忽然墙壁上铃声大作,姐儿起身道道:“官人稍坐,这是在叫我们去问话呢,一会奴婢就回来接着伺候。 扰了官人的兴致,一会店里定然会补钟的。官人宽心。”

    林铭见姐儿出去,他微微打开房门,见外面警察已经退去,只有姐儿和龟奴在走廊里奔走。虽然李永薰没有当场叫破,但是一别多年,她又投了髡,不知底细……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自己是锦衣卫试百户,这点小姨子是很清楚的,自己到临高来,李永薰不会以为自己是来寻访她的,必然是认为他是来刺探髡贼军情的。

    万一李永薰被髡贼迷了心窍,把自己举发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汗毛直竖,想要起身结账就走,再一想自己自到临高,步步都有登记。自己住在哪里,在哪里做事,髡贼的“警察”一查就知。这临高处处都要证件,住店要身份证,找活要就业证,连来妓院都要登记身份证,想立刻隐姓埋名躲起来竟是不能!

    不过再一想,刚才李永薰的目光中虽然有惊恐,尚有情意、关切和担心的成分在内。自己和老婆对她不薄――何况林铭也知道她对自己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好感,二人颇有些**。有这些情意在,总不至于太过绝情吧!

    只要她肯为自己隐瞒,自己在临高便还是安全的。下一步就是怎么再和她接触,说服她逃回广州去了。

    林铭想到这里,心已经定了下来。这时姐儿已经回来了,笑嘻嘻的蹲了一个福:“扰了官人的兴致,柜上说了,给官人免费送半个钟。奴婢一定好好的服侍官人。”

    李永薰所在的清查风俗业区的这一队没查到什么可疑人物,午夜前就收兵回总部了。她是属于临时借调加班,填完行动报表之后就可以下班了――明日照例可以补休一天。要在平日,李永薰赶紧就要回宿舍睡觉了。然而她却回到了户籍处。

    户籍处里灯火通明,还有一些人在忙着处理公务。值班警察见她回来不由纳罕。

    “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明天又休息。”李永薰解释着。

    “一点之前必须下班……”

    “好,我知道了。”她连连点头。飞也似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推着手推车的工作人员给她的杯子倒满红茶。李永薰的手捂住自己的面孔,撑在桌子上好几分钟没有动。

    和林铭猜测的一样,李永薰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林铭。尽管他穿着一件宽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表姐夫。

    林铭的出现,在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底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许多纷乱的涟漪。她对这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表姐夫原本是颇有好感的,更别说他还有“锦衣卫”的加成。虽然碍于礼法,不能公然表露,但是对表姐夫偶然的“吃豆腐”行为也并不反感,相反,有时候还故意**,耍弄些小儿女情态来勾引这姐夫。

    然而往日不同此时。现在她既已为澳洲人当差,表姐夫却还是大明的官。林铭此刻突然在临高出现,不问可知是为了澳洲人而来。林铭是佛山的锦衣卫,她知道锦衣卫的办事规矩,打探军情都会选调本地锦衣卫人员。他此来临高一定是为了打探澳洲人的军情,恐怕来打听军情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联想到最近的大搜捕――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案情,但是从出动警力的规模和次数,对审讯口供的需求急如星火就知道上级对这案子非常重视,表姐夫会不会和此案有关?(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八节 寻找表姐夫

    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只要将此事汇报上去,光凭表姐夫这个“锦衣卫试百户”的官职就足够让自己“立功”了,现在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是其中并没有真正有“官身”的人,林铭可是堂堂正正的锦衣卫试百户,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份量和被抓的“杂鱼”完全不同,仅此一件她晋升一级就不成问题,说不定以此为阶还能进政保局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想未免太过无情:别说林铭和她有一段的小小的**,单从亲戚关系来说,他可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在佛山的日子可以说是她少有得自由自在的快乐时光。自己现在却想着要他去献功……

    想到这里她一阵悚然,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再说,要是举发了表姐夫,自家的表姐怎么办?表姐待自己也不薄……

    然而若是不举发,表姐夫一旦被擒……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去。她相当悲观的想到林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落网――李永薰太了解元老院专政机关的厉害了。姐夫想凭借他的那点“江湖经验”在临高混下去那是难上艰难。

    得尽快找到姐夫,劝说他离开临高!否则一旦被捕后果不堪设想。临高虽然没有诏狱,没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北镇抚司”,但是一旦落到政治保卫局的手里,下场绝不会被落入东厂好多少――无非这里的拷问形式更“干净”一点,更不容易要人的命――被定了罪的叛逆分子的小命还要留着被榨取出最后一点价值。最后消耗在矿山和工地上。

    表姐夫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首先就对不起表姐,表姐那里可还有一大家人。失去了这个顶梁柱,家里会变成什么惨样?

    而且姐夫被捕之后,自己和表姐夫之间的亲戚关系就会成为导火线,虽然她和林铭之间的关系在自述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但是瓜前李下,以政保局的一贯作风,自己肯定会作为“关系人”被“停职隔离审查”。

    一想到自己被关在“学习班”里昏天黑地的写“材料”的日子,李永薰不由打了个寒颤。而且自己有了这么个尾巴。接下来会不会让她继续当“警察”就成了未知数,更别说有朝一日进“皇城司”当差了。

    可是,眼下怎么才能找到表姐夫呢?他既然是潜入打探军情。势必化名而来。偌大个临高,常住和流动人口接近二十万人,即使在大明也是少有的大城市了。他再一化名,自己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这难不倒已经在警察机构浸淫了几年的李永薰。元老院警察的办案手法和思路她七七八八也了解一些。结合今天的见闻,她仔细的分析了起来:

    林铭在“夜花”,虽然没有穿自己的衣服,披得是店里的浴袍,但是他依然留有发髻,说明他不是归化民,应该是作为主动移民或者商旅入境的。

    因为没有接受过“净化”,他肯定不在元老院控制下的机构和企业任职。鉴于临高没有乞丐,没有游民。他又会去“夜花”这样的中高档的风月场所,显然林铭是以体面的形象出现的――很可能是化妆为小商人之类。

    既然是以商贩的面目入境,必然会申办临时身份证,不管是租房、住旅馆,都会留下登记。虽然他肯定使用化名,但是即在东门市的风化区消遣,他的下处也应该在东门市,二点结合在一起,应该能查出些子丑寅卯来。

    这些户籍方面的材料都归户籍处管理。这就是近水楼台的好处了。李永薰暗叫侥幸。她拿起已经变凉了的红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站了起来。

    “李姐,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宿舍吧。”发出邀请的是她带得“徒弟”,最近从文理学院分配来得学员,现在和她睡在同一间宿舍里。虽然表面上彼此很客气,但是李永薰就是不喜欢这个女孩子。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完。”李永薰说。

    “徒弟”听话的先走了。李永薰抬头看看了整个办公室,若大干办公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文件,将文件一一归类锁好,这才离开办公室。

    离开办公室之后,她来到国家警察的资料库。资料库设在总部大楼的地下室内,这里安装的都是电灯。走廊里小支数的白炽灯的昏黄灯光照得墙壁影影绰绰,平添了一种神秘感。

    走廊里半明半暗的灯火下,杂乱地堆放着一堆堆、一摞摞、一捆捆的资料和档案。这些都是还没整理归档的材料――本地什么都缺,合格的档案管理员更是闻所未闻,而档案的累积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少得可怜的不专业档案管理员的整理速度。

    值班的档案管理员是一个留用原县衙门架阁库的书办,虽然他的经验和现代档案管理毫不相干,好歹也算“专业人士”,学起新知识来也比较容易掌握,就在这档案库里继续干老本行了。

    按照“澳洲老爷”的规矩,他要李永薰出示证件,尽管这几年来她几乎每周都要来这里一两次。

    他照例仔细查看了证件,仿佛以前从未看过似的,然后面无表情地瞪着李永薰的脸。这个老书办最清楚新主人的喜好,那就是“照章办事”,作为一个“历史有问题”的“留用人员”,他在这方面总是尽心竭力的完美表现自己。

    最后他拿出一张夹在板夹上表格,填写她的名字、警号,最后是查询日期。

    “签个字。”说着把表格和证件一起还了过来。

    李永薰心里有些紧张,她的查询会在登记表上留下记录。不过,她二三天就要来查一次档案,查得档案又和本职工作相关,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签过字,她说道:“我要查询最近三个月内临时身份证发放记录。”

    值班员从自己身边的架子上仔细的查询着,抽出一本厚厚的索引登记簿,他的手指在舌头上舔了一下,很快的翻了起来,没过多久找到了那一页。

    “你要的材料在b/61/l/18-39,跟我来吧。”

    他们来到了b储藏区,一排一排的木制档案柜高耸。值班员很快就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柜子。

    “一共有十二箱文件,你就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内容了?”

    “要查询全部……”李永薰看着这些硕大的纸箱,要是运气不好的话找到天亮都找不出来。

    那些箱子,每一个都有办公桌的大抽屉那么大,一米多深,是由硬纸板做成的。值班员给她找来一辆拖车,把箱子拖到了阅览区,打开了专用的电灯。李永薰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拿出一大摞纸面文件夹,开始检查。

    李永薰知道自己是在大海捞针,证件摄影目前还没有推广开,所以身份证留底资料上是没有照片的,只有指纹。她有又不清楚林铭的化名是什么,这就给查询带来很大难度。她想了想,只能从一份一份的翻看,看哪些比较像。

    她知道的比较清楚的是,林铭必然有佛山口音,所以他登记的“原籍”只能是这附近的府县。其次是他识文断字,又是百户出身,所以十有**登记为“识字”。再加上他的年龄和性别,可以缩小搜索的范围。

    李咏薰从距自己最近的日期开始查找。她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材料,登记者姓名为“林珉”。

    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其他都和表姐夫的形象对得起来:性别、年龄、籍贯和文化水平。只是来源地是“高雄”,这就有点奇怪了,职业登记得是“水手”,可是表姐夫从来也没当过水手……然而再看下去,“林珉”是从一艘广州籍船只“东山居”号上下来的。这似乎又坐实了几分。

    她又细细看了几遍这份“料”不多的登记材料――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了。她想了想,拿起铅笔,在便签条上抄下了“林珉”的临时身份证号码,然后回到柜台。

    “我想查一下这个人的就业登记和户籍登记。”

    值班员接了过来,在身后的索引册和卡片之间忙了一会,又找出了三份材料。

    就业登记很简单,但是李咏薰还是在上面找到了她想要的材料,“林珉”是在东门市的“为民职业介绍所”登记的,这和他出现在东门市的风俗区是对得起来的。再看下面的就业登记材料,“林珉”在登记之后第二天就成了东门市上一家批发商号“海兴号”里的“文书”。

    第二份材料是海兴号的报临时户口的材料:“林珉”作为该字号的员工,已经落户在海兴号的“集体宿舍”内。

    李永薰基本已经确定林珉就是林铭了――昨晚盘问妓女的时候她偶然听有人提到:有一位王姓客人是“海兴号”的伙计。(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九节 改装

    如果能够调阅昨晚的行动纪录,那就一清二楚了,每个“客人”都要登记身份证的。可惜她作为外借的辅助人员无权查看昨晚临检的材料,也不能调阅“夜花”的客人登记册――只有治安处和刑事侦查处有这个权限。

    不过现在掌握的材料也已经足够了。李永薰心想,下一步就是找个机会去海兴号实地认证一下。

    林铭当晚因为发现了小姨子的下落,心情上佳,雄风大振,狠干了好几次,赠送的半个钟之后又加一钟,眼瞧着姐儿渐渐不支,自己的流通券大约快支撑不住了,才恋恋不舍的洗澡更衣走人。

    走到外面大厅,却见王兴隆已经在那里喝茶等候了,见他出来,含笑拱手道:“林兄好是威猛!”

    “那里那里,”林铭赶紧自谦,“不知花销几何……”

    “不多。”王兴隆拿出账单来,林铭看了下稍觉安心,总算没有超过他的能力范围。要是换成在大明的行院,这点开销连姐儿的手都未必摸得到。

    两人各自付账,小六事毕又送来二张小小的粉色名帖,却是招待他们的姐儿的,上面书着花名和店名。背后又有三十天的月历,用红圈勾着不同的日子。

    林铭不解,行院的姐儿给恩客送名帖倒不稀罕,这背后的勾着的日子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月事来潮的日子么?

    “这是她们休息的日子,勾了圈日子不能营业。这是法律规定。”王兴隆解释道。“自然有月事的日子也不能营业。”

    “想不到本地的行院还有休沐假。”林铭感叹。

    传统社会,除了官吏有所谓的休沐假之外,大多数行业的从业人员是没有休息天。最多在年末岁首休息几天。

    “这是澳洲人的规矩,各行各业,每个月最少要休息二天。”王兴隆说。

    “我们店里亦有这假?”

    “敢不遵守澳洲人定的规矩的人都去挖沙子了。”王兴隆微微一笑,“澳洲人最讲‘法制’。我倒觉得他们有些像史书里说得法家。明日就是我等的休息日,所以小弟才敢带兄台来此。不然明日腰酸背痛,神情倦怠,如何做得事情?”

    “原来如此。”两人一路漫游。因为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路上他们被警察的巡逻队又临检了几次。午夜时分才回到店里。从后门开锁进去,王锦春还未睡觉,见他们回来,少不得又把王兴隆埋怨一番。王兴隆任她数落。只是笑嘻嘻的不说话。二人盥洗一番。换过衣服熄灯就寝。

    王兴隆年少无心事,发泄了一番之后又累了,躺到床上没一会就起了鼾声。林铭虽然身子乏了,却无法入睡。

    能够这么快得找到李永薰的下落让他喜出望外,而刚才的对视的一瞥又让他知道小姨子对自己仍有情意在。这让他带小姨子回佛山可能性大为增加。

    她既然已经成了“公门”之人自己要找她多有不便,但是她若要找自己,应该不难。

    只要能见到面,两人就可以计划如何从临高脱逃。他在这里几天。知道临高是来去自由的,离开琼州府不需要特意办什么手续。只要在上船前盖章销证就可以。这里每天都有船前往沿海各处,想回广州并不困难。

    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找自己呢?这点林铭有些吃不透。毕竟李永薰在临高已经二年多了,即能自由活动,逃走的机会相比也是有得,没有逃说明必有苦衷。

    于情于理,李永薰的“投髡”应该是迫不得已:她是世代“忠良之家”的出身,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希望能“报效朝廷”,再者南京还有她的父母家人。

    所以林铭对说服小姨子跑路并不担心,担心的李永薰为什么不跑路,她到底有什么苦衷。

    林铭思索再三,决定乘着明日休息,在东门市几处地方留下锦衣卫的暗记――这套暗记他教过李永薰一些――约她暗中会面。他估摸着,只要她看到暗记,肯定会来和自己相会,毕竟她有深厚的“锦衣卫情结”,用这个暗记,不但可以通知她,也可以勾起她的“初心”来。

    第二天李永薰很早就起来了――她根本就没睡着,天快亮了才阖了一会眼,却梦回当初住在佛山林家,自己和表姐夫、表姐和几位“姨娘”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一一浮现在眼前。醒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湿了一大批枕套。

    宿舍里的空荡荡的,她的舍友兼徒弟左亚美已经去上班了,李永薰浑身酸痛,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急着要找到林铭,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来临高,嘱咐他赶快离开。还要嘱托他为父母家人捎个口信。

    她的制服已经熨烫的平平整整的挂在床头了――这是左亚美的手艺。自从她住进来之后就主动承担了宿舍的卫生工作。这让一直被内务检查点名批评的李永薰终于松了口气。她打小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务活基本不会,每次搞卫生都弄得一团糟。

    左亚美来了之后,原本李永薰还觉得她的摸样不像个做活的人:不仅因为她容貌出众,仪态言行都透出一种少有的气质,让她每每有自惭形愧之感。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干起家务来却特别利索:不仅把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会熨烫衣服――出于最起码的羞耻心,李永薰坚决不让她为自己洗衣服,不过熨烫衣服这件事还是默认了,棉布的制服太容易起皱了!而要她自己熨烫衣服,那简直就是要她纵火了。事实上,她的确为此烧毁过一套制服。

    左亚美的衣服熨得特别平整,不仅如此,几乎没有她不会的家务活。虽说住宿舍不能自己做饭,但是说到“做饭”,她每次都头头是道。至于穿着打扮这样女人的本分事就更别说了。每逢休假的日子两人上街,左亚美总是得到更多的“回头率”。她从不对李永薰的服饰搭配评头论足,但是总是以自己的穿着效果来告诉她:她不会穿衣服!害得李咏薰最近越来越多的穿制服上街了。

    为此,她对左亚美愈来愈讨厌了。这种少女间的嫉妒心当然是不能外露的,表面上,她和左亚美的关系还很不错。

    她看了一眼左亚美的床:已经整理的干净利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上一丝皱褶也没有。换下了的草编拖鞋也摆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下。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却突然发现对面的衣架上挂着一套她从没见过的衣服。

    这是一套“宋款”,大家现在都这么称呼澳洲人带来的新式衣服的款式。李永薰也买过不少。不过这套宋款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紧腰身的深蓝色上衣,上面开着三角形翻领――她知道这叫西装领,有的首长偶尔也会穿这种三角形大开领的宋款上衣。

    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脖子部位松松的挂着一条红色的带子,李咏薰见过芳草地学员戴过类似的东西,是在胸前打成结装饰用的,不过芳草地制服上是一条三角巾。

    下面是一条打褶的呢格子短裙,李咏薰估摸了下,按照左亚美的身高,大概遮不住膝盖――这也太短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衣服,上衣大概是羊毛和棉纱混纺的,质地不厚,但是很挺括,一点不起皱。衬衫是上好的白色丝绸,裙子是进口的薄呢做得。

    这是新上市的宋款衣服?可是李永薰最近还和左亚美一起逛过街,没看到哪家店卖,也没看到她买。

    “真奇怪,这衣服哪来得?”李永薰咕哝着,自顾自的先去盥洗了。

    盥洗完毕,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归化民妇女常穿的连衣裙式的便装换上。又取出一个草编提包,在里面放上一身大明款式的女装,准备在外面找个地方换上,好在她没有剪发,双丫鬟梳着配什么衣服都不会显得突兀。

    临高的非归化民女性在着装上有不少还是保留着“传统款式”,穿着归化民服装的女性会很显眼。

    李永薰匆匆出了门,乘上公共马车直奔东门市而去。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在文水桥换乘站下了车,随后在厕所里换了装,悄悄的进入了东门市。

    这里她经常来,堪称熟门熟路。不过海兴号所在街道不是商业闹市区,她特意在东门市的书报亭内买了一份地图。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店铺。

    她没有直接上前去打听,甚至不敢走得太近。因为海兴号是“挂了号”的。

    被挂了号的店铺受到常年监控,邮件也要定期抽检。

    海兴号做得是土特产购销生意,它的东家是大明商人,所用的掌柜伙计大多未经过“净化”,政治面貌模糊。它的销售渠道主要是在大明,来往的商人也大多是大明来得。

    由于政治保卫总局人力有限,不可能包办一切,所以很多监控工作是由国家警察“协力”的,因而李永薰对这家店铺有些印象。(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节 流莺

    她知道这种级别的监控并不严密,通常不会常年设置暗哨盯着店铺,一般也不在店铺内安置“十人团”。但是她还是很谨慎,先从海兴号前面的街上走过一回,看看周边情况。

    这里不是闹市,行人不多,商铺里更是空荡荡的。李永薰注意到四周并无监控人员,心情稍稍安定,正盘算着怎么和表姐夫建立联系,忽然在路边墙壁上看到几个涂鸦一般的符号。

    李永薰一怔:这是锦衣卫的暗号!

    江湖中人多用暗记符号来联络同行,李永薰对此并不陌生,锦衣卫本来就对这些市井门道有相当的了解,其自身也有一套秘密联络的暗记,不管是暗中办案还是侦查敌情,这都是很有用的工具。

    她在国家警察工作,借调出去“协力”的时候见识过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暗记,但是这套暗记她却是明明白白的,就是锦衣卫的!林铭当年还特意教过她。

    看到这暗记她愈发肯定林珉就是林铭。记号的内容很简单,是召唤同行的:每逢一的晚上在靠近河原街的河边大堤上碰面,以手持柳枝为记。

    怪不得表姐夫会出现在风化区的店铺里!他既然身负侦缉军情的重任,怎么会去**?原本李永薰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结合起来一想倒是释然了。

    看到这个暗记,李永薰不再迟疑,见四下无人,随手拿起地上的煤渣。在下面涂了个回应的暗记,赶紧离开了这里。

    林铭当天晚上看到了回应,喜出望外。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暗记虽然可以写明日期。却没法说清是哪种历法。要是在大明治下,这当然不成问题,可是临高通用的是所谓“公历”,和大明历完全对不上来。出于照顾农民使用,髡贼又有一种“农历”,和“公历”是对照着印在一起的。而这“农历”和大明历也是不同的。

    林铭想了半天,既然李永薰长期在临高生活。本地也无处去找大明历,她肯定会按照髡贼的“公历”行事。

    按照髡贼的“公历”,下一个逢一的日子是一月的二十一日:就在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林铭下班之后盥洗一番,假意说自己要去逛街,一个人出了店门。他现在已经轻车熟路:先到东门市的一家小饭铺里吃了晚饭,接着又逛了一圈。他走得时快时慢。不时驻足观望。进店铺看看,一副很有生活兴致的穷汉逛街的摸样。这样慢慢的兜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天色已晚,听得钟声敲打了六下,再一次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这才悄悄往河原街来。

    林铭随身带着那日姐儿给得名帖,若是有人盘问就以自己要去“夜花”作为借口。

    他悄悄来到河堤旁,这里虽然紧靠着临高的风俗业区。却人迹罕见:女人不会来这里,男人都是直奔主题。谁也没闲情雅致大晚上跑到河边来吹风。

    站在河堤上,可以看到河堤下河原街上灯红酒绿,丝竹盈耳,大堤上却说不出的萧瑟冷清。林铭坐在长椅上,折了一枝柳条在手中把玩,等待着小姨子的到来。

    “真是人生如梦啊……”林铭看着眼前的夜景,不知怎么的有了这样的感慨。自己从离家,漂泊海上,直到来到临高,似乎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原本他对自己能否找到小姨子一直心存疑虑,生怕自己不能寻到她的下落――虽然他只是她的表姐夫,就算是亲戚也是极浅极薄的关系。但是李永薰在自己家的那段日子,又让他无法对她释怀。总觉得对她负有责任。

    正在慨叹,忽然有人说:“大爷,你不去街里玩,一个人坐在这里长吁短叹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人生?”

    林铭心里一紧,他在这里约李永薰接头当了十二万分的心。听闻髡贼亦有自己的东厂和锦衣卫,侦缉功夫十分了得,所以他对每个出现在附近的陌生人都怀着戒心,生怕他们是髡贼的探子。

    定睛一看,却是个脖子上挂着黄票的妓女。虽然灯下年龄看不清楚,但是从她的身材和眼角微微的皱纹看,大约也有三十上下。脸上虽说敷着厚厚的脂粉,样貌却很是过得去,太太丰满,犹如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穿一件轻飘飘的白地红花绸比甲,领扣没有扣,露出那紧紧地裹着胸脯的红抹胸,颇有勾人的魅力。

    雪白的脖子上,却戴着一个黑色的皮环,上面隐隐约约的刻着数码,还缀着一个金属圆环。林铭见到有些“流莺”的脖子上亦有这东西,有的却没有。

    估摸着她大约是来拉自己“生意”的,心中略略安定。他只略略笑了笑,并不答话――只要不搭话,“流莺”自然就会走。

    没想到这“流莺”却不走,笑道:“哥哥莫要如此绝情,我这里可有绝好的物件,保哥哥瞧了喜欢……”

    林铭知道这班“流莺”的手段,无非是把衣服解开,露下**,勾搭嫖客而已。没想到对方并不解衣,转手却拿出一枝柳条来。

    林铭双眼瞳孔顿时缩小,一只手不由自主伸到了腰间――却摸了一个空。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来得不是小姨子,却看得懂他的暗记!

    “流莺”一脸风情万种,自顾自的趴到了他的肩头,“怎么样,哥哥,这物件可是绝好的?”

    林铭片刻之间已经明白过来:临高有自家同行!

    不过,锦衣卫向来不用女人,这女子一定是某位同行的“干事”。见到他召唤同行的暗记之后指派来得。

    林铭知道有同行在此,一点高兴劲头也没有。他此来临高是办“私事”,不论最后成与不成,都是秘密进行的,绝不让他人所知。现在却让同行知道,这就大大地不妥了。

    他没有任务私入敌地,若是有人要徇私报仇,就凭这条就能让他喝一壶的。其次,纵然没人揪这点,同行来临高是什么目的不问可知――他们可没有小姨子要寻找,到时候要他一起出力,自己是帮还是不帮?

    若是帮,临高这里罗网密布,自己参与进去就是找死;若是不帮,对方只要匿名向髡贼举发,自己顷刻就会沦为阶下囚!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发布那个暗号。这几天临高全城大索,显然是有要案――对髡贼来说最大的要案就是朝廷派得细作。自己早该想到有同行在临高。而且几轮搜捕之后一定元气大伤,盼着有人能增援。

    为今之计,只有死不认账一条了。林铭自认来到琼州之后什么也没做,身份还算清白,髡贼的番子再精劲也不至于很快就把他查个底朝天。反正他的身份只有小姨子知道,只要她不咬出来,就算髡贼把自己抓去了也可以抵赖一番。

    至于锦衣卫这面,同行既然只派一个“干事”来接头,显然不是广东本省的,更不会认得自己。而且自己来临高全是秘密行事,不论是同事还是百户所都不知道,就算回到广东之后官面上要扯皮,他也可以完全否认自己来过临高,发过这个暗记。

    何况眼下临高满城大索,搜捕甚急,同行就算恼怒,也不见得敢节外生枝。

    他多年在锦衣卫办案,经验丰富,瞬间就理顺了得失,转瞬面色就缓了下来,依旧不言不语,做出一副不明白,看不懂,不理不睬的摸样。

    那女子见他一言不发,却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柳条你竟也瞧不见?”

    “姑娘,我没有这个兴致,你去别处做生意吧,走吧!”他说的很是大声――若是李永薰已经来到附近,这可以提醒她这里有变,立刻走人。

    “你什么意思?!”“流莺”果然是外行,见他根本不接头,顿时跳了起来,“既然是你要约人,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林铭故意装糊涂,大声道:“姑娘,我可没说一句话,都是你自己兜上来得,我都说了,我没这个兴趣,去别处做生意吧!”

    这样一来,原本静悄悄的河堤变得喧闹起来了,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两名巡街的黑衣警员已经从大堤下面跑了上来。

    “干什么?”有人喝问道。

    “流莺”见势不妙,转头就要跑,另一个警员已经从侧面拦住她的去路,亮出白色的警棍:“蹲下!老实点!”

    “流莺”看上去极怕警察,立刻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另一人拦住林铭的去路,右手抬到头侧啪地敬了个礼,道,“这位先生,麻烦配合一下,出示下您的证件,谢谢。”

    林铭心里甚是紧张,却也尽力稳住自己,不让这份紧张表现出来。他这是在赌,万一这妞吵闹出来,自己就会身陷险境。不过,他已经衡量过,觉得自己赌赢很大。陪着笑双手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上去。那巡警接过来,一面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地核对了一番,又交还给他,问道:

    “什么事?”(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一节 鱼饵?

    “我在这里闲坐……这女人非要招揽生意,我不理她,她还要大喊大叫……”

    “有这回事?!”警察转头问“流莺”。

    “流莺”狠狠的瞪了林铭一眼:“没有的事!是他要我伺候,又不肯花钱。”

    “这里是非营业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警察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项圈上,没有好气的问道,“你的黄票呢?”

    “流莺”自知理亏,只好将黄票交了出来。

    警察看了看黄票,念了起来:“忻那春――果然是个‘非国民’。”他说到“非国民”的时候一脸鄙夷,“违规营业、非法拉客。就凭这二条,你这是又准备屁股吃五十鞭子休息几天了。明天等着上治安法庭吧。”

    忻那春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恐惧来,可想而知这五十鞭子不是那么好挨得。

    这边警察做了记录,记下了他的临时身份证号码,让他签了个字。

    “这位先生你可以自便了,她已经违反了《风俗营业条例》,其他就不用说了。”警察说着将她的黄票收到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根绳子系在忻那春脖颈的颈环上,牵着走了。林铭恍然大悟:原来颈环派这个用处。

    林铭匆匆离开了河堤,心中暗暗忧虑:这警察来得也太快了吧!焉知是不是个圈套?锦衣卫的暗记虽然是内部的秘密,但是听闻这些年来卫内出去执行任务失踪的不少,不少固然是殉国而死。其中失手被擒的、叛国投敌也不会完全没有,这套暗记不知道有无泄露出去?

    不过,听闻卫里的人马大多是去辽东。当初奢安之乱的时候也有到云贵的,没听说有派到海南的――这几年除了“海贼祸乱广州”算是惊扰官府之外,其他时候广东全境都是“太平无事”。谁也不会没事找事的派人去临高。他相信李永薰不会把这“压箱底”的东西交给髡贼的。

    想到这里他内心稍安,回去的路上他去了一趟河原街,发现警察驻扎所的确距离自己约会地点很近。如果警察在街上巡逻的话,听到声音赶过来还是有可能的――虽然有太过积极之嫌。

    不过,如果髡贼真得怀疑他的话。大约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按照林铭在锦衣卫当差的思路,有嫌疑的抓来严刑拷打就是了――什么口供得不到?

    只是自己这么一来。就把同行给得罪了。那“干事”他倒不担心,从刚才的情形看,忻那春应该是同行在当地发展的,既然愿意在髡贼治下干这杀头的买卖。应该知道轻重。不会胡乱攀咬。

    至于这位没有露面的同行倒是个隐患,万一他能活着回去,在广东遇到自己,到时候扯起皮来倒是件极大的麻烦事。

    最好就让他无声无息的在临高消失掉。林铭暗想,绝不能让他坏了自己和小姨子的好事。

    想到这里,他绕了个圈子,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回到了海兴号。

    第二天。他照常工作。到傍晚下班之后,佯装散步。又去了当初小姨子给她回应暗号的地方。暗号旁果然又添了一条:大堤上不安全。

    显然,昨晚李永薰已经去过大堤,因为知道不安全,她不会再去了。林铭暗暗点头:小姨子果然很有天赋,当初他教她使用暗记的几点注意点她都记住了。

    现在林铭微微发愁,临高即有同行,自己的暗记就成了透明的。若是再发出暗记约小姨子见面,同行若是知趣还好,万一是个愣头青,非要和他联络上“效忠朝廷”,这倒成了件麻烦事。

    不过,联络李永薰见面的事情只能暂停了。好在他们已经联络上,再见面就不是难题。林铭决定,先观察几天看看。只要自己不发出新得暗记,李永薰是不会主动来联络自己的。

    李永薰那天晚上也去了大堤,不过她到得要稍微晚一些。发觉大堤上有警察,她立刻就离开了那里。第二天上班之后,她马上去查看了昨晚的治安简报,果然发现昨晚大堤上发生一次治安案件:妓女忻那春“超区域营业”、“非法拉客”,被河原街的警察驻在所拘留,今天移送治安法庭。

    这种小微案件在临高很常见,处理也比较简单,治安法庭一天可以判上几十个。像这个忻那春无非是在法庭刑务所打五十鞭子,再锁在河原街上示众几天。

    显然,昨晚林铭一定是被这个妓女拉客引起了纠纷。

    不过这忻那春为什么这么大胆?“超区域营业”、“非法拉客”这种事不是没有,但是一般都发生在警力较为薄弱的偏僻地区,在河原大堤这样警察驻在所近在咫尺的地方干这种事,未免太过大胆了――刑务所专门执刑的几个警察都是过去壮班的老衙役,一鞭子下去就能让人疼得面目扭曲,连叫都叫不出声。三鞭子抽出内伤,十鞭子要人性命也不是难事。最是厉害不过。而且对黄票妓女来说,一旦受刑,不管是否要示众,至少要五六天不能接客,对于“自营业”的妓女来说,这笔收入的损失是很大的。

    李永薰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忻那春恐怕不是普通妓女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政治保卫局在“钓鱼”?李永薰的心情一下紧张起来。锦衣卫的暗号系统,她的确是没有交代出来。但是这不代表髡贼就肯定不知道这些暗号。锦衣卫是个庞大臃肿的机构,成员很多,万一保卫局从某个渠道得知了暗号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抽紧了。要真是这样,不但林铭危矣,连自己也身在不测之中。

    想到自己一旦被政治保卫局抓去,送到地下室审问,犹如自己曾经审讯过的那些人犯一样被剥光了捆在拷问架上……

    李永薰只觉得小腹发坠,背后直冒冷汗。她心里瞬间闪过自首举发的念头。

    莫慌,莫慌,她定住心神,眼下还没证据说明忻那春就是政治保卫局的“鱼饵”。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要证明这点。

    如何证明呢?她虽然警衔不低,但是职务只是个户籍处的办事员。而且也没有正当理由去查黄票妓女的档案。

    要查当然可以,毕竟妓女也是有户口,领身份证的。但是查询会留下记录,对景起来就是证据!

    李永薰考虑再三,只有去治安法庭的刑务所看看了。如果忻那春真是“鱼饵”,要么根本就不会执行,要么执行起来虚应故事――这些衙役的手段瞒不了她。

    去治安法庭是户籍处的工作内容之一,每天判决犯人之后,户籍处就要根据判决结果进行重新登记。犯人凡是被判处“送劳动营改造”的,不管去几个月,都要注销本地户口和身份证,办理迁徙手续――一条龙服务。

    这种例行公事,一般都是安排给那些“新人”轮流去做得。

    “还好,我这里正好有个新人。”她想。

    李永薰去找副处长,提出今天自己带左亚美去治安法庭。

    “让她一个人去不行么?”副处长有点为难,“你的事情还有一大堆……”

    “她还没有去做过这项工作,我带着她去熟悉下。”李永薰面不改色,“我的工作不要紧,休息日加个班就能赶完了。”

    得到准许之后,她立刻叫来左亚美,带上相关表格和登记本,前往治安法庭。

    因为并非紧急公务,不能派警用马车,也不能使用自行车――李永薰对这个玩意很好奇,费了好大的力气学会。可惜平日里很少有机会骑车。

    两人只能安步当车,坐公共马车前往。

    临高的治安法庭原本设在东门市的商馆,随着案件增多,仲裁庭对法庭做了分工,商馆里审判庭只负责经济和民事案件,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各自成立了新得审判庭。

    治安法庭依旧设在东门市――这里的治安案件最多,便于就近处理,同时也有“威慑”的含义在内。

    新治安法庭面积很大,不但有多个审判庭可以同时审理案件,还设有刑务所,用来短期拘押犯人和执行体刑。对于一些诸如随地吐痰、乱丢垃圾、乱涂乱画之类的小微案件,抓去劳改过于严苛,再者目前他们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低级劳动力――捆在刑架上屁股上抽上几十鞭子效果更好。

    她们来到了一间专门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堆起了不少份上午已经结案的判决书――治安法庭早晨七点就开始工作了。李永薰一面教左亚美如何办理手续,一面透过玻璃窗注意着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里是排着队的是等候上审判庭的犯人们。他们一个个面色委顿,坐在院子两侧的廊檐下,几个警察抽着烟卷监视着。

    忻那春的判决书是不会在这里的――她的罪名不至于去“劳动改造”。因而她若不是已经执行完毕,就一定在等候的队伍里。

    李永薰指导着左亚美做了几份材料,见没什么错谬,便借口有事,一个人出了办公室。(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二节 刑务所

    办公室的位置在二楼,站在二楼的敞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原子里的情况。院子面向大街的墙壁是锻铁的栏杆,上面攀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基本全是土著百姓,归化民可没这么空闲。

    传统社会文化社会极度贫乏,看审看杀头都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看审这种乐趣已经没有了――法庭上只说话不打板子不上夹棍,可看性差了许多,至于砍头这种刺激性的活动也没有了,澳洲人虽然也当众执行死刑,却是直接吧人挂在架子上一拉跳板门掉下去就完事了,死囚连踢腿挣扎都来不及就直接挂挺了,刺激性远不如人头落地鲜血直喷那么强。

    幸好治安法庭每天公开执行的鞭刑弥补了这一缺口。治安法庭的刑务所院子外每天人头簇动。

    以她的任务来说,去要一份今天审理的所有案子的犯人名单并不为过,但是她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了,自己看着就知道了。反正每天公开执行的鞭刑到中午前就结束了,只要自己留心,很容易看到有没有忻那春。

    此刻铁栏杆外已经观众云集了。李永薰把目光投向了院子中间的木台上。上面安装着拘束囚犯四肢和身体的刑架。一个囚犯刚刚从上面被解下来,下体**着,被两个警察架着,步履蹒跚,痛苦的喘着粗气,屁股和大腿上鲜血淋漓,鞭痕裂开,皮肉翻卷起来。看上去血肉模糊。

    李永薰并没有觉得异样,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别看鲜血淋漓,其实伤得并不重。到润世堂买一帖伤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忽然她听到一阵骚动声,外面的人群似乎一下兴奋起来,指指点点的低声说着什么,原本已经露出厌倦神情的人一下都来了精神,全部朝平台望去。

    李永薰知道下一个执行的一定是个女犯,所以围观群众才会突然之间热情高涨――和衙门看审的时候奸案总是有最多的人围观一样。

    从这反映的热烈程度看。被执行的女犯多半是个年轻女人。她假作无聊的踱着步,果然从屋子里出来了两名女警,牵着一个女人――材丰满。年龄大概二十**这岁,没有被捆绑,除了颈圈上挂着的绳子,没有其他戒具在身。李永薰一怔。脖子上戴颈圈。是从事“风俗业”的“非国民”女子的强制性标记。

    忻那春是个“非国民”?李永薰紧张起来。

    在元老院的统治下是没有贱民这个说法的,从大明渡海来得百姓,不管是否净化当归化民,一概不问良贱。

    但是在元老院治下却有着“非国民”这一奇特的产物。

    这些非国民大多是是琼州治安战后产生,也有一部分是沿海剿匪的产物。简单说来,他们是“匪属”。

    虽然元老号称“不祸及家眷”、“不搞株连”,但这只是从法律层面上,满门抄斩、男人砍头女人为娼之类的事情是没有了。但是打入另册却是免不了的。

    虽然没有明文歧视他们的政策,但是在各种内部控制中对“非国民”是有着限制的。而且警察和政治保卫局对他们的监控管理也很严格。因而大多数“非国民”处于社会的下层。年轻女人从事风俗业的很多。

    如果忻那春是“非国民”。她是鱼饵的可能性很小。一般来说政治保卫局是不会用“历史有问题”的人。不过,这也很难说,身份的可能假得――即使是真得,为了办案运用一个妓女也没什么大不了。

    女警把她带上了台子,解开了绳子,让她面向广场站好。随后一个女警拿起喇叭,宣读起手里的判决书。

    李永薰站得稍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也听到了“忻那春”、“风俗业自营业”这几个字。她屏住了呼吸――既然被带出来宣判,接下来肯定要执行鞭刑,那么这个人就不大可能是鱼饵了。

    女察打开枷板――枷板上有三个洞口,正好用来锁住犯人的头和双手,一旦合拢锁好,犯人就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弯下腰摆出受刑的姿势。忻那春试图挣扎,立刻遭来一阵呵斥。随后就被锁了起来。

    一个穿着警察制服,却没有束武装带的人拿着鞭子走上台阶,直冲着忻那春的背后走过来。随着他的手一挥,忻那春的衣服被撕扯下来,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人们的脖子顿时拉长了。

    李永薰喉咙一阵发干,拷打女犯对她来说不算稀罕事,男人的**她也见识的多了,只不过那都是在密室里,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被剥掉衣服,露出隐密的部位――即使是个妓女,也是一件极度羞耻的事情。

    按照大明衙门里的规矩,杖刑囚犯的时候,女犯可以不去底衣,以稍存体面。但是妓女和牵扯到通奸的女犯不在此列。不过,公堂审案到底距离看审的人群有一段距离,何况人是趴着的,不是这样站着受刑犹如展览一般了。

    第一鞭重重地打下来了,忻那春的脸上一阵痉挛。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走了几步,换了一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忻那春的臀部――她可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只是想观察下是否是真打。肌肤上已经有了一道紫黑色耸起的棱子:这绝对是真打,不是“杖头着地”的把戏――这种作弊的事情瞒不过她,既然是真打,忻那春是鱼饵的可能性又少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抽法,五十鞭子之后,忻那春的臀部肯定会留下“板花”。所谓“板花”就是受了鞭杖之刑伤口结疤之后留下的痕迹。女人若是臀部有板花,等于宣告她曾经作奸犯科,即使从良都不见得有人要。如果她是给澳洲人做鱼饵行苦肉计,这代价可太大了。

    这下李永薰心里就有点迷糊了:既然不是鱼饵,她干嘛冒着受这种罪的危险去大堤上“非法拉客”?表姐夫虽然是风流人物,也经常出入行院,但是从不沾暗娼流莺的边。去河原街享受下澳洲人的“大宝剑”还在情理之中,和站街女勾搭绝无可能。

    莫非她真得是一时发昏去勾引林铭?李永薰心里暗暗嘀咕。正在这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喊她:

    “见习协理员同志!”

    李永薰的思绪被打断了,她赶紧转过身来,见是左亚美:

    “什么事?”

    “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李永薰回到了办公室,两人继续讨论工作一直到治安法庭的工作全部结束,她们又一起处理完全部文书,这才一起返回警察局。

    晚上没有加班通知,李永薰在办公室多留了一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其实她的目的是等着晚间的治安通报:一切如常,没有可能和林铭有关的事情发生。她内心稍稍安定,看来政治保卫局还没有盯上他。

    回到了宿舍,却看到左亚美正在梳妆打扮。她的发型是纯粹的“澳洲式”,长发飘飘却又一丝不乱,不知道用得什么法子,李永薰只知道她每周都要消失半天,然后回来头发就“焕然一新”了,这让她对这个左亚美有点“神秘”的感觉。

    至于那“女子文理学院”――她自己在芳草地上过一年警政班,从来没听说过临高还有这么个学校。这些“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也是去年才突然间一下子冒出来,填充到各个部门的,原先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学校。

    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仅容貌都在中人之上,仪态举止更是典雅大方――不是那种闺阁千金式的腼腆含蓄,但是一言一行,都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李永薰不时会有小小的自卑感。

    除此之外,她们的服饰用品常常有一些其他人没有,街面上也买不到的东西。因而有人谣传文理学院的学生其实是“首长”的女儿。不过那些接触过学习院内的“小元老”的归化民说虽然多少有些相似,但是又不一样。

    要说真正相似的,应该说是首长们的女仆们。不过,把二者联系起来有些不妥,再者深入的讨论首长的身边人多少是件有危险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人深究下去。

    李永薰家时代当差,深知“当差的人永远要嘴紧”,所以从来不参与这种议论。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对左亚美和她那群同学没有任何的疑惑。她们时而会合法的消失几天,官方理由是“出差”。但是李永薰知道她们根本没出差--每次左亚美“出差”回来都是“容光焕发”,一点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李永薰有点吃惊。

    “嗯,临时通知,今晚出差。”左亚美侧着头,用一把发刷快速的刷着头发,“后天早晨回来。”

    左亚美说完之后换上了那套挂在床边的“澳服”。李永薰原本还觉得这套衣服穿着是不是有点奇怪,这回却忍不住暗暗羡慕:真漂亮!(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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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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