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兄弟殇
答案出现了,可并不是安虎子真正想要的,他宁愿吴复中此刻抵死否认,无论他的辩驳是多么的蹩脚安虎子都会选择相信,可偏偏吴复中却承认的这般痛快。www.uu234.ccwww.uu234.cc
安虎子心中复杂至极,就像是他曾经说的那样他真的不怎么恨张士诚,因为他觉得张士诚的后人也应该恨老朱,包括自己那个挖张士诚墙角的老子。
对张士诚的后人那就更谈不上恨了,可是心头隐隐的有一种被愚弄蒙骗的感觉让他恼恨至极,蒙骗他的还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人,不,是两个人!
他心中空虚的厉害,神情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世间的真真假假,伸出手指冲着地上的老乞丐勾了勾。
老乞丐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过去求道:“军爷,他承认了。小人没有骗您,就饶了小人……呃”
一只大手像是铁钳一样卡住了老乞丐的脖子,老乞丐两只苍老肮脏的手抓着安虎子的大手极力的挣扎着,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隐约的一声脆响一丝鲜血混着口水从他的嘴角溢出,两腿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安同知真是好手段,杀个人就如碾死一蝼蚁,下面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吴复中说着缓缓的昂起了脖子。
“呵呵……”安虎子却低着头一阵冷笑,重重的鼻音满满的苦涩,“莫非这些年你为我做的都是假的吗?是替你的父亲做的补偿吗?”
吴复中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安虎子咬着牙恨恨的回道:“可我为你做的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从未夹杂其他!”
他说完就拎起老乞丐的尸体塞回箱子里,“公爷对我有再造之恩,为了他也不能留着这老杂毛,所以你也不必承我的情!”
他随手拿了筷子将木箱拴上,一手拉住箱子上的铁环,道:“明天一早,我就乘火车回应天了,你好自为之最好能早日离开苏州这是非之地。”
安虎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木箱子被他拖在地上吱吱啦啦的声音极为的刺耳,一直到了院门边上安虎子放下木箱子,正要叫外面的两个属下把木箱子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烛火明亮的书房里吴复中已经倒在了地上,心头猛地一抽,三步化作两步猛地冲了回去。
只见吴复中趴在地上,在他的身下是肆意流淌的鲜血,安虎子只觉得头脑之中嗡的一声响,他连忙跪到地上的将吴复中的身体翻过来,只见吴复中的腹部插着一柄剪刀已经没至手柄。
安虎子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你这是做什么!你傻啊!”
吴复中眯着眼睛嘴角带笑呻吟道:“我……我活着本就是……是为了父王……还债的,父王……父王欠苏州百姓的……已经还了,只差虎子哥……这一笔,如今求仁得仁,没……没什么遗憾了。”
安虎子已是涕泪横流,“谁要你还债啊!我就是一时气你哄我这么些年,莫要再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来……来不及了!听我……我说……”吴复中伸出沾血的手去摸安虎子的脸,“虎子哥,不要恨我父王也不要恨我,更不要造孽让子孙背债……”
安虎子握着吴复中的冰冷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不恨你,我那里恨你啊!现在只恨我自己……”另外一只手去捂伤口,可是血还是没命的往外流。
“俏儿……俏儿替我抚养……”话说到一半,吴复中身子一僵一口鲜血喷在安虎子脸上,两眼紧闭再没了气息。
“啊”一声撕心离肺夹杂着无限的悔意嘶吼响彻苏州府衙……(想骂字丑的可以开始了)
头顶的灯光忽闪了两下,偌大的谨身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元生连忙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火柴在黑暗中摸索着嗤啦一声擦燃,点着烛台上的蜡烛。
老朱正抬着头望着头顶的灯罩,“什么狗屁玩意儿,前天不是刚换了吗,怎得又坏了,元生这一个灯泡多少钱啊?”
“市面上是三百文一个,不过元宵节的时候突然降价只要一百文,宫里的采办了很多,省了不少的银钱。”
老朱鼻子里头哼了一声,“什么降价,八成是出了新东西了,这是变着法的出货呢。”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昨日灯泡作坊送了好些新的样品来,说是这新货更亮堂耐用,一个月内坏了的包退包换,一个只要四百文。”
“四百文能买多少蜡烛,朕就是同时点上三五支又能用多少钱,真是黑心肠,以后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也莫要买他们的东西。”
“奴婢知道,可是架不住娘娘们催促,奴婢也是没法子啊!”
“自打皇后去了,这些女人真是越来越奢靡了。罢了,元生给朕换上吧,让朕瞧瞧他们的新东西到底如何。”
“奴婢这就去拿!”元生转身去了后殿拿了一个新灯泡出来,他踩着凳子拉掉开关把灯罩下面坏了灯泡换掉,重新的打开开关。
炫目的光芒照的老朱一阵眼花,他连忙的低下头揉了揉的眼睛,看看奏折上的字,喜道:“确实比从前亮堂了许多,以朕的眼力怕是以后少不得它了。”
年已七十的的老朱满头银发,面上的皱纹却是不显,有点鹤发童颜的味道,若是懂医术的人便知道其实是老朱脸上浮肿而已。
“陛下若眼睛不适便早点休息吧。”
老朱看看一旁不多的奏折,“没剩几本了朕熬得住,批完了便去睡觉。”他说着拿过下一本奏折,谁知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这混账前些时候给那些写反诗的读书人求情,眼下又给曾秉正求情,这是存心跟朕过不去!”
“混账”在老朱这里是对某个特定人选的称呼,听老朱这般骂人元生便知道马度又让老朱不开心了。
元生捡起地上的奏章放回龙案上,劝道:“皇上息怒莫要为这样的小事伤了龙体,为曾银台上本求情的官员多了去了,国舅爷也是顺带着上一本。”
“他哪里是顺带着,他还让人把曾秉正的女儿赎了出来,他是存心跟朕过不去!”
“曾银台女儿才四岁确实可怜,国舅爷也是一片好心……”
啪!
老朱抬手就一巴掌将元生抽倒在地,冷声问道:“你也给姓曾的求情?”
元生连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叩首道:“奴婢只是阉人不敢干政!”
“知道就好!姓曾好歹也是三品大员竟然卖女儿凑盘缠,他不要脸面也就罢了,可把朕的脸一块丢尽了,朕何曾短过他的俸禄,老实的跟朕说没钱,朕会不赐给他还乡盘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判他个宫刑已是便宜他了!”
“没让姓曾的进宫与奴婢作伴确实便宜他了!”
“哼!继续跪着吧!”老朱坐下继续的翻看奏折,将手上这本奏折看完就扔到元生身前,“这是江西道监察御史递上来的,你自己看!”
第845 地球的另一端
听说是江西道监察御史的奏章,元生连忙的捡起来翻看,只瞧了一眼他的手就哆嗦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奴婢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是这监察御史冤枉奴婢的儿子!”
老朱嘿嘿的冷笑,“你的儿子你自己还清楚?前些年在常州任知府时贪墨给农人的征地补偿时你不是也说不可能吗,可最后结果又如何!
你在朕的面前磕破了脑袋,朕没有罚他只降了他两级改任他做江西按察使司佥事,他不知悔改却变本加厉,竟渎职枉法干起替换死囚草菅人命的勾当来了,真是好样的!”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是元生有时候真得看不懂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过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即便成了阉人也自认行得正坐得直,难道自家儿子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虽然嘴上在替儿子喊冤,可是心里半点谱都没有,有了常州的案子做先例,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这江西道监察御史的弹劾是空穴来风。www.xuu234.cc
元生膝行道老朱的身前,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嘭嘭作响,用得力量很大不大一会儿就见了血,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好不可怜。
“你求朕也无用,朕能给你的最大恩典便是不让锦衣卫行事,而是按照朝廷律令一步步的审结,你可以在一旁看着是不是不公,最后结果若是不如你意,你可不能怨朕!”
元生立刻哭嚎道:“陛下不能啊!”
老朱扭过头恶狠狠的咆哮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的儿子犯了错朕一样会惩戒,可却已经对你的儿子留过一次情了,你还要朕怎样!”
“奴婢您就饶过富贵一回吧,奴婢不让他做官了就把他打发回老家,把他流放云南、琼州,即便是海外也成啊,奴婢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不能没人养老送终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吧,呜呜……”
“你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不可怜啦!你也是穷苦出身,如今屁股换了位子就忘本吗!”老朱怒不可遏一脚将元生踹翻在地。
元生打了个滚立刻爬起来,膝行到的老朱的跟前,“是是是!老奴不该忘本,只求皇上念在年少的时交情再饶富贵一回,奴婢自阉入宫日日夜夜伺候陛下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再恩赐奴婢一回吧。”
老朱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自朕在淮右起兵直至平定天下,中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有朕的同乡发小,有义子袍泽,有亲朋好友,还有千千万万朕都不知道姓名的普通士卒。
他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更甚者客死他乡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留下,很多人都没有机会见到大明立国,更没有机会享受朕的荣华富贵。
你知道朕最看重皇后,可皇后的唯一的亲人也要战洪都、入草原、下东海,鄱阳湖上险死还生差点变成了个痴儿。
即使不打仗了他也要给朕培养人才,变着法的给朕捞银子,还要时不时的被朕算计压榨。”
“而你!”老朱突然俯身揪住元生的衣领与之四目相对,“而你只凭着胯下一刀就可以侍立君侧,改换门庭,让家人过了三十年好日子不觉得自己的便宜占大了吗!”
老朱恨恨把元生扔了出去,“你应该去皇宫西边的营地瞧瞧,见了那些没了手脚无儿无女只能靠着宫中奉养的老卒,再来跟朕谈功劳苦劳!”
元生面无表情木然的爬起来重新的跪倒,五体投地高呼道:“奴婢谢陛下隆恩!”
小伊用油布仔细的擦拭强身,打开枪栓看看里面黄澄澄的子弹,又满意的推了进去,两手托着枪身三点一线瞄向远处的城堡上飘扬的旗子,嘴里轻声的嘀咕,“啾啾啾……这些坏蛋待会儿有你们好果子吃。”
没错,对面城堡里面的人就是坏蛋,听说从很遥远的大明过来,在海上走了很久很久才来到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
自己的族人热情的招待了他们,教他们狩猎、捕鱼,还教他们如何的种玉米。可是等他们这些人吃饱了,便要抓自己的族人逼着他们在山里挖矿找金子,用铁链锁着他们,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在草原上和野牛赛跑,那一定是十分的痛苦。
庆幸的是没有多久殿下就来了,用很多的物资和不能挖金子的约定将自己的族人换了出来,还给自己的族人治伤看病,给他们吃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殿下是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就有好报,城里的坏人却在山里挖到金子,越来越多的人背叛了殿下,更多和自己一样的人被抓走送去挖矿,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无生圣母一定是睡着了。
后来殿下带着他们离开金山到了南边开始种地、放牧、修城堡、修码头,越来越多的人逃到殿下这里寻求庇护。
虽然殿下没有金子,但是有很多的货物,每一年都会有船来给殿下送货,精美的瓷器,晶莹剔透的镜子,清香的肥皂,轻薄柔软的丝绸,有时候还会送来人口,和奇奇怪怪的机器。
那些坏人只能自己的挖到的金子向殿下换取货物,后来殿下又在更远的南方找到了银矿。殿下也要人帮她挖矿,却不是用刀枪逼着也不用铁链拴着,同样是拿货物换的,毕竟那些精美的丝绸瓷器谁都想要,小伊同样也喜欢那些可爱的布偶。
如此这般,用了不到十年殿下便成了这片土地最强大的人,有无数的人愿意尊奉她的旨意为她效力。
这些都是爸爸告诉小伊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小记不得那么多事情,营地外面那个坐在地上穿着绸布短褐喝酒的就是小伊的爸爸,大家都叫他瓜哥。虽然他不怎么遵守军纪,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瓜哥是个勇猛的战士,他手里的铁棍可不是吃素的。
旁边那个别着腰刀头发乱成鸡窝的年轻人是小伊的堂兄盖,他们咕噜一族现在是殿下身边最忠诚的勇士,只是他们都不太会说汉话,不能像自己这样做殿下贴身的护卫,也无法成为无生圣母弟子。
无生圣母终于显灵了,去年那些坏人再也挖不到金矿了,又把贪婪的目光对准了自己流血流汗开垦出来的农场、牧场和银矿,还组织了三万人的军队过来争抢。
可笑,那些带着手铐脚镣拿着镐头锤子的奴隶军团,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简直不堪一击,如今已是打到他们的老巢,今日便是最后的决战!
第846章 谋算
一只手在小伊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呵斥,“不好好站岗,瞎瞄什么,走火了怎么办!”
小伊讪讪的揉揉脑门,“法王,我关了保险了,再说我瞄的那也是我自己爹爹,就算是走火了也伤不到旁人。UU小说www.uu234.cc”
古子枫怒道:“叫我国师!是国师!我才不管你伤到哪个,叫你背的经文可都记住了?”
小伊干脆的回道:“我看不懂!”
“那些字你不是都认得,怎么就看不懂了?”
“我确实认得很多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凑到一起便不明白,我问了殿下她也不懂得经文,法王为什么一定要我背这些东西。”
“叫我国师!”古子枫跺着脚强调,“主上可醒了吗?”
小伊摇摇头,“不知道,我给法……国师问一下。”她扭过头冲着十步远帅帐喊了一嗓子,“香草!殿下醒了没有!”
“即便是没醒也给你这一嗓子喊醒了!”古子枫气呼呼的一跺脚迈步走向帅帐。
来到东圣洲已经十余年了,古子枫满腔的豪情万丈已是消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并不是他对这片土地失望,反而这片土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富饶广阔,他曾经骑着马用三年的时间在这个原始的大陆上游历。
往东有极为辽阔的河网密布的平原,往北是无垠的冰原,再往南则是茂盛的雨林,一切都如马度所描述的一样。
在这里几乎不用担心饥饿,无论采摘还是狩猎都能填饱肚子,果然是一片乐土,绝对满足他建立白莲佛国的条件,不能再好了。
可是至今他的白莲佛国都没能建立起来,自打到了东胜洲事情便开始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原本有一万多的白莲忠实信徒,可以让他在碧琳的手下掌握最大的话语权,可是就在他们逐渐安定下来准备敦促碧琳立国的时候,姓马的却送来了更多人。
有大明人、倭国人、高丽人、安南人,到后来干脆送了一个国家过来,听说国主是故宋陆丞相的后人,只这一国便来了七八万人。
最可怕的是这小丫头片子很会收拢人心,跟那些东胜洲的野人说他们本是殷商后裔,与地球另一端的大明人是同根同祖。
古子枫乘着火轮船历经两个多月方才到了东胜洲,这些之前还在用石器的人怎么可能越过茫茫大海,骗鬼呢!
古子枫不信可是这帮东胜洲的野人却信了,理由粗暴又简单,因为碧琳给他们好吃的、好穿的和好玩的。
尤其白酒更是被野人奉为神物,被他们称之为火热的神水,只要半杯产地云南的劣质白酒便能俘获一个野人的忠心,无论是让他们作战还是挖矿半点含糊都没有。
曾经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如今已经是数十万人的首领,古子枫的话语权也越发的薄弱,最让他伤心的是那些曾经无比虔诚的信徒。
这些人似乎已经忘了最初的梦想,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农闲时间跑马圈地也不管能不能种得了;再或者就是草原上去套野牛,倒不单单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给野牛套上嚼头鼻环驯化成耕牛,十余年下来竟然给他们做成了。
身穿华丽丽的丝绸,有一眼望不到田地,几十头耕牛,百十个倭奴佃户,从前的苦哈哈哪敢想啊,哪儿还有心思念经祷告,抓紧时间让家里高丽小婢多生几个小崽子以后给殿下做走狗帮凶,保住眼前的富贵才是正事。
古子枫都快绝望了,自封了个国师的头衔聊作安慰,打完今天这一仗碧琳在这块大陆上再无敌手,趁势拱碧琳开国登基,便是他今日要做的。
进了帅帐不见碧琳的影子,绕到后面却见她和徐辉祖两人靠在软榻上搂搂抱抱,古子枫一捂眼睛一甩袍袖,“殿下!这光天化日的……唉!”
碧琳却咯咯的大笑,“师父这模样像极了酸儒!”
“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说笑,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攻城啊。”
现年三十岁的碧琳,已是个英姿飒爽的美妇三个孩子的母亲,她从软榻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军装,指了指桌子上的座钟,“不是说过了中午十二点再攻城,当初在辽东的时候冯伯伯还是很照顾我的,我跟冯绍庭下的最后通牒也是十二点,我不能言而无信。”
“姓冯得冥顽不灵,要是有投降心思的话早就像旁人一样降了,怕是仗着城高池深负隅顽抗呢。”
徐辉祖从榻坐起来,“那是他还没见识榴弹炮厉害,回头几轮火炮下去,管他什么城墙都得稀巴烂,到时候再开出许他自立的招降条件,怕是要连滚带爬的出来的滚出来受降。”
“主上还许他自立?那咱们兴师动众的打了半年的仗图什么!”
“到底沾亲带故的,要是真的打死了,传回大明爹爹见了冯家人和周王面上不好看。”
古子枫急的跺脚,“为师说的不是这个!”
“那国师说的是哪个?该不是真的要拱碧琳开国称帝当女皇吧。”徐辉祖苦笑道:“国师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个门道来吗?”
古子枫一头雾水,“什么门道?”
碧琳道:“师父对我栽培之恩,师父的夙愿我更不敢忘。等战事完了,我会给师父划一处水草丰美之地建国,师傅自己就可以任国主。”
古子枫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国主?”
“不只是师父一人,冯家、邓家、陆家、李家,还有那些被因罪流放的勋贵子弟都会有机会重振门楣。”
“怎得?你要学周天子分封诸侯吗?”
碧琳正色道:“别再提什么天子皇帝了,让不该听见的人听见,我爹爹和公公说不准要人头落地。师父,您真的以为在我的背后只有我爹吗?没有那人默许和支持,您以为我会有榴弹炮这样的杀器。”
“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何不一次与为师说个明白。”
“那我可就实言相告了,师父可要挺住,也许明年就有哪个不得宠的皇子皇孙会来这里就藩。”
“怎得!难道你要把辛苦打下的基业拱手相让吗!我就算是死了也不同意!”
“嘘……师父你的性子怎么越来越急躁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无论是那些皇子皇孙还是封国的大小诸侯,我都会把他们的经济民生、军政教育掌握的死死的。当然,徒儿是不会禁止师父传教的。”
徐辉祖补充道:“虽然称谓是一国实际上和州县无异,那些国主连施政的权利都不会有,说白了就是个能收点租子的大地主而已。尤其是那些皇子皇孙来得越多越好,不仅能补充我们的实力也算人质了,爹爹和岳父也就会更加的安全。”
“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是到时候你又如何摆放自己的位置,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个好说,徒儿除了会给自己划出个最大的封国外,另外还会请旨设总理府摄各封国事务,届时夫君便任总理大臣,世袭罔替的,我嘛当然还是徐夫人。”碧琳嘴脸上露出满含深意的笑,“相信皇上会同意的,即便他不同意新君也会同意的,毕竟我那长子也姓朱嘛,呵呵……”
第847章 搞飞机
啪啪啪……
张五六左右开弓一下一下的抽在安虎子的脸上,响亮而有节奏,没几下安虎子脸就肿的老高。www.uu234.cc
马度还不罢休,“五六,你是没饭吗?大点力气,不打下一颗牙来不要停手。”
“哦!”张五六对安虎子轻声的道:“虎子对不住了!”
说着手上又重了几分,每一巴掌下去都有鲜血混着口水飞溅出来,直到有两颗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张五六忙住了手,捡起两个牙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公爷,牙打下来了,还多打下来一个。”
他用手绢将牙齿包了塞到安虎子怀里,小声的道:“回家记得扔房顶上,赶紧的起来,公爷让打得你可别怨哥哥!”
“五六说错了,他才不会怨你!”马度走到安虎子跟前用手指戳戳他的心窝道:“身上再痛都不如心里痛,你打的越狠他越舒坦。”
安虎子的脸肿的像是个包子,梗着脖子嘴里含混不清的道:“没错,五六大哥打得越狠俺越舒坦。不过俺除了怨自己之外还怨公爷,公爷早就知道实情却不告诉俺,这事公爷是有责任的!”
“如果你一定觉得本公有责任的话,那就算本公一份吧。不过现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瞧见你!”
“滚就滚!”安虎子转身踉跄而去。
马度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里的扇子,“慢着,我还有话问你!”
安虎子止住脚步,“公爷有话问便是。”
“俏儿呢,送我这里来。”
安虎子回身一拱手道:“俏儿在我家里,不过请公爷恕我不能从命。”
“为何?你觉得会比我教养的好。”
“那倒不是,早年我们两家口头上就有婚约,再过几年等俏儿大了就让她和勇哥成亲,等他们生了娃儿,我和小中的血便算是流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安虎子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涌出来,马度不想看见他掉猫尿转身而去,嘴里嘀咕道:“挺好个人,在锦衣卫待得久了便成了变态。”
他缓步走进一个草亭子,徐达和李文忠两个正在亭子下面喝茶,见马度来了就给他倒了一杯,“来消消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连皇上的鹰犬都敢打!”
“一个学生因为妻子病故,悲恸不已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他过来跟我说一声,顺便让我给他治治牙疼,抽掉了他两颗牙果然就好了。”
李文忠抿了一口茶,“因为婆娘去了就寻短见也是够没出息的,到底年轻没见过生死,我眼瞧着一个个熟悉的老兄弟离去,心里头早就麻木了。”
徐达给李文忠斟满茶杯,“可不是,元日大典我去了,满朝堂竟没几个认识的,还好有二位贤弟在,人生才不寂寞啊。”
“是哩,朝堂上的新人,我也都不怎么认得。”李文忠用指头点点马度的肩头,“不过玄重一定都认得,旁人都羡慕你桃李满朝堂,可是为兄很替你忧心哪。”
“那倒不至于,不然我何苦把一儿一女都送出去。”
徐达道:“最近可来消息了没有,凤阳公主有没有又怀上身孕?”
“自家儿媳,什么公主不公主的。碧琳给你们老徐家生了两儿一女,就让他歇歇吧。他们去岁便开始和冯胜的孙子抢地盘,估摸着现在应该是打完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自不会输了,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我儿子要是输给冯胜的孙子,我便不出门了。”
“就是,更何况还我家增枝帮衬。”
“你们两个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闺女才是主帅!”
一阵马达轰鸣打断了三人的争执,一百多米外的一架固定翼飞机螺旋桨嗡嗡的转了起来。
李文忠一拍大腿,“又要飞了,也不知道今天行不行。”
三人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架飞机,只见它屁股后面喷出一团黑烟,开始向前滑行越跑越快,三个人都紧张的站了起,暗暗的攥着拳头,比阵前对战还让人紧张。
突然机头微微的上扬,“起来了!”在三人的大声呼喊中,机身缓缓的离地,一尺,两尺,三尺……
飞机迅速的爬高,眼看着就要升到一丈,原本急速转动的螺旋桨突然嘎吱一下就停了,飞机也像是一喝醉了大雁晃晃悠悠的栽了下来,轰得一声响无数的木头碎片漫天飞射。
“不好!”马度连忙的起身追了上去,待他瞧见两个人从摔得稀巴烂的飞机跳下来便放慢了脚步。
朱檀摘下头盔直接躺倒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兴奋的道:“小,我们刚才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小擦擦额头上的血迹,“还不如不飞起来,小命差点都没了。”见马度过来就抱怨道:“爹爹不是说这是新改进发动机吗?怎么好好的就停车了,孩儿差点摔死。”
“当然是新改进的,功率大了很多不然怎么飞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停了莫要问我。”马度看向朱檀,“殿下没伤到吧,您要是出点好歹,微臣可不好给陛下交代。”
“没伤到,想上天自然要有风险。”
反正比嗑药的风险小多了,历史上这位早在洪武二十二年就因为嗑药毒发身亡,老朱又气又恨给了他一个鲁荒王的谥号。
现在朱檀为了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飞行员,把身体练得倍棒,坠机了也没伤根毫毛,这是有梦想的人,马度尊重所有梦想并为之奋斗的人。
“上天固然好可要是把命就不值了!”小揉揉额头,“爹爹快给我瞧瞧都流血了。”
“擦破点皮而已,大呼小叫的不知道还以为肠子出来了。都奔三的人还一事无成,让你去占城你不去只好让你兄弟去,说要和鲁王搞飞机又贪生怕死,实在不行就去东胜洲给你姐姐当帮手。”
朱檀道:“小你可不能当逃兵,说好了咱们两个要做大明的来氏兄弟的。徐国公,小王一直没问,这来氏兄弟可是故宋那个一心北归复国的来廷绍的后人吗?”
“还有这号人?应该是了!”
说话间就见管佳快步而来,“公爷,袁先生似是不行了说想见见您,他说您要忙不方便就算了。”
第848章 后手
看着熟悉的人没了气息被装进棺木埋入黄土,一个又一个,远比死亡来得更可怕,马度极不愿意听见这样的消息,可又不得不面对。UU小说www.uu234.cc
噗噗噗……张五六驾着一辆敞篷小车到了马度的跟前,“公爷上车吧!”
虽然是敞篷的可并非是什么豪车,在后世顶多算是手扶拖拉机的档次,还没少出故障,刚刚做出来的时候老朱还亲自过来试乘,马度载着老朱一头扎进了秦淮河里,幸亏没有车篷,不然老朱早就嗝屁了。
沿着宽敞平整的水泥路出了密林直接进了庄子,张五六大脚一踩,车在的袁九黎的门前稳稳的停下。
袁九黎的门前围了不少庄子里的人,见马度过来纷纷问好,老崔道:“公爷医术通神,可得救救袁先生,他要是有个好歹以后就没有人给咱们庄子里写春联了。”
“放心,能救本公自然会救!”马度嘴上应承着,不过在半年前他就清楚袁九黎没多少时日了,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尚未进门,马度就笑着喊道:“远山先生,我来看你了!”远山是袁九黎给自己取的号,谁若是能这么喊他一声,便能高兴半天。
进到里间时,小鳖两口子正将袁九黎从床上扶起来,袁九黎笑呵呵的吩咐自家女儿赶紧的给马度搬凳子。
马度一掀长袍在床头坐下,“远山先生近日红光满面气色不错呢。”
“呵呵……老朽今日确实觉得好多了。”袁九黎捋捋胡子,对女儿女婿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公爷单独说。”
见两人出去,袁九黎在就在席子下面开始翻找,马度这才调侃道:“先生如此神秘,莫非是有什么好宝贝要与我品鉴。”
袁九黎拿出一本书来,“哪里是什么宝贝,一本拙作还请公爷指点,若是看得上眼还请公爷笑纳。”
马度伸手去接,可是待看到封面上的书名,便离了凳子双手接过,“先生这礼可是重了。”
“呵呵……以公爷的声名功业,想要给您著书立传的怕是如过江之卿,日后史家也要大书特书,本轮不到袁某这样的无名小辈来做。
不过袁某有一个他们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比他们离得近看的清,便厚颜作了这本书,笔力肤浅还请公爷指正。”
“先生过谦了,且容我拜读大作。”马度翻开仔细的看了几页便合了起来。袁九黎紧张问道:“是袁某哪里写得不好?”
“先生对我赞誉太盛,再读下去我就要脸红了,哈哈……”
“呵呵……公爷神人,有改天换地之能造福无数黎民,袁某这样百无一用的酸儒也跟着受益,没有公爷袁某最多就是在乡间私塾教教孩童三字经老儒。
不过公爷知道袁某为人,绝不会因为私情而对公爷有任何的吹捧,这书上更没有半点浮夸的每个字都禁得住考验。”
“远山先生正值不阿人尽皆知,这书本公收下了,扬名后世可就全靠它了。”
“多谢公爷给老朽脸面,这下子可以安心的去了。”袁九黎靠道床头,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
“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一件礼物赠与先生,只是那东西不好携带,还劳先生起身跟我走一趟。”
小鳖把袁九黎抱上车,张五六用摇把将车启动,马度亲自驾着离开庄子往书院而去,穿过高大华丽的牌坊,车在几棵青松下面停了下来,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掩映其中。
马度伸手指了指,“那便是我送给先生的礼物!”
原本坐在车上奄奄一息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激动地语不成调,“莫非是,莫非是……”
小鳖回道:“正是兄长给岳父立的雕像,自打岳父患病兄长便让着手制作,只因为岳父身子不易大喜大悲才一直没告诉您。”
“快扶我下来,快扶我下来!”
小鳖扶着袁九黎跌跌撞撞的到了雕像跟前,颤着手去揭那红布,刚刚抓住了又回过头看马度,“公爷这布下面该不会是旁人的雕像吧。”
马度苦笑一声,“不是旁人的,就是远山先生您的。”
袁九黎吃了定心丸,这才伸手将红布缓缓的扯下,看着那漆黑发亮半身雕像,袁九黎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着雕像哭得犹豫月子里的娃娃。
哭完了他便颤着手从上到下一点点摸过,还跟自己比划比划身高,小鳖在一旁道:“岳父雕像比枫林先生还高一寸呢。”
袁九黎满意的点点头,又去看下面的文字,这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却十分的眼熟。
“是我撰的文没有找书法大家誊抄,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有公爷亲自撰文乃是袁某毕生最大幸事,袁某不过在书院担任过几年讲书,公爷如此厚待让袁某当不起。”
“先生确实只是一个寻常讲书,可是您却是书院的创始人哪,那个时候只一间破庙,三五张破旧的课桌,十来个垂髫小童,却只有您一位先生苦苦支撑。
就像是我在碑文说的,没有您当初筚路褴褛的创业打下根基,便没有今日之书院,一个石像而已先生如何当不得。”
袁九黎眯着眼睛重新去看石座上的字,呵呵的笑道:“我是创始人,我竟然是书院的创始人!”他扭过头来再次的打量了一下书院,喃喃的道:“这天上人间,我真不舍得走……”
话刚说完身子一歪就倒在雕像上,小鳖连忙去扶,袁九黎却没有半点的反应,一旁的张五六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叹口气道:“袁先生走了。”
马度拿了车子上的毯子盖在袁九黎的遗体上,“五六去吩咐一声,敲钟停课让学生们都来给袁先生送行!”他说完冲着袁九黎行了一揖,然后背着手转身而去。
一个担架抬到了元生的面前,元生颤抖深吸一口气把脑袋抬得高高的,他不敢去看,因为他知道那白布下面是个什么样子。
小黄笑眯眯的道:“师父,您宝贝儿子的尸体都在这儿,不过皮囊和肉身是分开的,没把令郎的皮囊填草放在土地庙是皇上给您最后的恩典。”
“谢皇上隆恩!”元生跪地叩首,不过他的目光依旧在躲避担架,从地上起来便吩咐道:“小黄,去给我弄一辆车马来,再到寿材铺弄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
小黄却把手伸到元生的面前,“银子!”
元生瞪着两眼问道:“我留在宫里的财货不全都被你拿去了吗?”
小黄却嘿嘿的笑道:“确实被我拿去了,不过那些财货都是老子这些年孝敬你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你……”元生伸出刚要骂,小黄一巴掌就抽在了他的脸上,饶是元生曾经有一身横练功夫也是被打得踉踉跄跄。
“师父莫要恨我,我不过是把当初你打我的还给你罢了。还敢瞪我,别忘了你现在只是草民一个,站在皇上身边的是我!”他说完又给元生一巴掌。
元生吐出一口血来,“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有眼无珠,亏得我还从前还以为你憨厚本分,让你跟着我在皇上身边伺候。”
“我要不是笨一点,怕是早就落得和云奇一样的下场!”小黄对左右的宦官使了使眼色,“给我狠狠的打,把这些年在他手下受的罪都找回来,也不必要他的命,废他一条腿就行。”
看着围上来的几个宦官,元生冷笑一声,“真是翻脸无情,你们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大大的把柄在我手里。”
小黄面皮一紧,眼珠子咕噜乱转,琢磨到底什么把柄在元生手里。
“莫要瞎猜了,我也要不要车马棺椁了,给我弄辆马公车来,我就把你们的子孙根根还给你们。愣着做什么,想死无全尸下辈子也做个阉人吗!小黄记住了,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
第849章 宿命
刚刚到了六月,天气已经是热的不行,到了傍晚才有了丝丝的冷风,不过水泥路面上仍旧是热腾腾的。UU小说UU小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拉着一辆马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车上雨蓬打开,只瞧得见用白布包裹的半个身躯,从老汉满头的汗珠和蹒跚的步伐来看,他已经疲惫至极。
元生抬头向前轻声的嘀咕着,“我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方山了。”这话似乎更像是在鼓励他自己。
一个坐在官道边的大柳树下乘凉的耄耋老者出言招呼,“那位兄弟过来歇歇脚吧,老汉这里有去暑降火的茶。”说着便拿出自己紫砂壶倒了一小盏。
元生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停下脚步开始在身上摸索,他实在是口渴的厉害了。
老崔笑呵呵的道:“咱们方山专门设了免费茶摊供你这样的车夫歇脚,老夫要是收你的钱还不被人戳脊梁骨。”
“多谢老哥了!”元生接过来一口气就喝干了。
老崔又给他倒满,“慢慢喝,老汉这壶里有的是,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该不是从应天城拉过来的吧。车夫就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干的活,挣钱也不能把命搭上。这坐车的也是没心眼,几个铜钱就够火车了,偏偏要做马公车。”
他又拿了一个杯子倒满,“来来来,老汉也赠你一碗茶解渴。”说着就掀开了雨蓬,“这大热天的咋裹这么严实,也不怕中暑了。”
老崔说着就去揭白布,元生见状大喊一声,“不要!”可已经来不及,老崔已经将那白布掀开一角,见着白布下面的东西,老崔不由得惊呼一声,手上茶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回过头来用颤抖着的手指元生,“你你你……”
“老丈莫怕,不是你想的那样。”元生满脸的悲戚,“这车上的不是旁人,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曾在书院上过学后来做了官,可他不好好给皇上办差却贪污受贿,这才是被皇上剥了皮。”
老崔心有余悸的道:“原是这样,还以为你是个歹人。老汉知道书院里可都是好娃子,蒙公爷教诲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怎么是贪污受贿呢,别不是冤枉了。”
“没有冤枉!”元生摇摇头,“我是一步步的看着案子审结的,证据确凿没有人冤枉他。至于他为什么会贪污受贿我也弄不明白,虽然俸禄不多,可我从未短缺过他的用度,呜呜……”
元生干嚎两声却没有眼泪出来,他的泪早就哭干了。老崔在一旁温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兄弟还是要节哀顺变。不管如何还是当先把人安葬了再说,若是缺烧卖银子,老汉可以赠你一些。”
“多谢老哥好意,我万万不敢动您的棺材本,我与徐国公尚有几分交情,顺便求他将小儿的皮囊缝上,好歹能有个全尸,多谢老哥的茶水。”元生郑重一揖,盖上雨蓬拉着马公车踉跄而去。
那尸身的模样在老崔的眼前一直挥之不去,黄昏时分一家人坐在院子吃饭也没有半点胃口,看着盘子里头红橙橙的蛋黄,更是干呕一声差点没有吐出来。
小儿子崔五连忙的去拍他的后背,“爹这是咋啦,是哪里不舒服,俺去给你找大夫来瞧瞧。”
“俺没事,你少拿蛋黄恶心我就成!”
“爹平时不是最爱吃蛋黄吗,你看这鸭蛋腌得多好,红橙橙蛋黄的多好看。”
“看见蛋黄,俺就想起来今天下午那人脑袋。”当下老崔就把今天下午在官道旁见到的事情仔细的说了,饭桌上两个最小重孙子吓得捂起耳朵。
崔五在两个小孙子脑袋上敲了一下,“这就怕了没出息,要是让你们和公爷一样缝人皮还不吓尿了。”
“公爷是什么人物是这些小崽子能比的,等他们长大了就送书院学医,在死人身上划两刀胆子就大了。”
“就怕他们考不上书院的医科,听说都是公爷手把手教得,是入室的门生!”
“这还不好说,等俺死了就把俺的尸体捐给书院,不就有了一个名额了。俺不怕把这把老骨头给公爷开膛破肚,就怕给皇帝老爷剥皮。”老崔捋捋胡子叹道:“贪官固然可恨,可杀人不过头点地,皇帝老爷着实狠了些!”
“爹!这样的话旁人能说咱们可不能说,到底公爷和皇上连着亲呢。”
老崔皱皱眉道:“公爷和皇上连着亲吗?”
“不然爹以为国舅爷是个什么意思,公爷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是公爷的亲姐夫,这可是不能再近的亲戚了,您在外头与人闲谈时嘴可要把严了,尤其是公府的人,总要顾忌公爷的颜面。”
“公爷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是公爷的亲姐夫?”老崔轻声的嘟囔着,在识海之中有陈旧的记忆似乎在翻腾。
“可不是,这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崔五见老爹眼珠子瞪得滚圆,有一缕青绿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便伸手一拍老崔的肩膀,“爹,你这是咋啦!”
谁知老崔却半点反应没有,身体像是个木头桩子似得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即便做了无数的外科手术,可是缝人皮这种事情马度还是第一次做,还给自己昔日的学生,对他来说有点残忍。
用剪刀剪掉线头,马度长出一口气,对呆坐在一旁的元生倒:“缝好了,你还要再看看吗?”
“不看了,公爷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劳烦公爷做这种腌事,奴……贫僧心中实在有愧,阿弥陀佛。”
“我能为元生师傅做得也只有这些了,我没办法为他求情。”
“怨不得旁人贫僧也不怨皇上,皇上已是饶他一回是他自己作死!皇上纵然心狠,可一句话说的没错做人不能忘本,这些年就连我都快忘了自己不过是讨饭臭和尚而已。”
元生扭过头看向马度,“贫僧还有一件事情厚颜求公爷成全。”
“哦,你还有个孙子是吗?送来吧,我给他弄一个书院的名额。”
“呵呵……”元生却笑了起来,“公爷误会了,贫僧从一开始就错了,打给儿子取这个名字时就已经错了,注定了的下贱命就不该千方百计的寻求富贵,这些年就像是做了一场富贵梦,该醒了。现在想来,从前带着妻儿沿街讨食亦有喜乐,没什么不好。”
元生的脸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淡然,仿佛在一刻蓦然顿悟立地成佛了。
马度追问道:“那大师所求何事?”
“儿子没了,贫僧没有脸面回乡见他娘,只求公爷遣人将我父子二人的尸体,一同送回濠州老家。”
他笑着晃了一下手中那锃光瓦亮的手术刀,伸手在脖颈重重一划,皮肉之上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线,又在瞬间迸射出绚丽的血花……
第850章 尴尬的朱标
卯时未至朱标就已经早早的起身,洗漱穿戴之后,便直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非是来办公,而是为了给马后上香。
往常他也不过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去一趟太庙为已故的马后的上香献祭。不过前些年发生了一件事情,便有了今天的习惯。
马后殡天之后,朱标心中的悲痛久久难平,他与常氏的感情不佳无处倾诉,不免想起更加善解人意的吕氏。
吕氏虽然是在冷宫,不过有太子亲自关照生活上自然不差,吕氏容貌不减身体也未见发福,性格又越发的温柔和顺,两个自觉孤苦之人互诉衷肠,一来二去的吕氏的肚子就大了。
如果朱标是皇帝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当皇帝的是老朱,事情便大条了。醉醺醺的老朱怒不可遏拿起鞭子就抽,见性子越发暴戾的老子动了真家伙,朱标也没有傻乎乎的跪地上挨打拔腿就跑。
在狂风暴雨中,父子二人一个玩命逃一个死命追,饶是朱标年轻腿脚也不及马上起家的老朱麻利,被老朱追上一阵猛抽,只以为自己快被打死的时候,老朱突然住了手,捧着他胸前的那个阴阳鱼的玉坠大哭不已。
那玉坠是马后殡天时宋霜转交给朱标让他放在棺椁里给马后陪葬,当时他太过悲伤一时忘了,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棺椁已经钉死,他没有还给马度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不曾想今日救了他一命。
虽然在老朱鞭子下面逃得一命,可一番惊吓风吹雨淋朱标一下子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烧成了肺炎,一众御医束手无策。酒醒后的老朱后悔不迭,发誓要重新戒酒,还砍了两个无能的御医给朱标压惊。
这法子当然不太好使,亏得当时马度和朱两个在给青霉素提纯,只是当时还未经人体试验,可在老朱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拿朱标当小白鼠,老天保佑朱标没有青霉素过敏,这才活了过来。
在阎王殿门前走了一遭朱标也性情也是大变,尤其是对老朱的态度从敬爱一瞬间成了敬畏,他真正体会到普通臣子面对老朱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早上都要给马后上一炷清香,求她在天之灵庇护自己平安度过这一天。
上完了香心中祈祷一番,朱标出了书房隐隐的听见东宫一角传来隐隐呼喝之声,定是朱雄英又在习武。
对于这个儿子朱标心里很是复杂,并非朱雄英不够出色,恰恰相反是太出色了。
现年二十出头朱雄英,不仅精通经史子集更有一身强悍武技,手持双截棍能让几十悍卒近不了身,另外从马度那里学得一手的好枪法。
更难得是他极得老朱宠爱,老朱对朱雄英宠爱到什么地步,从老朱亲自为他选的皇太孙妃便可见一斑。
倒不是这位皇太孙妃有惊天的美貌才情,也没有什么显赫家庭背景,不过是区区光禄寺卿的女儿而已,不过这位叫马全的光禄寺卿是宿州人。
姓马、宿州人,这绝不仅仅是巧合,即便这个皇太孙妃并非是马后的娘家人,也不免惹人遐想。
朱标曾向马度请教此事,马度笑着告诉他,“这便是皇上的长生之计。”他才猛然惊醒老朱宠爱朱雄英,并不仅仅是因为朱雄英长得像老朱或者因为他文武双全,而是把朱雄英当做了生命的延续,干脆是另一个自己。
所以朱雄英可以没大没小跟老朱谈笑风声,跟他勾肩搭背的饮酒高歌,甚至从两年前开始老朱就允许朱雄英在朝中笼络势力。
如今在朱雄英的麾下有以佥都御史陈瑛为首的一批人马,实力直追他这个太子,以至于他的政见常常需要儿子的支持才能在朝堂上通得过。
相信要不了多久,朱雄英在朝堂上势力风头就会盖过他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因为朱雄英待臣下不仅有老朱没有宽仁,还有朱标没有的大方。
朱雄英对臣下从来都是不吝赏赐,亦常为遭罚的臣子求情,偏偏老朱还很给他面子,现如今应天官场人人都晓得皇太孙门下那才是最好去处。
朱标常常为此苦笑,再这么下去等自己登基了大概只能直接做太上皇了,除非他的父皇会在这一两年内崩殂。
如果这个儿子真是宽容大度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他外宽内忌,今年初有官员请旨为朱允请封王爵,老朱很痛快的准了。
可看到封号是淮王封地是扬州,朱标就知道是朱雄英搞得鬼,他的兄弟都没有资格在京畿周边封王,他的儿子那就更没资格了。扬州看似烟花膏腴之地,却与应天近在咫尺,但凡有点响动立刻就会被剿灭。
朱标怕啊,不是害怕有一天当太上皇,而是怕朱明皇室步了李唐皇室骨肉相残的后尘。
“殿下留步。”刚要到谨身殿,小黄上前一步拦住,“殿下留步,皇上说今日不早朝了。”
朱标眉毛一蹙,“为何?莫非是父皇身体不适?”
小黄轻声的道:“那倒不是,昨夜皇上收到锦衣卫的密奏,说是潭王殿下和潭王妃**了,皇上一宿没有合眼无心早朝。”
朱标大吃一惊,“老八好好的为何会**!”
小黄摇摇头道:“奴婢哪里晓得这些,总之皇上吩咐过今天不早朝了,殿下还是先回东宫吧,回头奴婢自会把通政司递来的折子送到您那里去。”
“老八新丧孤父皇定心伤不已,孤要去探视父皇,你给孤滚开!”朱标将小黄踢开推门而入。
空旷的后殿之中,只有老朱一人躺在躺椅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头顶昏黄灯光一眨不眨,眼角隐隐的带着泪痕,似是刚刚才哭了一场。
朱标上前一步拜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皇节哀!”
老朱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望着朱标道:“为什么?”
“儿臣不知父皇所闻何事?”
“朕是问你老八为何要**!”
“父皇圣明烛照,您不知道儿臣就更不知道了。”
“那你就替朕想想,朕不明白啊,朕想不明白啊!”老朱摇着脑袋,面上满满的痛苦之色。
朱标跪直了身子回望老朱,“儿臣听说前些时候父皇曾下旨斥责八弟,可是有的?”
老朱眉毛一挑,“老八胡闹,朕确实下旨斥责过他还让他来京中领罚,其实朕是想他,想见见他,顺便让你舅舅给他瞧瞧为何还没子嗣,谁知他却……”
“八弟自幼胆子就小又曲解了圣意,以为父皇执意要处置他,这才想不开!”
老朱用手重重的拍着扶手泣道:“他这是傻啊,虎毒不食子,就算朕处罚他难不成还能砍了他的脑袋,他傻啊……”
朱标却一脸漠然的道:“这……这可不好说,有儿臣的先例在前八弟不得不怕,谁也不知道母后的英灵会不会庇佑他……”
老朱一抬头悲伤的眼神变得如同刀子一样凌厉,一抬脚就踹在了朱标的胸口,“你!给朕滚出去!”
朱标也不言语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了谨身殿,伸手揉揉胸口有点疼,可是心头却满是报复快感。
谨身殿里的老朱重新的躺倒,突然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冷笑道:“朕竟如此的凶残,活生生吓得自己儿子**,嘿嘿……”
阴森的笑声在空旷的谨身殿里放大,后门的小黄不由得打了哆嗦,端着茶盘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
不巧的是老朱却在殿内唤他,“小黄进来,朕有事吩咐你!”
小黄重新的拿过茶盘,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进了殿,“皇上既然不上朝,还是先吃些早饭垫垫肚子吧。”
“朕没胃口,你去把锦衣卫同知安虎子找来。”
小黄如蒙大赦连忙的放下早膳,出了谨身殿亲自去找安虎子,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带着衣着有些凌乱的安虎子进了谨身殿。
不等安虎子见礼,老朱便直接吩咐道:“你带人去把杨书平的家抄了。”
神情还有些惺忪的安虎子立刻打了个激灵跪拜问道:“微臣不知杨指挥使犯了何罪,还请陛下明示,微臣也好行事方便。”
“朕只是用不着他了,罪名你看着安一个就好,别让他从诏狱里面出来,他的职缺你自己接了吧。”
安虎子再次顿首,“微臣谢陛下隆恩,上任后定尽心竭力缉拿叛逆不法以报圣恩。”
谁知老朱却摆摆手,“不,你上任后让锦衣卫上下都收收心,只要管好朕的仪仗就行了。”
安虎子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老朱,而老朱却只淡淡的道了句,“还不快去。”
“微臣遵旨!”安虎子再次叩了个头这才躬身退去。
老朱也从躺椅上起身,“朕憋了一宿了要小解。”
小黄连忙的吩咐手下的宦官准备马桶,扶着老朱到了后殿一角的布帘后面,可是等了半天才听见布帘后面传来淋漓的几声水响。
“奴婢记得从前师父说了,要先吸气再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还没出来?皇上莫急,奴婢还有跟师父学的绝招,嘘嘘”
“闭嘴!”忽听得老朱一声暴喝,小黄仰面倒飞了出来。
第851章 病危
在马度眼中老朱从来都是强大的,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任时光如何得变迁都会屹立不倒。
生病这种事情更是和他绝缘的,宫里的御医几乎都是为妃嫔和皇子皇孙预备的,老朱几乎用不着。
听到宫里人传自己入宫给老朱看诊,马度相当的意外,可立刻又觉得这很正常,毕竟现在已经是洪武三十年了。
下了马车,一股凛冽的寒风袭来马度重重的大了喷嚏,张五六赶紧把手里的大氅给马度披上。
“五六,你先回家吧,我这一入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从张五六手里拿过药箱就跟着小宦官一路入宫。
朱标和朱雄英两人守在谨身殿的后门,见了马度便迎了上来,“舅舅你可来了!”
见人在这里便知道老朱病得不轻,马度给两位皇储见了礼,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
谁知两人齐齐摇头,朱雄英回道:“皇上不让任何人侍疾,我父子二人进不去,还请国舅爷务必把皇上治好。”
马度拱手回道:“二位殿下放心,微臣定竭尽所能。”
小黄已经推开了门道:“国舅爷快进来吧。”
马度跟着小黄进了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只觉得殿中温暖如春,这才见着殿中有好几个火盆烧得正旺。
奇怪的是殿中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小宦官更不见太医的身影,只有平衡后面传来女子闷声的喘息和老朱奇怪的呻吟。
马度跟着小黄绕过屏风,只见龙榻之上老朱半躺着,一个宫女正埋首在他的胯间,嘴里鼓囊囊的似是含着什么。
呃……又能是什么呢,老朱果真是个色棍哪!
这可不是臣子该看的,马度脚下一滞转身就走,小黄却一把拽住马度的衣袖,“国舅爷留步,您不用避讳!”
马度一下子便明白了,难怪老朱不让人侍疾,原来得了寡人之疾,以他强势的性格定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老朱也瞧见了马度,让伏在他身下的宫女退去,一脸焦急的冲马度招手,“玄重快来给朕治治!”
马度上前给老朱见了礼直接道:“陛下召微臣来诊病本当义不容辞,只是微臣更善外科,说到滋补壮阳尚不如寻常大夫。”
老朱面上浮肿嘴唇干裂满脸憔悴摇头道:“玄重弄错了,朕这把年纪对女色能有多大心思,刚才朕不过是想那宫女为朕把尿液吸出来罢了。”
“是在吸尿?”马度眉毛一下子挑得老高,应该越吸便越尿不出来吧,只能吸出些旁的东西,“难道陛下尿不出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朱痛苦的点头,“朕这毛病其实已经快二十年了时好时坏的,可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数月前突然恶化每日淋漓不尽,两日前更是半点也尿不出来,憋的厉害朕更是连口水也不敢喝。”
“那太医怎么说?”
老朱摇了摇头,“朕从未召太医看诊过,若非无奈朕也不会找你来。”
“微臣大概知道陛下得了什么毛病了,陛下发病时除了淋漓不尽小腹是否常有下坠之感,越是坐得久了便越是难受?”
老朱笑着抓住马度的胳膊,“玄重果然医术通神,只听朕说了两句便知道什么病症,快快给朕诊治。”
“好好好,陛下莫急微臣这就给您诊治。”马度掀开老朱杯子在他浮肿小腿上轻轻的掐了一下,一下便是一个凹坑,皮肉久久也不回弹,怕是憋在膀胱中的尿液已经回流到肾里面,并且对肾造成了损伤。
“如何啊?可能治得!”
马度点头回道:“能治,不过陛下要受些苦楚。”
“是要动刀吗?朕是刀光剑雨里面拼杀出来的,身上不知多少刀疤,连麻药都不用你尽管下刀就是。”
马度踌躇道:“无需下刀,嗯,只需要一根皮管从那里插进去连接陛下尿泡,便能将尿液引出来。”
“好!嗯?你说从哪里?”
“那里!龙根!”
马度从药箱里面取出那条输液器,虽然他一直在仔细保养,可是用了几十年了原本透明材质已经发黄了。
他拔下针头拿着较细的那一头皮管,另外一头则是塞进一个透明的瓶子里,对老朱道:“陛下可准备好了,这法子有些痛苦,可却是对龙体伤害最小最有效的办法。”
老朱咬牙道:“朕准备好了,你尽管下手就是!”
马度用酒精棉球擦拭一下皮管子,然后拿住老朱硕大的本钱便凑了上去。
这个过程自然是痛苦的,至于有痛苦到什么程度,没有经历的人怕是无法体会,反正老朱这种像山一样巍峨的男人都是疼得嘴唇打哆嗦。
马度心里却渐渐发慌,眼看着那最细的一节皮管都要捅到头了,也不见尿液流出来,遭了这么大的罪却没有效果,老朱还不削死他。
正为难之间,就见一股黝黑如同酱油一样的液体,顺着皮管的流了出来,马度的瞳孔不由得一缩心头狂跳,面上却不动半点的声色。
一旁的小黄轻呼一声,“出来了,出来了!陛下您的尿出来了,只不过和前两天一样都是黑色。”
老朱看看皮管中黝黑的液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是玄重的手段高明!”
马度缓缓抬起头来问道:“刚才小黄公公说陛下前两天的尿液也是黑色的?”
“是的,就是前天尿了一次黑色的,便再也尿不出来了。这尿不是黄的就是白的,怎么会变成黑色的,莫非是在肚里憋得太久了。”
马度拱手回道:“陛下圣明,就是在肚里憋的太久了,一盆清水放得久了都要变脏变臭更不用说尿了。”
“是这个道理!朕早就说了没事的!”老朱摸摸小腹,“嗯,好久都没有感觉这么轻松了,朕应该是尿完了,玄重你赶紧的把这管子拔了吧,怪难受的。”
马度讪讪的道:“这个怕是不成,陛下现在尿是空了,可是回头一喝水便又有尿了,不能再插一次管子吧,毕竟是很痛苦的。”
老朱脸色一变,“难不成朕以后都要戴着这玩意儿,叫朕以后如何的见人!”
第852章 坤宁宫
(前面一章851章被屏蔽了,已经修改,还没有解封)
马度连忙的回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少不得要戴上数月,待尿路通了自可拔出。”
“还要数月之久?”
“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当放手朝政只要悉心调理总会痊愈的,切莫再讳疾忌医,不然微臣纵有回天之力也难救陛下性命。”
见马度语出真诚,老朱长叹一口气,“那朕就听玄重的,朝政交给太子,待朕痊愈了再说。”
“那再好不过,请陛下伸出胳膊,让我给您做一个青霉素的皮试!”马度拿过老朱胳膊在他手背上轻轻扎了一针。
老朱微微抽了一口冷气,“这药不是千金难求吗?为何要做皮试,怪疼的。”
“这确实是种好药,可是有少数人却不耐受,对他们来说就是致命毒药,用了青霉素便会一命呜呼,便在皮肤之上做个试验,一旦过敏因为用量少也好抢救。”
“原是这样,看来这好药也得有福之人才能享,呵呵……”
马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瞧了瞧老朱手上的针眼,“陛下洪福齐天,这药用得。”让老朱侧过身,马度把针管里剩下的液体全都推了进去。
老朱在床上躺好,“朕这些天都没睡好,要好好的睡一觉。”
“陛下尽管休息,微臣到殿外跟太子太孙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当然微臣不会把皇上的具体病情跟他们说的。”
“嗯,去吧。”老朱眼睛缓缓闭上又突然的睁开,“玄重,朕会好的吧?”
“陛下九五之尊得上天庇佑自然会否极泰来。”
见老朱眼睛重新闭上,马度这才出了殿门,朱标和朱雄英父子两个立刻围上来询问病情。
“二位殿下放心,皇上没有大碍,不过少不得悉心调养,微臣要住在宫中侍疾,还请殿下给微臣安排个住处。”
朱标道:“这个好办,舅舅住在东宫就是,也方便些。雄英你去让人把你从前养伤的阁楼收拾出来,家什人手都配齐了。”
朱雄英眉毛微微一挑,眼中略一迟疑,但还是应声而去。见他走得远了,马度背着手也向前而行,朱标连忙的跟上待离殿门远了朱标轻声问道:“舅舅,父皇的身体究竟如何?”
马度捋捋颌下的胡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殿下当立刻筹谋。”
虽然那里插着一根管子很不舒服,可是比尿不出来的还是痛快的,加之每天有青霉素用着,老朱恢复得很快,尿液的颜色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颜色。
只是这样行动极为的不便,但凡老朱起身走动小黄就要拎着一个瓶子在一旁跟着,老朱更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这副难堪的样子,就连洪武三十一年的元日朝贺,他都取消了。
过了年天气便迅速的回暖,在暖房中憋了两个月老朱望着窗外的鸟语花香,也想出来透透气。
小黄传了老朱的旨意,所有人统统的呆在自己宫里不得出门不得窥伺,老朱这才放心大胆的出了门。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可老朱还是裹了一个厚厚毛皮大氅,并非是为御寒而是为了掩盖腰间悬挂的玻璃瓶子。
老朱兴致勃勃的往后花园而去,可是入了后宫没走多远,便有一宫门突然打开,两三个年轻妃嫔哭天抢地的道:“陛下得了重症为何不让臣妾侍疾?”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朕的旨意都不遵了,小黄给朕抽她们的嘴巴!”老朱最怕的就是臣子和妃嫔看见那个腰间的小瓶子,他一边裹紧身上的大氅竟一边转身而逃。
老朱没有逃远去了就近的坤宁宫,马后殡天之后老朱未立新后,坤宁宫自然是一直空着,宫中摆设未动有人定期洒扫打理,虽然没有人住却也不见沉沉死气。
老朱并不常来坤宁宫,估计是怕勾起伤心事,只有在年节时候或马后的忌日才来这里坐一坐缅怀一番。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宫院中的白梅尚未凋谢完,老朱因为生病一直呆在谨身殿,去年腊月没能到坤宁宫赏梅心中颇为遗憾,吩咐小黄将地上的凋谢的花瓣都捡起来给他做荷包。
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之后老朱又进到正殿,打量着熟悉的一切,他嘴角微微带笑似在回味从前的情景。
然后他又转到里间,在那架陈旧的纺车一旁的蒲团上坐下,仿佛马后就坐在旁边摇着纺车扭头冲她微笑。
他伸手去摸却空空如也,最后将手落在纺车的摇柄,轻轻摇了几下便发出再熟悉不过的略带刺耳吱嘎声,老朱听来却犹如仙音,不知道摇了多久只觉得膀子都酸了,这才起身道:“朕乏了回谨身殿吧。”
出宫门的时候,老朱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地面上的青石板上的几个污点道:“哪儿来血指印!”
小黄看了一眼忙跪拜道:“奴婢近来一心伺候皇上,疏忽了宫中的差事,还请皇上责罚。”
“朕问你哪儿来血指印,你哪儿这么多的废话。这坤宁宫平时大门紧闭,这血指印端的奇怪,别不是混进了刺客。”
“皇上多虑了,宫中禁卫森严哪是寻常人能混得进来的,这血指印八成是国舅爷的。”
老朱眉毛一挑,“仔细说来。”
“数日前国舅爷向陛下告辞回方山,陛下让奴婢相送。国舅爷说想到坤宁宫来瞧瞧,奴婢寻思国舅爷不是外人,定是思念娘娘就带着他在坤宁宫瞧了瞧。
国舅爷就如皇上今日这般,看了看厨房、摸了摸纺车,还拿了一个线轴揣怀里,冲着娘娘的凤椅拜了拜便走了。
不过出门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指头在地上擦出了血,这地上的血指印定是那时留下的。奴婢原想找御医给国舅爷包扎,他却说自己会处理便脚步匆匆的出了宫。”
老朱闻言一怔脸色不停变幻,一会儿铁青,一会儿煞白,一会儿又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最后踉踉跄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小黄吓得忙去搀扶,却发现老朱的身边有一滩乌黑的水迹在流淌,再一看原来是他腰间的尿瓶破了,“皇上您的尿又变成黑的了。”
老朱踉跄起身他用力重重的一扯,便将尿管连同尿瓶一起拔了出来,插进去的时候又多痛苦拔出来的时候便有多痛苦。
他呲牙咧嘴重重的喘着粗气,“送朕回谨身殿……不,去奉天殿。传旨太子、太孙到奉天殿来见朕,还有让安虎子去方山请马度入宫!”
第853章 驾崩
奉天殿空荡荡的,丹墀之下并无俯身叩拜的臣子,可是只要做到龙椅上,摸着那冰冷光滑的扶手,老朱立刻就感觉有一种力量开始充满全身,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开始坐直了,又变成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而不是一个年至古稀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多时殿外响起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接着就见朱标和朱文英两人快步进到殿中,两人到丹墀之下给老朱见了礼,朱标便问道:“父皇身体不适当在谨身殿好生休息,为何要来到奉天殿。”
“春寒料峭,眼下的天气确还是有些寒意,让孙儿送您回去吧。”
老朱微微摇头笑道:“朕身体好得狠,到一旁好生的站着莫再说话,朕有一场好戏请你们看。”
朱标和朱雄英对视一眼站到丹墀下面不再言语,不多时又有一人入殿正是新上任没多久锦衣卫指挥使安虎子。
老朱眉头一皱,“这么快就回来了,马度他人呢?”
安虎子叩首道:“陛下传旨微臣请徐国公入宫面圣,可微臣却晓得徐国公并不在方山,故而没有去方山请人,特来向陛下回报。”
老朱蹭得一下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激动的道:“他不在方山!他去哪儿了!”
安虎子沉声回道:“徐国公出宫的当夜便携全家出海了,说是去澎湖度假了。”
“他果真逃了!”老朱大声的咆哮道:“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盯紧方山的吗!”
“可是……可是去年陛下就吩咐过让锦衣卫收心,不问琐事只管陛下仪仗。”
“狗东西还敢狡辩,你接任锦衣卫指挥使时难道没有看过密卷,锦衣卫第一件要务便是看住方山……哈哈……朕想起来了你是书院出来的还欠着马度恩情,是故意放他走的。既然你对朕不忠,朕养你这条狗也无用!”
老朱重新坐下重重的一拍扶手,“大汉将军进殿!”
奉天殿外不论何时都有人值守,听到老朱的叫人立刻就有一队殿廷卫士进到殿里,老朱指着地上的安虎子道:“把这个不忠不义的狗东西给朕拖出去乱刀分尸!”
不等那队大汉将军有所动作,朱标突然走到殿中对他们挥了挥衣袖,“出去吧,安虎子你也出去。”
这些大汉将军和安虎子竟然没有任何犹豫躬身退出殿外,丹墀上高坐的老朱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即又仰天哈哈大笑,“哈哈……朕差点都忘了,朕已是两个多月都没上朝了更没有见过朝臣,这么长时间足够你掌握朝堂了,更何论锦衣卫这帮狗东西。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
老朱的胸口剧烈起伏重重的喘着粗气,那声音就像是一台破旧的风箱,可见愤怒至极。
朱标一掀下拜跪地道:“父皇息怒,父皇龙体欠安大明便是风雨飘摇,儿臣预先掌控朝堂实为江山传承,绝无谋逆夺权之心。”
听朱标这么说老朱渐渐平静下来,一则江山传承确实是他最在乎的;二则眼下这种情形无论谁是太子都会这么做,无可厚非。
“这么说一开始你就知道朕时日无多了?是马度告诉你的,他能顺顺利利的逃离怕是也少不得你的帮衬,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合起伙来算计朕!”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朱标再次伏地叩首。
朱雄英也跪到朱标身边顿首道:“父亲身子病弱,孙儿愿意代父受罚,只求祖父息怒保重龙体。”
“你们两个眼里若还有朕这个君父话,就立刻把马度给朕抓回来,便是对朕对最大的孝敬。”
朱标闻言抬起头来劝诫道:“父皇,您又何苦与舅舅为难呢,舅舅对大明有功无过,大明江山如此繁盛舅舅居功甚伟啊!”
“你懂个什么,马度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胸藏改天换地之术,更不要说改朝换代了,徐达、常遇春之辈皆不能与之相较。朕在时尚可压制他,朕若是不在了大明江山还不知道能保几时……”
老朱喋喋不休,朱标听得直摇头,跪在他一旁的朱雄英却是眼珠子乱转。
“父皇,舅舅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不过,他性格懒散从不参与朝政,只怕将冠冕戴在他头上都嫌重。”
“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心谁也捉摸不透,如今满朝都是他的门生,他不愿意也架不住有人哄抬,即便他没有贪念难保他的子孙也没有。”
“若是如此父皇便更应该放过舅舅了,凤阳公主和占城王在海外早已成事,若是舅舅出事必起纷争,还请父皇三思啊!”
“锦衣卫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届时再将他高封厚葬,他的儿女说不准感激涕零叩谢隆恩呢。若有不臣兴兵讨伐就是,我大明兵强马壮怕过谁。太子既然不肯奉诏太孙可愿意奉诏,朕直接传位给你,让你爹这个不孝子去当太上皇!”
朱雄英毫不犹豫的叩首道:“伦常有序孙儿不敢僭越,还请祖父莫要太过计较,现下安心养病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父皇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舅舅未必去了澎湖,即便儿臣奉诏派大军去缉拿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老朱蹭的站了起来,怒道:“什么舅舅!他根本就不是皇后的兄弟,更不是你的舅舅!朕当初在鄱阳湖上与他认亲,不过是变相的招揽罢了。”
“那便是真的巧了,他真是母后的兄弟,这是母后亲口告诉我的,而母后是向徐王求证过的。母后并非是在灵前卜问鬼神,至少在十余年前徐王还活着,母后在澎湖见过他。”
“不可能!皇后思念徐王年久日深,徐王若是还活着定接来宫中奉养,更不可能瞒着朕!”
“父皇不知道,徐王从滁阳王处离开之后投在了彭莹玉帐下,后来彭莹玉兵败两人侥幸逃生,扮做和尚化缘为生。可真正追究起来,徐王他也是明教余孽,母后如何敢告知父皇。”
老朱似是想起来什么,“原来那时的烙饼并不是给朕做的,也不是给马度做的。皇后啊皇后,难道你也怕朕吗,在你眼里朕就这般薄情寡义。嘿嘿……朕终于明白帝王为何称孤道寡了。”
朱标趁势劝道:“父皇对母后至情至性,就放了舅舅一马,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老朱怒吼道:“即便他是皇后兄弟,也不是你……啊!”
老朱突然惨嚎一声,只觉得小腹处犹如刀绞,继而向全身蔓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魁梧的身躯蜷缩成了虾子,挣扎间沿着高高的丹墀滚落了下来。
“父皇!”
“祖父!”
朱标父子大惊,朱雄英身形矫健,两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在半截将老朱拦下。老朱已是摔得头破血流,可是这点疼痛远不及腹中的万一。
朱标从腰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舅舅早知父皇病发时会剧痛不止,早就让人备下了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老朱疯狂的摆着手,“朕不吃,朕不吃他的药,他会毒死朕!”
“父皇放心,是舅舅开的药却是太医院配制的,太医检查过只要按量服用不会伤身的。”
已经扩散了的末期癌痛不是谁都能忍的,老朱也不例外,即便是朱标给的真是毒药也能死个痛快。
数十颗小药丸下肚,果然腹中痛感大减,老朱也不再挣扎,之后被送回了谨身殿将养,毫无疑问这将是老朱最后的时光,只是这最后的时光不是那么的美好。
不是被病痛折磨,便是因为用药之故昏昏沉沉连床都起不了,看着守在床前的两个不孝儿孙更是连个好心情都没有。
癌症一时半会死不了,可是尿不出来肾可受不了,老朱很快便高烧不退,即便是有青霉素给着也是无用,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深夜之中原本昏迷一天的老朱突然睁开眼,“饿,朕饿了。”可他喉咙嘶哑,话到嘴边就变了样。
挨着龙榻打瞌睡的小黄猛然惊醒,“痛!皇上又痛了!”
旁边躺椅上酣睡的朱标父子一个咕噜坐了起来,就开始找药瓶子。朱雄英把药丸倒进手里,大约数了数便往老朱嘴里倒。
“朕是饿了!饿了!”含混不清的声音谁也听不明白。
“父皇莫慌,吃了药便不痛了。”朱标拿着茶盏喂老朱把药服下。
药效很快发作老朱的意识渐渐模糊心道:“饿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做了皇帝,临死竟连口饱饭都没有,马度你一定会笑话朕吧。”
周身开始变得暖洋洋的,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不见,可是腹中饥饿感却越发的厉害。
恍惚间他瞧见了那个炎热的午后,大柳树下又累又饿动也不能动的自己,一个人沿着乡间的小路缓缓的向他走来。
这次不是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婆婆,而是一个头戴斗笠身姿窈窕的村姑,一双美丽的大脚走得又快又稳,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饿……饿……”年轻的和尚极力的呻吟着。
村姑却缓缓解开了衣襟露出通红的肚兜,她伸手从肚兜取出几张烙饼,惊鸿一瞥之间隐约瞧见一串燎泡。
年轻和尚猛然抬起头去看那村姑的面容,只见她秀眉英挺、双眼灵动,稍黑的肌肤泛光透亮,微微一笑露出一串银牙贝齿。
多么熟悉的面容,死了都不会忘,那是魂牵梦绕在濠州城的初见,他挠着一寸长的短发从对方的手里接过崭新的红头巾。
这次却是热乎乎的烙饼,老朱顾不得塞进嘴里吃上一口,举着胳膊对那转身而去的村姑喊道:“秀英,等等我!”
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竟窜出去数步远,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变成了昏黄的灯光,而自己则是立在谨身殿中,“朕好了?”
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却瞧见龙榻上形容枯槁举着胳膊的自己……
朱标上前握住朱元璋高举的胳膊,缓缓的放在他的身侧,眼睛微微一闭热泪就流了下来。
他冲着龙榻俯身叩拜悲怆高呼,“儿臣恭送父皇升天!”
朱雄英紧随其后,“孙儿恭送皇祖父升天!”
接着谨身殿内外便是一片哀哭,好久方才停歇,朱标从地上起身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小黄你去通知内廷司局和外廷的各个衙门让他们立刻着手操办大行皇帝的丧事。雄英,宗室皇亲那边就由你来处理。”
“儿臣遵旨,只是藩王要不要入京还请要您来拿主意。”
“藩王一律不得离开封地,有世子的藩王可遣世子入京吊唁。”
“儿臣领命!”朱雄英一拱手转身出了谨身殿。
朱标对着殿外把门安虎子吩咐道:“安虎子,你把消息传给舅舅,让他出来吧。”
安虎子回身跪地道:“微臣有罪,徐国公是真的走了!”
第854章 海外的悠闲生活
碧绿的草场一眼望不到头,一个个漂亮的独栋小楼点缀其中,这是一处硕大的庄园,尖尖的原木栅栏将整个庄园包围了起来。在庄园的四周有洁白的绵羊无拘无束的徜徉,不时的低头啃食着青草,或抬头凝望无边的天际。
一只煞风景的袋鼠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挥舞着上肢对一只无辜的绵羊饱以老拳,受惊绵羊撒腿就跑,袋鼠却蹦跳着紧追不舍,嘭的一声枪响袋鼠猝然倒下,殷红的鲜血流了满地。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一捂眼睛道:“瘪头爷爷你怎么把它打死了!”
瘪头关了保险把枪背在背上,用手轻抚身边小童的后背,“小主人莫怕,这畜牲不仅欺负羊还欺负小娃儿不是个好东西,死了活该!”
小童松开眼睛奶声奶气的道:“既然不是个好畜牲那便算了。咦,它肚子里又钻出个小的。”
顺着小童的手指望去,只见从袋鼠的肚皮下面,又钻出来一个小脑袋,瘪头拎着小袋鼠的脖子一把揪了出来,“这成年的四不像肉太腥膻,可是小的却肉质鲜嫩,回头我把它洗剥了生一把火给小王爷烤着吃。”
看着那踢打着四肢苦苦挣扎的小兽,小童一脸同情的道:“瘪头爷爷咱们不吃它好不好看着好可怜。我想着养着它只要好生调教,相信它会变成一头好畜牲的。”
“这个小的可不敢做主,小主人最好能问一下公爷。”
小童一撇嘴,“祖父一定会愿意的,他自己养了那么多珍禽异兽,凭什么不许我养!”
树熊真的很胆小听见枪声就吓得钻进马度的怀里,马度就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两片干净的按树叶子安抚它,嘴里轻声的骂道:“瘪头这老家伙,让他看个娃儿也不消停,非要弄出点动静来。”
“好像你不是老家伙似得,不然就不必让我给在这里给你找白头发。”宋霜手上微微用力,就有一根白头发被拔了下来。
马度躺在她怀里被天上的暖阳照得睁不开眼,“五十出头的年纪长几个白头发算什么,若是像你这般拔都拔不完哪才是真的老了,别以为你用锅底灰染头发我不知道,弄得枕头上脏兮兮的。”
本就是夫妻间一个玩笑,宋霜听了却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马度连忙的安抚,“你这是怎么了,给你说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还能哭什么当然是哭我命苦,晓被封了王太后我没什么说的,毕竟云儿不是我生的。可是皇上给碧琳封王,乌日娜却成了王太后,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到最后还被你嫌老,真是命苦,呜呜……”
宋霜一边哭还闪着偌大的指缝偷看马度的神情,马度笑呵呵的回道:“你就别嫉妒乌日娜了,你以为她的王太后是天上掉下来的,她陪着碧琳远赴重洋,跟着她打仗,在蛮荒之地开辟基业,还给替咱们拉扯了三个孙儿,当真值得一个王太后。
再说她这王太后是碧琳给她请封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家闺女。对了,还有你呆儿子让他去占城他不去,现在占了南岛也不称王非要当什么岛主,搞不出来飞机竟然又在训练巨鸟当坐骑,还送来让我帮他训练。”
马度说的巨鸟并非是鸵鸟而是恐鸟,在后世的新西兰岛已经灭绝了的生物,现在却还存在着,那是平均身高达三米的巨鸟,只是翅膀都已经退化了能飞起来那才是怪了,小马岛主不切实际的幻想注定是要落空的。
“哎呀,没有眼泪就不要拿手捂着脸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摆明车马,能答应你的我自然答应你。”
宋霜拿下捂着脸的手掌,脸上干巴巴的果然没有眼泪,“好办,你跟我搬去南岛和小住一起。”
马度打哈哈道:“为什么要去南岛,这里不也挺好的,住习惯了搬来搬去怪麻烦的。”
宋霜伸出二指在马度腰间拧了一把,“装模做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姓张的女人什么关系,张五六都告诉我了,我忍着不说你莫要拿我当瞎子。”
“哎呀,没看出来张五六还是个做多面间谍的料。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她苦等我二十几年,我对她亏欠良多尤其是对那孩子……”
“老天爷,你竟然跟她有二十几年私情了……什么孩子!难道那个大吴国的小皇帝也是你的种,你瞒得我好苦,我不活了!”
紧接着马度飞了起来,落地的时候只感觉腰都快断了,“他娘的,到底是谁不活了,直接把我踹死你倒是真的能当王妃了,只不过要守着灵位过日子。”
宋霜气呼呼的回了屋子,只有小树熊凑过来在马度的脸上舔了舔以示安慰,马度轻轻的摸摸了它的脑袋,“还是你乖!”
“公爷,公爷,您咋趴地上了赶紧的起来!”
两鬓斑白的张五六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马度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还不都怪你,一把年纪了一点也不靠谱,你怎么什么都敢跟夫人说。”
张五六当下就明白马度指的是什么,苦着脸道:“冤枉啊公爷,俺在家喝酒一不小心说了漏了嘴就被春花套了话,谁知她转头就告诉了夫人,两个人一起逼问俺,俺实在顶不住啊。公爷要不您打俺几下出出气,可别憋坏了身子。”
马度趴草地上伸手撸着树袋熊,“哪敢啊,你可是夫人的亲信得罪不起。”
“哈哈……好些年不见,公爷的性子还是没变。”
很熟悉的声音,马度缓缓的抬起头来,待看到张五六身后那人,他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滚圆,“竟然是安虎子!”
安虎子一掀袍子上前拜倒,“卑职见过公爷!”
“起来,又不是在大明没那么多规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难不成被削了官职到这里来谋生路的?”
“卑职就开门见山的与您说了,俺之所以不远万里来到这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请您回大明的。”
马度笑笑道:“虎子你就别开玩笑了,你觉得出了笼的鸟儿还会钻回去吧。这里虽然不及应天繁华富庶,但是胜在逍遥快活。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可能说服我回去。”
“卑职的理由只有一个,皇上身患顽疾时日无多,还请公爷出手相助!”
第855章 永熙
平江城周长十里由夯土垒成,在中原只能算一般的小城,可是在这片大陆上却是第一繁华的都市。
通往海港码头的道路车马不绝,来的人永远比走得人多,除了海商船员还有来自大明的平头百姓,以山多地少又临海的福建移民居多。
另外还有不少破落户来到这里谋生,只要来了慷慨的大吴国皇帝就会分发田地,如果表现好还能得到高丽婢、倭奴,当然这是要钱的,来年少不得要多交产出。
从前狗都嫌弃的人短短几年就成了地主老爷,不少人拖家带口衣锦还乡,只为让从前瞧不起他的人眼红嫉妒,然后引来更多的……破落户。
平江城内街道整齐,犹如刀切的豆腐块一样,城内随处可见大吴国太祖张士诚的雕像,亦有碑文记载着这个国度的由来,识字的人都能看得懂。
安虎子也看到了,所以现在他光着膀子背着荆条站在大吴国的皇宫门口,荆条上的倒刺已经将他的后背扎的鲜血淋漓,这不是在作秀。
宫门前的侍卫已经抽出了刀子横在胸前,若不是旁边还站着皇太后的老情人,早就冲上去将这疯汉子大卸八块了。
“虎子真要进去吗?里面的那个女人可厉害的紧,你可能出不来哟,即便是我说情也未必有用。”
“自来到这里知道还有张士诚的后人,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大明。今日总要有个了断,俺求仁得仁心甘情愿,不用公爷给俺求情。”
他说着便大步走向宫门,跟守门的侍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被立刻按到在地扭送到了宫内,宫门也紧紧关闭起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宫门这才重新的开启,几个侍卫把皮开肉绽的安虎子扔出来,安虎子痛的一阵惨嚎。
马度走上前去笑道:“她竟然没有杀你也是你命大!”
安虎子呻吟道:“多亏得公爷之前给她说过详情,不然一见面就把俺给砍了。饶俺一命八成还是看在俏儿的面子上。”
“既然她不杀你便好好的活着,五六瘪头把他架上车到船上慢慢养伤。”
马度转身要走,一个宫女从宫门中追了上来笑呵呵的道:“公爷怎么走了?太后的头风又发作了,奴婢正要到您庄子上请您呢,正巧儿您在这儿奴婢也省得跑一趟了。”
“真难为她眼下还有这个心情。”马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回道:“按理说本公原该去给太后诊治的,只是她的头风发作起来动不动就十天半月的本公吃不消啊,眼下本公有要命的事情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再说。”
宫女急道:“公爷留步啊,这次太后真的是头风发作了!”
“那就更找错人了本公不擅长这个!”马度一个箭步窜上车厢,“五六快去码头!”
熙,光明、喜乐、兴旺之意。永熙便是大明王朝第二任皇帝的年号,虽然只是美好的愿景,可是这七年却是实实在在。
没有战争、没有灾祸、甚至没有沉重徭役,大明的农税并不曾减免,可朝廷却在永熙二年免除了徭役。
虽然朝廷依旧可以征调民夫,可是干一天活就要算一天的工钱,劳动力在某种程度上得以解放,让更多的人脱离了土地开始从工从商百业越发的兴旺繁荣。
应天的人口早已不下百万,内城已经放不下了,因着有火车站正阳门外已经成了新的商业中心。
李岩出身商贾之家,却有幸考入了皇家书院。毕业后在工部做了一个小官,可做了两年便不耐烦了,之后辞了官职开始做买卖。
老爹被他气得半死,差点没将他逐出家门,不过几年下来他便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现在城中有过半的房产都是他开发的,人称外号李半城。
他从工部出来脚步匆匆的赶往火车站,心中喜不自胜,今天他拿到了一份天大合同建长江大桥。
徐国公有一句名言,“人要没点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建长江大桥就是李岩最大的理想,他在书院学了多年的建筑,当年的毕业设计就是建长江大桥,被同窗取笑多时,直至今天都是建筑科的笑料。
现在他家大业大,他自己就有充裕的钱财建造长江大桥一雪前耻,只是这样的工程少不得朝廷批准。
托同窗好友往上递了折子,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不少官员斥责说这是在动大明根基,长江天堑是应天的天然屏障,若是修了大桥哪儿还有险可守。
不过皇上却是非同一般的开明,竟将他请进宫中细细询问,还齐集六部和书院的精英论证整整一年时间,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老子要名留青史了!”李岩欢呼雀跃准备乘火车去一趟方山,到书院请几个帮手。
可火车站却是被封锁的,一群锦衣卫守在门前严防闲杂人进出,自洪武三十年锦衣卫便开始逐渐收敛,这些年来更是销声匿迹专事皇帝仪仗。也不知道是在接哪位大人物。
车站的门缓缓打开,只见十余个锦衣卫护拥着一个人从车站里面出来径直宫中的马车,虽然只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李岩可是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人的身份,“老天爷,他怎么回来了!”
李岩入学的那一年这位大人物还是在书院专门教授医学,据说到了洪武三十一年为躲避太祖清洗远走海外,儿女都已开疆立国,没有天大的事他是断不可能回来的。
最近传言皇上龙体不佳难不成是真的?皇上要是突然崩了的话,也不知道新君支不支持建长江大桥,想到这里李岩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马车穿街过道一路驶进了皇宫,到了谨身殿才停了下来,安虎子拉开车帘道:“谨身殿到了请公爷下车。”
“这礼遇也太大了些,竟然直接把我送到这里来了!”马度下了车四下里望了一眼,“应天城几乎认不出来了,可这宫里似乎跟洪武年没什么两样。”
“皇上俭朴这些年从未再宫中增添过一砖一瓦,自然没什么变化。去年武英殿走了水,到现在还在那儿晾着呢。”
“皇上圣君!不过这武英殿得重修,本公好像还有个武英殿大学士的名头呢。”
“公爷自去给皇上说,您快进殿吧,皇上八成等不及了。”
马度也不再多言快步进到殿中,进门就见一身穿黄袍男子手执毛笔伏在龙案上批阅奏折,只瞧他双鬓斑白,面容消瘦,眼窝深陷,若不是眼中尚有几分专注的神采,便要将他当他瘾君子。
马度心头一疼,叹道:“陛下何至于此!”
朱标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一脸松弛的皮肉,“舅舅你可来了,外甥好累!”
第856章 皇帝也不易
铛!铛!……墙上的挂钟响起了凌晨十二点的钟声,马度起身在挂钟下面的按了一下,钟声便戛然而止。
马度回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继续的等待,床榻上的朱标已经酣睡了六个时辰了,一个宦官端了一碗茶过来,“公爷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马度接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盖上茶碗,轻声的问道:“你不是侍奉先皇后的小柱子吗?”
宦官笑呵呵的道:“公爷好记性正是奴婢李柱,先皇后殡天后皇上便将奴婢收到了东宫,前些年黄公公犯了些错处,被皇上打发到去给先帝守陵了,奴婢便到皇上身边伺候了。”
马度点点头道:“嗯,先皇后调教过的人皇上用着自然放心。咦,皇上醒了了?”
朱标缓缓的睁开眼睛,李柱忙过去将他扶坐起来又给他端了一碗茶,朱标一口气喝了干净,长处一口气道:“有舅舅在就是安心,朕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
“国事固然重要,可是龙体才是最紧要的,没有本钱便什么也做不成,陛下太不爱惜自己了。”
朱标惨然一笑道:“坐了那个位子才知道,即便是帝王也是身不由己,真是羡慕舅舅自由自在没有琐事烦扰,如今看着比朕还要年轻一些。”
“陛下切莫忧心,刚才微臣看过陛下的医案了,微臣给陛下开刀治疗再请御医悉心调养,一定会痊愈的。”
朱标呵呵的笑了笑,“朕的身子朕还不清楚已是没几日好活了,舅舅没必要哄朕。朕让安虎子万里迢迢的把您请来并非是为了治病的。”
马度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十分清楚朱标已经没多少时日好活,宫中的御医就有他当初教授的优秀学生,他教学时可不曾留过一手,学生治不了的他这个先生也无可奈何。
他不远万里乘船而来与其说是来给朱标治病,不如说是来见朱标最后一面更确切,没想到朱标也有其他的目的。
马度苦笑一声,“陛下将微臣召来是托孤还是顾命?”
朱标闻言更是苦笑连连,“朕无孤可托,身后倒是有一头成年虎狼追得甚紧,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不然还能多活上两年。”
“那陛下召微臣前来是为什么?”
“削藩!”朱标铿锵有力的道:“为什么削藩舅舅应该明白,不是朕容不下兄弟、侄儿,朕可以用大笔的税银养着他们,可是不允许他们拥兵自重,我大明的藩王有多么强横舅舅应该清楚。不然早晚都会重演汉的七王之乱、晋的八王之乱,说不准还会为蒙古人所趁。”
“微臣明白,若是能照着陛下意思削藩,既是藩王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朱标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朕登极之初只想着恢复天下元气不曾着手,前两年朕渐渐体力不支准备在去年削藩,谁知西域有个国家举倾国之兵攻伐大明,朕安抚藩王还来不及怎敢削藩,一下子便拖到了今日。”
“那个帖木儿的皇帝不是半道上死了吗?”
朱标有些得意的笑道,“确实半道上死了,不过是朕让锦衣卫在他们行军途中下的手,他的儿子们忙着争皇位打道回国了。”
“可惜了!可惜了!那帖木儿要是能活着来到大明,陛下便可以整军备战之名,光明正大的夺了诸藩的兵权。纵然帖木儿骑兵在西域不可一世,来了大明也只有吃枪子的份,正好把他们的兵马灭个干净可趁机经略西域,原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却鸡飞蛋打一个都没有落下。”
朱标一怔随即重重的一拍脑袋,“哎呀,朕糊涂了!”他不停的摇着脑袋,似是后悔不迭,叹道:“还是舅舅老成谋国,满朝臣子都没有您的眼光,若是那时舅舅在,绝不至于落的如此窘境。而今朕时日无多只有靠舅舅了,不仅为大明江山,更是为了天下黎民,还望舅舅援手!”
朱标坐在床上躬身给马度行了一礼,马度连忙的起身躲开,“臣不得不说陛下所托非人,太子自幼文武双全天纵英才想必日后当是英明神武雄才伟略,削藩之事何不交于他。”
“坏就坏在这上面了,隋炀帝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朱标痛苦的抱起了脑袋,“舅舅你知道太子和先帝有多像吗?只是他却不曾像先帝那样经历家破人亡、流浪乞讨、艰辛创业,更不知百姓疾苦。朕敢断言,太子他日登基要么是享誉四海的雄主,要么是霍乱天下的暴君!”
一个父亲如此评价自己儿子,只能说十分的“客观”了。
朱标继续道:“朕之所以不吝给那些在海外开疆立国人分封,朕明白天下之大非我大明所能掌控的,他们称臣纳贡对大明来说已是够了。朕在寝宫中悬挂大明舆图,想着大明的历代君王能看顾好眼下的基业便算是万幸了。可舅舅知道太子宫中挂的是什么吗?天下舆图,这绝非社稷黎民之福啊!”
“太子到底是年轻人难免心气高,待他真的坐上陛下的位子,便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心自然会放得小了。”
“朕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怕他在削藩上坏事,舅舅可知道太子的练枪的靶子是老四的画像吗?朕看他的意思是巴不得藩王造反,朕就是怕他登基后在削藩的事情胡来才把舅舅请来。”
马度听得直摇头,“他和老四有仇怨吗?若是这样的话便是无解了,除非陛下……”
马度话了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朱标接道:“舅舅是说换储君吗?确实是个最简单有用的法子,只是朕现在没这个能耐,如今他不换皇帝已经是守礼孝顺了!”
马度眉毛一挑,“太子竟然如此势大,陛下还是保重吧,老臣这就回海外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朱标却将马度按下,“舅舅还是和从前一样爱说笑。”
马度一本正经的回道:“臣没有说笑,现在他还是太子便有如此能耐,待他登基又会是何等情势?即便陛下留下遗诏让老臣摄政怕是也要被他架空,无权无兵如何削藩?再者他容不下藩王难道就容得下老臣吗?”
朱标拉着马度的手道:“满朝臣子大半都是您的门生弟子,武将那边更是有您的姻亲故旧,他不敢对舅舅下手。至于削藩即便没兵没权舅舅也削的,凭您的情面只要说动老四其他藩王那里都好说。”
“陛下弄反了,除了老四那边其他藩王那里老臣都自信能说得动,陛下说太子像先帝,老四又何尝不像呢!”
第857章 筹码
朱标点点头叹道:“老四确实有先帝的几分脾气,不过以舅舅和他的情分,只要您出面老四绝不至于断然拒绝,自古以来一藩抗衡朝廷的鲜有成功案例,再加上朕给的筹码未必不能说动老四。”
“哦,不知道陛下给老臣什么筹码。”
朱标掰着手指头道:“朕许他兵马十万、子民百万、弹药千万,钱粮七千万。只求他能到东胜洲或南胜洲择一宝地开疆立国,即便他……他称帝朕也不拦着。”
“陛下还真是厚待老四,这些差不多要将国库掏空了,老臣都眼馋估计老四那里估计也是有门。”
“这些年辛辛苦苦倒是攒了不少家底,其实老四拿钱到了蛮荒海外也是无用,到头来还是要买大明的产出。
至于国库会不会掏空朕倒不在乎,无钱无粮话太子登极后倒是能安分些,等他把国库填满了心气也就磨得差不多了。”
“有了陛下的这个筹码,老臣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舅舅一路舟车劳顿,原本该让舅舅好生休息的,只是朕时日无多还望舅舅能早日启程北上……”朱标的话戛然而止,他皱着眉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李柱快拿硝酸甘油来!”
“朕这里就有!”朱标随手从枕头下面去了一个黑色小玻璃瓶,“你们切莫声张。”
马度取了一颗药送到朱标的舌下,取了几支银针轻轻的捻着扎在了朱标手臂上的几个穴位处,没多大一会儿朱标的神情便松缓了下来,“没想到舅舅竟也会施针了。”
“在海外闲来无事学的,常拿你舅母施针每每的扎出血来没少被她责骂。”
“朕这毛病和母后是一样的,当年母后十天半月就去了,朕却熬了两三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
“陛下莫要说丧气话,时辰已是不早老臣这就出宫,一旦让太子知道了怕是还要横生枝节。”
朱标点头回道:“朕会让安虎子秘密护送舅舅去北平,朕不便起身就不送舅舅了。”
“陛下好生休息,不管成与不成微臣都会尽快回来!”
朱标再次嘱咐道:“定是能成的,老四可是很听婆娘话的。”
“那倒是!事不宜迟微臣这就走了!”
马度刚刚的起身,就听见殿外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快要上朝了,父皇还没有起身吗?”
只听殿外李柱回道:“皇上有些不适未曾起身。”
“那你还敢在殿外守着!”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殿门就被推开了,只见朱雄迈步进到殿中,见了马度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听闻昨日午间有车马进到谨身殿,不曾想竟是舅爷,多年未见舅爷风采更胜往昔,且让孤施礼拜见!”
朱雄英说着就要拱手施礼,马度连忙的上前搀扶,“太子折煞老臣了,切不可乱了尊卑礼数!老臣见过太子!”
朱雄英反过来搀马度,“孤不给舅爷见礼,舅爷也不要给孤行礼了。先让孤看看父皇再与舅爷说话。”
朱雄英走到床前,“父皇可是又有不适?”
朱标已是在床头坐直了身子,笑呵呵的道:“朕没事,你舅爷医术你还不知道,经他一番诊治朕好多了,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
朱雄英喜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儿臣之前就说该把舅爷请来。”他转身迅速的一揖,“孤替父皇谢过舅舅了。”
马度躬身还礼,“此乃微臣本分当不得点些殿下的谢字。”
“舅舅尽臣子本分太子也是尽儿子本分,舅舅当得他这一礼。没有舅舅朕哪儿来得现在的神清气爽,呵呵……”朱标一脸轻松的笑着,仿佛是真的浴火重生了似得,“时辰不早了朕要更衣上朝,舅舅也早点出宫吧,小柱子让人把安虎子找来送徐国公出宫。”
朱雄英问道:“舅爷好不容易回到中土,孤尚未给舅爷接风洗尘,不如在宫中住上几日再回方山。”
“殿下的心意微臣心领了,老臣此次回到中土一是为皇上看诊,另外还要到宿州老家祭拜徐王,顺带游历一番看看这大好河山。唉……老臣年岁大了回来一次便少一次喽。”马度说着还咳嗦了几声。
朱雄英拿起龙袍亲自服侍朱标穿衣,漫不经心的问道:“莫非舅爷还要再回海外吗?”
“自然是要回的,在海外住的习惯了,回到大明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说话间李柱便领着安虎子进到殿里,待安虎子见了礼,朱标便吩咐道:“安虎子你护送徐国公去宿州,一路之上好生照料,若是出了差池朕要你的脑袋!”
“微臣谨遵圣谕,若有差池定提头来见!”安虎子叩首起身对马度道:“公爷车马早就准备好了,这就出宫吧。”
“舅舅早去早回,莫要光顾着游山玩水,忘了给朕约好的复诊的日子。”
“老臣万万不敢忘,陛下保重!”马度一拱手躬身退出殿外,和安虎子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朱雄英帮着朱标正了正衣冠,“好了,儿臣突然想起来还有几本奏折落在了东宫。”
“太子尽管回去拿,这里有李柱伺候朕洗漱!”
朱雄英告罪了一声,躬身退到殿外,出了谨身殿的范围沿着宫道走了十余步,有一个宦官抱着拂尘等在那里,见了朱雄英便轻声问道:“殿下怎得回来了?”
朱雄英回道:“孤是要告诉你徐国公回来了。”
宦官讶然出声,“他怎得回来了?莫非是来给皇上诊病的?”
“应该是,父皇确实精神大好。不过孤可以肯定他绝不仅仅是来给父皇诊病的,你立刻派人给孤盯紧了,他一旦出了宿州的地界继续北上,立刻给孤结果了他。”
“殿下是否太过紧张了,杀了他可要引起大麻烦的。”
朱雄英轻声的斥道:“你的人难道都是废物吗?杀人不见血的手段难道不会。”
“自是会的,奴婢手下有不少的这样人才。嗯,殿下是否担心他北上是替皇上削藩的?”
“嗯,父皇妇人之仁,即便是掏空了大明也满足不了朱棣的狼子野心,只会被他掉头反咬一口。只有孤知道他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因为孤和他一样的人,朱棣不除大明永无宁日。吩咐你的快去做吧,孤要和父皇一起去上朝了。”
“奴婢恭送殿下!”足利义满歪着脑袋望着朱雄英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第858章 新君
王霸之气这东西确实有,马度在老朱身上见过,今天又在朱雄英的身上瞧见了,和老朱那种夹杂凶戾的杀伐之气不同,朱雄英是则是天生的王者气度,无论他表现的多么谦逊孝敬,都无法遮掩他身上的张扬与桀骜。
同时这位太子还拥有着比老朱更优秀的演技和老朱没有的虚伪,也不知道靠着这两样收了多少的膝盖,有把朱标撵下龙椅的实力也就不奇怪了。
刚刚过了卯时卖早点的小贩,已经打开了门面开始做生意,马度到了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子上要了两个刚出炉的烧饼。
小贩拿草纸包好递给马度搓着手道:“老先生承惠六文!”
“这么贵?老夫记得洪武二十年才一文一个。”
“嘿嘿……您也说了是洪武二十年,我爹说洪武三年的时候还一文钱两个呢。再说我这可是马公烧饼。”
“马公烧饼?”
“看您年岁也是不小了,该不会连马公爷都没听说过吧,就是方山的那位。听说他老人家最爱吃烧饼,我这烧饼就是按照他家的秘方做的。”
马度心中笑道:“我什么时候爱吃烧饼了,老朱活着的时候倒是挺好这一口的。”
“既然有马公烧饼,可有马公馄饨、马公豆花之类的。”
“自然是有的,对面就是!”小贩冲着对面喊了一嗓子,“王干娘这里有人要吃馄饨,你赶紧的下锅!”
安虎子给了钱跟着马度到了对面的馄饨摊子坐下,轻声的道:“公爷为何不出城?属下这里有皇上给手谕,虽然天还未亮但是也出得去。”
“老夫是去宿州祭祀又不是去打仗,急火火的去做什么。”马度一掀袍子坐下,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大批便装的锦衣卫,“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现在已经被太子的人盯上了,你的这些手下可都信得过吗?”
“太子的手还伸不到锦衣卫来,不过他自有一批人马。”
“那就好,你立刻着手找一个身量容貌与我相像的人,扮做我的模样待我去宿州祭祀扫墓,咱们偷偷的去北平。”
“这事好办,即便是不像也可用易容术化成您的样,等出了城卑职便立刻着手准备。”
马度沿着街道将应天的早点吃了遍,天色也已经是亮了,城门开启便上了马车往江边渡口而去。
在栈桥上远远的就瞧见一艘巨大渡轮缓缓的行了过来,马度也不由得叹道:“好家伙这还不得装得下几十辆马车。”
“可不是,这陛下渡轮是为了方便长江两岸来往专门让书院设计的,光建造就有上千工匠花了两年的时间。不过等长江大桥建好了估计也就没多大用了。”
“皇上还要建长江大桥吗?本公记得洪武三十年有一个学生的毕业设计就是建长江大桥,当时还被同窗嘲笑呢。”
“正是那人提出来的,皇上让卑职摸过他的底。朝臣都很反对即便是书院出身的也不例外,说是通了桥应天便无险可守坏了大明基业。皇上让人论证了一年,得出结论说通了桥有利江北的民生经济便准了。”
马度不由得叹道:“陛下才真正的明君圣主可惜天妒英才,本公也救不了他。”
“皇上唯削藩之事放心不下,公爷若能做成也算替他了一桩心事。渡轮来了,公爷靠边站。”巨大的渡轮缓缓靠岸,推得江水上涌水花四溅险些没了马度的鞋面。
渡轮缓缓停稳,安虎子上前向管船的差役出示了腰牌临时征用,又让属下侍卫进船搜索了一番这才道:“请公爷上船!”
马度的脚刚刚踏到船板上就停了下来,转头望向应天城,安虎子问道:“公爷,怎么不走了。”
“你听应天的钟声响了。”
安虎子支棱起耳朵,“确实响了,八成是报时呢。”
“不是报时,已经响了很多下了,你听它还在响……”马度说着面上已经老泪纵横。
朱标崩了,在下了早朝之后便捂着胸口说疼,没多大一会儿便崩了。
此刻他静静的躺在棺椁中,很安详,只是眉宇微蹙似有未了的心事,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异样。
心疼病本就多变,好好的一个人都可能说去就去,更不用说已经病了好几年的人的。说给皇帝验尸检查死因,那跟说太子弑父没有任何的区别,更何况君王的遗体不容亵渎。
“老臣已经瞻仰过!”马度从棺前退到众臣子的前面,朱标崩了即便他说得动朱棣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听到城的钟声他当时便回来了。
朱雄面上悲痛难掩吩咐道:“封棺吧。”
宦官盖上棺盖,太常寺卿将一柄木槌送到朱雄英的手上,朱雄英挨个的将木钉敲了进去,他的力道把握的很好,一下到底又不显得用力过猛。
咚咚咚……槌声沉闷而有节奏,却难掩其中的亢奋好似进军的鼓声,当槌声结束的时候便意味着朱雄英会在棺前即位,一个新的君王即将诞生。
这个接生婆自然是非马度莫属了,谁叫他名望高辈分大,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官员敢跟他抢,看着扔掉木槌扶着棺椁难掩悲痛的朱雄英,马度上前一步跪拜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即可登基即位以安天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马度身后山呼海啸百官一同拜倒,不少人的声音中夹杂这难掩的亢奋,好像当皇帝是他们一样,想必他们都是朱雄英的铁杆党羽。
“皇考崩逝,天下臣民无所依靠,身为储君孤自当担负父皇重托,登基之事就交给诸部筹措!”朱雄英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继续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皇考登基多年修建无数的设施,却独独没有修建自己的皇陵。兹事体大,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来操持,徐国公是开国元勋深得太祖和皇考敬重,此事就交给徐国公如何啊?”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朱雄英绝不是那种几句良言就能劝得住的,马度想着等祭祀完了朱标便撒丫子走人,管他老朱的家的子孙打什么样子。
可这熊孩子跟他爷爷一个样,随便找个由头就把马度给软禁在大明了,即便马度拒绝他也会有其他的手段,逼得朱雄英来硬的便不好了,马度只好先接下来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