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好国舅TXT下载大明好国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好国舅全文阅读

作者:宇丑     大明好国舅txt下载     大明好国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2章 风波

    太子选侍吕氏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剖腹产子消息,就是像是一道旋风传遍京中官宦的耳中。

    一时间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说这还在襁褓里头吃奶的朱允便是顺应天命而生未来天下之主。

    当然这样的话也就敢在私下里说说,反正没见哪个不长眼的去给老朱上折子要求立皇太孙。

    事情还没有传到乡下,马度对此一无所知,正忙着给儿子补习功课呢,把夏天攒下来的冰棍棒摆在桌子上,手把手的教他学习加减法。

    可以肯定了,这呆小子确实不像碧琳那样有数学方面的天赋,可能是没了自信心,学起来也是吃力。

    马度不得不磨破了嘴皮子,有时候急了真的很想用戒尺让他长长记性,可有老泥鳅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做他的靠山,终究是打不下去了。

    张五六进了书房道:“侯爷,郑国公和夫人到府上来了。”

    “来的正好,我不去厅里了,把她们两口子请到书房来。”马度伸手拍拍小的脑袋,“出去玩吧。”

    小抬起头来为难的道:“可是孩儿这一题还没有做出来呢。”

    “别装算了了,少学你姐姐那一套,做人得实在,吃晚饭前记得回来。”

    马度刚刚泡好两碗茶,就见张五六带着常家两口子来了,还没进屋就听见常夫人冷嘲热讽的道:“马兄弟现在削了爵位,架子可大的多了,也不到厅里见咱们,还请咱们到书房来。”

    “嫂嫂说笑了,我是有话要与您说,在书房里头方便些,我新得了一罐子贡茶,您尝尝。”

    “哎呀呀,兄弟立了这么个天大的功劳,皇上才赏了一罐子贡茶吗,嫂嫂真替兄弟不值呀。”

    马度皱皱眉,“嫂嫂自打您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莫非是兄弟得罪你了,难不成是因为我替吕氏接生了个孩子。

    那这就是您不讲理了,咱们两家是不错,可我毕竟是娘娘的兄弟,太子的舅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伤心吧。

    雄英是皇家的长子长孙,又深得陛下喜爱,说到家世背景,那吕氏娘家跟您家可是没得比,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兄弟你可弄错了,你接生出来的可不是普通的孩子,那是二月初二剖腹而生的贵子。”

    “没错呀,那天是二月初二,可二月初二生的孩子多了去了,又能贵到哪里。”

    常遇春对婆娘道:“我早就给你说了吧,别看这小子教书,其实肚子里头没多少墨水,他根本就不晓得大禹的典故。”

    “这关大禹鸟事,大禹的典故我还是知道两个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还有涂山之会,就这些了,嫂嫂要是想治学,我可以到书院里头给您找个好先生。”

    常夫人道:“兄弟是真不知道大禹也是剖腹而生的?”

    “大禹是剖腹产?嘶……”马度现在知道当时马大脚跟朱标在嘀咕什么了,这朱允可是天生带着主角光环出场的,说不准日后还真能和朱雄英争上一争太子之位。

    常遇春道:“你看玄重你不知道,皇上当夜就下旨,让吕氏的生父吕本升任都察院副都御史,我虽然爵高位尊,可眼下的实权还真不如他的大。那吕氏有父亲在前朝助力,俺真怕闺女受他欺负,日后雄英也会多一颗大大的绊脚石。”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谁能相信常遇春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还是个女儿奴呢,平常没见他对儿子有多好,可闺女当真是如金枝玉叶的一般养着,就连闺女跟女婿感情不和生不出娃来也跟着在一旁使劲着急。。

    “可怜天下父母心!常大哥常大嫂你们弄错了,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水,太子妃是如今已经是皇家的人,雄英姓朱不是姓常,你们老是想掺和宫里的事情,皇上会不高兴的。”

    “自家的事情还管不了谁想掺和宫里的事情,你可不知道现在那些当官的背地都说,都说那吕氏的孩子承天命而生,日后是要接掌大位的,到时候我家美荣还能有好日子过……呜呜……”话还没说完,那常夫人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马度不知道朱标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英年早逝,即使他好好的活着,以老朱强烈的控制欲也很可能提前确立朱标的接班人,若是真的立了朱雄英做接班人,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他们常家。

    老常是个无敌猛将,可说到政治的敏感当真比不过徐达,更不像徐达自有和老朱相识,对老朱了解的透彻。常遇春现在想掺和宫里的事情,若不点醒他,怕是他都逃不过第一波的清洗。

    “常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宫闱密事,何以传得满城风雨,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您等着瞧,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人掉脑袋。”

    “这事儿八成是吕家人往外传的,不过那吕本刚刚升了副都御史,女儿又生了龙孙,正是得宠当红的时候,皇上会收拾他?”

    “皇上最在乎的便是江山传承,那姓吕的不知道轻重,必自食恶果。怕是你不知道,他能升任副都御史还是沾了你的光。”

    常遇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沾了俺的光?俺傻了才会举荐他!”

    “我猜皇上升他的官,八成是想打压你的。”

    “打压俺?为啥要打压俺!”

    “你常遇春开国功臣,沙场上第一等的悍将,就算是眼下没有实职,可军中旧部无数,咳嗦一声军中也震三震,有个做太子妃的女儿,还生下了皇长孙,对了,还有一个位列侯爵很会打仗的妻弟,你不好生安享荣华,整日宴饮旧部你想做什么!”

    常遇春一怔,“玄重不要胡说八道,俺常遇春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宴饮旧部不过是和老兄弟叙叙旧,给老二、老三铺铺路。”

    “既然忠心那就摆出个该有的样子来,看看徐达明明有军权可抓却要回应天来养芝麻绿豆的伤;瞧瞧李文忠文武全才,虽然说是大都督,可是整天的呆在国子监;就连汤和都知道收敛,隔三差五的纳个香喷喷的小妾,谁像你这样整天的和一群臭不拉几的大汉搅合在一起。不要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忘了去年皇上和宋濂做个小游戏了吗?”

    去年老朱和宋濂在谨身殿奏对结束之后,无聊的老朱邀请宋濂玩了个游戏,将宋濂所邀请的客人和桌上摆放的酒菜猜的一清二楚,让宋濂惊奇不已,直道老朱神机妙算。

    常遇春两眼睁的滚圆,“玄重是说……”

    “嘘……知道就好,这样的人我的府上也有,而且好多年了。”

    “你们这些聪明人,花花肠子就是多,也不知道提点着俺一点,亏得俺坦坦荡荡,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常遇春不是不够聪明,是不够敏感,意识不到这样的事情会被老朱忌讳。

    马度又看向常夫人,“常大嫂您最稳妥的,兄弟最是信你,今天的话有损皇上英名,出的我口入得你耳,离了这个屋子我便是不认了。”

    “兄弟放心,嫂嫂绝不乱嚼舌根,嗯,皇上真的会收拾吕家人吗?”

    “常大嫂你就不要为太子妃操心了,她不欺负吕氏已是不错了。”马度当下就把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与常家两口子听。

    常夫人咋呼道:“兄弟你怕是弄错了,我家美荣贤良淑德,一等一的人品才貌,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人会变的,常大嫂你现在一年与她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能有一天吗?”

    “你这婆娘吓咋呼什么!”常遇春轻声的道:“玄重你没说与旁人听吧。”听他意思是信了马度的话。

    “没有说,不过娘娘慧眼如炬,太子妃和吕氏明里暗里的斗了好多回了,娘娘很是不满。嫂嫂该劝劝她,娘娘的宽容也是有限的,更不能伤了和太子的情分,只要将雄英平安带大,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那个剖腹产子造成影响我会尽量化解的。”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我进宫的时候好好劝劝她,也怪我从前把她宠坏了。”

    张五六在外面喊道:“侯爷,门房说有个姓吕的带着厚礼前来拜见您。”

第663章 小鱼儿出嫁

    马度皱眉问道:“姓吕的?”

    张五六点点头道:“嗯,说是什么御屎。”

    马度干脆的一挥手,“赶紧把这个没几天好活的家伙打出去!”

    “侯爷人家不是来瞧病的,说是来谢您的,带了不少好东西来着,咱们现在是草民,人家到底是朝廷命官打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常遇春笑道:“谁家的草民有两三百私兵,虽然断胳膊断腿的,可手里拿的是火器,大明朝也就你家这一份了。赶紧的把姓吕的撵走,不然俺就让常五动手了。”

    马度把张五六踹出门外,“他娘的是不是收人家赏钱了,这是死人钱赶紧的还回去,快去把他打出去,老子才不怕他弹劾。”

    吕家人做的事情虽然有些出格,可要是换成其他的皇帝,最多也就是斥责、罚俸、降职罢了,可也不瞧瞧眼下龙椅上的那位是谁,这头魔龙恨不得将天下抓在手中把玩,竟敢去掰他的手指头,这是不找死吗。

    历史的吕家究竟如何马度不知道,可在他一双小翅膀的扑闪下是倒了大霉了,一切都如马度所料。

    新任的副都御史吕本被马家的护卫撵出门去,忿忿不平的回到家中,可是刚刚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家的两个儿子被抓走了,抓人的不是普通衙门而是锦衣卫,至于原由嘛,锦衣卫不需要这个。

    吕本连忙的入宫求见,看守宫门的侍卫宦官根本就不给他通传,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大了,大约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后悔不迭。

    他又的跑去找相好的同僚商议对策,却发现那几个也步了儿子的后尘。这下子他是真的绝望了,乖乖的往通政司递了请罪的折子,回到家里等着老朱处置。

    可一连几天过去,也没有锦衣卫登门,朝廷也没有下旨贬斥。开玩笑,刚刚提拔了他转眼就要抓起来治罪,老朱岂会打自己的脸。

    虽然没有进诏狱,可日子也是并不好过,每日里卧不能寐食不甘味。就在他备受煎熬之时,忽然听见风声,那位给他的女儿剖腹产子的国舅爷,给自家佃户养的一头老母猪剖腹产下十五头小猪仔,这可极为少见,那佃户还当做祥瑞报到了县衙里。

    听说这事儿,吕本直吐了一口鲜血,是真的吐了,之后便一病不起。

    谣言就像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一头母猪也可以能剖腹产,那什么天命之说就成了笑话了,如果真的从母猪肚子里头取出个小人来,那才是真的有几分可信。

    唯一苦恼的人是老崔,见着下学的马度就问:“侯爷,俺家的猪失踪好些天了,到底还能不能找得回来呀,衙门里到现在都没个准信。”

    那一日到县衙里头报了祥瑞之后,一家人高兴不已,十五头小猪算是一笔小财了,老崔当天晚上就着“马侯蛋”喝了一绍兴老酒,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可一睁眼那头母猪连同十五只小猪不见了,肉疼不已的老崔赶紧的到衙门里头报了案。

    “老崔呀你就别找了,以你现在的身家就算是没了这些猪也不至于吃糠咽菜吧。”马度心里头估摸着那江宁县令怕是没有胆子到锦衣卫去要猪。

    “原想着等这母猪下了崽,三小姐出阁时好做菜,这下是不成了。”老崔拍着手一脸的惋惜。

    “无妨,你家里的松花蛋一样可以做菜,可要给我留住了不准再卖给旁人。”

    “您是说马侯蛋吗?您放心,俺都让家里的小子留着里……”

    “不不不,那是松花蛋,可不要再叫马侯蛋了,听着挺倒胃口的。”第一次在餐桌上听宋霜说起这个名字马度直接喷饭,拍着桌子大骂老崔,家里的其他的人却为此骄傲不已,还说是马度提供的秘方,叫“马侯蛋”天经地义。

    “那怎么可以,侯爷给了老汉秘方,却没收老汉半个铜钱,老汉为您扬名那是应该做的,不然那就太没良心了,侯爷去忙,老汉不打扰您了还得去看看庄稼。”老崔一拱手然后迈着步子屁颠屁颠的往地里去了。

    马度知道让老崔改了口也是无用,这马侯蛋已经在应天叫开了,他管不了这么多张的嘴,除非请老朱下旨,可他觉得老朱应该不会帮他,看他的笑话倒是有可能。

    小鱼儿成亲虽然还要几天,可家里头已经忙活起来了,丫鬟仆役被宋霜指使像陀螺一般。

    “都嫁了两个妹子了,多少也该有点经验做事从容不迫才对。”

    “前面两个妹子都是晓操持的,眼下就剩这一个了,我得好好把握机会熟悉一下,以后碧琳出阁我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想得可真远,我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对了,那三个小子来了正在厅里。”

    “不是快成亲了吗?跑来做什么,我去瞧瞧!”

    马度快步进了客厅,就见小鳖陪着靖难三熊在说话,“你们三个怎么来了,不好好的准备当新郎官到处乱跑个什么。”

    朱棣嘿嘿的笑道:“自然是来发喜帖的,不是给舅舅的,是来给冯先生的,虽然我没学好,但是先生当年教我可是用心很。”

    “不好意思,殿下成亲的那日,我们也要嫁妹,玄武怕是喝不了你的喜酒了,更不会给你送贺礼。”

    朱棣撇撇嘴道:“舅舅果然最市侩,张口就是礼呀钱呀的,我来这里就是为向冯先生表达一份敬意,不忘他当年的教导之情,贺礼提也休提。”

    “哎哟,人格升华啦!玄武你可得去,能到宫里赴宴机会的可不多,小鱼儿出嫁由我在就行。”

    “对对对,先生想就去,千万不要提贺礼的事儿,您只稍带上舅舅的那一份就成了。舅舅,母后就只有您这么一个娘家兄弟,拿少了可丢您的面子。”

    马度咬咬牙道:“比起秦王、晋王的只多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表侄子该你了。”朱棣冲着李景隆打个眼色,就见李景隆取出一张请帖捧到马度的面前,“小侄即将大婚,还请叔父大驾光临,我爹爹说如果人到不了贺礼到就行了。”

    小鳖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这辈分实在够乱的。”

    马度打开请柬看了看笑道:“你爹可真会凑热闹,哪家的女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就要成亲了。”

    “是我母家的亲族,小门小户读书人家不值一提。”

    作为的老朱的亲外甥兼义子,李文忠的婚事自然由他说了算,原本应该成为拉拢手下将领的重要砝码。

    可就在他驻守浙东之时,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忽悠和当地的豪绅结了亲,可以说是先斩后奏把老朱气得不轻。

    不仅仅是感情上的问题,更关乎存亡大计,要是李文忠被人忽悠的生了二心那还了得。

    因此老朱还派了杨宪到李文忠身边,李文忠的三位老师也被老朱砍了脑袋。

    有此一事,李文忠才知道自己老舅是多么的好猜忌,一直安守本分没走上朱文正的老路,如今连找儿媳都是小门小户的。

    马度拍拍李景隆的肩头,“叔父先在这里先恭喜你了,贺礼自然也不会少的。”

    李景隆笑笑道:“无妨,等迎了大妇之后,侄儿还要纳妾,叔父若有时间可以凑个热闹。”

    “你这小子怎么学老汤,纳个小妾也要四下里收钱……咦,这小妾该不是你盱眙老家的那个吧。”

    “叔父明鉴,侄儿还有一个叫小栓的小舅子,想送到小学读书,不过他没什么基础年龄也偏大,还请叔父不要拒之门外。”

    “那简单,小学好进有银子开道就行了。平安,你也是来发请帖的。”

    “那倒不是,我就是陪着他们两个过来,两位兄长若是允许的小弟想到后宅去看看小鱼儿。”

    马度绷着脸道:“你是当这里是魏国公府,还是当自己是王爷?再过两个天让你看个够,现在赶紧的给我滚蛋。”

    马度连哄带打总算是将三人打发,从客厅径直的去了后宅,此时后宅一点都不比前院里清净,尤其是小鱼儿的院子,丫鬟婆子围了一堆,赶绣活的,剪窗花的,扎红绸的,叽叽喳喳吵死个人。

    屋子里头还算清净,只有大鱼儿、菱角儿、徐晓在帮着小鱼儿试嫁衣。

    小鱼儿不似大鱼儿端庄,也没有菱角儿的美貌,但是个子高挑,模样俏皮可爱,一身红彤彤的嫁衣给她添了几分的艳丽。

    圆圆的小脸犹如一朵绽放的小花,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哥哥你瞧我这样好看吗?”

    “我妹子自然是好看的,能娶到小鱼儿,是平安家里积了八辈子的德。”不知道为何,看到小鱼儿穿嫁衣的样子,马度心里酸酸的,这个感觉比大鱼儿和菱角儿出嫁时要强烈的多,见了平安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顺眼,就想揍他一顿,这难道就说传说中的岳父情结?

    似乎看出了马度的不痛快,小鱼儿对另外三人道:“姐姐嫂嫂先出去,我有话跟哥哥说。”

    等三女都出去了,马度做到椅子上笑着打趣,“怎么还想要嫁妆?你嫂嫂给你预备的嫁妆可够多了,前两天菱角儿还说我偏心来着,这是做什么,你磕头也没用,我得给你侄子侄女留点家业。”

    小鱼儿膝行到马度的跟前,小脸儿贴在马度的膝盖上,热乎乎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直到马度觉得膝盖都被浸透了,才听她嘤咛的道:“小鱼儿只求哥哥那日去宫里参加喜宴不要背我上轿,不然我会舍不得松开你脖子……”

第664章 极品利器

    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春天办喜事最合适不过,二月十八十个好日子,皇帝四子燕王殿下,曹国公长子李景隆,以及皇帝义子平安同时娶亲,同时也是魏国公徐达嫁女和江宁侯……哦,草民马度嫁妹的日子。

    城里会是什么情景不清楚,反正方山这边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乡亲们齐聚马家杀鸡宰羊择菜洗碗的帮着忙活。

    这种事情哪儿少得学生会凑热闹,会长周王殿下回城参加兄长的婚礼,几个学生会的注意早就组织好了学生去马家打秋风,队伍比上次还壮大了许多。

    吴复中跟在后头裹足不前,安虎子拉他的手腕道:“小中,你磨磨蹭蹭的这是做什么,赶紧的走呀。”

    “咱们去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蹭吃蹭喝的岂不是给先生添麻烦。”

    “咱们又不是白吃白喝,还得干活哩,上菜端茶全靠着咱们忙活。你这小子就是脸皮薄,以后可怎么当官呀。你看身后那几个老头,一人拿了一副字就要来这里当贵宾。”

    见旁的学生都进去的差不多了,安虎子连忙的拉住吴复中往里走,“向你保证只这一回了,在咱们毕业前侯爷是不会嫁女的。”

    两人到了府门前,安虎子就松开吴复中拱着手道:“恭喜您了老爷子,恭喜了冯先生。”

    小鳖拱着手回道:“是安虎子呀,多谢你来帮忙。”老泥鳅则是在心里嘀咕又多了两个打秋风的,顺便一阵肉疼。

    “安虎子你年前的期末考试进步了不少,可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呀。”

    “嘿嘿……”安虎子难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亏小中私下里给俺补课,都是俺拖累他,让他掉了好几个名次呢。”

    小鳖拍拍吴复中的肩膀,“帮助同学值得表扬,但是也不能懈怠自己,陶先生可是很看重你的。”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知道了。”吴复中拱拱手,目光四下里一扫,“怎得不见马先生?”

    小鳖神情怪怪的,“哦,燕王大婚,大哥去宫中参加喜宴了。你们快进去吧,几位老先生来了,我得去迎一下。”

    几个老头算是马家今天最尊贵的客人了,谁叫今天老朱今天也给儿子办喜事呢,京中的勋贵自然是去贺燕王之喜。

    就算是挤不进王府的大门,还有两位国公呢,来马家的多是家中主妇或者子侄,过了中午人便一股脑儿的上来,再加上乡亲佃户,当真把马家并不算大的院子挤得满满的,热闹非凡。

    大约到了未时正,官道上便出现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朝着马家而来,平安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到了府门前忙下了马给老泥鳅见礼,“平安见过爷爷,二哥。”

    “快起来!呵呵……”老泥鳅笑呵呵把平安搀起来,“以后都是一家,这般多礼岂不是见外了。”

    平安这小子能说会道,又细心懂事,比朱棣和李景隆讨人喜欢多了,身上还有世袭的职位,老泥鳅对他满意到不行。

    “应有之礼,不能让旁人说孙婿不懂规矩。”平安起身打量一下,“怎么不见大哥?”

    小鳖笑道:“大哥去参加燕王的喜宴了。”

    “哦,原是这样,不能和小鱼儿一起跟大哥磕个头真是遗憾。”

    老泥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玄重可没忘了你,小鳖这里有爷爷在,你赶紧的带他去闯关吧。”

    平安一怔,“闯什么关?不是应该请我到厅里吃茶吗?”

    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平安只觉得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过得不尽人意,很不尽人意。

    自打进了后宅就开始有人拦着他要钱,喜钱这个平安是准备好了的,可是你一个小丫鬟就敢张口要十两银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不知道哪里又蹦出来一群丫鬟让他作诗,做得不好还不行。这简直天方夜谭,他平安在书院的名声难道没有人听说过吗,写一篇策论勉强凑合,作诗不如干脆打死我。

    很快就有人蹦出来成全他,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群婆子,举着洗衣服用的棒子朝着他冲了过来。

    “我看谁敢,我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还真别说这一嗓子还真把这些妇人唬住。

    不等他得意就有一个小姑娘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笑呵呵的道:“对不住了小姑父是爹爹交代的!打他!”话没有说完就把手里的棒槌敲向他的小腿骨,剩下的仆妇一哄而上,不知道有多少根棒槌,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打了过来。

    平安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是闹婚,可不都是入洞房的时候才闹的吗?更没有娘家人这么闹的,还要不要规矩了。

    “喂喂……不行,不能抹锅底灰,今天我可是新郎官。”

    “是谁在我衣领子里头塞苍耳子,可不能粘到头发上,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大舅哥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快出来呀!”

    “下雪了?羊毛!哪儿来的羊毛!噗……”

    过五关斩六将,平安只觉得像是在战场上走了一遭,可又没有战场上那种酣畅淋漓,可瞧见闺房前头一袭红妆聘婷佳人,胸中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小鱼儿娶你真是不易,日后定好好待你,必不让你赌气回了娘家。”

    咦?平安一怔心道:“大舅哥这么折腾人,改不是就为了让我悟出这句话吧。”

    接下来再没生什么意外,一切都照着规矩走,小鳖把小鱼儿放到背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平安拉着红绸在前头引路。

    直把她领到府门边上,让老泥鳅和宋霜给她喂饭以示不忘养育之恩。

    小鱼儿挨个的给老泥鳅和宋霜磕头,最后还拉着平安往后宅最高的阁楼拜了拜,这才上了轿。

    透过窗户的玻璃,看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上了官道,马度不由得擦了擦眼角。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用揶揄的口吻道:“哎哟哟,还是头一次见你哭呢,大鱼儿和菱角儿出阁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马度躺倒旁边的摇椅上,稍一用力就吱嘎吱嘎的晃了起来。

    “还能干什么,看你伤心呗。”徐晓用葱白一样的手指点着马度的心口,“菱角儿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偏心眼。”

    “十个指头都有长短,要说不偏心那是假的,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大鱼儿端庄自持,菱角儿任性自我。

    只有小鱼儿与我最亲近,心里头装的全是哥哥,我在平江她就日日到土坡上望着南边等我回来,我在雪夜北去她就追在马儿后面追出两三里。

    就连我身上的毛衣毛裤都是她织的,她知道我不喜欢穿太厚的,单独纺了细线,针脚织的又细又密,比寻常的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小鱼儿有赤子之心,对谁都是好的,家里上上下下没人不喜欢她。”

    马度打趣道:“不包括你吧?”

    谁知徐晓却道:“为什么不呢?我觉得霜姐姐和小鱼儿其实是一样的人,只是小鱼儿更细心,而霜姐姐更性子更凌厉一些。”

    马度拉着她的手一身劲就把将她拉进怀里,徐晓只挣扎了两下便作罢,马度用手指轻轻刮着她的脸颊,“我就不霸道了吗?我知道你虽然喜欢女人,可是在心里也不排斥男人,不然我们两个根本生不出儿子。”

    “那又如何?我是不排斥男人,可我心里只爱霜姐姐,小云是我和霜姐姐的孩子,不是你的。”

    “说到这个我就要正式的和你谈谈了,孩子是你们的,我不跟你们抢就是。可作为生母,你总要为他着想,不想她和你一样,长大了会喜欢男人吧。”、

    徐晓骨碌一下站了起来,阴着脸问道:“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

    马度笑道:“你精通文墨,该不会不知道龙阳断袖典故吧。一个孩子从娘胎里落下来,直到他长大成人,少不得父爱、母爱和男女之爱,缺一不可……”

    “我自幼父母双亡,如今不也是好好的。”

    马度点点头道:“所以呀,你才会喜欢宋霜,她不仅给你女性的关怀,又能像个男人那样保护你,这才使你的感情出现偏差。”

    徐晓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

    “如果男娃儿小时候得不到足够的父爱,等他长大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很有可能在别的男人身上找补。你不让小云与我亲近是在害他。”

    徐晓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半晌,“那好,不过你不准趁机教坏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教坏他,过来!”马度冲着她勾勾手指,一脸的坏笑。

    “你想做做什么?”

    “我们两个还一起做过其他的事情吗?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做了,你不想吗?”马度起身把她摁在摇椅上,觉得姿势不对,又把她翻过来。

    “无耻淫贼!”徐晓咬着银牙斥骂,手却很诚实的在解衣裤。

    不多时,那摇椅就吱嘎吱嘎的晃了起来,突然发现这摇椅还真是一件极品利器,替马度省了不少的气力。

    “嗯……霜姐姐!”

    马度:“……”

第665章 你想当皇帝吗?

    “爷爷您可不知道,那一日真是巧,我们三支迎亲的队伍在一个丁字路口碰了正着,都赶着吉时拜堂成亲,那是谁也不让谁……”平安端着茶碗给老泥鳅吹牛。

    “呵呵……,你该让着王爷才是,毕竟他身份尊贵。”

    “那可不行,都是新郎官俺凭什么让着他,燕王自己不好拿身份压人,孙婿便出了个主意,我们三人比试武艺,谁输了谁就让路。孙婿趁着趁着他们两个打得热闹,就带着人强冲过去。”

    老泥鳅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你小子就是滑头,呵呵……来,吃菜,吃菜,知道你们今天回门儿,你大哥让人从早上就准备酒菜可要多吃些。”

    “嘿嘿……大舅哥就是疼我,让妹婿敬您一杯。”

    “算你有良心,以后当好好待小鱼儿,若让她赌气回家,你再进门定不是棒槌和羊毛了。”

    宋霜打断道:“哪有你这样的吓唬新姑爷的,平安和小鱼儿感情好的很,过了年定能生个胖娃娃出来。”

    “嫂嫂就会拿我说笑。”小鱼儿脸色一红,犹如餐桌的虾子,做了妇人竟越发的害羞了。

    平安拍拍她手正色道:“大哥教训,平安定不敢忘,等到了北平让小鱼儿月月写信回来,若有对她一丝不好,您尽管收拾我。”

    “哦,你要去北平?”

    平安重重的点了点头,“皇上迁我为密云卫指挥佥事,这次是实打实的,不似之前只挂一个指挥使的名头,干得却是千户的差事。”

    “什么时候走呀?”

    “下个月初一就走,和燕王一起回北平,到时候定来向大哥辞行。”

    马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用来向我辞行,到时候我去码头送你。”

    老朱很护短,但是也对儿子们立下一堆的规矩,尤其是各地的藩王,无故不得离开封地,不得私会朝臣,为的就是防止藩王和朝臣勾结生出不规的心思。

    这不朱棣刚刚成了亲,还没有渡完蜜月呢,就要赶紧的回北平封地。三月初一燕王夫妇起了个大早,到宫中向皇帝、皇后、太子辞行,之后又去了魏国公府向徐达夫妇告别。

    出了魏国公府,朱棣帮着徐妙云系上披风,“今天风大,还是有点冷的,你着了风寒还是当心些,真怕你到了北地不习惯。”

    徐妙云翻了个白眼,“敢问王爷妾身究竟是为何得了风寒。”

    “自然是怪我更怪舅舅,谁叫他画了那么多古怪姿势,以后等天气暖和了,咱俩再好好琢磨。”

    “不害臊!”徐妙云重重的啐了一口,又问道:“不去方山跟舅舅告别一声吗?”

    “不去了,成了亲便是真的大人了,做事由不得从前那那般随意,未得父皇旨意便去见他,平白的给他添了麻烦。”

    徐妙云点点头道:“也好,咱们走吧!”

    当下两人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城外,从东门而出便直奔码头,远远的就能看见数艘大官船停在码头边上。

    两人下了马车,只见几个人正在栈桥上说话,走近了一瞧竟是平安夫妇和马度,朱棣笑道:“没想到舅舅会来送我。”

    “谁来送你,我是来送平安和小鱼儿的,只是碰巧遇上了殿下。”马度一拱手道:“微臣见过殿下、王妃。”

    等马度起身,徐妙云这才屈膝一福,“外甥媳妇给舅舅见礼了。”

    “好孩子!”马度从袖子里头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她,“舅舅祝你早生贵子琴瑟和谐。”

    “多谢舅舅!”

    “舅舅我的呢?”朱棣笑呵呵的伸出来,却被马度啪的一下子打掉,“年年春节问我讨红包,这些年给你的还少了。”

    马度转过身道:“二狗,你跟果儿的婚事我同意了。到北边凡事都听小鱼儿的,好生侍奉。”

    “多谢,侯爷!”二狗忙欢喜的拉着果儿叩首。

    平安嬉皮笑脸的道:“大舅哥,难道果儿不应该是我的通房丫头吗?”

    “滚!赶紧的上船,我还有些事情跟殿下说。”

    朱棣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平安,你这是自讨没趣,舅舅把最疼妹子都给你了,你还想要通房丫头。舅舅你放心,到了北平我给你好好的看着他。”

    小鱼儿红着眼睛道:“哥哥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哭什么鼻子,想家就找北平的管事支应一声,让派船送你回来。王妃这一去才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跟父母见上一面,你该跟她学学。”

    “舅舅这就说错了,你不知道她昨天都把被子给哭湿了……哎哟,我不说了就是。”

    徐妙云在朱棣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拉住小鱼儿的手,“小姑姑咱们上船吧。”

    平安道:“小鱼儿和王妃自幼相识,到了北平总算是有个伴儿,我出征时也不用担心她会无聊寂寞。”

    “嗯,这倒是,平安你快上船吧,我跟燕王还有话说呢。”

    “什么话,竟然连我都听不得,罢了,我不听就是。”平安说完就转身上了船。

    马度四下里一打量,王府的侍卫都站得远远的,只有甲板上有几个水手,他便拉着朱棣往回走了一段。

    朱棣笑问道:“舅舅到底要说什么还要这般藏着掖着,哦,您的那些招式都好使,我都试过了,不过就是容易着凉,嘿嘿……”

    “我不是问你这个。”马度拍拍朱棣的肩头认真的道:“老四,你老实回答我,你想过当皇帝吗?”

    此言一处,朱棣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怔了半晌面皮才松下来,:“舅舅为什么要问这么尴尬的问题,就连父皇和母后不曾问过,我们兄弟几个就更不好问了,就连夫妻之间也是应该避讳。”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你到底答是不答?”

    “看来舅舅是要听真话的。”朱棣叹口气,却一口气的正色,“要说没有那是假的,我敢说二哥、三哥他们也是想过的,至于老五那个痴人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和大哥一样同是父皇血脉,也都是母后抚养长大,至少在名义上算是嫡出,和太子之位仅有一步之遥,那高高在上的宝座有谁不曾奢望过呢,有过这种想法的未必只有我们兄弟几个。”

    马度点点头:“这倒是肺腑之言。”

    “不过太子是位好大哥,母后对我们兄弟视若己出,别人我不清楚,但是我朱棣不是那种没心肝的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让他们伤心难过的事情。”朱棣把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似乎在向马度证明里面不是空的。

    “嗯,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太子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朱标神情一怔,眼睛里面有一种微不可察的异样一闪而过,随即呵呵的笑道:“舅舅说笑了,大哥年华正茂,日子还长着呢。假如真有一天如舅舅所言大哥不在了,他还有儿子,现如今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再不然还有二哥、三哥岂能轮得到我。”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马度郑重的道:“舅舅其实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这王爷当不下去了,我会给你个好去处,千万不要逞能行差踏错。”

    “舅舅果然最疼我……哈哈……”朱棣原本说的正经,可说到一半就大笑起来,“舅舅今天当真是犯傻了,竟说这么蠢的话。告诉我,您不是认真的吧。”

    “我犯傻?我蠢?老四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棣压低声音正色道:“自古以一藩之地造反鲜有成功之人,现如今我大明有百万兵马,如云猛将,更有犀利火器,王府侍卫虽然精锐,但也不过数千,我凭什么造反。”

    是啊,朱棣凭什么造反,还不是老朱在默默的帮他,把能打仗会打仗的都砍了,只剩下李景隆这样的臭鱼烂虾,把六十万大军败得精光,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的造反之路亦不是平安顺遂,可谓是险死还生,凭着诸多侥幸这才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也许靖难之役真的不会重演了吧。

    “您能这样想最好不过,记得离那个道衍和尚远一点。”

    “哦,为什么,那大和尚有几分本事,政务军务都是好手,只是他常常拉着我讲经上课,我也烦他的紧,既然舅舅不喜欢,我不找他就是。”

    朱棣郑重拱手一揖,“山高水远,请舅舅保重以待来日相见!”

第666章 蚕吃人

    老朱用力的捻着手中的纸条,一点点的碎屑从手中缓缓的落下,皱着眉问:“他们两个说什么没有听见吗?”

    韩成跪在地上禀告道:“燕王和国舅爷似乎有意避开旁人,离得太远,只听见燕王哈哈大笑,旁的便没有了。”

    元生把热茶捧到老朱的手边,笑着道:“燕王和国舅爷素来亲近,燕王这一去北平,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说几句离别的贴心话实在是正常不过。”

    “是哩,老四自幼住在他家里,他跟老四的感情,怕是比跟太子还要深厚些。嗯,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国舅爷最近也没做什么,去书院上上课,回家就教教儿子,剩下的就是和顺命公常去江边上的船坞。”

    “哦,船坞?就是去年他花大力气修建的那个船坞,你的人混进去了没有,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上的交代微臣自然不敢怠慢,锦衣卫早就派人混进去了,不过那船坞建好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直到最近才有一条从从福建过来的新制海船进了去,国舅爷跟顺命公两个似是准备将蒸汽机放到船上。”

    “哦,这厮不知道又要鼓捣什么新鲜玩意儿,有好东西从来都是瞒着朕,非要朕亲自扒拉开了,他才肯献上来,呼……”

    老朱呼了一口气,将桌上的纸屑吹个干净,这才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那船坞让人盯紧了,有事情随时汇报。”

    “微臣领命,还有一件事要向皇上禀告,燕王成亲那日,胡惟庸曾派儿子到魏国公府贺喜,可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撵出来了。”

    “呵呵……天德一回京,朕就办了都察院那个姓杨的御史,还放了方克勤,胡惟庸八成以为是那老汉是他带来的呢,这是上赶着示好呢。胡惟庸虽然办事得力,人品还是差了些,天德为人正派自然不待见他!”

    “现在魏国公对胡惟庸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胡惟庸见示好不成就让人收买魏国公府的门房福寿,寻摸魏国公的短处,谁知道福寿调过头来就向魏国公告了状,着实把魏国公气得不轻,陛下现在不必担心他们二人会交好了”

    “哦,还有这事儿,天德倒是没找朕来告状。胡惟庸到底是一国宰相,这下作手段竟然使得出来,真是掉价!”

    话说的愤恨,老朱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的怒意,隐隐的尚有三分笑意。

    小偷偷的扭过头,见马度正在躺椅上打瞌睡,就偷偷的把手伸到怀里,从咯吱窝里取出一团棉花悄悄的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小片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蚕卵,一条比蛆虫还要瘦小的黑色小蚕无助的蠕动着。

    小不由得面上一喜,又掏出一个火柴盒来,轻轻的打开,只见火柴盒里铺满了嫩绿的桑叶,几条稍大的小蚕贪婪的啃噬着桑叶。

    伸手取过一只干净的毛笔,轻轻的把刚刚的出生的小蚕扫进火柴盒里,动作轻柔的不像话,放佛那是实践最宝贵的东西。

    “小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度的脸凑了过来,小紧张的一甩手,那火柴盒就飞了出去。

    “我的蚕!我的蚕!”小大叫着趴到了地上去找,好一会儿才在摇椅下面找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个手绢。

    “三娘的手绢怎么在这里,上面什么东西一块块袼褙似得,是给小云鼻涕吗?”

    “没错,就是鼻涕!给我,回头我给你三娘,这婆娘到处乱扔东西,小莫要学她。”马度讪讪的把手绢抢过来,忙转移话题,“你手里这是什么?”

    小缓缓的打开火柴盒给马度看了一眼,“是蚕,爹爹可看清楚了,孩儿要收起来了,瞧得多了它便不长了。”

    “这是蚕吗?这么瘦这么小,还是黑的?”

    按理说古代的妇人不论贵贱都是要养蚕的,皇后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盛产丝绸的江南之地。

    很惭愧,虽然平常的穿戴铺盖都是绫罗绸缎,可马家还真没谁养过蚕。

    宋霜就不可能是个会养蚕的人,粗手粗脚的乌日娜会把这小小蚕给弄成两截儿,至于徐晓是个有洁癖的,马度只是用一下她的手绢便弃之不用了。当家的妇人都不养蚕,更不用说小姐丫鬟了。

    上小学的时候班里的某个同学养了几条,让全班的人羡慕不已,一个个的都眼巴巴的等着看它们吐丝结茧化蛾产卵,来年自己也好分上几条,可那蚕都是白白胖胖的,跟小手里的相去甚远。后来那蚕被老师收了去,马度便再没机会见过蚕。

    “爹爹不晓得,这蚕还小等它吃桑叶长大了,就会变白变胖,养蚕很有讲究,就比如说这桑叶要干净的,不能沾水,也不能沾灰尘,不然它就要死了……”

    小的小嘴巴巴的说了一堆,讲得头头是道。

    “我儿懂得还真不少哩!”

    “嘿嘿,孩儿也不懂这些,都是中秋教给我的。”

    “中秋那傻小子也懂这些?”

    “自然是春花婶婶教的,他们家养的蚕才叫多,整个东厢房里都是,一天要吃几十斤桑叶,说是结了茧买了丝攒钱给中秋说媳妇呢。”

    “他家的豆花生意不是挺好吗?怎得不做了?”

    “爹爹您不知道吗?现在的蚕丝可贵者呢,庄子里的人都在养蚕,前些日子都忙着种桑树呢。”

    马度掏出望远镜,走到窗户边上放眼望去,只见庄子里头的几个老桑树已经光秃秃的了,也不知道入了夏还有没有桑葚可吃。

    在田间地头有一株株新栽的小树苗,已经发芽长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十分的诱人。

    马度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说大明王朝的国营纺织厂,办得如火如荼,在棉布之后又开始生产丝绸了。

    这种半自动化的设备,岂是人工所能比的,丝绸产量大增,生丝不够用自然价格飞涨。也许要不了多久那些地头桑树就会蔓延到田里,桑田会越来越多,也许北方的羊开始吃人的时候,南方的蚕也开始吃人了。

第667章 试航在即

    春天的美好短暂易逝,夏天转眼便至,虽然是初夏却已经闷热到不行,方山附近的水泥道路上更是显得热气蒸腾,放个鸡蛋也能烤熟。

    直到傍晚日头西斜,附近的乡民富户才从家里沿着秦淮河遛弯消暑,嘴里却不时的向人显摆自家又置了什么产业,又或是吹嘘自己的儿孙在小学成绩是多么的好,先生如何的看重。

    “不是俺老汉诳言吹牛,俺家老五最受侯爷看重,不管城里还是方山那一栋栋漂亮好看的房子,都是他领着人盖得。”

    黄有财摇着头笑道:“皇宫是你孙子领着盖得又怎样,那又不是你家的,一个盖房子的,给你吹上天了。”

    老崔露着满口的豁牙不忿的道:“看样子黄老爷是瞧不起咱们小门小户的了,盖房子的咋啦,也是凭自己的手艺吃饭,你家那样的宅子俺家一样买得起,只是侯爷帮咱们盖得好好的房子,不乐意花那个臭钱显摆。”

    “您老说的哪里话,您是侯爷家的佃户谁敢瞧不起您哪,这入了夏人的脾气果然暴躁了,来,我请您吃根冰棍,消消火。”

    正好有两个书院的学生背着小箱子从码头上过来,黄有财连忙的招招手,“可还有冰棍吗?要奶油的!”

    安虎子笑呵呵的打开吴复中背上的箱子,“正好还有四个,嗯,有点化了,给你算三个钱如何。”

    “都快化了一半了,你也敢张口要三个钱,给你两个冰棍的钱就算是不错了。”商人嘛就是这样的习惯,就算家财万贯,可有机会省几个铜钱绝不会放过,黄有财说着就把几个铜钱放在箱子上。

    “切”崔老汉不屑的啐一口,“黄老爷家财万贯的,连娃儿们的辛苦钱竟也不舍得给,这小气模样才让人瞧不起。好孩子,拿好了!”崔老汉说着又从腰里讨了一个冰棍的钱放进箱子里。

    “多谢崔爷爷!”两个人拱手向老崔致谢,这才转身离开。

    黄有财摇了摇头道:“明明我拿了两个冰棍的钱,你只拿了一个,凭什么谢你不谢我,好没道理。”

    “娃儿以后都是要当官老爷的,你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人家肯卖给你冰棍已经是给你脸面了,还想做啥。”老崔把冰棍塞进嘴里漱一口,“真痛快,这奶油冰棍就是好吃,可惜老汉牙口不好。”

    “瞧您这话说的,好像您家里就不做买卖似得,再说了我也是地主,在杭州家里头可有近千亩上等田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的散步,前头忽然有一群人缓步而来,到了跟前老崔指着其中一个人道:“哎哟,您不是侯爷姐丈嘛可还认得老汉吗?”

    一个身穿短褐头发花白的身材魁梧汉子笑呵呵的道:“如何不认得老哥,好些年前蒙您殷勤招待,一饭之恩万万不敢忘。”

    “呵呵……记得您可是发了财的,咋的看您这样子是又落魄了,又来打秋风了。”老崔笑呵呵拍着老朱的肩头。

    “哈哈……可不是,做买卖赔了,这不又来找内弟帮衬些。”

    “有难处自该找他,侯爷是个好心眼的,待咱们这些无亲无故的佃户都真心实意,更不用说您了……”

    一旁的黄有财几乎傻了眼,跟老崔说话那人是谁他一清二楚,还有他身边的两个长随,当年他可是和这三人有过亲密接触的,自己当年被吓得屎尿一辈子都不会忘。

    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老崔,这个老汉明明知道他是马侯的姐丈还能坦然自若的和他聊天,说话都不打结巴。

    这老汉竟然还还敢拍皇帝的肩膀,黄有财依稀记得自己当初也是把手放在皇帝的肩头,可当知道他的身份后半身边都麻了,这不一瞧见皇帝又发作了,想走都走不了。

    老天爷,这老头在干什么,他竟然将沾了自己口水的冰棍给皇帝吃,这是不想活了吗?天哪,这皇帝他竟然吃了!他真的吃了!

    黄有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这侯爷果然得圣宠,他家的佃户在皇帝跟前都有这般的脸面。

    他哪里知道,老崔虽然知道老朱是马度的姐夫,可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转过弯,不曾把侯爷的姐丈与皇帝画等号。

    老崔热情的拉着老朱的胳膊,“到家里去吧,儿媳妇现在应该烧好晚饭了,没有好的,红薯稀饭、白面馒头管饱儿,对了,俺家里还有马侯蛋给你下饭。”

    “哈哈……”老朱大笑,松花蛋他在宫里也是吃过的,听说这东西叫马侯蛋当场就喷饭了,常常寻摸着有机会就借此取笑马度一番。

    “多谢老哥了,不过这次我带了好些人就不叨扰了,我寻玄重还有要事哩。”

    两个半大孩子打闹着从河滩上来,个头稍大的手里提着用芦苇扎成的小笼子,里面有几只小鹌鹑,另外一个手里拉着一根麻绳,一只老大的青蛙半死不活的拖在地上。

    小见了路边的这群人,不由得讶然出声:“皇……姑父,您怎么来了。”

    “怎得,我不能到你家来吗?看看你一身的泥巴,哪有一点豪门公子的样子,还敢往河边上跑,也不怕出了事,知道应天府每年到夏天淹死了多少小孩子。”

    “侄儿会水淹不死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赶紧的跟我回家。”

    老崔笑呵呵的道:“原来老弟是姓黄啊,这位黄老爷也姓黄,你们可是本家。”

    老朱抬眼看了看手脚都在打哆嗦的黄有财,“这位黄老爷看着可是眼熟的紧呀。”

    黄有财这会儿全身都在打颤,不倒地抽搐屎尿气流就不错了,哪儿张得开口说话。

    元生在老朱的耳边轻声的嘀咕了几句,老朱呵呵的笑道:“原来是他,难怪瞧得眼熟,小走了,赶紧的把蛤蟆扔了!”说着伸手抓住了小的胳膊大步的往马家而去。

    等老朱等人走远了,老崔这才发现黄有财有点不对劲,“黄老爷这是咋的啦?莫不是害了疟疾打摆子了?”

    黄有财见老朱走得远了,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使唤了,冲着老崔伸出颤巍巍的大拇指,“崔老哥,小老弟现在是真的服了您了!”

    老朱从来都不招人待见,原本坐在桌子上吃晚饭的一家人听说皇上微服而至,立刻作鸟兽散,从大厅后门跑了干净。

    马度还没走门口迎接,老朱已经领着小进来了,看看空空如也的饭桌和丰盛的饭菜,笑道:“玄重这是知道我要来呀,连饭菜都准备好了,那朕可就不客气了。”

    “自然是给皇上预备的,老刘赶紧的去端水盆给皇上净手。”

    老朱把自己两手打满肥皂,便裹住小的手使劲的揉搓,“这小手脏的,跟泥猴儿一样,朕小时候穷苦,脏点也就罢了,你不种地不放牛的,弄得这么脏可不像话。”

    能让皇帝给亲自洗手的也没几个了,小却不领情,苦着脸道:“皇上,已经很干净了。”

    倒不是小不知道好歹,回想一下自己小时候被父母按在热水盆里洗手的感觉就知道了,又烫又疼大人们恨不得能给小孩子搓下一层皮来,老朱的手那更是出奇的重。

    “好了,赶紧的过来吃饭!”老朱用毛巾擦干净了手,拉着小在身边坐下,“怎得不见碧琳呀?”

    “不好好读书,整天惹是生非,被罚不准吃晚饭。”

    “那丫头是该罚,看看朕的宁国、安庆多乖巧。”老朱拿起筷子,给小夹了一个鸭腿,“来,小吃肉。”突然偏见桌子上还有剥好切开的松花蛋,伸出筷子就夹了半个,沾了沾酱油放在小的碗里,“来,再吃个马侯蛋,朕就喜欢吃这个!哈哈哈……”

    老朱把手放在桌子上,以手杵额笑得身体发颤,毫无半点皇帝的威仪。果然是这样,亏得没找他请旨给松花蛋正名,不然还不知道被他怎样嘲笑。

    看马度一脸的不爽,老朱也觉得自己过分了,“赶紧的吃,愣着做什么,吃完了还有要事做呢。”

    马度对门外的两人招招手,“韩都督、元生公公一起吧。”

    老朱咽下一口饭,“过来吧,他家的饭不吃白不吃。”

    “多谢皇上赐饭。”两人齐齐的向老朱致谢,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大快朵颐。

    ‘’好没道理,明明是我招呼你们两个吃饭,也不谢我,皇上只是慷他人之慨。”

    韩成道:“国舅爷偌大的家业,竟口饭也计较。”

    “就是,就是,皇上富有四海,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况您家的一桌饭呢,咱们谢皇上就因为皇上是皇上。”

    “元生公公你这么会拍马屁,当先把名字给改了,这个元字不仅是前朝的国号,更是犯了皇上的名讳,明州都改了名字,你为何不改?”

    元生拿起酒壶给老朱斟了一小杯酒,“不是跟国舅爷说过嘛,‘元生’二字不是姓名是法号,皇上对奴婢恩同再造犹如重生,这法号正应其意,佛祖大能早知有今日,这因果多年前就已经种下,这是宿命改不得。”

    真是能扯,这皇帝的贴身宦官果然不是谁能当的,马度可听说当初来应天找老朱和尚可不止元生一个,另外一个就是因为胡乱说话被老朱给咔嚓了。

    “是朕不让改的,吃个饭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赶紧的吃完了,咱们好去试航。”

    马度闻言心头一窒,“试航?试什么航?”

    老朱把一根芹菜嚼得嘎吱作响,“跟朕装什么糊涂,你今夜不是要和顺命公一起试航新船吗?”

    马度苦着脸道:“这都瞒不住您,皇上您到底在微臣家里安插了多少个锦衣卫的探子,韩都督给我透个准话可好?以后我说话也好谨慎一点。”

    韩成笑而不语,老朱不屑的道:“这话也就你敢问,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从未在你家安插过锦衣卫,韩成可以作证。”

    韩成重重的点点头,“皇上信重国舅爷,确实没有在您府上安插过锦衣卫。”

第668章 复爵

    马度造船自然是为了日后跑路用的,所以一直都尽量避人耳目,连试航都是安排在晚上进行,可到底还是没有避开老朱的耳目,连试航的时间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没有锦衣卫暗探通风报信才怪。

    事到如今想躲也是躲不开了,马度只好遂了老朱的意,又让老刘把薄启请了过来,薄启到底是当过皇帝的,听说老朱要参与试航,依旧面不改色,还热烈欢迎老朱莅临指导。

    当下众人也不吃饭了,从方山附近的码头搭了船顺流而下直入长江。夜幕已经降临,一轮明月悬挂在滔滔大江之上,映在江面上波光点点,宛如蜿蜒巨龙的闪亮鳞甲,直让人心旷神怡。

    清凉的江风吹散了暑气,将老朱解开的短褐吹得猎猎作响,老朱轻抚着胸毛赞道:“真痛快!朕整日案牍劳形,好久都没有泛舟江上。”

    元生在一旁劝道:“皇上还是把衣裳系上吧,当心着了风寒。”

    “朕身体好着呢,这点江风算什么,可还有酒助兴吗?”

    “小人这里有酒!”老刘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葫芦,捧到老朱的面前,元生习惯性的接过来准备试毒,却被老朱一把抢过来,“刘初九从前是朕的亲兵,他要是给朕下毒,那人人都想害朕。”

    老朱说着把葫芦口凑道嘴边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好酒,好酒!”

    “皇上您还是少喝些,若是学李太白一头栽倒江里,草民明天就要掉脑袋了。”

    “好像谁稀罕你的脑袋似得,说到李太白,朕当年攻占太平后,还到他的坟冢前看过,一代诗才竟死的这般窝囊,朕也为他可惜。”

    老朱说着把酒葫芦递给马度,“念一首老居士的诗词来佐酒!”

    看着葫芦口上亮晶晶的口水,马度摆摆手道:“微臣不喝也能念得出来。”

    “假干净!”老朱斜着眼睛骂了一句,又把葫芦递给了薄启。亡国之君吃点口水算什么,老朱没学夫差让勾践吃屎已经很厚道了,薄启忙接过来谢过,喝了一小口又低还给老朱。

    “念吧,取些干货出来,莫要糊弄朕!”

    “草民遵旨。”马度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雪,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念道最后一句的时候,马度以手变掌,引向身旁的老朱。真是抱歉了太祖,小子剽窃的您的词也是被逼的,不过同为太祖,想必您和老朱会有些共鸣吧。

    马度在心中默默道歉,一双眼睛看向老朱,此刻的老朱捋着胡须嘴里不停的嘀咕,“欲与天公试比高”,“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哈哈哈……”老朱突然大笑起来,“文采虽不及那一阕《临江仙》,但是慷慨激昂,万丈豪情,尤胜百倍。”

    薄启附和道:“尤其是最后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皇上功业历代明君贤王皆不能相比!”

    马度差点忘了这里还有成吉思汗的子孙呢,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马度只编排他祖宗只会射雕的事儿。

    “刚才在国舅爷家里还说奴婢会拍马屁,奴婢哪儿比得上您哪,您才是这个!”元生冲着马度伸出大拇指。

    “元生说的不错,没谁比得过玄重了!”老朱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酒喝完,葫芦甩手就扔到江里,真是没良心喝了人家的酒,还把人家的葫芦给扔了,真为老刘不值。

    又行了没多远,船缓缓的在船坞附近停靠,其实这里就是一个在江边上,用水泥和石头修葺的大水塘,周围是茂盛的芦苇,不仔细真的瞧不出来。

    众人上了岸,沿着一条水泥路往前走,绕过芦苇丛便忽然开朗,一艘庞然巨物出现在眼前,这艘巨船是福船的样式,却要大上不少,表面上看除了船尾多了个烟囱,再没有其他的不同。

    老朱却见怪不怪,“不及陈友谅当年的巨舰大。”

    “确实不及,不过陈友谅的船到了海里是要翻船的,陈友谅的巨舰还需要借助人力方能在江湖之中航行,这艘则不必,只要风力和蒸汽之力便能遨游大海。”

    老朱沿着登船的木板到了船上,“开始吧,让朕瞧瞧它的非凡之处。”

    马度请老朱做到船舱里头道:“陛下稍待,草民到下面让他们点火烧炉,准备启航。”

    老朱大手一挥,“去吧。”

    马度和薄启出了船舱,沿着梯子下到第二层里面,见没有了外人,薄启这才压低声音道:“他怎得知道我们今夜要试航。”

    “你忘了这是谁的天下了,其实我也知道瞒不住的,你不必担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定会做到。”

    薄启眼珠子咕噜一转,“要不我使些法子,让这船不开不了可好?”

    “别耍小心眼,也不瞧瞧上头是谁,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那好,我下去让人开船,你上去吧,反正你也不懂。”

    马度回到船舱,对老朱道:“皇上稍等片刻,这船很快就可以启动了。”

    “朕不急,反正今夜朕就在这船上过了。”老朱一手抱着脚脖子,另外一手拿着蒲扇扇风顺便扑打蚊虫,这模样十足的乡下老农。

    见马度凑的近就道:“凑这么近做啥,还要朕给你扇风,美得你!喏,给朕扇!”

    老朱的便宜果然占不得,直到马度觉得手臂都酸了,薄启这才从船舱上来,“启禀皇上,一切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船。”

    “那就快些开船吧!”老夫吩咐了一声,船上的水手就开始忙活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感觉船身微微一晃之后便开始了动了。

    “咦,没有张帆竟然真的动了!”老朱面上露出一分惊喜之色,“带朕下去瞧瞧!”

    “下面又热又脏,还有点危险,而且您也未必看的明白,请跟微臣到这边来。”

    马度带着老朱穿过后仓,一直到了船尾,就着火光隐隐的可见水下泛起水花,“这下面有一个叶轮只要转起来就能推着船走了。”马度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自然没您想的那么简单,不然微臣也不用鼓捣好几年了,到现在才出成果。”

    “那又如何的转向?船舱里操船的人可瞧不见。”

    没有电气设备,控制系统自然不可能安放在船只前部,全部都安放在后部的最底层。

    “自然是有前面的人指挥,在前头有一个铁管子连接到船底的控制室,只要冲着下面喊一嗓子,下面人就能听得见。”

    “走,带朕去瞧瞧。”老朱兴奋的像是小孩子似得,跟着马度在船上跑来跑去。

    “喂!”马度对船舱里面一个铁皮管子喊了一嗓子。

    接着便听见有人回道:“收到,请指示!”

    “船至江心,右转舵九十度。”

    “收到!”

    “虽然下面的人看不见方向,但是船舵上却有标识刻度,精准的很。”

    “呵呵……果真转向了!”见船只已是顺江直下,老朱就凑铁管旁边道:“左转舵九十度。”然后就转过头来对马度道:“朕这样说可对呀?”

    “皇上英明!”

    老朱八成是酒劲和兴奋劲都上来了,对着铁皮管子不住的喊:“右转一百度,左转一百二十度,右转三百度……”

    铁皮管子里头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哪个混账在耍老子!”

    舱室里头为之一静,就在马度以为有人要掉脑袋的时候,老朱却呵呵的一笑,“这王八蛋急眼了,走,和朕一起吹吹风醒醒酒,让这王八蛋再开快一点。”

    “再开快点!提速到最快!”

    “收到,侯爷刚才是谁在瞎指挥。”

    “刚才是皇上,王八蛋不想死就赶紧的闭嘴!”马度冲着铁皮管子里头骂了一通,这才出了船舱到了老朱的身边,“皇上,草民已经给您骂过那王八蛋了,您要是不痛快,回头我再打他一顿鞭子。”

    “是朕瞎指挥怎能怪他,朕是什么人岂会与他计较,嘿嘿……”今夜的老朱十分的洒脱不像是个皇帝,倒像是个粗犷的农家汉子。

    “说说这船一个时辰能行多远。”

    “设计之初便想着在不考虑风力水流的情况下,一个时辰正常三十里,最快一个时辰五十里。具体能不能达到这个速度,还得看今夜试航的结果。其实这种船并不是很快,但是胜在可以不用顾及消耗人力、不用考虑季节风向,一天十二个时辰可以匀速前行。”

    “一个时辰三十里,一个日夜就是三百六十里,骑兵累死累活也快不了多少,有了这样的船,朕便随时可以对辽东到两广沿海,以及长江两岸随时用兵了。”

    果然还是那个扎篱笆的皇帝,眼光怕是出不了这一亩三分地了,心心念念的要给自家的儿孙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江山。

    “这样的一艘船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这造船的木料都是海军从南洋的那边运到福建的,所以原料上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少不了福建船厂的工钱,再加上这蒸汽机也特制的大号,一艘所耗费的费用大概在八万两左右。”

    “还真不便宜,如果一次运兵十万,再加上军需粮草怎着也得七八十艘吧,还有海军的舰船自然也要更换,总要个百十艘的。”

    八万两还是马度往大了讲的,没想到老朱的口气更大,这可是八百万两,向来抠门的竟会如此大方,实在出人意料。

    “你是以为朕没钱吗?朕不瞒你,单单市舶司去年就给朕交上来三百八十万两,吴元年时朕总共才能收上来二十万两而已。”老朱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伸着两个手指头满是感慨又得意。

    没见识,才三百八十万就让你老朱高兴成这样,人家郑氏父子轻轻松松就能收上来千把万两保护费,只是后来康麻子一禁海台湾那边便只能喝西北风了。

    当然两下里也不好比,明末的商品经济和海上贸易(走私)总的来说是要比现在繁荣的,市场上流通的白银也更多些。老朱看来是从海贸上吃到甜头了,不然也不会给海军下这么大的本钱。

    “海军就一万多人,十艘大船都用不了,再配一些小船绰绰有余。这船可不是造好在那里放着就行了,年年月月的都少不得保养维护,积年累月的下来这可是一大笔的费用。”

    老朱揉了揉额头,“原是朕想差了,看来这船还是造不得了。”

    “造的,造的,草民有一个主意,请陛下参详。”

    “有主意尽管说,朕又没拦着你。”

    马度拱拱手道:“皇上把船造好之后,可以让市舶司租借给那些做海贸的商人,这一船拉得货顶得上他们的两船,而且不受季风影响,每年多跑几趟。不仅可以赚取租金,进出的货物多了,还能多收关税,岂不是一举两得。”

    马度喘口气继续道:“皇上不必担心他们会开着船跑路,大明物华天宝岂是海外蛮夷之地所能比的,他们挣了再多的钱都要回到大明来享用,大不了让他们用房契地契拿到银行做抵押。”

    元生笑道:“一群商人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坑皇上的船。只是这船都租出去了,朝廷要用的时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等着他们从海上回来吧。”

    “这还不简单,那就多造一些,轮流的租给他们就是,空置的正好就停在应天保养随时听用。”

    “嘿嘿……什么租给他们,是租给你到海上跑买卖吧,为了不让朕把这宝船独占了,算是煞费苦心了。”

    马度苦着脸道:“明明是书院鼓捣出来的纺织机,可眼下纺织的买卖都快被皇家独占了,草民不过是想从海上捞点辛苦银子。

    书院的开销越来越大,日后若是没有这火轮船扩大营生实在撑不下去,反正朝廷现在进项多了,要不您让户部接手书院的开销,草民这就把买卖停了。”

    老朱捋捋胡子,“原来是叫火轮船,朕又没说不让你造。这事你也算是有功了,不要再草民草民的膈应人了,明天朕下旨给你复爵。”

    马度叹气道:“这就给微臣复爵了?看来微臣的安排是白费了,不然那么个大功劳兴许还能封公呢。”

第669章 交通意外

    “微臣于去岁腊月初八奉都督军令,征讨前朝征东元帅府,吾皇天恩浩荡,蒙元余孽望风归降,此一战开疆三千里,收服降臣一百零八人,及地图黄册若干,又立界碑以示占领……”

    听着兵部主事在大殿上高声朗诵海军递上来的捷报,满朝文武都在腹诽,“海军真他娘的不要脸!”并非是羡慕嫉妒海军的功劳,而是发自内心的深以为耻。

    此事说来话长,蒙元曾两次大征日本,曾设了征东元帅府,同时也是镇守黑龙江中下游和库页岛的重要军事机构。自从征讨倭国失败后,这征东元帅府便逐年废弃。

    老朱建国之后并没有要征讨占领的意思,一是路途太远,可能那边还没有路;二是实在没有什么可打的,没有财富、没有耕地,虽然有人,可都是些裹着兽皮野人,他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才不会给老朱交皇粮。

    一直到了永乐年间,在郑和下西洋的同时,还有一个叫亦失哈的宦官奉朱棣的旨意招抚诸部,亦失哈一直抵达了库页岛,并在海参崴这个地方两次修建了永宁寺,并在此设立了奴儿干都指挥使司。

    可就在王朝鼎盛的明宣宗年间,却开始战略收缩搞起了一潭死水的儒家仁政,却错过了地理大发现的时代,社会的内卷化,也让生活困顿的百姓失去了向海外扩展生存空间的想法,煌煌中华竟在海外没有半块殖民地。

    抗战期间,曾有汉奸说,“中国何曾有东北五省之地!”真的应该把这个狗杂碎拉到海参崴的博物馆看看那两块永宁寺的石碑。

    马度已经把石碑立了起来,以后还要立更远的地方。不过他的壮志雄心在眼下的大明朝不会有人理解了。

    不过是蛮荒苦寒之地,那些蒙元留守的官吏几乎成了野人,也好意思说开疆三千里,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龙椅上的老朱似乎不在意,面无表情的沉声道:“马度拓土有功,复其江宁侯爵位,海军都督之职,俸禄升至两千石,中书舍人宋尽快拟旨。退朝!”

    老朱霍然起身朝后殿而去,隐约听他在嘀咕,“真不要脸!”

    “阿嚏!”刚下了马车,马度就重重的打了个喷嚏,那天晚上陪着老朱吹了半宿的江风第二天就感冒了,这夏天的感冒难好已经是好几天了。

    马度擦了擦鼻涕,从张五六手里接过医药箱道:“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外头热得紧,你先找个茶馆歇脚吧。”

    “俺不怕热,不过俺想道街面上逛逛,买只桂花鸭,中秋那小子一直嚷嚷着要吃。”

    “桂花鸭家里又不是没有,你到厨房里去拿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张五六讪讪的挠挠头,“是俺从前不懂规矩,老是到厨房里头蹭吃蹭喝,眼下中秋是大孩子了,知道要脸面了,再不肯吃俺从府里的厨房拿来的东西,俺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让孩子瞧不起,您说是也不是!”

    “嘿嘿……五六当真成熟稳妥了,是个好爹,赶紧的去买吧。”

    马度转身进了曹国公府的大门,府中的管家殷勤的接过药箱,在前头引着马度进了后宅。

    马度来李文忠家里自然不是来串门的,因为李贞病重了,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亲友都要前来看望。

    府中的丫鬟仆役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生怕惹谁不痛快似得,可见李贞病得很重。

    一处宽敞的院子里,李文忠正坐在葡萄下架喝闷酒,见了马度便忙不迭的起身道:“玄重你可来了!”

    “我不来你就不能让人跟我说一声。”

    “是父亲不让请你的,别说废话了,赶紧的进来吧。”李文忠抢过管家手里的药箱,拉着马度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就闻见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到了里间就见一群人围在床边,除了李景隆一人,其他的都是妇人,马度只认得其中一个是李文忠的妻子,虽然已近四旬,可仍旧光彩照人,难怪李文忠当年自作主张要娶她过门。

    李文忠老婆把药碗交给交给李景隆,福了福道:“舅舅来了!”

    马度拱手回道:“嫂嫂多礼了!”

    床上传来噗嗤一笑,只听李贞笑骂道:“哪有你们这般称呼的。”

    马度走到床前笑道:“李老哥,小弟来看你了!”

    李贞斜躺在床上,身体消瘦的厉害,可脸上却满是笑意,“你这小子一来就胡扯一通,把我家的辈分都给弄乱了,呵呵……我好久都没见着玄重了,得跟他好好聊聊,你们都出去,我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总有你们尽孝的时候。”

    众人退去,屋内只留下马度和李文忠两人,马度拉着李贞的手问道:“老哥哥你也是,身体不好,为何不召唤我一声,您知道小老弟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呵呵……保儿在战阵上杀人无数,可我却是个胆小本分之人,你给人治病动辄开膛破肚,我哪受得了那个,死了也得留个全尸才行,可不想下辈子投胎做了猪狗。”

    “呵呵……谁说我看病就要开膛剖腹的,您到底哪儿不舒服给我瞧瞧,兴许不用动刀也治得好呢。”

    “给你瞧瞧也无妨!”李贞掀开衣裳指了指肋下,“这儿疼得厉害,最近腰也疼的厉害,发作的时候直能把人疼死。”

    见马度面色有些凝重,李贞笑道:“都是年轻时贪酒落下的毛病,那时大夫给我说活不过四十,可我偏要娶妻生子,从乱世里苟活下来,如今已经七十五了,享了十年荣华富贵已是赚到了,呵呵……”

    “老哥说的哪里话,您这是小毛病,我给您一些药不舒服的时候吃下便好。”

    “莫要哄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知道,昨日下午皇上派御医前来诊治,到了晚上皇上、娘娘、太子就一起来探望,我便知自己命不久矣。玄重千万不要为我动刀,让我走得体面一些。”

    李贞抬眼瞧瞧李文忠,“我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幼年时我便对他宠溺骄纵,等他大了可没少惹皇上生气。

    这些年我家的恩宠已经算是到了极致,我就怕他恃宠而骄,有我在一旁规劝他总算是收敛些,可骨子里还是顽劣的很。你虽然比他年少可却是长辈,我若是走了你可帮我约束着他些。”

    “爹爹说这些作甚,有玄重在您的病一定会好的!爹爹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疼了!玄重你快想想办法!”李文忠忙按住疼得打滚的李贞,手忙搅乱的哪里有半点统帅的样子。

    马度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一颗颗细小的药丸,倒了十余颗在手里,用水给李贞服下,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平静下来,脸上没了痛苦之色,半眯着眼睛望着帷帐,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不知道到是痛苦还是享受。

    李文忠擦擦头上的汗水长处一口气,笑道:“还是玄重有本事,只几颗药就让父亲安静下来,之前至少要痛上半个时辰。”

    “跟我到外间来,”马度拉着李文忠到了外间,小声的道:“思本,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救不了李老哥!”

    说到桂花鸭当数水西门附近的曹家鸭子店做的地道,而且价格也便宜,为此张五六不惜穿越半个应天城。

    伙计用新鲜的荷叶将鸭子包裹好,用细麻绳缠上交给张五六,“您拿好了,承惠三十文!”

    “莫要蒙俺,从前不是二十五文一只吗?”

    “客官这是有多久没在咱们店里买过鸭子了,二十五文那是洪武三年的老黄历了,这些年应天城的物价可涨了不少呢,不瞒您说等到了下个月,咱家东西还要再涨两文。”

    想到自家的豆花这些年也从一文涨到了两文,张五六便点点头道:“是涨了不少,罢了不与你计较。”他掏了钱递给那伙计便将鸭子夹在腋下,脚步匆匆的往回赶。

    刚刚过了晌午,此时天气正热得厉害,街面上人也不多,就连货郎小贩也都收拾了摊子到阴影里面闭着,见一个穿着书院袍子的年轻人背着冰棍的小箱子沿街吆喝,便伸手招过来。

    “这位老爷您是要吃什么口味的。”铁铉把箱子从背上取下来。

    “你这小子比俺还傻,这会儿正热的厉害,街面上又没人你吆喝个啥,回头再把自己弄得中暑了,一点经验都没有是今年刚入学的吧。”

    “嗯,今年刚入学的!”铁铉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是马先生的长随,我在书院见过你来着。”

    “还有点眼力,俺指点指点你,想要卖个好价钱,到了晚上就去秦淮河,一根冰棍你卖一两银子也有人要。”

    铁铉擦擦汗道:“可是到了晚上,城里不是要宵禁的吗?”

    “可秦淮河不宵禁呀,不然怎得做买卖,现在招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笨,脑袋都不会拐弯儿。喏,给俺拿根奶油冰棍,算俺帮你了。”张五六掏了三个铜钱递过去。

    铁铉伸出四个手指头,“奶油冰棍要四文!”

    “这世道咋什么东西都涨钱。”张五六又掏了一个铜钱递过去,“赶紧的找个地方避避暑气,要是热死了,俺家侯爷要挨老先生骂的。”

    接过冰棍,张五六塞进嘴里滋溜滋溜的吃着,快步往曹国公府赶,刚刚转过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快闪开!快闪开!”

    张五六一扭头便瞧见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蹄飞扬车轮滚滚,好似一阵旋风眨眼之间便近在咫尺。

    张五六吓得往后一跳,手里的冰棍和腋下的桂花鸭都掉在了地上,不由骂道:“他娘的,咋不撞死你!”

    轰!一声巨响随即传来。

第670章 神奇的张五六

    肝是没有痛感神经的,能感觉到如此的疼痛,而且牵扯到了腰部的神经,已然时日无多,马度自问没有那个本事救李贞。

    “莫要再到衙门里面应卯了多陪陪李老哥,这瓶药你拿着,他难受的时候你就喂给他,回头我再给你送些过来。”马度把手里的药瓶递给李文忠。

    去年沈万三献宝似得给马度送来一份珍贵的厚礼,可看了东西,马度就对沈万三报以一顿老拳,干什么不好,竟然撺掇他吸毒。

    沈万三喊冤不已,说这是难得的好药,贵比黄金,且有价无市,不少的海商花重金购买服食。他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十斤,念在多年交情才忍痛割爱给马度拿了一半,没想到马度这个神医竟然不识货。

    马度让老刘一打听才知道确实冤枉了沈万三,罂粟在这个时候是很名贵的观赏花卉,罂粟壳则是上好的治病良药,生鸦片大多都是海商从海外买来自用或者当礼物送人的,几乎没有人拿来贩卖。

    这让马度把心放在肚子里面,不然他就要给老朱上本禁鸦片了。沈万三送来的生鸦片臭烘烘的一股尿骚味儿,马度让人蒸熟了,做成小颗粒的散剂备用,没想到第一个竟然给李贞用了。

    李文忠紧紧的握着药瓶长叹一口气,“玄重多送些过来,我不想看见爹爹难受,他这辈子受了太多苦了。”

    “嗯!”马度点点头拍了拍李文忠的肩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心里头也是难过。

    李贞真的是个好老头,就是老朱这种刻薄寡恩之人,也是待他甚厚,赐他豪宅就不说了,还赐他五爪龙袍,这样的殊荣徐达、李善长都不曾有。

    可李贞为人低调谦和,生活更是俭朴,平日粗茶淡饭,衣服也是补了又补,这些年来却给书院陆陆续续的捐了不少的财物。

    每次到方山去看李景隆,都要和老泥鳅对饮畅聊,兄弟相称,没有半点的国公架子。若是知道李贞的情况,老泥鳅定也伤心难过。

    李府的管家把药箱放在车上,四下里一打量,“怎得不见您的长随,莫不是还没回来,要不小的再找个车把势送您回去。”

    “那不是在哪儿呢。”马度用下巴指了指,只见张五六快步从西边过来,腋下还夹着桂花鸭,也不知道他儿子今晚会不会吃出狐臭味儿。

    “对不住了,侯爷,俺回来晚了。”张五六擦擦脸上的汗水,神色有些怪异。

    “不晚,我也是刚出来,赶紧的回家吧。”马度掀开车帘上了车,只听见张五六吆喝一声,接着就是一声鞭响,马车缓缓的离开曹国公府。

    路上人不多,可马车却行的很慢,可出了城也不见张五六提速,马度掀开车帘问道:“五六怎么了?是马儿有毛病了不成。”

    谁知道张五六却苦着脸道:“侯爷俺这次可闯了祸了。”

    当下张五六便将遇到的那场交通意外跟马度详细说明,他满脸的疑惑与不安,“那马车差点撞到俺,吓得俺把冰棍和桂花鸭都扔在了地上,俺心里头有火就骂了一句‘咋不撞死你”,那车就真一头撞在墙上,那马儿当场就撞死了,车上的两个人也飞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估计是活不成了。

    “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马度不解的问。

    张五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侯爷您说这两个人,是不是俺给咒死的,俺刚刚说完‘咋不撞死你’就真的撞死了。”

    马度呵呵笑道:“这逻辑……倒是也能说得通,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呀,你若是真能一语成谶,就让皇上立刻就给我复爵,也不知道海军的捷报递没递上来,戚祥的动作可是够慢的。”

    他说的不过是玩笑话,谁知张五六却煞有介事的道:“请皇上给侯爷立刻复爵,嘿嘿……您有爵位小人出去也有脸面。”

    “我现在让你觉得很丢人吗?前些时候不是还说有皇后娘娘在,我有没有爵位都是一样的呢。”

    “那是俺安慰您话,您都听不出来吗,俺在家里喊您侯爷,可出了门当着官面上的却不能这么称呼,递个门贴人家的门房看俺的眼神都怪怪的……哎哟!”

    “他娘的,我都没嫌你给我丢人,你倒是嫌弃我给你丢人……咦!有马队过来!”

    马度从车窗里伸出脖子往回瞧,果然见一支马队疾驰而来,为首的人竟是元生,身边跟着的是锦衣卫。

    马度连忙的让张五六停下来,他刚一下了马车,元生已经快步过来,“恭喜国舅爷,您复爵了。这开疆拓土之功就是不一样啊,俸禄一下子给您涨到了两千石,侯爵里面您数第一,说是公爵的俸禄也行啊,真是巧了竟然在路上碰见您,奴婢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马度不由得回过头来看张五六,这家伙的嘴还真灵。

    “微臣叩谢吾皇圣恩!”马度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接过元生递来的圣旨,大马路上不好焚香摆案,磕头还是少不了的。

    “国舅爷复爵是件大喜事,改日有时间可得请奴婢喝杯酒呀!”

    “那是自然,公公到方山看儿子的时候,随时到我家里来,必定好酒好菜的备上。”

    “嘿嘿……那可说定了。奴婢还要回宫办差,这就回去了!”

    马度一拱手道:“公公好走!”

    见元生带着人走了,张五六就过来帮马度拍打膝盖上的尘土,喜滋滋的道:“侯爷,俺的话还是挺管用的吧。”

    “谁说不是呢,连皇上都听你的,有你做长随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张五六这厮听不出来好赖话,还以为马度在夸他呢,“侯爷您都涨了俸禄了,俺的工钱是不是也该涨些,现在城里的东西也是涨的厉害,十两银子俺怕家里不够花,春花操持家里太不容易,俺平常要个零花钱都要不着。”

    “十两银子?你家婆娘从三年前就在账房领二十两银子了,难道她没告诉你,再说二爷爷的体己钱至少有一半都进了你家,你大可不必为家里的开销操心。”

    “二十两?这婆娘瞒了俺这么久,看俺不回去收拾她。对了,俺家里的开销关老太爷什么事,他那么抠门的人,从来没有给过俺赏钱,不过脾气好了不少,已经好些年都没骂过俺了。”

    马度意识自己说漏嘴了,忙打岔道:“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编排二爷爷抠门,当心我扣你工钱,赶紧的上车回家!”

    张五六掀开车帘,马度正要上车却见身后又有一群人骑马疾驰而来,嘴里不停的高呼,“江宁侯留步!江宁侯留步!”

    张五六斜着脑袋看向马度,“又是来宣旨的吗?俺没说让皇上给您封公啊!”

    “闭嘴!还真把自己当老天爷了!”马度吼了一嗓子,张五六吐吐舌头便不再说话。

    来人自然不是传旨的,传旨应该是锦衣卫搭档宦官或者官员,而不是兵丁差役搭配管家仆役。

    那管家很客气,见了马度就领着三四个仆役跪地磕头,“侯爷留步,请救救我家公子!”

    马度问道:“你家公子?你是哪家的?”可以断定对方不是出自勋贵之家,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兵,也不会这般的客气。

    “小的是胡丞相家中的管事,我家公子今天晌午不幸翻车,如今已是命在旦夕,寻常大夫无力救治,唯有侯爷医术通神,还请施以援手!”那管家说完就带着仆役叩头不已,另外的十余个兵丁差役亦是如此。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在黄土的官道上激起大片的尘土。

    好个胡惟庸,让自己府里的管家这么做无可厚非,可连中书省的兵丁差役竟然也当家奴一般使唤,此人真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掐指算来离历史上胡惟庸案案发不过只有两年的时间,现在可能会提前,他的儿子飙车至死,便是老朱厌恶他的开始。这场血腥风暴在此刻便开始酝酿了,马度自然要躲得远远的岂会掺和。

    马度正要拒绝,却见管家带着仆役起身,大步的往秦淮河走去,“喂,你们要去做什么?”

    那管家额头已经见血,涕泪横流,沾上尘土已是面目全非,“相爷说如果请不到侯爷救我家公子,小的们谁都别想活,与其被活活打死,不如在这里跳河死个痛快!呜呜……”

    一个领头的差役膝行到马度的跟前,“侯爷,这些人死了不打紧,只是侯爷您见死不救,有碍您的名声,如何再教书育人……”

    啪!

    张五六一巴掌将那领头的差役抽翻在地,“什么狗东西,俺家侯爷名声好得很,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侯爷上车吧,咱们回家莫要理这些王八蛋。”

    “都被人家逼到墙角了,侯爷我还能去哪儿,我要是今天不去给胡公子瞧病,这胡家的仆役跳河死了,明天我的名声就得臭大街,不仁可是个大罪过。”马度伸手点了点远处着看热闹的路人,他压低声音道:“何况那胡公子就是被你诅咒撞车的吧?他要是死了晚上定来找你!”

    张五六咽了口吐沫,讪讪的笑道:“那马车华丽的狠,八成是他!”

    马度可以舍得财富,可以不要权势,但不能不要名声。他真的不想自家和毛利人或者印第安人做邻居,需要有人舍命追随,老朱没有的东西他要有!

第671章 冤杀

    相较于公侯的府邸,胡府的门脸要寒酸很多,毕竟朝廷的律法在那边摆着呢,可胡府之中庭院重重,不少都是新修的,也不知道强拆了多少的民居。

    管家领着马度还没有进后宅,胡惟庸已经快步迎来,还未到跟前,他便远远的深施一礼,“侯爷高义,万万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马度已经好久没有跟胡惟庸有过接触了,自从他派儿子来给马度行贿,马度在暗地里向老朱告了他的刁状,也许他被老朱私下里斥责了,反正跟马度再没有任何的往来。

    随着胡惟庸权势渐涨威福渐大,两人偶然在宫里或者衙门里头见了面,也不过是略一拱手点头而已。若不是眼下求着马度救他的儿子,怕不会这般的礼下于人。

    “本侯不敢不来啊,不然我的名声可就要臭大街了,以后怎好站在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哪。胡相的主意真不少,就是太下三滥了。”

    马度不相信那些仆役和差役有脑子和胆子逼迫他堂堂国侯,定是胡惟庸授意的。

    胡惟庸倒也光棍,“下官只怕侯爷不肯来,实是无奈之举,恳请侯爷先救小犬,日后定亲自上门赔罪相谢。”

    “不敢当,本侯尽医者本分罢了,咱们不要再费唇舌了,还是先救治令郎要紧!”

    “正是!正是!侯爷里面请!”胡惟庸亲自引路,带着马度进入后宅。

    胡府的前院虽然说大一些,可倒也是寻常,一进了后宅才是别有洞天。假山奇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标准的江南园林,可见是精心修葺,怕是花了不少钱财,以胡惟庸做宰相的俸禄怕是十辈子也修不起。

    马度随着胡惟庸进了一处轩敞了院落,门前有几个年轻的女子在外面哭哭啼啼的,估计是胡彦清的侍妾。

    胡惟庸不耐烦的摆摆手,“都在这里呆着做什么,都走,莫要干扰了侯爷施术。”

    马度从张五六手里接过药箱,“五六你也在外面等着,不要聒噪胡乱说话。”真的很担心这二货会说什么胡彦清是被他咒死的。

    “都闪开!都闪开!马侯爷请来了!”

    屋子里面人也不少将卧房塞得满满的,一进去两个女人就拉着马度哭求,救救她的儿子或者丈夫,不用问便知是胡彦清的老娘和正妻。

    “都出去,都出去!”胡惟庸命令丫鬟婆子将二人架出去只留两个大夫。

    躺在床上的胡彦清,脑袋上裹了一圈的纱布,俊朗的面庞脸色煞白,脸上是豆大的冷汗,嘴唇带着一丝的血迹微微的哆嗦着,还在昏迷之中。

    马度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又解开的他的小衣,只见他的肋下一片青紫,估计是出车祸的时候撞在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他又取出血压计给胡彦清量了量血压,而后问那两个大夫,“你们两个诊断结果是什么?”

    一个大夫上前道:“小人以为胡公子是内创出血,瘀血积于胸腹之中难以排解,已非人力所能为之……啊!”

    话没说完就被胡惟庸一巴掌抽翻在地,他的面孔上布满阴鸷,“庸医自己没有能耐,竟也敢轻看侯爷!”

    另外一个大夫倒是机灵,不等胡惟庸的巴掌抽过来忙不迭的道:“早就听闻马侯爷医术超凡,能剖腹产子,输血续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必能让胡公子转危为安。”

    “呵呵……不曾想本侯在同仁之间还有这样的声望,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本侯也不过只有两三成把握而已。”

    胡惟庸闻言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有些悲伤的道“侯爷医术通神,竟然也只有两三成把握?”

    “嗯,若是肠道破裂引发感染,怕是连一成把握都没有,时间不等人,还请胡相做个决断,治还是不治!”

    胡惟庸自然没有选择,到底是当了多年宰相的人,一咬牙便道:“自然要治,烦请侯爷尽快动手吧。”

    “那就胡相寻些身体健康的仆役过来,本侯要验血取些备用。”

    “那好,下官这就安排!”胡惟庸快步出了屋子,马度趁机给胡彦清验了血型,不大一会儿胡惟庸便进来,“侯爷,仆役已经找来了,要不要给您叫进来。”

    “不必,外头光线好方便观察!”马度提了药箱出了屋子,院子里头男男女女站了二十个年轻仆役,一个个的低着脑袋不敢看马度。

    马度走到第一个年轻仆役跟前笑道:“没事的,只取你一点点血就够了,不用剌脖子,扎手指就行了。”

    马度用干净的缝衣针在他的手指上扎了一下,一点血珠便从皮肉上冒了出来,马度涂到玻璃片上,又摸了试剂在太阳底下观察。

    几个兵丁押着一个人闯进了院子,“相爷,胡三给您抓回来了,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婆娘孩子逃走呢。”

    马度抬眼看了眼,那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脑门上有一处伤口,五官都拧到了一团,满是愁容恐惧,衣服上沾了不少的鲜血,这人八成就是被张五六诅咒的另外一个。

    “胡三,你穷困落魄之时到应天来投奔我,我念在乡亲的情分上,给你一份差事让你养家糊口,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胡三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的犹如秋风中的树叶,说话语不成调,“小……小人也不想……想行那么快的,公子说路上……上人少,非要……要小人不停的催马,偏有个人从巷子钻出来,小人为了躲他,才……才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什么人能比我胡惟庸儿子的命还重要!”胡惟庸面无表情,冷声质问:“翻了车,你不救治公子,为什么要逃走!”

    “小人见……见公子满身是血动也不动,还以为他已经死了,相爷一……一定饶不了小人,定让小人陪葬,可小人家里还有妻儿在,不能死啊!”

    “嘿嘿……你还真是个明白人!”胡惟庸的脸上满是恶毒之色,猛地抽出那兵丁手里的钢刀。

    “住手!”马度见状不由得大喝一声,忙去抓胡惟庸的胳膊,他的脚刚刚迈出去,胡惟庸手中的钢刀已经插入那人胸膛。

    胡三喉咙里咕噜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噗通倒在了地上,他隐约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前的景物迅速的模糊起来,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啪嗒!马度手里的玻璃片掉落在了铺地的青砖上,摔得粉碎。

    胡惟庸扭过头来赔罪道:“下官鲁莽惊到侯爷了,赶紧的把尸体抬出去。”

    “呵呵……”马度冷笑一声,“胡相太瞧不起人了,本侯虽然教书为业,却也上过战阵,洪都之战、鄱阳湖之战、平江之战,北伐中原、东海剿倭、收复辽东,本侯见的尸山血海多了去了,亦曾手刃强敌,一个具尸体还吓不到本侯。”

    “差点忘了侯爷是见过大场面的,非是下官这种整日忙于案牍之人可比的,既然侯爷无碍,还是接着验血取血,好给犬子施术吧。”

    “没这个必要了吧。胡相不是连陪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我若是将令郎救活,岂不是白瞎了这一条人命!”

    胡惟庸脸色一黑道:“侯爷什么意思?”

    “胡彦清爱酒后飙车,在闹市撞伤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不是这车夫还有些良心怕是早就撞死人,他今日重伤昏迷乃因果报应。

    本侯原想尽医者本份救他一救,胡相却只当自己儿子的命是命,却将旁人当做蝼蚁肆意冤杀。我若真救了胡彦清那才是无颜面对自己的学生,一报还一报,就让你的儿子给他陪葬吧!”

    马度拾起脚下的药箱,扭头对张五六道:“五六背上他的尸体,这是你欠人家的。”

    张五六自然言听计从,他人高马大两手一抓,就把那尸体扛在了肩上。

    胡惟庸有些慌了忙拱着手道:“侯爷太小题大做了什么,杀个把人对你我这样的人来算的了什么。”

    张五六道:“相爷弄错了,这样的事情在俺们侯府从未有过。”

    “五六,跟他费什么话,咱们走去应天府!”

    胡惟庸一挥胳膊,“拦住他们!”

第672章 老朱的猜忌

    胡惟庸的话还挺管用,他一声令下,那些个兵丁就拦住马度去路,月亮门外面还窜出来几个持刀的劲装汉子。

    “你们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一个小丞相的话,拦截一个超品侯爵,再不滚开当心俺崩你们的脑袋瓜子!”张五六说着掏出别在腰里的火铳指着眼前的兵丁。

    兵丁刚才估摸着也是下意识的听令,不过立刻回过味来,丞相的权利再大也不过是个一品,人家超品侯爵还是皇亲国戚,自己可不是猪油蒙了心嘛。

    “侯爷恕罪,小人这就给您让路!”一个兵头立刻让手下让路,可那几个持刀的劲装汉子却依旧一动不动,看样子这些不是普通的护院家丁,是他娘的死士呀。

    “再不让开,老子真的要开枪了!”张五六用枪指着对方大声的咋呼。

    “五六你跟他们说这些没用,不如换个目标!”马度抓住张五六的手腕调转枪头直指胡惟庸。

    满脸惊怒的胡惟庸神情一怔,随后呵斥道:“你超品侯爵又如何?本官乃是当朝宰相皇上心腹……”

    嘭!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胡惟庸的乌纱之上立刻多了个冒着青烟的窟窿,歪歪扭扭的挂在头上。

    小院子里头就像是油锅之中泼了一瓢热水,那些准备鲜血的仆役惊慌大叫着四散奔逃,胡惟庸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奔逃向屋内。

    那几个劲装汉子面面相觑,估计是在盘算要不要干掉马度尽一下死士的本分,可是没有他们的主子发话又不敢动。

    马度慢条斯理的装着弹药,对那些个中书省的兵丁说:“兄弟几个回了中书省,怕是有穿不完的小鞋,没什么好果子吃,给本侯开路,回过我给你们安排好差事。”

    那个兵丁正因为得罪了胡惟庸而发愁呢,听说马度给他们安排差事,立刻像是打了鸡血,那兵头把腰刀一抽,吼道:“兄弟们护着侯爷出去,谁要敢挡道就砍了他,出了人命自有侯爷担着。”

    他娘的这兵头子倒是不傻,马度暗骂一声,把火铳举在手里,直接瞄准挡在月亮门的死士,“想死的就老老实实的站着别动。”

    胡惟庸也没打算眼下造反,死士们似乎也不打算现在就死,不情愿的给马度让出一条路来,几个兵丁举着刀子在前面开道,护着马度出了胡府。

    张五六把胡三的尸体放到马背上,“侯爷,咱们去哪?”

    “不是说了吗,去应天府告状!”

    “这案子怕是应天府不敢接吧,要不咱们去刑部。”

    “五六一点都不傻嘛,应天府不敢接,刑部就敢接了?皇上不点头这案子谁敢接,可本侯也不能见杀人而不报,总得走一下程序不是。”

    就如马度所言,胡惟庸现在算是权倾朝野,又有老朱宠信,老朱不放话定调谁敢去以下犯上去抓当朝宰辅。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马度亲自敲响了应天府衙前的鸣冤鼓,应天知府亲自将马度迎到衙门里,好生奉茶招待,信誓旦旦的要将凶手缉拿归案,给马侯爷一个交代。

    可当听说凶手是胡惟庸时,这位知府老爷愣了半天都不言语,还问马度有没有看错?

    “本侯怎么会看错?除了我的长随,另外还有七八双眼睛都看见了,这些都是可都是中书省的值守的兵丁。眼下尸体、凶器亦在,您现在就去胡府搜查拿人,说不准还能找到血衣呢。”

    应天知府自作聪明还以为这位刚刚复爵江宁侯准备大施拳脚,试探的性的问道:“马侯爷给下官透句实话,您是不是想在朝堂一展身手?那胡惟庸背后可有韩国公哩,又得皇上信重,您这边是谁?魏国公,还是郑国公?或者两位都有?”应天知府的亮眼之中隐隐的似乎还跃跃欲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考虑如何的站队。

    “怕是要让姚知府失望了,我背后什么人都没有,胡惟庸冤杀百姓,本侯身为朝廷命官,自当尽臣子本分,怎能见之不报。”

    知府眼中的神情立刻变了,一脸为难的道:“侯爷您这是把下官架在火上烤呀,下官一个小小知府,如何能抓得一朝宰相,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呀!”

    “抓不抓的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又另外一回事!赶紧的给本侯录口供吧,时辰不早了,还得回家呢。“

    “多谢侯爷指点!”应天知府转过头就吩咐道:“让刑房典吏带上几个衙役到相府请个人来问话!”

    “滑头!”马度在心中骂了一句。

    应天知府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亲自给马度录完口供,并将他送到府门外,正好碰见刑房典吏带着衙役回来,一个个鼻青脸肿,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什么,他们还说胡府死了人正在筹办丧事。

    胡彦清真的死了,这下子跟胡惟庸仇算是打了死疙瘩解不开了。

    马度看了看那些个惴惴的士兵,“你们几个若是有熟悉水性不怕晕船的,本侯可以安排你们进海军,日后到澎湖、舟山驻扎。若是嫌远的话,不方便照顾家小,我就安排你们去守城,那里由武定侯郭英管着,胡惟庸伸不进去手。”

    马度原本以为他们应该去守城,谁知道竟都要加入海军,就因为海军俸禄高待遇好,到了澎湖还能分到很多土地。

    回了家之后马度没有提及在胡府发生的事情,吃了饭后到了老泥鳅的院子跟他说了说李贞的病情。

    老泥鳅听了好一阵唏嘘,“实在想不到李老哥这就要走了,明天俺就去看看他,算是道别吧。”

    “二爷爷也不用带什么礼物,孙儿这里有几瓶药可以帮他减轻病痛,您到时候稍上就行了。”

    “好嘞!”老泥鳅叹口气坐到摇椅上,敞开胸怀用蒲扇轻轻的扇着风,“李老哥活了七十五,也算是高寿了。说起来俺也快七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二爷爷您身体好着呢,说这些做什么。”前些时候听朱升说了类似话,马度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

    “呵呵……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有啥不能说的,俺跟你享了十几年的福,如今丫头小子都成家立业,已是没有什么牵挂,到了该入土的年龄就得走,俺最近正想让木匠给俺打一口寿材哩,要大的宽敞的,住惯了大房子棺材小了不习惯,以后就把俺埋在方山上头,一低头就能看见家里……“

    “二爷爷!”马度不悦的打断。

    “不说,俺不说了就是……”屋子里头突然一声轻响,似是有茶碗摔碎,老泥鳅讪讪的笑道:“是猫,俺刚刚的养了一只小猫,闹腾的很。”

    马度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老泥鳅有这么好的身体,再活个一二十岁都没有问题。

    “阿嚏!”老朱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伸手接过元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鼻涕,“这夏天染了风寒就是好的慢,朕的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把手绢丢给元生,老朱拿过一本折子继续的批改,刚刚掀开扫了一眼就不由得皱起眉来,扭过头来问元生,“胡惟庸的儿子死了?”

    这本奏折是胡惟庸的急奏,不是什么朝廷大事,而是请假要为自己的儿子治丧。

    元生茫然的摇摇头,“什么时候事?”

    老朱没好气的道:“朕问你,你反倒是问起朕来了。”

    “皇上莫急,要不多大一会儿,韩都督就回过来向您禀明……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殿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接着就见韩成快步入殿,跪拜道:“微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老朱开门见山的问道:“胡惟庸儿子死了?怎么死的?”

    韩成讶然道:“皇上竟先知道了,微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胡惟庸从中书省光明正大递上来的急奏,速度岂是锦衣卫偷偷摸摸传递消息所能比的。”老朱伸出手来,“把详情给朕瞧瞧吧。”

    韩成忙上前递上一个蜡丸,老朱迅速的伸出手来,只扫了一眼便冷哼道:“胡惟庸的儿子活该有此报应。”

    老朱骂了一句,低下头继续的往下看,眼中突然露出一丝阴霾,“胡惟庸果然胆大视百姓如同草芥,呵,这混账胆子也不小嘛,竟敢朝胡惟庸脑袋上开枪,能带着尸体去应天衙门告状,还算有点为人师者该有风骨,不过朕没点头谁敢抓胡惟庸。”

    老朱随手把纸条放在火烛上,转眼就化作一缕灰烬,“韩成让锦衣卫仔细的盯着,这几日前去吊唁的都有谁,按照顺序一一的记录下来。”

    韩成笑了笑道:“不劳皇上费心,微臣早就吩咐下面人去做了,已经将天黑前去吊唁的人按照顺序整理出来了。”他说着又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老朱只看了一眼便嘿嘿的冷笑出声,“真是想不到呀,第一个去吊唁的竟然是宋景濂的长孙,韩成你手下的人没弄错吧。”

    “回皇上,绝对没有弄错,听手下回报那宋慎在胡彦清的灵前哭得很是痛心。不过两人相交莫逆,常在一起饮酒狎妓,好友故去自然心痛。这跟宋学士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宋慎回家之后还被宋学士狠狠斥责了。”

    老朱却嘿嘿的笑道:“宋濂知道自己府上有锦衣卫的暗探,兴许是演戏给朕看也说不定哩。”

第673章 看不透的老朱

    人生三大悲,晚年丧子可谓是最让人沉痛的,胡惟庸便刚刚经历了此番痛苦,几日下来头发就白了不少。

    可作为大明朝的宰相,却不能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朝廷还少不得他,这几日怕是攒下了不少的政务需要他处理。

    这一日他早早起身,在侍妾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出了府邸,仆从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府门前候着,看见那奢华的马车,胡惟庸心头不由得一痛,“换轿子来!”

    管家立刻明白自己办错了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该死,这就给相爷换轿子来。”

    明初的官员出行多是车马,轿子则是妇人或者年老体弱的人乘坐的。不过八抬大轿坐起来确实舒服,晃晃悠悠的进了皇城,一直行到五龙桥外,已经来了不少的官员,等着宫门开启。

    胡惟庸一下轿,文武百官立刻围了上来,向他致哀慰问,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上赶着巴结他。

    胡惟庸拱拱手道:“本相家事有劳诸位同僚费心了,在此谢过了。时辰已是不早,诸位同僚还是赶紧的列队准备进宫吧”

    夏日天亮的早,还未到卯时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宫墙的门楼上火把熄灭,两个侧门缓缓的打开,文武百官列队而入。

    众人在奉天殿前的广场停了片刻,静鞭响罢,接着就有有一个尖利的嗓音宣百官入殿。武官这边由邓愈打头,文官这边自然是胡惟庸为首,分别拾阶而上,待百官入殿站定,接着就响起元生粗犷的声音,“皇上驾到!”

    只见老朱从后殿快步而入,龙行虎步直到龙椅上坐定,跟在后面的朱标则是站到百官前头,他在朝会观政已经好两三年了,可老朱极少让他在朝堂上发表意见,每天起个大早却又像个木头桩子似得在殿里杵着,让他有点郁闷。

    他哪里理解老朱的苦心,这朝堂上一个个的不是狐狸就是猛虎,老朱是不希望儿子说错了话让臣子们轻看了,就像马度给儿子辅导数学一样,老朱每天下了朝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朱标开小灶。

    一如往常,百官参拜之后老朱让众人平身,宰相胡惟庸出班向老朱告罪,因为儿子猝然离世不得已请假治丧,请皇帝处罚云云。

    “人死不能复生,胡卿节哀顺变吧,你应该再休息几日再来当值的。”老朱淡淡的道了一句,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息怒来。

    “叩谢皇上体恤,微臣自当以国事为重。”胡惟庸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可老朱却没有让他起来,沉声问道:“胡彦清是怎么死的?”

    胡惟庸有点奇怪,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请假的奏章上说的很清楚,这大庭广众下不是皆他的伤疤吗。

    可老朱既然在朝廷上问了,他又不能不答只得老实的道:“犬子是从车驾上摔下来,内创出血而亡。”话未说完已是带哽咽之声,不知道是真心的难过,还是在老朱跟前做戏。

    “所以你就杀了车夫泄愤?”

    老朱声音轻缓,可胡惟庸听在耳朵里,心头却不由得一抽搐,“皆因那车夫催马太快,不慎撞到了墙上,犬子这才从车上摔下来不治身亡,出了事他也不救人却带着妻儿逃跑,他本就有罪,微臣一时错手杀他亦是情难自已。”

    老朱点点头,“嗯,照你这么说,车夫确实有罪。刑懋,你说这车夫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刑懋忙出班回道:“回皇上,依大明律规定有驾船使风、乘马惊走、弛车下坡势不能止,伤及人命者当作过失杀人论,依律收赎当给付被杀之家烧埋钱,折银十二两四钱二分。”

    “看来这车夫冤枉啊,《大明律》写得也很清楚,胡惟庸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朱一抬手,一册厚厚书飞了出来就落在胡惟庸的身前,封皮上赫然写着“大明律”三个字。

    “从吴元年时,朕就让人着手编写《律令》,立国之后又以《律令》为基础编写大明律。洪武六年成书至今已经有数年,胡惟庸你以为朕的《大明律》是做给人看的摆设不成,你知法犯法擅杀百姓该当何罪!”

    说到最后老朱已经是声色俱厉,满堂皆惊,跪在地上的胡惟庸脑袋急速的运转,他实在想不透老朱是想干什么,作为老朱的宠臣又是当朝宰相,再加上善于体察上意,老朱极少让他这般的下不来台面。

    难道皇上因为一个车夫就要罢黜自己?除了他胡惟庸还有谁适合来做这个宰相?

    难道要重新启用李善长?不可能!他在淮西人之中的威望太高,皇上忌惮他还来不及。

    徐达也不可能,他在军中如日中天,若是让他再掌握了相权,岂不是要把天下让出去?

    汪广洋那个老酒鬼就更不可能了,要是让他做宰相大明的朝政那才是真的要乱了。

    作为老朱的心腹,胡惟庸其实还是很了解老朱的,知道他最在乎什么,那就是朱家的江山,他胡惟庸虽有结党营私、擅权跋扈之嫌,可处理起政务来也是兢兢业业……

    他心头又是猛地一跳,莫非是姓马的小子!他杀车夫的事情,就是那厮告到应天衙门里的,真是小瞧了他,原本以为他是个惫懒性子,不曾想胃口竟这般大!

    “胡惟庸!朕问你话呢!”

    头顶再次传来老朱的喝问,胡惟庸再次以首顿地,“微臣一时激愤杀了车夫,确实有罪甘领陛下责罚。”他知道老朱是顺毛驴,越是强辩罚得越狠,越是顺从反倒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可老朱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刑懋,胡惟庸该当何罪呀?”

    “回皇上,依照《大明律》擅杀奴婢者,当杖七十徒一年。不过那车夫有罪在先,胡相也是一时激愤杀人,微臣以为当从轻处罚。”

    刑部尚书开了口,立刻又蹦出几个官员来给胡惟庸求情,不仅仅是文官而已,还有不少的武将勋贵,其中当数平凉侯费聚最是积极。

    老朱充耳不闻,只道:“那车夫好像不是奴仆吧,应天知府姚斌,昨天你接到报案查出什么来了,那车夫究竟是不是奴仆。”

    作为首都市长自然是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应天知府忙从队伍的末尾站出来,心中暗自庆幸昨天没有糊弄了事,不至于一无所知,“回皇上,那苦主名叫胡三,是胡相的老乡,并不曾卖身到胡府,一家四口也是住在别处。其他的待微臣查清楚,再将卷宗转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尸体、凶器俱在,还有十几个人口供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到如今连人犯都没抓到把卷宗交上去有什么用。姚斌无能,降一级留用,罚俸半年。”

    “多谢吾皇圣恩!”应天知府连忙的叩首谢恩,摊上这样的案子最后只降了一级罚俸半年,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老朱把眼睛再次瞄向刑部尚书,“刑懋现在当如何处置啊?”

    “这……这应当……”刑部尚书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也是摸不清楚老朱的心里,莫非是要换宰相了,又深怕估计错了,回头被胡惟庸对付。

    “看来你这个刑部尚书《大明律》读的也不是很熟,你说不出来朕来说!”老朱霍然起身,“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嘶朝堂之上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文武百官一个个低着脑袋,可一双眼珠子却偷偷的瞄着老朱的神情,试图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直到元生捧着一把精美的匕首从丹墀上下来,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老朱在虚言恫吓,而是要来真格的,权倾朝野的胡惟庸马上就要完蛋了。

    一时间朝臣各怀心思,看不惯胡惟庸的人幸灾乐祸,想着回头该如何的落井下石,投靠过胡惟庸的人惶惶不安,琢磨着该如何自保,反倒是没有人注意胡惟庸。

    元生把托盘放在胡惟庸的身前,“胡相爷这是皇上赏您的,还不谢恩。”

    此刻的胡惟庸趴在地上,用力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除了恐惧之外更是满腹的不解。

    他不明白,这简直毫无道理可言,他全然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在他心中自以为还算了解的帝王,形象突然变得十分模糊让他琢磨不透。

    他微微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托盘,明晃晃的匕首映着夏日炫目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反倒是有一股寒意伴着绝望从心头升起,心中不甘的道:“我胡惟庸竟要这样完了?”

    突然一个宦官快步到了殿中,过了门槛便叩拜道:“皇上曹国公府派人来传信,老国公刚刚薨逝了。”

    元生闻言把手放在身后,微微的摆了一下,后殿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宦官,连忙的缩回脖子。

    老朱长叹一口气,原本直挺的身子都萎顿了几分,“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准备车驾,朕亲往祭奠!”

    他说完就转身下了丹墀往后殿而去,元生佯作茫然的愣了愣,端起地上的托盘连忙的跟上,到了后殿时老朱已经在换衣裳了,那是一身素净的常服,瞧见过来的元生便吩咐道:“你去告诉韩成盯紧了胡府,今夜再去他府上的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第674章 新山长?

    老朱换了一身素净的百姓装扮,带上几个稍大的儿子乘车前往曹国公府吊唁,并没有要求百官随行。

    可百官却不会没有眼色,反正不用上朝了,一个个都换衣服驾车骑马的赶往曹国公府。

    正在给儿子补课的马度听到消息,忙带上小和一直呆在实验室解剖小动物的朱小五乘车进城。朱小五一路上唉声叹气的道:“舅舅您不是前些日子刚刚给姑父治过病吗?怎得这么快就去了。”

    马度摇摇头,“他那病治不好,只是走得这么急也是在我意料之外。”

    “连舅舅斗都治不好,那姑父也是真的寿数已尽,父皇常给我们兄弟念叨着姑父的好处,说当年若是没他时常接济,家里早就饿死了。”

    可见老朱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可为什么对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咋就这么狠心呢。

    曹国公府装点的一片素白,府门外一片车水马龙,三人刚刚下了马车,就迎面碰上了刚刚从曹国公府出来的徐达和常遇春。

    彼此打过招呼,徐达才道:“殿下,玄重你们先进去吧,等出来再叙话。”

    马度点点头道:“好,出来再叙话。”

    老刘上前给知客递上帖子和香烛纸钱之类的,便听见知客高喊一声,“周王、江宁侯携前来吊唁。”

    哀乐齐鸣,哭声阵阵,马度和朱小五便到灵前参拜致哀,罢了,又到灵堂后与李文忠叙了几句话,听他说李贞走得很安详,在睡梦之中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马度便猜得到这鸦片八成是用多了。

    三人从曹国公府里头出来的时候,徐达和常遇春还在等着,朱小五拱拱手道:“两位国公有话与舅舅说,本王就不打扰了,姑父回老家安葬,本王少不得要跟着回去,这就回去准备了。”

    “恭送殿下!”

    “常五,你带上几个人送殿下回宫。”

    等朱小五走了,徐达这才从身后揪了一个小童出来,约莫十岁的样子,却不像小留着总角的发型,而是早早的梳了发髻,身穿白绸的箭袖长袍,干净的一尘不染,模样也长得标致,典型的小正太。

    “还不见过你马叔!”徐达在儿子肩头拍了一下。

    徐辉祖便上前一步到马度跟前深深一揖,“辉祖见过马叔。”礼仪一丝不苟,规矩半点不差。

    回头瞧瞧用袖子擦鼻涕的小,马度不由得叹气,两下里真是没得比。

    马度忙伸手搀住徐辉祖的胳膊,只觉得他双臂结实有力,全然不似个十岁的小童,“辉祖,我可是好久都没见着你了,怎得也不到乡下玩了。”

    不知道是不是碧琳喂给他的那条青虫,给他年幼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创伤,反正是从那之后再没到马家去过。

    “回马叔,母亲看管小侄太严,每日里要读书习武,没有时间出门玩耍。”

    徐达拍拍儿子的肩头,对马度道:“等到了秋天就送他到方山读书,到时候少不得玄重费心。”他四下里一打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就近找个酒楼再好好说话。”

    几人离开了曹国公府,找了酒楼寻了个僻静的雅间,见两个小的跟了进来,便对伙计吩咐道:“把他们两个带到隔壁,弄些好饭好菜给他们填饱肚子。”

    等伙计把两个小的领走领走了,马度把门一关这才道:“两位兄长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吧。”

    常遇春端起酒杯滋溜喝了个干净,咂咂嘴道:“还要俺们问,你这是拿俺们当外人,赶紧的交代你跟皇上合起伙在算计什么?”

    “我跟皇上合伙?”马度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解,他从来就不是老朱的心腹亲信,在他拒绝到凤阳赐死朱文正时便和这条路绝缘了。

    老朱想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腌事从来都不找他,除非他鼓捣出来一点新鲜玩意儿,老朱才回巴巴的找上门来,不客气的大手一挥收为己用。

    徐达道:“我早就说了,这事儿跟玄重没关系,兴许他这会儿都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马度伸着脖子好奇的追问,“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重当真不知道?“常遇春压低声音道:“听老邓说今日早朝时皇上要赐死胡惟庸!”

    马度蹭的站了起来,“胡惟庸死了?!”

    “我早就说了,玄重不知道这事。”徐达把马度按下,笑道:“今天早朝时,皇上一上来就拿胡惟庸杀死车夫的事情作法,赐胡惟庸自尽,匕首都放到胡惟庸前面了。就有宦官来进殿禀告老国公薨逝的消息,皇上当即宣布辍朝三日,元生退下时就把匕首给收回去了,而且没有去他的官职,现在还在中书省老老实实的办公呢。”

    “他要是能办得下去才怪,估计坐在那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常遇春夹块肥肉在嘴里嚼得满嘴是油,对马度道:“俺可听说你前几天把胡惟庸杀人的事情告到应天府衙了,今天皇上就拿这事儿来整治他,别说其中没你的关系。”

    常遇春拍拍马度的后背,“跟老哥说句实话,皇上是不是想废了胡惟庸,让你接任哪?虽然你年轻些,但是俺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呵呵……”马度不由得苦笑出声,开什么玩笑老子皇帝都不想当还去当宰相,再说老朱也不愿意呀,他正准备将宰相这个职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呢。

    “常大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更不是皇上和我商量好的,您可别忘了那车夫既不是我杀的,也不是皇上杀的,是他胡惟庸自己杀的!”

    常遇春愣了愣,才道:“这倒是,胡惟庸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也不会傻给自己弄个错处让皇上整治。”

    徐达也是摇头,“现在我更想不明白了,胡惟庸虽然党羽众多,但是皇上想要赐死他也不过是一句话事,却为何又饶了他,是皇上一时气愤还是在为老国公积福?”

    听着徐达的话,马度在心头不由得叹气,老朱啊老朱,你可真是好手段,连徐达这样的聪明人都看不出来你的意图。

    不过他心中却知道,老朱这是想逼反胡惟庸借口杀人,这样的好主意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到吧。

    跟徐达和常遇春同桌吃了一顿酒饭,就带上小回了乡下,大明的腥风血雨又要来了,比上次还要猛烈,他要躲得远远的,或许到了应该走的时候了。

    虽然呆在乡下,但是每天都要让老刘到城里打探朝堂的情况。自在朝会上演老朱怒斥胡惟庸的戏码,百官们体会上意以为胡惟庸要倒台了,不少人开始借机弹劾他,可是从通政司递上去折子一律留中不发。

    勤勤恳恳审理胡惟庸杀人案的应天知府,因为不停的往三司递卷宗还被皇帝斥责。老朱本人待胡惟庸一如往常,放佛那日朝会上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于是各种弹劾胡惟庸的折子逐渐销声匿迹,而胡惟庸在夹了几天的尾巴之后,再次挺直了腰杆,之前上本弹劾他的不少人都倒了霉,被贬官或者被降职。

    马度暗暗的为老朱,他的演技果然把胡惟庸这个王八蛋给骗了,若是生在后世很有可能拿个影帝。

    半年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小总算是掌握了加减乘除运算,放了他和张中秋去玩耍,马度独自一人到书院闲逛,也不知道时候会离开,这里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总有些舍不得。

    忽然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欢笑,马度把脸凑到窗户上,只见几个老头正说笑喝茶,其中竟然有宋濂,老天爷这老头怎么来了,莫非他就是朱升所说的那位继任山长的人选。

    罗复仁正好瞥见了窗户边上的马度,“你的先生来了,为何不来相见,躲在窗户外面偷瞧实在猥琐……竟还爬窗进来,也不怕学生瞧见了笑话你。”

    马度整了整衣衫冲着宋濂一礼,“宋师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知会我一生。”

    宋濂笑呵呵的道:“老夫辞官了,来这里看看老友,还要向你知会不成。”

    马度心头一颤,朱升当真将宋濂请来做山长,宋濂学识人品自然没得说,可他真的不是好人选,尤其是在风口浪尖上!

第675章 常茂的智慧

    陶安笑道:“宋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放他回乡闲云野鹤,不如留在书院教书,老夫几个劝了半晌也是无用,玄重就看你的了。”说着还用扇柄戳戳有些发愣的马度。

    马度松了口气问道:“宋师不是准备来书院教书的?”

    “听说老夫不是来书院教书,看把你高兴的,放心老夫有些家当养老,不会来你这里打秋风。”宋濂指了指身旁端茶倒水的少年,“这是老夫的孙子宋理,已经十三岁了,等到了秋日便来书院应考,若是考上了你可得替老夫好生照应。”

    少年放下茶壶行礼道:“侄儿见过叔父!”

    “可是仲珩家的长子?几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放心有叔父在必让你来书院就读。”马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朱升放下茶碗,“怕是你白操心了,这孩子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老夫几个已经考校过了,皆是上上之选。郭先生说他的算学也是不差,金秋必能考上书院。你若是有心还是想着如何把宋学士留下来才是。”

    宋濂拱拱手道:“几位先生就不要再劝了,这小子抠门怕是舍不得开老夫那份薪金,说起来老夫还是第一次来书院,玄重你带老夫四处逛逛吧。”

    他说着缓缓起身出了门,马度连忙的跟上,走在前头的给他介绍书院的特色景物,或者研究成果。

    宋濂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叹口气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老夫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马度用袖子拂了拂花坛边上的石凳,“宋师请坐,学生洗耳恭听。”

    宋濂却拉着马度袖子让他一同坐下,“说起来惭愧,老夫也没教你什么,你能有一番作为,都是老居士教给你的本事。”

    “宋师这话从何说起,若非您悉心教导,学生怕是连个囫囵字也写不出来,没有您言传身教学生连书都不知道怎么教,人家都说我训斥学生口吻跟您一样一样的。”

    “呵呵……难的你能记得老夫的一点好处,既如此老夫就厚颜相求了。”

    “宋师说的哪里话,只要是您吩咐的事,学生能办的自然会办,不能办的想法子也要办。”

    宋濂捋着胡子呵呵的笑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的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

    马度一拱手道:“先生尽管明言。”

    宋濂一脸的严肃,“若有可能,替我宋家留一条根。”

    马度眉毛一挑,“先生此话何意?”

    宋濂叹了口气道:“老夫生了个不肖子孙无德无品,老夫有种不祥预感,我宋家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他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眼下那一天似乎不远了。”

    马度不由得有些吃惊,满朝的人都看不出来门道,向来老实敦厚的宋濂竟有所察觉,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宋慎牵连其中,危机感比较强烈。

    “先生有托,学生定竭尽所能,先生回了家乡当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若有事有不谐,学生在京中定尽力周旋。”

    宋濂呵呵的笑道:“伯温生前曾言,玄重虽然年少,可见事通透尤甚成精的老人,老夫稍稍一提,玄重便知道说的什么事了。”

    马度点点头道:“隐约猜到些,不过这事儿跟学生没什么关系。我不过适逢其会,皇上正好拿来用。”

    宋濂拍拍马度的手,用极低的声音道:“老夫知道没你的事儿,不然还敢把小孙子托付给你,老夫实没有可信赖之人只得麻烦你了,只想我宋家留根苗,无论在哪里生根发芽都好,就算是……夏威夷也成啊!”

    马度愕然,实在想不到他这种传统的文人竟也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以为夏威夷是什么人间乐土吗?

    “先生说笑了,夏威夷具体学生都不知道在哪儿。”

    “你骗哪个?有谁会忘了回家路啊,只是一时找不到吧。这些年你的那点心思都放在海军和海贸上,真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就连太子这样的淳厚之人也不相信,还跟老夫说过等你找到了夏威夷,他要亲自去看看哩。”

    呃……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太低估古人了,也许他们眼光有局限性,但是智商没问题,说到阴谋诡计猜人心思尤甚后人,也许期待自己找到夏威夷的不只朱标,还有老朱。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马度去的又不是夏威夷,就算你有蒸汽船,地球之大任你去找,就算被找到了又能如何,正好忽悠他们一起当邻居,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又奈我何。

    “嗯,先生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夏威夷的。”

    宋濂摇摇头道:“老夫怕是去不得了,怕连累家乡亲族,我那小孙儿可就拜托你了!”他说完就冲着马度起身一揖……

    “雅蠛蝶!雅蠛蝶!”一个留着月代头中年倭人望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不停的挥手,嘴里不停的用还算标准的汉话求饶,“我等是倭人不假,却不是倭寇而是专往天竺贩卖货物的倭国海商,并非倭寇海盗,还请上国天军明察!”

    常茂嘿嘿的笑道:“当老子那么好骗呢,在海上行船的有几个干净的,尤其是你们倭人,变脸变得那叫一个快。”

    “大人说的那是从前旧事了,眼下这海上最本分的就数我们倭国海商了。”倭商从桌子下面的一个暗格取出几张纸来,“军爷看看这是市舶司给的通航证,还有此次货物的交税清单,这里还有一张是市舶司给颁发的嘉奖令,小人可是纳税大户呢。”

    黄元寿接过几张纸瞧了瞧,对常茂道:“都是真的!都督可是都吩咐过,凡是证件齐全者不得慢待,尤其是纳税大户,这可关系到皇上的钱袋子,不然毛佥事的军刀可不认人。”

    “罢了,罢了。”常茂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倭人从前不是挺嚣张吗,怎么变得这般老实。”

    “大人说笑了,小也是在澎湖常来常往的,那上万颗人头做成的京观也是见过的,小人可不想步了他们的后尘。”

    “哼!这就不奇怪了!”常茂把短铳塞进腰里,对黄元寿道:“这一趟又白跑了,老黄咱们回吧。”

    “慢着!”倭商又拿出一个小袋子,“些许心意请大人们喝酒。”说着就塞进常茂的手里。

    常茂瞪了倭商一眼,把钱袋子递给黄元寿,“没眼色,这位才是咱们的长官。”

    倭商眨眨眼,“小人眼拙没瞧出来,不过您看着更嚣张一些……哎哟!”

    常茂甩甩手,“他娘的老子就是嚣张,以为多交几个税银就不敢揍你!兄弟们走吧,别往怀里装了!”

    一众海军士卒从倭商的船队上下来,返回了自家的战船,常茂甩掉自己脚上的臭鞋,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嘟囔道:“海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净了,想立个功劳都这么难。”

    常茂被贬到了琼州,在黄元寿手下做了个大头兵,一直心心念念的立点功劳回应天,再不济升升职也行,可半年过去了,半点功劳也没捞着。

    黄元寿坐到他跟前,拿了一个陶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抹了抹胡须上的水迹,“有咱们海军在谁敢闹腾,整日无事兄弟们都懈怠了,你凑空操练操练。”

    常茂干脆躺倒甲板上,“要去你自己去,我又不是指挥使。”

    “哼,你的架子比指挥使还大,那倭人都看走了眼。”黄元寿拿脚在常茂的腿上踹了一下,“我说你着什么急呀,哪天你老子死了,还不是你回去继承爵位。”

    “唉……我爹身体好的很,去年还搞大了我娘的肚子呢,只是我娘年纪大了没保住,我爹要是再活二十年,难道我就呆在这里二十年,到时候大鱼儿都成黄脸婆了。”

    听常茂的这口气,是巴望着常遇春早点嗝屁好回去继承爵位。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最近有不少从安南来的商船往广东去的,虽然有市舶司发的通行证,可是我让人往澎湖的市舶司核对过却没有存档,也没有交税记录,八成是假的,下回再碰上正好给你做件功劳。”

    常茂一骨碌从甲板上坐了起来,“可别,那些通行证都是真的,可能还是东宫直接发出来的,对方的背景你可得罪不起。”

    “什么来路?还跟东宫有联系。”

    常茂得意的道:“西平侯你没听说过吗?”

    “嗯……你说的是那位镇守云南的沐侯爷?”

    “没错,那是皇上和娘娘最疼爱的义子,太子最亲近的义兄,是我大舅哥的好兄弟,当然跟我的关系也好的很。不知道他们在鼓捣什么,总之你不要掺和就是。”

    黄元寿拍拍常茂的肩头,“亏得有你这个豪门公子在我这里,不然我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常茂压低声音道:“也不用谢我,把你的好酒拿出来让我喝几口。”

    黄元寿连忙捂住的他的嘴,“别胡说八道,船上哪儿来的酒。当心让毛佥事的人听见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若想喝等上了岸我请你还不成。”

    “最看不惯毛骧那一套,还当自己是检校呢,整日里藏头露尾寻人短处,你不给我便罢,我嘴巴负伤了找医务兵用酒精擦伤口。”

    黄元寿笑呵呵的站起来,“就你注意多,等等我,我嘴巴也负伤了。”

    黄昏之时,海军的战船终于靠了岸,这里是一个小港口位于琼州南海岸,勉强能容得下三艘小号的福船停靠。

    黄元寿便是这里最高的指挥官,虽然挂着指挥使的头衔,可手下不过只有一千多号人。

    常茂和黄元寿两个用棉签沾着酒精往嘴里擦,愣是用去了半瓶,下船时两人的脸色有些微醺。

    刚刚到住所,就有留守人递来两封信给常茂,一封是大鱼儿写的,另外一封是他老子的。

    老爹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常茂迫不及待的先看大鱼儿的,一目十行迅速的扫了一遍,便哈哈的大笑道:“老黄我儿子会喊爹了!”

    “有什么得意的,我孙子都会喊爹了。”

    “老黄,你这是变着法的沾我的便宜。”常茂把小鱼儿的信揣进怀里准备睡觉前再看几遍,接着他又打开常遇春的信,不等看完就叫开了,”我擦!大舅哥复爵复职了,俸禄还升到了两千石!哈哈……果然是大舅哥这么不要脸的注意也想得出来,还好意思说开疆三千里。咦,老黄,我有主意了!”

第676章 出大事了

    书院已经开学了,轻松了一个暑假再去上课总是不习惯,回到家含一根冰棍在嘴里,总算是觉得不再口干舌燥,躺在太师椅上正等着开饭,就有负责打扫祠堂的仆役来报说有个小贼爬到祠堂里头偷东西被抓住了。

    “这小贼也是瞎了眼,祠堂里面就几间空屋子,有什么好偷的,送回家里去让他爹娘狠狠的揍他屁股。”

    仆役摇头道:“可不敢,那小贼说自己是鲁王,小的不知道真假这才来请示您。”

    鲁王?不是哭求老朱来方山读书吗?怎么跑祠堂里头去了?对方身份敏感,马度坐不住了,连忙的起身到祠堂去看。

    祠堂里头供着的两位一个还活着,另外一个是假的,马度自然不常去祠堂的,也就是四时八节的上柱香摆点贡品,其实也是给外人看的。

    到了祠堂的时候,就见朱檀正趴在门缝上望里头看呢,马度清了清嗓子,朱檀便回过头来笑道:“马侯爷你可来了。”

    马度拱手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朱檀小大人似得扶了马度一把,“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多礼。”

    “殿下不在学校好好呆着,怎么跑到微臣家的祠堂里来了,翻墙过来要是摔到了可怎么是好,保护您的侍卫呢?”

    “本王嫌他们聒噪,把他们甩下了,来祠堂只为拜祭一下六如真人沾些仙气,失礼之处还请侯爷海涵。”

    马度真是服了这小神棍了,竟然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老朱啊老朱,你可把自己的儿子给害惨了。

    他编写的那本《六如仙人传》马度也是看了的,扔到后世连三流仙侠小说的水准都没有,可是在大明却能称得上是大神了,不然怎么连亲生的儿子都深信不疑。

    “殿下若是想看,我就让人打开门给您瞧瞧,不过有一言当与殿下言明,我爷爷并非是神仙中人,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本王知道自不会与旁人说的。”朱檀看看旁边的仆役,一副我懂的表情。

    马度让仆役开了门,朱檀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进入,塌背垂头,到了画像之前,还挑着眉毛偷瞄一番,这感觉就跟臣子进殿面君一样。

    他见桌子上有香烛火柴,就拿过火柴小心翼翼的点燃,手持三支明香拜了拜,这才插进香炉里面。

    马度真的是被他虔诚的表情给打败了,再不奇怪他嗑药把自己都给磕瞎了,老朱恨铁不成钢给了他个鲁荒王的谥号。

    等他拜完了,这才起身缓缓的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墙壁上的画像,叹道:“老神仙真是超凡脱俗仙风道骨!”

    听听他这称呼,旁的人都是叫老居士,他是直接叫老神仙,当真是着魔了。

    “殿下这画像其实皇上让画师画的。”

    “本王知道,父皇当年是见过老神仙的,当初在鄱阳湖正是老神仙为父皇借了东风,才能火烧陈友谅的巨舰。父皇至今不忘老神仙容颜,才能画得这般传神。”

    唉……看来是说不清了,这小子是迷信到骨子里了。

    “殿下,时辰不早了,要不到微臣家里用了饭再回书院吧。”

    这小子虽然在小学上课,但是却安排住在书院里头,毕竟书院里头更安全一些。

    “好,本王与小是同桌,以后少不得要叨扰您。”

    马度以手扶额,老天爷,郑石怎得能让他跟小坐在一起,真怕小被他传染。

    出了祠堂,朱檀的神情轻松愉悦,“今日拜过了老神仙的灵位,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日后等本王大些再到苏州去寻访老神仙的仙踪。”

    马度不解的问:“为何要去苏州?”

    朱檀神秘兮兮的道:“马侯爷莫要瞒我,即使你不说本王也知道老神仙祖籍苏州,不然怎么会有这首桃花坞!”

    他得意的指了指挂在祠堂门口的那块木牌,多年过去上面的字迹有些褪色,可看那笔丑字可不是正式马度写的《桃花坞》吗。

    “桃花坞在苏州?哦,他确实祖籍是苏州人。”马度点点头,唐伯虎可不正是苏州人吗。

    “本王就知道没猜错,跟老神仙有关的,本王可是花了大力气研究过的,其实本王还有一个佐证。”

    马度反问:“佐证?什么作证?”

    “马侯爷妻妾三人,却有两个都是苏州人,您如此偏爱苏州女子不是没有原因的。对于老神仙的事情,以后有不明白的本王还要向您多多请教,还请您不吝指点。嗯,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吧,走吧!”

    看着朱檀大模大样的迈进自家的大门,马度觉得他很有可能成为朱棣第二,自家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等一家人坐上了饭桌,马度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跟朱棣相比,朱檀真的是乖巧懂事,知礼仪晓规矩,在饭桌上也不见他胡言乱语的说什么怪力乱神。

    虽然嘴里不时的自称本王,却也不摆王爷的架子,有些自来熟的性格。一个用生命追逐仙缘的人,跟朱棣这种权力熏心的家伙心态自然不同。

    难得家里人都很喜欢他,没有因为他的母亲宁妃曾是马大脚在宫中的对手而心生排斥。

    吃了晚饭,朱檀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说是要跟小住在一起,马度也劝不住,谁叫人家是王爷呢。

    “殿下好生安歇吧,若是晚上要起夜或者要喝水,只管喊一声外间有丫鬟伺候。”

    “小晚上不要踢被子,小?”

    回答马度的只有小的轻鼾,没心没肺的孩子果然睡得都快。

    “马侯爷先不要着急走,本王有东西给你看!”他说着从床上起身,拿过外袍从袖子里头取出一个小盒来,缓缓的打开。

    见了里面的东西,马度真的要吐一口老血,连忙的抢在手里。

    朱檀不恼反喜,“原来马侯爷也瞧得上小王的炼的金丹哪!”

    狗屁的金丹,只看这红彤彤的模样就知道用了不少的朱砂,日后不重金属中毒弄瞎了眼睛才怪,要是在他家里吃住毛病来,以老朱护犊子的性子还不得找自己的麻烦。

    “这当真是你做得?可曾吃过?”

    朱檀重重点点头,“这本王在宫中的医书上找的方子,到御药房寻了药材,让宦官捣碎成粉末,用面粉和朱砂活成一团,还不曾吃过,只为和侯爷一同品鉴。”

    脑袋进水了,才会和你一起嗑药,看来这小子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已经到了不疏导不行的地步。

    “殿下真以为金丹是这么容易炼的?吃上一颗便能成仙得道?”

    朱檀挠挠头,“应该不是,不然这天下的神仙就太多了。本王也有些不信,故而不敢吃这才拿来请您鉴别。”

    听他说没吃,马度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小子一点都不傻,难怪老朱总夸他早慧聪颖,挺好的一颗苗子白白的瞎了。

    马度正色道:“微臣明明白白的正告殿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仙人。”

    “不能啊,老神仙不就是,这可是父皇在书里亲手写的。”

    “嗯……皇上写的是假的,不信你可以当面问他。”

    朱檀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父皇是一国之君怎会说谎,从中都回来后我也是问过父皇的,被他训斥了一顿之后,母妃为此还打了我,自那之后本王便不再与外人议论仙缘之事,不过我从心底还是信的过您的,千万莫要骗我。”

    老朱不会说谎吗?他是大明王朝最大的谎话精,“顺应天命”就是他编造的最大谎言。

    “微臣不敢骗殿下,可以和你一起到皇上跟前对质,皇上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以老朱护犊子的性格,要是知道爱子已经因为他胡编乱造的一本书着魔了,多半不会再昧着良心说瞎话了吧。

    “原来作皇帝也有苦衷的,还是做仙人好。”朱檀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得,“本王可是听说您当年可是从天而降的,这事儿勋贵人家都晓得,莫非这飞天之事也是假的。”

    “这倒不是,谁说飞天一定要是神仙才行,你只要好生读书,等殿下再大一些,微臣教你就是!”

    “当真?拉钩不许反悔!”朱檀激动伸出小指。

    马度苦着伸出手指头,还没有勾上他的小指,就听见张五六院子外面高声的喊道:“侯爷出大事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319/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好国舅最新章节! 作者:宇丑所写的《大明好国舅》为转载作品,大明好国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好国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好国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好国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好国舅介绍:
新书《我在唐朝做捡史》!
给皇帝当小舅子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给凶名赫赫的朱重八当小舅子似乎就没那么开心了,想想洪武一朝的血腥与漫长主角表示压力很大.
(读者群608717565)大明好国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好国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好国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