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宋桃花使TXT下载大宋桃花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桃花使全文阅读

作者:一剑落英     大宋桃花使txt下载     大宋桃花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节 新妇上酒勿辞勤

    到了那大河的渡口,方进石让那马车夫回去,却找了一条小渔船,顺流而下。

    黄金绵奇怪的道:“你不是说要去洛交县的吗?这样走好像不对啊。”方进石道:“景王的那些人狡猾多诈,说不定假扮一些客商小贩暗地里跟踪着我们呢,我绝不能把祸事引到我施大哥那里去,所以一定要多绕一些路,小心一点。”

    黄金绵点头称是,方进石带着她顺流而下,河面上般只极少,就算是有跟踪的也不太容易隐藏,方进石更是在夜间找了个荒凉的地方上了岸,别人想跟踪也能跟踪到了。

    他这般万分小心的走了两天,绕行百里折腾半天,才到了洛交县。

    施全曾对他说,他住在洛交县东三十里的林家村中,方进石在一个小镇子上买了辆驴车,顺便买了几大坛子酒和一些粮食布匹,一方面掩人耳目,一方面也好送给施全做见面礼,他赶着驴车载上黄金绵,慢慢的向林家村而来。

    林家村地处极为偏僻,道路难行,它依山而居,只有百十户人家,方进石赶到的时候,已经近了中午,户户炊烟升起,方进石从驴车上跳下来,四下看看,想找个人打听一下施全住的地方。

    这时从村西走来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个瘸子,方进石忙的上前向他打听施全,那个瘸子看了他和黄金绵一眼,道:“你找他何事,他不在村里住的。”

    方进石忙的陪笑道:“我是他兄弟,前来看他,还望大哥告知施大哥的住处。”瘸子看了他车上的东西一眼,道:“他住在山上,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方进石忙的拿了驴车上一小匹布料给他,这瘸子得了好处才指了路,方进石依着他的指点,又拉着驴车走了好远,才终于到了半山的一处平地。

    平地处有两间茅草屋,四周用条石简单围了个围墙,依着那瘸子所说,施全应该住在这茅屋之中,方进石下了驴车,走到那木条钉成的门前,却看一个大汉正在厨下烧火,方进石低声喊了声:“施大哥。”

    那汉子闻声回过头来,不是施全是谁?他猛然看到方进石站在门口,开心的大声道:“是方兄弟啊,你怎么来了……”说着欢喜的走过来打来木门,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肩头,连摇几下,满面都是笑容。

    方进石看他这样,心中也是激动,二人虽然没有经过什么生死与共,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不知为何,方进石和他感觉脾气很是相投,施全这人极让他放心,感觉真的比亲大哥还要亲。

    施全把他往里面让,一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黄金绵,问道:“这位是……?”

    方进石走过去拉着黄金绵走了进来,对施全道:“她叫黄金绵。”又对黄金绵道:“这便是我经常提起的施全大哥了。”

    黄金绵乖巧的向施全行了一礼叫了声:“施大哥。”施全看方进石拉着她进来,便猜到两人关系了,忙的伸手虚扶道:“不用不用,自家兄弟,不用多礼。”

    方进石道:“小弟给大哥带来了些酒和粮食布匹,大哥看放在那里。”施全忙是客气,两人把那驴车上的东西卸进中屋,施全不好意思的道:“不知兄弟要来,也没个准备些酒菜,你稍等,我到村中买些下酒的菜来。”

    方进石连说不用,施全却执意要去,只好任他去了,等他走后,方进石去掀开施全的锅盖,只看他煮了一小锅米粥,青菜也没有一根,想是他过的也是极清苦,他一个汴梁城中有钱的少爷,却为了那王玉梅王姑娘,在这陕西整整捱了辛苦三年。…,

    他一回头,看黄金绵在看那后山,这山上郁郁葱葱,树木繁茂,虽然是盛夏,却不太热,蓝天白云掩映之下,景色也是十分秀丽壮观。

    方进石走上前道:“这里如果修上几处庄院,等到老了住在这里,也真不错。”黄金绵笑道:“你这么早就想着要选一个养老之地了?你要好好的赚钱,等我们老了才能修好庄院住啊。”

    方进石道:“那你肯不肯陪我在这里住呢?”黄金绵微笑道:“我不陪你我能上那里去呢?”方进石道:“那我们多生几个儿子女儿的,才会热闹。”

    黄金绵给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转了头吃吃笑了半天。两人说了会儿闲话,施全便提了一个竹篮回来,里面装了几个酒菜。

    这村庄偏僻,也没有什么好菜好酒,施全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桌椅,三人就到院外的树下青古板上铺开吃饭。

    吃了一会儿,施全自然要问方进石以前那个东家的事了,方进石只说已经见到他了,东家已经回去了。

    吃过酒菜,黄金绵主动的去收拾那些碗筷,方进石便问施全道:“大哥,你当初捡到那匹马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匹马的马鞍?”

    施全想了一下才道:“没有,没有马鞍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方进石便将一路行来景王府安命侯赵子平要找那马鞍上的一封要紧的信以及后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施全听了又认真想了一想道:“没有马鞍,我们见到之时,那马背没有任何东西。”

    方进石嗯了一声道:“我看这安命侯赵子平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现在惹不起他,便暂时躲着他我瞧他们急于找到那封信,若时间久了找不到,便不会对我感兴趣了。”

    施全道:“哎,想不到让兄弟给我卖了匹马,却连累了兄弟了。”方进石笑道:“有什么可连累的,若不是他要找我的麻烦,我怎会有马卖,又哪里来的钱?只是想暂时让大哥帮我在这找个地方躲躲,等大哥期限到了,我便跟着大哥到汴梁城去玩玩。”

    施全呵呵笑了道:“这个法子好,我下个月就到了期限了,若只是兄弟一人,便和我一起挤在我这破屋中就成,只是现在兄弟有了黄姑娘……你们有没有成亲呢?”

    方进石尴尬的笑道:“没有呢,此次前来,便是想请大哥给我们作主。”施全大笑道:“好哇,不过这是大事,先要找个算命先生给合八字,请三媒六聘正式下礼才成。”

    方进石道:“这个不用了,我命硬的很,只要选个日子就成了。”施全道:“这可不成,你又不是纳妾填房,这是娶正妻大事,男子汉大丈夫,若娶了人家,便要一生一世生死不弃,怎可马虎随意?”

    方进石给他一阵说道,他知道施全为人认真,想想他虽然不太在意这过程,可是也不能太过简陋了,否则也对不住黄金绵,便同意了,只是他也不知道穿越后他的生日应该如何算,只得按前世的19岁年纪向前推了19年,日期还按以前的。

    方进石便去给黄金绵说了,她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说了自己生辰八字,方进石一呆,不曾想她倒比方进石大了两岁。

    不过他也没在意,施全十分认真的拿了红纸将两人的生辰写好,方进石道:“施大哥,还请你帮我找个地方住,这几贯钱大哥先拿着去使。”…,

    施全接过钱来,想了一下道:“这林家村太偏僻,没什么像样的客店,不如到镇子上去,却又怕太过张扬。”方进石连连摆手道:“不用到镇子上去,只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便成,又不是长久在此,简陋些没什么。”

    施全沉思了一下道:“再向上四百步便有一处石屋,前些时候那主人搬走了,让我帮着照看一下,如不嫌旧,好好的收拾一下便在那里如何?”方进石一听笑道:“那便最好了。”

    施全这便出门去找算命的先生,请人收拾那房屋,他人头很熟,平时他帮人堪多,所以村中百姓一听他去请,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要来帮忙,那算命的给的日子虽是后天,方进石肯出钱,大家又肯给施全面子,竟然仅一天功夫,已经把一切应该准备的全准备好了,施全又请了村中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和一些大嫂大婶,按三书六礼的规矩,把应该走的过程走了一遍。

    三媒六聘,又称三书六礼,三书:聘书、礼书、迎书。六礼: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

    这一过程好不繁琐,不过方进石也感到很有意思,到了吉日之时,方进石身穿大红衣服,一时竟然找不来高头大马,只得骑了个毛驴,在驴头上披了大红缎子,在村中锣鼓手的的滴滴答答吹奏声中,将村中暂时等候,一身大红新衣,头顶大红盖头的黄金绵用四人轿子抬到了半山中的那新房中。

    在众乡亲的祝贺声中,我们的男主角高高兴兴的和黄金绵拜天地,送洞房。

    方进石出来和大伙儿敬酒,施全在山坡上摆了数十桌,这些乡亲虽和方进石不熟,可是却都十分卖施全的面子,那瘸子便是何小四,也是一个劲的上前非要和方进石干上三碗,夕阳西下,乡亲百姓酒足饭饱后慢慢的告辞下山而去,施全忙了一天,也喝了不少酒,他招呼那几个陪黄金绵的姑娘们出来,然后拍着方进石和肩膀道:“兄弟,我走了,再不走你可要骂我了。”

    方进石尴尬笑着,看着施全敞开了怀,提了半坛子酒走向山下,天色渐晚,方进石掩了房门,回过头来,走向坐在床边的头上盖红大红盖头的黄金绵。

第46节 月貌花容失颜色

    黄金绵穿着大红的新娘吉服,头顶着大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床边。

    这新房虽是旧屋,但也让施全领着村民们收拾的异常干净整洁,粉红的床帐,雪白的窗纸上贴着大大的双喜字,红色的桌布铺在桌面,桌上放着一对大红的烛台,红色的灯罩透出红光,把满屋子都铺成暧昧的颜色。

    方进石看着这四周和坐在床边的佳人,甚至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感觉人生是如此的美好,他慢慢走到黄金绵身前,却不忙着去掀她的盖头,伸手去握住她那纤细的手,小声道:“你站起来。”

    黄金绵慢慢的站起来,在盖头在低笑道:“干嘛啊?”方进石笑道:“让我好好看看,你现在是最最好看最最漂亮的时候,我要好好的多看一会儿。”

    黄金绵就站在那里,方进石好好的上下看了好大一会儿,感觉非常非常的满意,他走近一步,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搂了她的后腰,不仅没有去掀那个盖头,却将自己的头也钻到那大大的红盖头下,去低吻黄金绵。

    黄金绵吃吃笑着,任他亲吻嘴唇脖颈,方进石直亲的几乎上不来气,他钻出那盖头,用牙齿咬了红盖头一点布,用嘴巴将它掀了下来。

    黄金绵脸上化了淡妆,她本是极白,再加上此时气氛极度暧昧,脸上更增娇艳,她抬着头微微笑着望着方进石,目光中满是情意。

    方进石心中愉快,笑着低声道:“你一定饿坏了吧,我瞧你今天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黄金绵微笑摇头,低声道:“我不饿,刚才偷偷吃了一块点心。”方进石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小馋猫。”

    他拉着黄金绵走到桌边,桌面上放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两个酒杯,他打开那个小酒坛的泥封,在杯中倒了两杯酒,那酒竟成桃红色,原来竟然是施全一直舍不得喝的桃花酒。

    方进石笑着拿了一杯酒给了黄金绵,自己拿了一杯,两个人喝过了交杯酒,方进石是第二次喝这桃花酒,也不知是气氛心情大好,还是已经有些习惯了,他感觉这酒真的是后劲很柔和。

    他看着黄金绵吃了一些菜,又随便说了一会儿话,黄金绵眉目带笑,去倒了一杯酒,拿着走到他面前,方进石伸手要接,去给她阻止了,她自己一口气饮了,含在口中,抱了他的头,口对着口将酒慢慢渡进他的口里,方进石给她这一热烈的一亲,再也难以自禁,弯腰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走到床前,将她丢在床上,伏身压了上去。

    两人又亲了一会儿,方进石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她毫无抵抗的任他解了上衣,方进石看着她白花花的胸口,忍不住低了头去亲。

    只听得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大喊了一声:“失火了……”只喊的这一声,便没有声音了。方进石抬起头来,只看到院中极亮,映在窗格之下红光一片,耳畔传来火烧木柴的剥剥叭叭之声。

    他知道多半是院子靠墙处堆的一垛木柴让人故意点着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和黄金绵有些亲热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的打扰到。

    黄金绵抬头看着他,方进石的脸色变的铁青,他从黄金绵身上起来,伸手在床下一摸,便将一把砍柴用的斧头拿了出来,他居然早有准备。

    方进石提了斧头,伸手指在口边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他并不开门出去,而是跑到桌前吹熄了烛光,躲在窗前向外偷看。…,

    黄金绵忙的穿好衣服鞋子,走到他的身后,伸手去握他的没拿斧头的左手,方进石将她纤细的小手握了,回头一笑道:“别怕。”

    黄金绵点了点头,躲在他身后,方进石看着外面,那火越烧越大,将半个天空都映红了,他挣脱了黄金绵的手,反手去抱了她的腰,在这当口又去低头亲她。

    “呯”的一声响,一件重物撞破窗格飞了进来,落在地上,方进石看了一眼,是一块半大的石块,他猛得拉开房门,向大门冲去,他观察多时,外面放火的人并没有走,他一丢石块,方进石便知道这人的位置所在。

    这人穿了一套黑衣,脸上还蒙了块黑布,他本躲在墙角,看他冲过来,转了身便向山下树林中跑去,他脚步飞快,跳下一片梯田便是树林,方进石和这人有一些距离,知道这人一入树林,便再也难寻了,就将手中斧头向他后背使劲扔了过去,却没有扔中,黑衣人一个起落,没入树木之中去了。

    方进石跑前几步,将斧头捡了起来,他自知已经追不上了,又担心黄金绵的安危,就走了回来,黄金绵站在大门口,紧张的看着他回来,那堆柴垛不大,周围也没有什么其它可燃物,方进石也不再管它。

    他提了斧头,对黄金绵道:“我们去找施大哥去。”黄金绵点了点头,跟着他向施全所住的地方走去,方进石心中暗自担忧,这大火一起,村中路远倒也罢了,施全住的附近,却没有上来救火,难道他真的喝多了没看到吗?

    方进石带着黄金绵走到施全住的茅屋处,只见木门洞开,屋中一片漆黑,方进石喊了两声“施大哥。”四周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方进石心知不妙,点了火折子走进屋中,只见屋中桌椅翻倒,瓦制的油灯落在墙角,碎成几块,角落里方进石送给施全的几袋粮食上被斩了条刀痕,显然是刚经过搏斗。

    他看了一眼,冲出门口向山下看去,只听得山风阵阵,什么也看不到。

    黄金绵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方进石恨声道:“施大哥让人捉走了。”黄金绵低声啊了一声,上前挽了他的臂弯小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进石却一把甩开了她,向前走到一块大石前站了上去向下看,天上繁星点点,树叶被风吹过,一阵沙沙的声音。

    他看了一会儿,跳下那块大石走到黄金绵面前道:“走吧。”黄金绵道:“我们上哪里去?”方进石道:“今天是我们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这件大事,我们回去继续洞房花烛去。”

    黄金绵听他说话语气有些气急颠狂,满是冷冷的嘲讽味道,抬眼看去,方进石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寒意,她从未看到过他这样看过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方进石看她不作声,瞪着她的脸一字字的慢慢说道:“若是我施大哥此次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都绝不会放过他。”他牙缝里冒出的全是寒意,黄金绵沉默半响,一抬头望去,方进石的目光依旧死死的看着她的脸,从没有移开过目光。

    他手中的火绒冲的高亮了一下,然后熄灭,两人身边再次黑暗,黄金绵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小声道:“走吧。”她转身向山下走去,方进石提了斧头,紧紧跟在她身后。…,

    二人走了几百步,始终没说一句话,走到半山一处拐弯的地方,她却没有顺路下山,而是一个山坳走去。

    她走到那山坳处,停了下来,向四周望了一下,伸出手来有节奏的拍了四下,掌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半响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淡淡星光下,方进石依稀看她脸色突变,心知可能又出了岔子,她又伸手击了四下,依旧的没有动静。

    忽听远处有个女人的声音道:“你的人在这里,他可不是不想理你,只是理不了你。”随着说话声,远处那大大的石后影影绰绰的走出五六个人,方进石向前一步,抢在黄金绵前面。

    这几人用火折子点起一个火把,照亮了他们,他们共是六人,五女一男,那男子一身黑衣,双手被绑,口中塞了布,给三名女人押着,想来这人就是黄金绵要联络的人了。

    这几名女子有老有少,全是劲装结束,手拿刀剑武器,当前的这个女人约三十岁,穿着一件蓝色衣裙,脸上抹了不少的油脂粉妆,头发用红巾包了,斜斜的插了一条粗粗的黄金钗子,方进石一看到她,不由的心中一呆,原来这妇人竟然是张宗鄂的夫人,当初方进石在那少女乔凌儿家中看到过她,所以认得。

    只是她忽然出现在这偏僻的林家村,着实让方进石大感意外,他向前一步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夫人,怎地你到这里来了?”

    张夫人嘻嘻笑了道:“听说方兄弟要成亲了,还是我妹子做的媒人,只是她说也没备下个贺礼,很是失礼,她另有别事走不开,便托我来给方兄弟贺喜来了。”

    方进石淡淡的道:“那便谢谢她了。”

    他知道这张夫人忽然出现,又捉了那名黑衣人,必有些变故,也不再着急,静观其变了。

    张夫人看了看方进石身侧的黄金绵,笑道:“这新娘子好漂亮,你可是又得了大便宜了,只是不知她叫什么名儿?”

    方进石回头看了黄金绵一眼,道:“她叫黄金绵。”

第47节 翠管银罂下九霄

    张夫人道:“嗯,这倒是真的太巧了,我未嫁以前,闺名叫做黄金锦,只是和你这新娘子差了一个字,只是现在别人只管叫我张家大嫂,或者张夫人,名字倒没什么人知道了。”

    方进石看了一眼黄金绵,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听两人说话,面无表情,方进石回头对张夫人道:“是吗,那可是真的太巧了。”

    张夫人又道:“还有更巧的呢,我妹子你们也见过的,她年纪应该和你新娘子差不多吧,名字居然也叫黄金绵,只是她为人老实笨拙,远不及你这位新娘子聪明伶俐,心眼灵活。”

    她说“聪明伶俐、心眼灵活”这八个字的时候,后面冷哼了一声,方进石听她这么说便知其意,眼前的这个黄金绵真名当然不是叫黄金绵,而那天在古田镇所见的黄衣村姑才叫黄金绵,当时只知道她姓黄,却未曾问过名字,只是人家一个姑娘家,也不好问名,只是眼前这个梁翠容也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么?

    此时她却一直默不作声,便如同哑巴一样,方进石看了她一眼,心中感到一阵疼痛,他前走一步,道:“张夫人,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张夫人道:“当然是我妹子告诉我的,她给你们做了媒人以后方才得知有人冒充了她的名字,自然气的不行,便想着跟上来看看这坏人冒名顶替的到底想做什么坏事,所以我便替她跟来了。”

    方进石忽然那天晚上见到那真正的黄金绵时,她曾说过“有些人表面可怜,却未必真那么可怜”的那些话,其实当时她已经知道梁翠容假冒她的名字了,才要告诫他的,只是当时他沉迷于情爱美色,浑然不觉。

    张夫人停了一下又接道:“我妹子虽然只是个乡下野丫头,也当然管不了别人和她重名同姓,只是一时好奇,便想知道这位漂亮的新娘子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物,细查之下,还真给查到了,原来这位新娘子还真是大有来头。”

    方进石又回头望了梁翠容一眼,她脸色凝重,仿佛置身事外,方进石心中叹了口气,转回头问张夫人道:“不知查到了什么?”

    张夫人道:“听闻景王爷赵骇生平有两大喜好,一个是收集天下酒具,一个是喜养毒物,听说他养了不少毒蛇,他有三个得力的帮手,他便将这三人暗记代号为腹蛇、金蛇、银蛇,除了他极亲近的人,谁也没见过腹蛇和金蛇,不过这银蛇么……却是有外人见过。”

    方进石嗯了一声,张夫人又接道:“景王爷身边有个贴身的小丫头,平日里替景王跑腿传话,别人自然见过,她便是银蛇,景王府里的人平日里叫她银娘,梁姑娘,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梁翠容让她直接点名,不能再不说话了,她上前一步,道:“你妹子是秀王爷的最信任的属下,她的消息怎会有假?”她这么说,便是承认是她便那银娘了。

    方进石想起两人在那彤云居之时,薛正让那个胖丫头莲儿拿了一个名叫“银娘”的丫头的衣服来让她换,现在想来,那本就是她的衣服,当然是合身了,只是当时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演戏,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他拼命的想要保护她,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方进石感到一阵彻骨的心痛,一路行来所有种种,全是假的,只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因为他们知道,方进石软硬不吃,无论是那郑大车威逼利诱,还是赵子平承诺富贵荣华,甚至是梁翠容软语相求旁敲侧击的,方进石都没有透露那封信那匹马的半点真实情况,所以他们便定下来这出计。…,

    其实他更不知道的是,他在那荒宅之中说出“我知道的比你们相像的多”的时候,一条针对他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张夫人道:“景王爷一直将秀王看作眼中钉,处处为难秀王,此次你们要得到那封信,也是为了要挟秀王的吧,我妹妹为秀王做事,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想要帮她,若是捉了你,我妹妹就省心多了,或者再不怎么着,景王爷财大势大,总能拿个几万贯出来接济一下我们山寨吧。”

    梁翠容冷笑一声,才道:“你可是太看的起我了,我一个小丫头怎会值几万贯?你当我是你妹子那么值钱?你要拿我,却也真没那么容易。”方进石听她冷笑,听他此时说话沉着冷静,语气冰冷,简直和那个要嫁给他做妻子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想起她先前种种做作表演,去看郑大车尸体之时双手捂眼,刚从那木柜中救出里的孤援无助楚楚可怜,却又能装的那要纯真柔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伤痛和郁闷。

    张夫人听她这么自信,心中一惊,细听之下黑暗之中有吱吱的声音,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拉动弓弦的声音,这说话之时,已经有人悄没声的围了上来,隐在暗处只等她一声令下开弓放箭,张夫人也是有点恨自己大意了,为今之计,最好的方法就是上前擒了她作为人质。

    梁翠容马上知她心意,接着道:“夫人的身手只怕没有这些箭快,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她说着轻拍了两下手,黑暗之中有数十人马上现身,连山高处都是有人举了弓箭,缓缓的逼近。

    她这一下反客为主,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方进石离她如此之近也没觉得有异常,不知她如何知道她自己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方进石看张夫人几人渐渐想向那大石后退去,那石后猛然闪出几个黑衣人拦住去路,当前一人正是那个彤云居的小厮薛正。

    他带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道:“张夫人,几年不见,还是像以前那样的不小心,可是一点也没长进。”张夫人冷笑的道:“雪里飞,你少得意,我当初能抓的了你,现在一样可以拿你狗命。”薛正阴阴的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方进石听张夫人叫薛正为“雪里飞”,这个名字他曾听梁翠容说起她哥哥的故事时提到过,她当时讲的声泪俱下,堪是感人,如今看来也全是编造的,那故事里的大盗雪里飞,竟然是眼前这个外表有礼的小厮薛正的外号,这对方进石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猛然转头对梁翠容沉声说道:“你若要为难张夫人,先杀了我吧。”梁翠容就站在他面前,若是用手中的斧头拿了她作人质,自是最好的法子,可是他终归不想这样对她。

    梁翠容看着他的神色严肃,心中叹了口气道:“我怎会为难她?我和她无冤无仇,她想要离开这里谁也不会拦着她的。”

    方进石转头对张夫人道:“张夫人,你们放了他走吧,代我向黄姑娘说谢谢了。”他说谢谢,意思就是谢谢她揭穿了梁翠容的真面目,梁翠容自然知他这话的意思的。

    张夫人看了一下周围,带着手下几个娘子军走到路边,将那捉到的黑衣人向里一推,快步走向大道,不久就不见了。方进石看着她们走远,他虽是担心这些人不讲信义追上去,可是却无法阻止这些。…,

    他回过头来向梁翠容道:“我大哥呢?他现在在哪里?”他此时说话语气是厉声质问,已不带一丝情义。

    梁翠容回头对身后一人问道:“人在啊里?”那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已经让侯爷带入县城了。”方进石想起赵子平那狠辣的性子,心中万分焦急和担忧,梁翠容嗯了一声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人有些惶恐的道:“是不久才到的,是……是侯爷不让说的。”梁翠容有些恼怒,道:“我说的话有没有传达给侯爷听。”那人小声道:“传……传了。”

    梁翠容一脸的严霜,对那人道:“你再快马去给他说,谁也不许动那人一下,我马上就到。”这人听了令转身的去了。

    梁翠容对方进石道:“我带你去找你大哥。”她自知此时多说什么也是无益,说完这话转身向大道走去,方进石怔了一下,随后跟了上去。

    走了数百步,路旁边有几名大汉在看守十多匹马,她走到那里也不说话,拉过一匹便轻轻上了马背,身手娇健,再也不似上下个马车都要慢腾腾的弱小女子了。

    方进石心中一痛,那薛正走过来对一名手下道:“给他一匹马。”那手下拉了一匹马过来给他,方进石也不搭话,也上了马背。

    十几余骑趁夜向洛交县城而去,方进石心急,想打马快行,那些黑衣大汉都是不紧不慢,他不知施全给那赵子平押到那里去了,只能等着这些慢慢赶路。

    偶尔的一回头看,只见梁翠容和那雪里飞薛正走在最后,两人齐马并行,小声的说着什么,方进古石心中一痛,强自忍住心中的愤怒,施全现在生死不明,他此时还不敢造次轻言得罪这人。

第48节 金鞭断折九马死

    到了洛交县城外,这些黑衣人头前领路,在城外西面一处大宅前停了下来,这大宅门头高大,应该是个非富即官的府第。

    先前去报信的那个黑衣汉子早已站在门口等候,他一看众人到来,便迎接上来,梁翠容道:“带来的人现在在哪里?”

    这汉子迟疑了一下,吱吱唔唔的道:“在……在后面。”方进石看他表情,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梁翠容一面向里走一面道:“侯爷呢?”那汉子道:“侯爷不在,刚刚带着人出去了。”

    众人拥着梁翠容向里,来到大厅,梁翠容道:“人呢?”那汉子道:“在后面,我现在就去带他过来。”说完转身向后面走去,方进石心中着急,跟着这黑衣大汉向后走去,梁翠容微一迟疑,随后便跟了上去。

    那汉子带着众人一起到了花园后面的一处低矮的房屋前,屋中透着明亮的灯光,门口站了两个黑衣大汉把守,方进石急走两步,抢先走进这房中。

    桌面点了两支粗大的蜡烛,照的房中十分明亮,这房中极是闷热,里面摆的只有两张桌子和几条板凳,地上淌着一滩新鲜的血迹,四名大汉坐在桌前喝水聊天,他们看到梁翠容来,赶忙的起身。

    屋子的角落趴着一人,他双手让铁链锁住,头发凌乱,全身血迹斑斑,后背不仅鞭痕累累,肩头处一处刀伤还真汩汩冒血,右腿膝盖处更是血肉模糊,几乎露出白骨。

    方进石冲上前去,扳过这大汉的肩膀,灯光之下看着正是施全,方进石叫了声:“大哥。”眼泪几乎都要马上流了下来,想着几个时辰前,他和施全还在兴高采烈的痛饮,施全临行时还抱着他的肩头道:“兄弟,过了今天你便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做事要稳稳当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别让人家跟着你吃苦受累的,更千万不能负了人家。”可是转眼之间,他便让人害成这般模样。

    方进石喊叫几声,施全这迷迷糊糊的睁天眼睛,低声道:“方兄弟……”他答完这几字,便又支撑不住,低头昏迷过去,方进石心中大悲,眼泪再也忍不住,他用衣袖抹了一把,拿起施全的双手,他双手用铁链缠绕,用一把铁锁锁住,他伸手去想将那铁链从他双手上抹下来,只是那铁链缠绕极紧,自是不能抹下来,只是情急之下,早也没了理智,真恨不能扑上去用牙齿咬开那铁锁。

    梁翠容低声道:“钥匙!”旁边一名大汉将钥匙交到她手中,她走上前去开那把铁锁,方进石猛然将手一扬,将她推的坐倒在地,方进石抢过她手中的钥匙,颤抖着双手将那铁锁打开丢在地上,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大红吉服外衣脱了下来,双手用力一扯撕成两半,一半将施全的腿包扎,一半包了他的肩膀,然后伏身将他背了起来。

    梁翠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将那大红色的新服撕开,背着施全向外走去,她一呆之下,对身边一个黑衣人道:“快去找郎中过来,快去。”那汉子快步的跑了出去。

    方进石背着施全已经走到大厅,那些黑衣人没有梁翠容的命令,谁也不敢阻拦,梁翠容急走几步追上来对方进石道:“我已经叫人去请郎中了,马来就来。”方进石铁青着脸,怒道:“滚开!”他此时早已愤怒异常,开口便骂。…,

    梁翠容从没听过他如此大声喝骂,一怔之下,方进石背着施全从她身边挤了过去,一直向大门走去,梁翠容一咬牙又跑上前去,拦在他面前道:“你施大哥若不及时医治,只怕腿就要废了,你还是留下等郎中过来。”

    方进石怒道:“若他的腿废了我就砍下我自己的腿陪着他,你给我让开。”梁翠容心中气急,张开双臂拦着他道:“我不许你这样离开。”方进石怒极,想也不想飞起一腿,梁翠容丝毫不躲,硬生生的受了他一腿,他正跺在梁翠容的大腿上,将她踢的退了几步一跤坐地。

    方进石看也不再看她,直向大门走去,薛正猛得拨刀在手,向前一跃拦在他的面前,用刀指着他冷冷的道:“你找死!”方进石丝毫不惧,背着施全挺着胸膛向前,薛正刀尖向前一送,已刺破他的衣衫。

    梁翠容急喝道:“住手!”薛正手微微一缩,将刀停在他的胸口,冷冷的看着他,方进石也是怒目相对,两人僵在当场。

    梁翠容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抓了刀背回夺,薛正不敢抗拒,任她夺了刀去,梁翠容道:“让他去吧。”方进石冷漠的头也不回,大步出了大门。

    薛正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大门,道:“他这样对你,就让他走了?”他话音未落,梁翠容抓着刀背,使刀把手猛削向他头部,薛正站在那里躲也不躲,被她一刀把手斩在头脸之上,那刀背之上的铁护手正击在他的额头,立时渗出血来。

    梁翠容将刀向地上一丢,冷冷的道:“我的事也用的着你来管吗?你不要忘记你是什么身份。”薛正抚摸了一下额头的血迹,看看四周,那些黑衣大汉早就识趣的走开了,他走近了一步道:“莫非,莫非你真的想要嫁给这笨蛋小子吗?”

    梁翠容冷冷看着他道:“我嫁给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管?你若是想要伤害他和他身边的人,最好先掂量掂量我会不会放过你。”薛正气愤的道:“好,好,我是没资格来管,可是老主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梁翠容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害了我自己也是我的事,和你没半点关系,若是老主人知道你只是因为私愤杀了郑大车,哼,你还是先想一下如何善后这件事。”薛正道:“姓郑的是被会盟山上的强盗所杀,关我何事,我当时在百里以外,有人可以给我旁证。”

    梁翠容冷冷道:“是么?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她说完这话大步走出大门,向两边张望,此时天近三更,大道上没有一个人。

    她转头向大门外站岗的其中一位大汉道:“方才那两人向那里去了?”那大汉一指向南道:“那边。”梁翠容嗯了一声,向南就走,薛正从大门追出,紧走追上她道:“这么晚了,你出去很危险的。”

    梁翠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道:“有什么危险的?你不是自始自终一直跟着我的吗?”薛正一愣,继而陪笑道:“那我是在保护你。”

    梁翠容淡淡的道:“是吗?你和郑大车是同乡,都能那样对付他,我可真不敢让你保护。”薛正恨声道:“只怪他自己不长眼睛,他看了不该看的,我便挖了他的眼睛,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手碰到不能碰到的,我便斩了他的双手。”梁翠容抬头望了他一眼,薛正道:“我这全是为了你,你应该知道的。”…,

    他看着梁翠容,目光极其坚定,梁翠容望着他,突然伸手把他腰间的刀拨了出来,指着他道:“你不也看了不应该看的,我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薛正一呆,心中满是痛苦,他将眼睛一闭,双手将胸膛一拉开道:“你若要杀我,便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里,我死而无怨。”

    梁翠容身子背对着他,冷漠的慢慢道:“以后休再说这样的话,当年是你自己怕了那个李都头,不敢为我哥哥报仇,从那时起我就对你彻底的失望了,你现在就是为了我丢了性命,我也不会感激你半分。”

    薛正看着她的后背,方要说什么,梁翠容将手一摆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她将头回过来接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办三件事,第一,马上查清楚内奸是谁,要不秀王府的人不会这么快就追到这里,这应该不难,那个内奸到过古田镇,而且相信现在他已经逃了。第二,侯爷一定是去捉拿那个瘸子何小四去了,施全既然不知道那封信,可能那个瘸子也不知道,你马上派人查一下侯爷那面的结果如何。第三……”她定了一下才道:“这次终于知道黄金绵是什么人了,你马上派出能派出的所有人手,追查她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薛正道:“是,那你呢?”梁翠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薛正赶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派人保护你。”梁翠容嗯了一声道:“你去叫孙老六他们几个过来。”

    薛正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回那大宅叫了孙老六几人过来,他自去安排梁翠容交付的三件事。

    梁翠容站在大道上看着这七八个人道:“郎中请到了没有?”孙老六道:“已经请到了。”梁翠容道:“你带上他跟着我,其他的人现在就动身,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方圆百里最好的郎中,得到最好的金疮药,无论花多大力气,花多少钱都要给我办到,听到没有?”

    那几人齐齐躬身行礼道:“是!”梁翠容将手一挥,这几人匆匆回那大宅拉马去找郎中去了。

第49节 交河几蹴会冰裂

    梁翠容带着孙老六和找来的郎中快步向南,一直追出一里多路程,竟然都不见方进石和施全,梁翠容大奇,方进石背着施全走路极慢,按理说三四百步之内绝对可以追上,可是沿路追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路上又没有别的岔道,他们又去了哪里了?

    梁翠容不由的心中万分着急起来,她不仅担心二人的安全,更担心施全受了重刑,拖延不得,万一伤重不治,或者落下什么严重的后果,那方进石极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了,她现在极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硬拦着方进石,又没有马上派人跟踪,以往她绝无可能出现这种纰漏,什么大事都能镇定自若,景王爷就是看重她这点才放心让她到陕西来,可是此时却是关心则乱,今日之事只因太过关切却乱了方寸,如今方进石又忽然不见,饶是她平日智计百出,此时却竟然怎么也想不出他究竟去了哪里。

    她急走几步,站在路边一块大石上向远处望了望,星光昏暗,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到,此时已经四更过后,这么晚的天,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方进石背着施全能到哪里去了?

    梁翠容回过头来对孙老六道:“孙老六,你马上回去把能派出的人全部派出去,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尤其是所有的医馆药店,更要加倍留意。”孙老六答应着行了一礼,忙的跑了回去。

    梁翠容心中对自己说:镇定,镇定!他不会有事的,事情总不会那样糟,可是心中却一点底都没有,她甚至有点恨方进石如此不懂事不知轻重,万一施全因此丧命,可如何是好?

    方进石和施全又到了哪里去了?

    他背着施全走出那大宅,也不分方向的向前走,施全身高体壮,比他要沉重的多,他又要注意着不能让施全的腿拖地,走了二百多步,拐了一个弯以后,他已经大汗淋漓,觉得背上施全如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可是他又不敢将他放下来,他有些后悔方才太过冲动了,无论他如何气愤难平,他都应该听从梁翠容的话,以施全的生命身体为重,留下等那郎中过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大宅,灯火依旧,微风吹过,又让他清醒许多,前方黑暗一片,不知有多远能找到医馆药堂。

    停下休息一下,他深知此时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天大的事,都比不上施全大哥的性命重要,此时就算是没了面子再去求她,那也总好过施全伤重不治。

    他扭过头来,背着施全向来路转回,只听的”梆梆梆“的三声木梆响声,接着一声破破的铜锣声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声音连喊三遍,接着又是木梆子响,有一人挑了灯笼慢慢的从远处走来,却是打更的更夫。此时正当夏天,自然不是天干物燥,只是那更夫竟然还是这样喊叫,想是叫的顺口改不过来了。

    方进石一见有更夫过来,便停了下来,他心中不愿意再转回头去求梁翠容,见这更夫过来,便想问他一下这最近的药堂远不远,若是就在这附近他就撑着将施全背到药堂去。

    那更夫慢慢走近,看到他站在路中,挑了灯笼照了一下道:“哎呦,这位小哥,这位大哥是怎么了这是?”方进石看这更夫三十多岁,应该是当地的农夫,他忙的答道:“我大哥遇到强盗受了伤,不知此地什么地方有医馆,求大哥告知一下。”…,

    那更夫看了一眼施全道:“伤的这么重,走走走,前面拐了弯就是医馆了,我带你们过去。”方进石听了大喜,赶忙道谢一声,将施全向上托了托,打起精神向前走,这更夫也不再打更了,帮忙扶着施全一直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这一带不是繁华所在,房屋较少,此时户户闭门,家家没有灯火。

    那更夫走到一处房屋上前去打门,方进石抬眼一眼,却看到门前有火灶工具,看样子这里竟然是打铁的,他正奇怪这更夫怎么把他引到这打铁铺来了,那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汉子探了头看了看道:“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这更夫道:“有事情当然就回来了,快些将治伤的药拿出来,客人走了没有?”那汉子道:“没走呢,正在套马呢。”这更夫道:“我带了个朋友过来,要告诉客人一声。”那汉子听了进屋子拿药,更夫转过头对方进石道:“你稍候一下,我马上就出来。”说完进了房中却将门都关了。

    方进石听这两人对话,心中起疑,这更夫明明是说要带他去找郎中,却将他领到这铁匠铺中,更是不知有何用意,此时拖不得时间,施全一直都是昏迷不醒,虽听他有呼吸声,可是终究不敢太久,于是他一咬牙,反正那大宅离此不远,不如就回去找梁翠容保险一些。

    他刚要转身,只听旁边狭窄的小巷子里有车轮和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方进石寻声望去,一辆破旧的马车从巷子中缓缓走了出来,赶车的竟然是方才进去的更夫,想是这巷子旁后面另外有门,他进去便赶了马车出来。

    他将马车停在方进石面前,跳下马车道:“快将你大哥放上去,我们到城中找郎中去。”方进石看他一个更夫这么热心,更是起疑,竟然不敢将施全放上去。

    他这么一犹豫,那更夫催促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些快些。”方进石正在想要不要将施全放上去时,马车的车帘一挑,一个少年从里面钻了出来,马车前面挑了一个破灯笼,所以方进石看这少年体形瘦弱,穿着一身淡蓝色读书人的儒衫,头上戴着儒巾,长相清秀之极,只是方进石看他似曾相识,却一时竟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那少年出了马车,看着方进石道:“是我,快将你大哥放上来,我们进城去找郎中去。”他一开口说话,是女子的声音,方进石顿时恍然,原来她竟然是那黄衣村姑,她真正的名字才应该叫做黄金绵,她此时一身男子读书人的装扮,又是黑夜之中,难怪方进石初见时竟然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方进石再不犹豫,将施全在那更夫的帮助下放进马车,那更夫轻抽一鞭,马车便慢慢开始走动了。

    这马车中地方不大,施全躺在中间,就占了大半个车厢,那村姑黄金绵到车前将那灯笼取了拿进来,交给方进石道:“你帮我拿着灯笼,我看看你大哥的伤势。”方进石接了过来,挑了灯笼让她查看。

    黄金绵解开包着施全伤口的衣服,灯光下,施全肩头伤还不算严重,右腿处却是血肉模糊的看着十分怕人,方进石几乎不敢看下去,那包着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方进石看施全这样,对梁翠容的恨意又起。

    黄金绵却对这伤口全不在意,她认真看过,取过身边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有几个小瓶子,她拿了一个出来倒了药粉在伤口处,将又取了包袱中的白布将肩头伤口包好,又伸手扯开施全的上衣,在他胸口和腰间微微按动。…,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有所顾忌,只是她却从不在意这些。

    施全忽然轻“啊”的一声叫出声来,转醒,想是按到了他极痛之处,方进石凑近了他些轻声问道:“大哥,你终于醒来了。”施全痛苦的微微点了一下头,黄金绵道:“这些人下手真是狠辣,这分明是住死里整。”

    她伸手指又轻按了一下施全的腰间,施全痛的皱眉,她轻叹了一声道:“只怕伤到肋骨了。”方进石道:“那怎么办?”黄金绵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懂一点点的医道,到城中找个郎中诊过以后才知道。”

    方进石看着施全这样,想起他刚穿越之时,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狼狈万分之时,是施全帮了他,他甚至还得罪了这憨直的汉子,可是他不仅不怪罪他,还请他吃饭给,此次来找他,他忙前忙后的,一直当他亲兄弟成亲那般,却不想如今自己带来的却是一个恶人,将他害成这样。

    他心中极是懊悔,一手拖了施全的头一手提了灯笼,黄金绵道:“你好好检查一下他的膝盖,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扎进肉里,然后我先上一些药。”方进石放开施全的头,拿了灯笼去给施全检查膝盖,他的膝盖皮肉错开,露出白骨,看的方进石极是惊心,他强忍心头动荡,细细查看一下,施全膝盖处竟然真的有一条比火柴棒还要粗的木屑钉进他的膝盖里。

    方进石伸手用指甲去想将这木屑拔出,他一碰到那木屑,施全猛然坐起双手去抱腿,膝盖之处本就是神经敏感的地方,纵是施全硬汉也受之不住,方进石看他这样,竟然犹豫着不敢再伸手去拔。

    黄金绵忽的伸手,将它木屑连同一点碎肉一起拔了下来,想那木屑有倒刺,施全顿时痛呼一声,几乎晕倒,她将手中的木屑丢掉,淡淡的道:“堂堂男子,居然连这个都下不了手。”语气中颇有些不屑。

    方进石不理她这讽刺之语,小心的把施全的腿放平,黄金绵倒了一些治伤的药在他的腿上,方进石怕她动作粗鲁伤到施全了,自己找了布细心的帮施全包扎,黄金绵看着他,也不说话。

    县城很快就到了,想是路程不远,让方进石吃惊的是,那更夫竟然可以在深夜间唤开城门,马车进了城后,直向街西转去,方进石也没问这马车到低要将他们拉到何处去,转过几条街道,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

第50节 玉垒浮云变古今

    更夫跳下车来,上前去打门,方进石从车帘缝看到这大门的匾额上写了“沈府”两个大字,过不多时,有一个家丁开了大门,这更夫将马车拉了进去。

    马车一直停在马廊前面,方进石跳下马车,看这庄院倒也不太大,只是树木花草很多,小园曲径通幽,花香阵阵,想来这里的主人也是个雅士,院中房屋十间左右,都是多年的老房子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黄金绵对这管家道:“李管家,给这两位找个清静的房间,马上去请城中最有名的郎中过来,有位大哥受了伤了。”那管家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是,我马上去办,黄姑娘,公子爷来了。”

    黄金绵一听,脸上马上显现出喜悦的神情来,道:“是吗?什么时候到的?”李管家道:“到了没多久,现在在上房和熊当家的谈话呢。”黄金绵嗯了一声,道:“那我等一下再去见他,你先派人帮我去找郎中去,记得找最好的郎中过来。”

    李管家答应一声,转身带着他们去休息,方进石背着施全,被他安排到后面偏房中,施全现在已经完全清醒,方进石找了些水让他喝了,想要和他说些什么歉意的话,却竟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只觉得万分对不住施大哥,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施全却也没说什么,兄弟之间其实根本就不用说的太多,他自然很清楚方进石心中想的什么,那十几名黑衣人捉拿他下山之时,有两个黑衣人猥琐的小声说了一句:“咱们头儿现在正洞房呢,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得手了没有。”

    他听了这个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些黑衣人无论怎么逼问他,他尽管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这些人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一直认为他在说谎,那匹马上真的没有马鞍,更没有什么信件,若是真有什么,瘸子何小四比他看到的早,他应该比施全清楚到底有没有马鞍,可是看这些人的狠辣手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何小四说出来。

    他们只是捡了一匹丑马然后将马卖掉,却没想到惹下了这样的祸端。

    过不多时,那李管家便领着一个胖胖的郎中过来,他认真的检查过施全的伤势,却摇了摇头,方进石心中紧张,问道:“我大哥的伤势如何?”那郎中道:“他肋骨断裂了,肩膀上倒是不重,静养两三个月就没什么问题,只是这腿伤么,只怕以后走路有些问题了。”方进石急忙问道:“有什么问题?”

    郎中道:“就是走路一拐一拐的了。”方进石心头一沉,没想到施全竟然最好要成为一个瘸子,他本希望施全能休养一下便可没事,却最后还是这样的坏消息。

    那郎中帮施全诊治处理好伤口,告别而去,方进石想要安慰施全一下,却觉得任何话此时对施全来说,都是无力的,他张了张嘴,硬生生的将道歉的话吞了下去。施全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方兄弟,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方进石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黎明,他想想本来昨晚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却落了这样一个极坏的结果,远处传来一声雄鸡报晓的声音,方进石道:“天快要亮了,施大哥,你喝水不喝?我帮你倒杯水来。”

    施全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兄弟天亮后把我想办法搬到县衙南角门,今日是签名花押的日子,千万不能误了。”方进石听他这么说,心中甚悲,施全一个配军,这样的伤势还要坚持到县衙报到花押,生怕节外生枝不能按期回去,只为他念念不忘能早日回到中原,去见那位王姑娘,难道他以后就这样一拐一瘸的去见那王姑娘么?若是那王姑娘因此嫌了他,那……他暗地里叹息一声,回头道:“大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定帮你想办法签了那个花押。”施全答应一声,可能真的是折腾的太久了,不久便睡了过去。…,

    方进石坐了一会儿走出房门,尽管一夜未睡,可是也没感觉到有多疲倦,他走到院中,此时天色已亮,院中已有两个家丁开始忙碌,昨夜忽然随着那黄金绵到了这里,也不知是何人府第,他看到那李管家也刚起了床,拿了草料在角落的马廊喂马,方进石走上前去行礼道:“李管家你好早。”李管家回头道:“贵客你起的也好早。”

    方进石笑了一下道:“在下有事想找黄姑娘,不知道她可起床。”李管家向后一指道:“黄姑娘此时正在后花园中,你自可去找她。”

    方进石依着他的指点,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穿过花道走到后花园中,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识于戈,富彦国的这几句读来,依尔所意,‘则知澶渊之盟,未为失策’,可是结果却是忘战去兵,武备皆废,可是又是大大失策,以你之看这澶渊之盟,利大还是弊大些?”

    方进石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衫的公子手握一本书背对着他,站在花园的池水前,他身侧站着一个青衣少女,身材极好,方进石一看,居然是黄金绵,她现在已经改了以前那一身邋遢脏兮兮的样子,头发虽然还是有些稀稀黄黄的,可是现在打理的十分齐整,脸上还稍稍化了一些妆,嘴唇用含红纸含过,稍稍有些红艳,一身干净得体的淡青色衣服,加之她身材高挑,竟然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她虽不如梁翠容白皙皮肤光洁,也不如她长的好看,可是比她高了一头,当真是英气勃发,比之梁翠容的楚楚可怜,有一种别样的风采。

    此时那公子正是问她,黄金绵道:“澶渊之盟已过百年之久,百年休战,使我大宋自此后不思北进,安于现状,每年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于雄州,对我大宋虽不算多,可终究气节贻尽,忠义之士羞于说起,言之无颜。”那公子嗯了一声,回过头来道:“说的也对,这当真失了我大宋的气节。”

    他这一回头,方进石看他面貌堂堂,长身而立,顿时有些喜悦,原来他竟然是不久前和方进石施全刚认识时在洛山居吃饭遇到恶狗咬他,替他出头的那个青年。

    方进石一直心怀感激他,一直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了。

    他和黄金绵和那公子隔了假山和栏杆,此时听两人说话,他马上从假山后闪了出来,也不走铺好的小路,径直的跃过三尺高的木栏杆,走到两人面前道:“黄姑娘说的对极了。”

    黄金绵看他居然越栏而过,不仅有些皱眉,那公子看他看了一眼,笑道:“哦?你也认为澶渊之盟是百害无一益么?”不等他回答又道:“这位兄弟好似在哪里见过?”

    方进石对他认真的行了一礼,这一礼却是当真的诚心诚意,他起身道:“澶渊之盟对于我大宋朝廷来说,害利各半,对于我大宋百姓来说,却是百利一害。在下方进石,前些时候我和我大哥在一处饭庄打尖,在下被恶狗咬了一下,当时正遇公子,还帮我出头相助,不知公子还记得在下么?”

    那公子哦了一声,笑道:“我说怎么见你有些面熟呢,却原来不久前见过,你方才所说朝廷利害各半,可有详解?”

    方进石道:“在边关安宁银钱花费及百姓安居乐业上,自是利,可是自此以后导致如今各路军马懈怠全无忧患,能战之兵屈指可数,便是大大的不利了。”那公子沉思了一下道:“全无忧患,这忧患何来?”…,

    方进石一指北方道:“大金女真人狼子野心,若是灭了辽国,必觊觎我大宋繁华,我大宋若再无防备,几年之内必有亡国之忧。”

    他这样一说,那公子微微点头,黄金绵在一旁道:“当真可笑,辽国雄兵百万,地域辽阔,已立三百余年之久,根深叶大,此时虽吃了几次大败仗,他日重整旗鼓,必灭女真叛乱。其二,我大宋此时和金国交好,同攻大辽,金人怎么可能失信于天下,越过千里倒来攻我大宋,再之,我大宋陈兵数十万于幽云之地,一路之上关隘甚多,金兵如何过的来,你方才所言,全是凭空瞎想,实则可笑之极。”她这一阵驳斥,当真是口舌伶俐,言辞犀利。那公子笑了望了方进石,想听他如何反驳。

    方进石挂念施全伤势,此时他来求人办事,虽知道这黄金绵说的全是错的,也不想辩驳,陪笑道:“黄姑娘说的甚是,我所说全是自己瞎想,黄姑娘,我想借你的马车一用,不知能否相借?”

    黄金绵见他认输,也不追问下去了,只是之前见他对梁翠容那么关心的赢得的好感,也渐渐少了许多,她先不回借还是不借,却回头对那公子道:“公子爷,他便是那卖马之人。”她又对方进石介绍那公子道:“这是我们公子,江陵府的秀王爷。”方进石听梁翠容和黄金绵的姐姐说话时提起秀王的名号,方才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这秀王姓名,也不知和那景王赵骇是什么关系。

    那秀王哦了一声道:“当真是可惜,想来那日我们遇见之时,我们正四处找那匹马,却未曾看到你们的马,后来打听到消息,你们也走了那条道,若是当时看到了,后来哪有这许多事,如今也害的你大哥受了伤,真是过意不去。”

第51节 松高拟对阮生论

    方进石道:“秀王爷,我和我大哥从没见过那马鞍,更没见过那马鞍上的东西,请王爷相信我们,那匹马若是王爷想要找回,我待我大哥好些了以后,一定到各处军营打听,想尽办法为王爷找到那买马的军爷。”

    秀王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没见过那马鞍,那匹马名叫铁象,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这件事惹的你大哥受苦,我倒觉得心中有愧,对了,你大哥伤势如何?”

    方进石心中猜想他的那个朋友定是辽国贵族,接道:“他让郎中看过了,别处的伤静养几月便没什么事了,可是他膝处只怕有些严重。”秀王点点头道:“那我再让人找郎中来,给你大哥再好好的瞧瞧。”

    方进石赶忙言谢:“多谢秀王爷,不敢劳王爷了,我大哥是个配军,今日要到县衙里签押,所以想借府上的马车一用,载我大哥去,签过以后我想送我大哥回村子。”秀王听了看了他一眼道:“你大哥伤成这样,还如何去签押?等下我让人去请县衙人的来一趟就是了,你们暂且住在此处,伤好伤再回去吧。”

    方进石本也怕移动施全过多会累及伤势,可是他和这里的人仅仅萍水相逢,所以不太想打扰,不过看这秀王如此说话,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秀王又扭头向黄金绵道:“你可知道这陕西最有名医大夫是谁?”黄金绵低头想了一想,道:“最有名只怕当属陕州城的乌家兄弟和庆州府的孙棕西孙郎中了。”

    秀王道:“等一下你马上请沈员外着人去请,不要怕花钱。”黄金绵答应一声,方进石看这秀王如此待人,更是心中感激,忙的上前又要言谢,秀王道:“你大哥因我的马而受了伤,理当由我府上诊治,你以后也别叫王爷了,我姓赵名子偁【chēng】,字秀山,乃太祖六世孙,封秀安僖王,你以后也和他们一样叫我二公子或者公子爷吧。”

    方进石躬身行了一礼道:“是,二公子。”赵子偁道:“我看你方才谈论澶渊之盟,颇有些见得,待安顿好你大哥,我想好好听听你对当今天下的论见。”方进石道:“在下没读过什么书,以前只是一个绸缎庄的伙计,那有什么论见,只怕让公子失望了。”

    他见赵子偁让他如此称呼他,颇有拉拢招抚之意,他心中有些不愿意和这些达官贵人相交,尽管这赵子偁为人诚恳,也着实帮了他,可是想着他和那些辽国来的人不知进行什么秘密的勾当,便心中有些抗拒。

    赵子偁道:“不要紧,没读过什么书有时反而比读了书的人看的更广阔更有远见识,我……”他刚说到这里,花园门处有一人唤道:“公子爷在么?”三人一齐回头看去,只见门边走来一名虬髯大汉,面皮紫色,很是有些威严,赵子偁道:“熊三哥,有何事?”

    虬髯大汉熊三哥道:“门外有景王府的人求见公子爷,不知公子见不见。”黄金绵插言道:“景王府的人来的好快,公子爷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跟来了。”

    赵子偁道:“来的是什么人?是赵子平么?”熊三哥道:“非也,是景王爷身边的那个丫头银娘带了人来。”赵子偁道:“原来是她,想来她是找了昨夜来过的那个郎中的才找过来的。”他一回头对方进石道:“你见她不见?”…,

    方进石听赵子偁这么问,便知道他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于是答道:“她害的我大哥这样,我早不想再见到她了,公子爷还是不要告诉她我在这里。”黄金绵淡淡的道:“她能找到这里来,自然是知道你在这里了。”

    赵子偁微一沉吟道:“你先在门外听听她的来意,再决定见与不见。”方进石想想也是,便跟着赵子偁和黄金绵来到前庭,他和黄金绵在偏门停下,赵子偁和熊三走进了前庭,此处隔了一座屏风,可以望的见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却不太容易注意到这偏门的情况。

    方进石偷偷看去,只见大站了七个人,梁翠容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衣服,垂手站在下首,其它有三名身穿黑衣的汉子站在她身后,尚有三人一身走方郎中的打扮,背着药箱站在门口。

    赵子偁大步走了进来,坐在庭中的上首椅上,旁边自有丫头奉上香茗,梁翠容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下拜道:“奴婢银娘见过秀王爷。”

    赵子偁饮了一口茶,慢慢的放下茶杯才抬了头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梁翠容道:“王爷初到,银娘这一大早本不敢打扰秀王爷休息,只是奴婢听说我丈夫进了这沈老爷的府第,所以前来寻还,还请秀王爷莫怪。”

    赵子偁哦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何时成亲有了丈夫了?”梁翠容脸上一红,道:“奴婢昨天成的亲。”赵子偁道:“昨日……那景王爷同意的吗?我记得几个月前,我四叔曾说信王喜欢你,所以有意准备将你送给信王,怎么会又同意你在这陕西成了亲呢?”

    梁翠容听了他这样说,不由的有些大窘,她低了头道:“景王爷不知道,也没同意。”赵子偁道:“我四叔虽说有些宠着你,可是你别忘记你的身份。”梁翠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奴婢不敢忘记。”

    方进石在屏风后听了赵子偁这样说,本来恨极了梁翠容骗了他,又把施全伤成这样让他心中愧疚,此时却开始同情起她来了,想那信王也是王公贵胄,忽然看上她,她纵是不愿意,她一个小小丫头又能如何呢?他想起梁翠容曾讲过她哥哥的故事来,说是一个县令看上了她要让她作小妾,那县令其实真实的应该就是信王爷了,她一个弱小女子,周围全是像郑大车之流的狠辣之人,若是她不骗人,如何生存的下去?

    难道她愿意施全伤成这样的吗?想到此处,方进石不由心头一软,竟然觉得自己开始不那样恨她了。

    大庭中赵子偁接着道:“那你昨天成亲,便只是骗那个姓方的了?”梁翠容听了他这样问,猛然抬起头来语气坚定的道:“我决不是骗他的,秀王爷,银娘虽说只是一个丫头,可是身为女子,已经和丈夫拜过天地的,无论如何,此生便生是他人,死是他鬼,决不敢再欺骗于他。”

    方进石听翠容这么说来,心中感觉十分欢喜,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黄金绵在旁边看到,冷冷的道:“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想想你那位施大哥还在后面躺着吧。”方进石听她这么说,心情又沉了下去。

    赵子偁道:“你这样做可曾想过,我四叔若是坚决不许,便是木已成舟,他也会一把火将这舟烧了,你这样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那方公子。”梁翠容微微低了头,默默的在想他的话,赵子偁又道:“若是我答应你替你向我景王求情,你说我四叔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呢?”…,

    梁翠容听了他的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道:“那秀王爷要我做些什么呢?”赵子偁道:“我只要你什么也不要做,等我将这件事情做完,我便亲自到景王府为你求情。”

    梁翠容低了头不说话,赵子偁又道:“你回去之时景王就算怪你,也有我为你说话,我四叔不会再为难的你的,即使是他不给我这个面子迁怒于你,以你的聪明和我秀王府的实力,景王又能耐你何?再说,那封信如今已经没有了,你们想要阻止这件事已经难上加难,景王爷应该会明白的。”

    梁翠容思索了一下才道:“秀王爷,我想先见见我丈夫,他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可以吗?”赵子偁微一沉吟道:“好,只是他肯不肯见你我却不知道了,你暂且在这里等一下。”

    梁翠容答应一声,赵子偁起身走向偏门,走过方进石和黄金绵身边一直将他们带到后院停下来,赵子偁微笑道:“方兄弟,你也听到了,你见不见她?”

    方进石道:“那我倒要问问公子爷,方才你说你要做一件事,可否告知在下是什么事?”赵子偁道:“这件事本不欲将你牵涉进来,只因此事风险极大,你知道了反而是害了你,可是此时又不能不让你知道,还是等一会儿让银娘给你说,总之此事我自认为国为民,绝无半点私心。”

    方进石一怔道:“可是和辽国有关?”赵子偁点点头道:“是和辽国有关,我方才听你讲对辽国和女真的看法,颇得我心,相信你知道此事以后,定会赞同我做这件大事,所以我希望你最好见她一面,劝她莫要阻止此事,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助我。”

    方进石见他又不肯说出来,他深深感觉这景王赵骇和秀王赵子偁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两人貌似针锋相对,却又感觉两人之间关系亲密的绝不一般,似乎是某种信任,杀戮背后好像又有所默契和约定一样。

    而赵子偁又要和辽国人做一件大事,那辽国人又似乎和杀虎山的史斌之间有某种关系,这种种之间又有某种联系。

第52节 白头虽老赤心存

    方进石转身向大厅走去,赵子偁看着他的背影对黄金绵道:“我又帮你扫清了一大障碍,那件事你可要赶快的做准备,耶律川不日就可到了。”

    黄金绵嗯了一声,又不放心的道:“那女人肯听他的话吗?她一向狡猾多变,善于作伪,此时答应了,只怕一离开此地,又会反悔。”

    赵子偁道:“她会不会反悔就要看你能不能把那姓方的紧紧的握在手中了,我传消息给你让你去将他接到这里来,便是想用他要挟银娘这丫头,如今你只要控制住了男人,那就等于间接控制住了那女人。”

    黄金绵笑道:“公子爷不是一向夸她聪明的么?她怎么会想不到我们的用意,若是她不顾那姓方的死活硬要和我们对着干,真可是也不能不防。”

    赵子偁微微一笑道:“若是一个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再聪明的女人都会变的很傻,她纵是想到了,也只能乖乖的听你的话,你还小,若是再过一两年有了自己心中真正喜欢的人,便知道我说这个话是多么对的了。”

    黄金绵听了默默的看了赵子偁一眼,马上目光转到别处,心中黯然:你怎么知我心中没有真正喜欢的人,只是我其实比那个丫头还要傻,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却总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忽然觉得梁翠容比她强的多了,虽然那姓方的少年人即不儒雅斯文,又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可是他却当真对那小丫头很好,她心中不仅又开始羡慕起梁翠容来了。

    赵子偁看她不说话,笑道:“怎么?难道你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么?”黄金绵给他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急道:“我哪来的心上人?天天为你的事跑着跑后的,你还这般的取笑我。”

    赵子偁笑道:“那我等此事一了结,好好的请你到汴梁城住上几月,这两年来你一直小心翼翼担心受怕的,也终应该到了头了。”

    黄金绵奇怪的道:“我到汴梁住着干什么?我又不稀罕。”赵子偁道:“汴梁城中有的是才貌双全的俊俏少年,我让九哥带一些王孙公子相门之后给你认识。”

    方进石转身向大厅走去,赵子偁看着他的背影对黄金绵道:“我又帮你扫清了一大障碍,那件事你可要赶快的做准备,耶律川不日就可到了。”

    黄金绵嗯了一声,又不放心的道:“那女人肯听他的话吗?她一向狡猾多变,善于作伪,此时答应了,只怕一离开此地,又会反悔。”

    赵子偁道:“她会不会反悔就要看你能不能把那姓方的紧紧的握在手中了,我传消息给你让你去将他接到这里来,便是想用他要挟银娘这丫头,如今你只要控制住了男人,那就等于间接控制住了那女人。”

    黄金绵笑道:“公子爷不是一向夸她聪明的么?她怎么会想不到我们的用意,若是她不顾那姓方的死活硬要和我们对着干,真可是也不能不防。”

    赵子偁微微一笑道:“若是一个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再聪明的女人都会变的很傻,她纵是想到了,也只能乖乖的听你的话,你还小,若是再过一两年有了自己心中真正喜欢的人,便知道我说这个话是多么对的了。”

    黄金绵听了默默的看了赵子偁一眼,马上目光转到别处,心中黯然:你怎么知我心中没有真正喜欢的人,只是我其实比那个丫头还要傻,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却总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忽然觉得梁翠容比她强的多了,虽然那姓方的少年人即不儒雅斯文,又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可是他却当真对那小丫头很好,她心中不仅又开始羡慕起梁翠容来了。

    赵子偁看她不说话,笑道:“怎么?难道你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么?”黄金绵给他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急道:“我哪来的心上人?天天为你的事跑着跑后的,你还这般的取笑我。”

    赵子偁笑道:“那我等此事一了结,好好的请你到汴梁城住上几月,这两年来你一直小心翼翼担心受怕的,也终应该到了头了。”

    黄金绵奇怪的道:“我到汴梁住着干什么?我又不稀罕。”赵子偁道:“汴梁城中有的是才貌双全的俊俏少年,我让九哥带一些王孙公子相门之后给你认识。”

    黄金绵道:“我一个官府小吏家的女儿,如何高攀的起那些达官贵人,我才不要呢。”赵子偁笑道:“你模样儿好,文武双全,文采笔墨更俱是一流,再加上聪明伶俐又识大体,若是高攀,也是那些公子哥们高攀了。”

    黄金绵得了他的这般称赞,虽说有些被赞的不好意思了,可心中欢喜,笑道:“公子爷总是这样取笑我,我不和你说了,我去看看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她一溜烟的快步走向那大厅正房,转过回廊之后才慢慢而行,到想想方才赵子偁的话,内心甚至有些得意,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发了一会儿小呆,欢喜的心渐渐淡了下去,可是又一种愁绪涌上心头,是了,这件事一了却,秀王就要和那刑姑娘成亲了,可是他和那刑姑娘成亲,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分割线--------

    方进石走进那前厅中,梁翠容背对着他正在看着那窗外的景色,他走的近了她才发觉,回过头来看是方进石,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来道:“你来了。”

    方进石道:“你还要干什么?难道还嫌害我大哥害的不够么?”他看到梁翠容,就又想起施全现在伤势严重,还躺在后面呢,又想着她一路骗他,心中马上火起。

    梁翠容小声陪着话道:“害施大哥伤成这样,我也真的不想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不听我的话……”

    方进石声音渐高道:“你若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和大哥,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施大哥也没招惹你们,也没犯了你们的王法。”

    梁翠容“我……”了一声,便给方进石抢白道:“如今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知道的消息,那你还来找我们干什么?难道还想着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不成?”梁翠容急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真的希望能弥补我一点过错,我找来了这附近最好的郎中过来给施全大哥治伤,求你带我去见施大哥好不好?”

    方进石望了一眼她身后的三名郎中,道:“你害施大哥成那样,还想盼望着他能原谅你?你走吧,他的伤我自己想办法去治,用不着你假腥腥的来猫哭耗子。”梁翠容上前拉了他的衣角道:“求你带我去见见施大哥吧,我知你恨我,可再怎么着,也求你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好吗?我真的求你了。”

    她这么低声的哀求,方进石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又知有时候梁翠容其实真是身不由已,此时纵然怪她,也不若刚刚看到施全受伤之时那般程度了。…,

    那三名属下和郎中一直呆着屋角,并不上前说话,方进石看她这般哀求,也是极没面子的事,便有些不忍再给她脸色看,黄金绵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道:“既然她都请了郎中过来了,何不让郎中给瞧瞧,你大哥多一个郎中治伤,便多一份希望。”

    梁翠容道:“施大哥伤的很严重么?”她脸色微变,却不是作伪,只是想着若是施全当真伤重好不了,那方进石只怕一辈子都对她心生怨恨。

    方进石也不理她了,冲那三名郎中道:“三位是来给我大哥治伤的吧,那便这边请吧。”

    梁翠容一听他松了口,心中稍稍安定,也上前道:“这三位都是邻近最有名的大夫了,我已让人去请庆州府的孙郎中去了,正在赶过来。”方进石冷眼看了她一眼,转身道:“走吧。”

    他带着几人穿过偏门,一直来到施全住的房门外,方进石推了门请三位郎中进去,施全听得声音醒来,方进石道:“施大哥,这几位郎中来瞧瞧你的伤。”施全嗯了一声,道:“若是当真我的腿治不好了,废了就废了吧,就不要再花这冤枉钱了,兄弟刚刚成了家,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方进石听了他的话,真真觉得这施全为人没的说的了,他都这般模样了还在替他的方兄弟想着,话中意思竟是并没有过于怪罪梁翠容,只因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好兄弟方进石的女人了。和这样的汉子做兄弟,真是一辈子都值得的。

    方进石道:“施大哥放心好了,你的腿一定可以治的好的,兄弟便是将自己这条腿和你换上,也要想办法治好你的腿。”他说话之时俨然有些激动,梁翠容本有些不敢见施全,一进屋中便躲在后面,此时听方进石这样说,于是也上前一步道:“施大哥,我……我当真对不住你,我……”她对于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竟然不知道如何陪礼道歉才好,想想自己手下和身边的同伴们,全都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徒,下手之时唯恐给别人留下活路日后给反咬自己一口,哪里有一个比的上眼前这个配军?

    施全淡然一笑道:“我和他是好兄弟,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话,想来也是别人逼你才这么做的,做大哥的还能怪你不成?”梁翠容道:“施大哥,其实……其实是我……”方进石不等她说下去,上前去伸手握了她的手拦住她的话道:“我们还是先让开一下,不要挡着郎中给施大哥治伤了。”梁翠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咬了牙退开一步。

    三名郎中上前去给施全治伤,这三人都是让梁翠容着人逼近而来的,是以心中有不快也不敢说出来,方进石借着上前帮忙松开了她的手,他帮着郎中们将施全的伤势全都清洗一次换过了药,都一直再也不看她一眼。

    这三名郎中有气而来,是以也并不太尽心,施全膝伤也过于严重,骨头都有小碎片,着实十分麻烦,方进石看施全一直强自忍受,没有什么麻药,自是十分疼痛,心中不仅戚戚然。

    这三名郎中忙活半天,又开了些药方,其中一个郎中道:“尔等三人医术拙劣,这位爷腿上伤势又如此之重,只怕纵是伤势痊愈,腿也会难有以前那样灵便了。”施全问道:“还能走路不能?”

    那郎中道:“能走是能走,只是走不快的。”施全道:“那便行了。”方进石看施全如此态度乐观,心中却是又增加了一丝愧疚。

    三位郎中清理好伤口,梁翠容对三名手下道:“你们送三位大夫回去,再去找辆马车过来接施大爷回去,再去看看孙郎中到了没有。”

    这三人躬身行礼方要离开,黄金绵一直跟在后面没有出声,此时她淡淡的道:“不劳梁姑娘费心了,他是我们公子请来的,我们公子爷方才也说了,这位施大哥要留在这里一直到养好了伤才可以离开,梁姑娘,你们景王府的人将人家伤成这样,现在又把人家抬回去治伤,不觉得可笑么?”

    她这话表面是替施全出头带有质问的意思,是针对梁翠容所说,可是实际却是想将施全留在这沈府,她转过头来对方进石道:“方才我们公子爷说过,晚些时候还想听你的论见呢,你可不要负了我们公子爷的一番好意。”

第53节 不可久留豺虎乱

    梁翠容道:“莫不是黄姑娘还想留下人质不成?”

    黄金绵道:“不敢,是我们公子爷看这方公子评点天下指点江山,有着过人的独到见解,我们公子爷有意结交这样的有才之士,所以想留方公子和施大哥多住些日子罢了,梁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方进石听她这样为自己吹牛,有点不好意思,插言道:“施大哥有伤在身,现在不宜移动,我和施大哥还是听从黄姑娘的安排留在这里的好。”

    梁翠容顿时无言,她明知黄金绵这样是留下人质,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黄金绵微笑一笑,道:“梁姑娘,你不是和我们公子说有件事想给你丈夫说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回过头来将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向前庭走去,得意之情溢于外表,梁翠容吐了一口闷气出来,向那三名属下挥挥手道:“你们不用找马车了。”这三名属下答应一声,向外走去。

    黄金绵却是停在前方不走了,等几名黑衣大汉走出了大门,回过头来道:“梁姑娘,好像你还忘记交待了一件事情。”

    梁翠容道:“哦?什么事?”黄金绵笑道:“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吃饭呢?我们府上不知姑娘要来,早饭做的刚刚好,也没多准备一份给姑娘,哎……方才梁姑娘应该让你的手下为你买个早饭送来的。”

    梁翠容微微一笑并不生气,平淡的道:“我吃过了,不劳费心。”方进石看这黄姑娘处处的想为难挤兑梁翠容,想来难道是为了梁翠容先前冒充过她的名字?

    这般一个小心眼的女人,和先前刚刚认识她时在那古田镇外的淡然若水、俏皮可爱的黄衣村姑真是大相径庭,而此时的梁翠容却是大气沉着从容淡定,也不是先前那时的软弱单纯,两人整个的换了个儿。

    黄金绵又道:“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两位,你们所找的那个孙棕西孙大郎中,其实他的医术固然高明,可是他高明在治病,治伤么,也未必比刚刚走的三位郎中高明的。”

    方进石最为关心的是这个,一听忙道:“你怎么知道?”黄金绵道:“因为两年前他曾经教过我两天医术,我自然是知道的。”方进石想起她果然好像会一些医术,想来不是说假话,不由的有些气馁。

    梁翠容道:“是吗,那依黄姑娘来看,这陕西地面上,谁治伤治的最好?”黄金绵道:“我倒是知道一位名医,他虽是个西夏人,可是在这西北之地却是大大有名,巧的是前几日听说有人将他请到了我们这里为人看病,此人医术极其高明,治伤的本领可比这孙大郎中高明的多了。”

    方进石问道:“不知这位名医是哪一位,现身在何处?”黄金绵道:“我姊夫的师父得了重病,我姊夫就托人从西夏国将这位名医请到陕西来为他师父看病,前日我听说这位名医已经到了他师父住的地方,明天才准备离开呢。”她却不回答这名医姓名,存心的故意吊人吊胃口。

    方进石顿时想起张宗鄂曾经说过要请西夏名医为他师父治病,他的师父,就是那个结巴少女乔凌儿的父亲,当时他还曾在他家里呆过呢。

    梁翠容听了道:“原为你说的是西夏的李木番,民间盛传‘宋张夏李’,他和我们大宋的张仙都是名满天下的名医,黄姑娘若是知道他此时身在何处,还望告知,我请李郎中过来。”…,

    黄金绵呆了一呆,显然梁翠容一下子就猜对了有些出了她的意料,迟了一下方道:“我也不知道我姊夫的师父住在什么地方,若是我再回去问我姊夫,只怕李郎中已经离开了。我们公子爷今日要去看一个故人,巧的是那位故人住在我姊夫的师父附近,我等一下请他去看看能否请的动那位李郎中了。”

    梁翠容淡淡的道:“那就有劳秀王爷了。”

    黄金绵看她居然如此沉的住气,心中有些佩服她了,她嗯了一声,向后院走去。

    她穿过廊道走到花园处,看赵子偁负手站在凉亭中看着池中的荷花发愣,黄金绵看着他的背影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才走了前去微微笑道:“公子爷,你在看什么?”

    赵子偁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没看什么,是不是那个小丫头不好对付?”

    黄金绵嗔道:“谁要对付她了?”

    赵子偁呵呵一笑道:“还不承认?你分明是想和她比一比高低,看看谁更聪明谁更有本事一些的,我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么?”黄金绵低笑道:“我怎么比的过她。”

    赵子偁微笑摇摇头,停了一下正色道:“今天已经是初一了,初六史斌就要大摆酒宴,迎娶辽国来的新娘子了,消息说他们初九动身,我们也要准备准备了。”

    黄金绵点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只差耶律川到来了。”

    赵子偁道:“他应该这几日便会带人赶到辽云内州,自会派人联络,此后的几天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出一点点差错来。”黄金绵嗯了一声,赵子偁道:“那些辽国使团的人有消息了吗?”

    黄金绵道:“萧林牙已经到了杀虎山了,只是内奸还没有查出来是谁。”赵子偁道:“他们三十余人过来,活着的应该只有十一人,内奸总不会是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吧。”

    黄金绵道:“内奸就是死人。”赵子偁回头看着她道:“死人?你怎么知道?”

    黄金绵沉吟了一下道:“是萧阔海告诉我的,就是那个耶律红鸟的丈夫。”赵子偁奇道:“他并没有随着辽国使团一起入宋,他如何知道?”

    黄金绵道:“使团中伏受袭击之后,他们便怀疑其中必有内奸,否则景王的手下怎么能将他们入境的时间、地点、路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们怀疑使团中有个名叫张茅的汉人有些可疑,这个姓张的汉人也是中伏被杀,可是他的尸体萧阔海曾仔细查看过,在他的衣领里缝了一个这个。”黄金绵说着将手伸进腰间,掏出一块布打开来,那布中却是半个铜钱。

    赵子偁将那钱拿起来看了看,这铜钱只是一杖平常的圣宋通宝,断口并不是新的,也不齐整,并不是什么刀剑利器斩切而成,却像是被人用手一撅两半。

    赵子偁将那半杖铜钱还回黄金绵手中道:“果然可疑,这半杖铜钱多半就是接头的信物,否则他何必藏在衣领之中呢?只是他若是内奸,怎会让人自己人杀了呢?杀了的人又为何不将这杖可疑之物取走?”

    黄金绵道:“也许事起仓促,他尚未有机会表明身份便让人所杀,那些人不知他是内线,自然也不可能仔细搜查他的尸体。”

    赵子偁点点头道:“有这可能,这些辽国使团的人我们一个都不要见,那个萧阔海你也不要再见他,我们只和耶律川接头。”…,

    黄金绵点点头,赵子偁又道:“银娘这丫头,你不要想着和她比高低而因小失大,此事关系极为重大,绝不能意气用事,你只要看好姓方的,她就不敢乱来,以不变应万变,你要千万记得。”黄金绵道:“我记下了,只是若是姓方的硬要离开,我们又该如何?”

    赵子偁想了一下道:“无论如何,至少都要留下那人受伤的配军到此事了结,找郎中回来治伤可以,只是不能让那配军出了这门。”

    黄金绵道:“我给他们说李木番到了陕西。”赵子偁道:“我等一下要去绥德黄花观去见青河道长,若是那李木番还在,便请他来一趟吧。”

    黄金绵道:“那你还见不见那姓方的了?”赵子偁道:“我以后再见他,等下我马上就走,记得我方才的话,万事小心为上。”黄金绵点了点头。

    --------------分割线------------

    方进石招呼着施全将这府中送来的米粥吃了,和他说了几句话,转身出了屋中。

    梁翠容一直默默的看着他,看他出来便跟了出来,她看方进石在院中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就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梁翠容道:“你方才为何不问那黄姑娘,她师哥的师父住在何处,我们好去看看那李木番还在不在。”

    方进石回头望了她一眼道:“你又为何不问?”梁翠容道:“她不会告诉我的。”方进石嗯了一句,转头看了天空,又不理她。

    梁翠容又道:“对了,施大哥说我是被逼无奈才害他这样,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其实这全是我主使的?”

    方进石道:“你当施大哥不知道么?他不肯说出来,只是为了给我面子。”

    梁翠容叹息一声道:“施大哥当真是个好人,好后悔如今害他这样。”方进石低了头不去看她,梁翠容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方进石道:“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我又何须多言呢?”梁翠容定了一下才道:“你看我的头发。”

    方进石抬头看了她一眼,才注意到她改了发式,是将头发挽了个结用一支簪子结了插在脑后,他嗯了一声,又低了头。

    梁翠容道:“今天来不及好好梳理一下,随意盘了一下,不过别人一看到我这样,便知道我是已经嫁了人的。”

    方进石这才明白,他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梁翠容今日是一个宋时标准妇人的发式打扮,她这样做,便是认为已经嫁人,昨日的成亲也是算数的。

    梁翠容接着道:“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你无论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方进石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问,梁翠容接道:“我知道你一定看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心狠手辣,只会骗人,便认为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可是若是我们爱了一个人,只怕比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要忠贞坚定。”

    方进石听了回过头来望着她,梁翠容看他不说话,又道:“你即不想问,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知道的吧。”

    她缓缓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开言道:“大约在十天以前吧,辽国的辽兴军卢龙节度使耶律大石提议下,辽奚王萧干派出约一百人的辽国使团出使西夏,盖因西夏反目联合女真人攻辽国,被辽所败,耶律大石想修补两国关系,所以派团出使。”

    方进石嗯了一声,梁翠容道:“这一百多人到了辽夏交界勝东这个地方,其中的三十多人忽然的离开了使团,偷偷的从河东路潜入了我大宋境地,这三十多人以萧林牙萧布为首,其中包括曾是辽国第一美人的耶律红鸟,携带着一匹从遥远的高斯进献给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宝马,它的名字叫铁象,便是你曾卖掉的那匹大肚子马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54节 东逾辽水北滹沱

    方进石嗯了一声,梁翠容接着道:“进入宋境的这部分辽国使团全是耶律大石的部下,他们受了耶律大石的命令携带宝马美人,是要完成两个使命,那匹铁象宝马是要送给秀王赵子偁的,而那个美人是要送给杀虎山上的大头领史斌的,所以这两个任务是和这两人有关。

    我得到辽国使团将要潜入宋境的消息以后,便报于景王爷知道,景王爷便派了安命侯赵子平率人先赶到陕西河东路的西风口,伏击辽国使团,只是可惜的是,赵侯爷一心贪功想要将这些人生擒活捉,且又过于轻敌,这些契丹人又多是耶律大石手下武艺高强之辈,最后活捉不成硬拼起来,虽杀的了他们二十余人,可是还是给十人逃走,连那匹宝马铁象也被一名契丹高手骑了逃走。

    这马匹之上携带有耶律大石写给秀王爷的一封亲笔密信,我们此行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在拿到这封密信,可惜这样都没有拿到手,景王爷十分震怒,便急派我从中原入陕来处理这件事,赵子平找到了那名逃走的高手的尸体,却没有找到那匹马,便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在安将集有个穿蓝衣的少年卖了一匹马,和那匹铁象完全一样,赵子平便严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个‘蓝衫儿’,那便是你了。”

    方进石道:“你又如何得知了辽国使团要来宋境的消息?”

    梁翠容道:“我本就是专门为景王爷刺探消息的,秀王和景王不和,他的行踪自然是我要时刻关注的,秀王这几年多在关外行走,在辽国开了许多生意,他和耶律大石相识,我想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便买通了一个名叫张茅的小官,此次辽国使团入宋,张茅也是使团人员之一,是他给的我消息了。”

    方进石道:“那辽国使团到宋地来送礼,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见过那个耶律红鸟,虽说她生的还不错,可是毕竟不年轻了,而且我听说她早已成亲,难道大辽国没有美女了么?”

    梁翠容听了他这话不由的笑了一笑,道:“她被送到这里来,是史斌点名要的,耶律大石亲自上门和她的家人商议半天,她们一家是辽国贵族,她丈夫是辽南京府的一个将军。”

    方进石道:“嗯,我见过,他名叫萧阔海,其实你也见过的。”

    梁翠容道:“原来你知道,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少。耶律红鸟是辽国大将军耶律尚的二女儿,当年曾被称之为辽国第一美人,史斌祖居江南,爷爷是一名原是宋朝军官,当年和辽军作战被俘,后投降了辽军,他们家后来一直为辽作战,他当时就在耶律尚的军中效力。

    几年以前有一次随耶律尚去平辽国西北的阻卜部叛乱,孤军深入,大寒之天,无粮少衣,阻卜部的援军又切断了退路,耶律尚眼见无别的办法,便下令强攻阻卜部的阿克萨城,希望攻下来以后凭城守险,等到辽国援军到来,双方激战几日,辽军久攻不下,眼见粮草将尽,敌援军转眼即来,耶律尚颁下将令:若有攻下阿克萨者,便将女儿耶律红鸟下嫁。”

    方进石听到这里道:“史斌便出了头是吧?”

    梁翠容道:“不错,他率领手下汉人军士连夜偷到城后,后面城墙是夯土筑成,他们趁夜挖开城墙攻入城内,一举攻下了阿克萨城,一直坚守到辽援军到来大败阻卜部,史斌立了大功,回到辽**中,耶律尚却为了难,原来耶律红鸟早有情郎,便是那萧阔海了,他一个辽国贵族,而史斌不过是汉人降将之后,地位天上地下之差别,耶律红鸟自然死都不肯,可是耶律尚当时在大军之中亲口许允,怎好轻易毁约,有人对史斌开出荣华富贵金钱美女代替,他也决不同意,定要娶了耶律红鸟不可。…,

    逼的他急了,史斌就找到萧阔海,要以草原上的方式一争高下,萧阔海受不得激,便同意双方决战,双方争斗之下,史斌三战两胜,众目睽睽之下,萧阔海耶律尚也无办法,便安排史斌和耶律红鸟成亲。

    成亲当时,耶律红鸟依旧不愿,她有个寡居娘家的姐姐名叫耶律青鸟,她同情妹妹于是偷龙转凤代妹出嫁,想着到时木已成舟,史斌一个小小的汉人将军,又能如何。史斌洞房之中发现不是耶律红鸟,便要趁夜去耶律尚府中质问,耶律青鸟拦下他和他大吵一架,史斌盛怒之下抽刀便杀她。”

    方进石道:“这……想那史斌当时也定是快要气疯了。”

    梁翠容道:“他杀了人后被耶律尚部下捉到,耶律尚恼怒之下要处死史斌,多亏了当时耶律大石为之求情,判了个流放,史斌趁机逃脱,带几名史前潜回大宋,后又投了宋江,后来宋江兵败张叔夜,他假意投降,危机一过便又带人到了这陕西之地,成了杀虎山上的大头领了。”

    方进石道:“我以前总以为宋江手下全是黑旋风李逵一样的英雄好汉呢,想不到还有史斌这样的人物?”

    梁翠容微微一愣道:“谁是黑旋风李逵?”

    方进石不由的讶然,继而想:“我怎么总是混淆着那些虚构的人物?”

    他赶忙道:“他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而已,你继续说,这耶律红鸟此次前来又是为何?”

    梁翠容嗯了一声道:“时过境迁,如今辽国形势极为严峻,和女真交战以来,辽国连战连败,兵败如山倒,耶律大石苦苦支撑,有人便提起了在这杀虎山上的史斌,耶律大石便派说客来游说,希望他看在曾在大辽长大,家人尚有在辽的份上出兵一助,史斌念念不忘当年之事,认为那是奇耻大辱,便提出一定要耶律红鸟重新嫁他,他才肯出兵助辽,耶律大石被逼无奈,便着人和耶律红鸟萧阔海言明,二人纵然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他们身为辽国皇室,眼见国家危若累卵,便是个人受辱能换得了史斌的相助,也是情愿的,所以这耶律红鸟就到了我大宋来了。”

    方进石道:“哎,她一来,便遇到你们设伏袭击,她虽逃了命,却让泾原军的粮草官康随无意间抓到了,看来事情就是这样了。”

    梁翠容道:“你怎么知道?”

    方进石淡然一笑道:“因为我也被因事被康随抓了,恰好和这耶律红鸟关在一起。”

    梁翠容嘻嘻笑道:“你为什么事被抓了?说来听听。”方进石知道她有玩笑的意思,他道:“你还是继续说下去吧,我记得我刚见你时,你被装进柜中送往杀虎山中,那是怎么回事?”

    梁翠容正色道:“那是真的。”

    方进石一愣,道:“绝不会是真的,以你们的势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人捉到你,中间定是有假。”

    梁翠容点点头道:“那你不妨猜一猜。”

    方进石道:“那送你上山的车夫中,必有你们的人。”

    梁翠容道:“那个周达是我们的人。”

    方进石道:“你曾说你是被杀虎山的右将军成威捉上山的,那么这个成威也是你们的人了。”

    梁翠容摇头道:“他却不是,只是这人贪财,且又有把柄抓在我们手中,所以他不得不听我们的话。”

    方进石想了一下道:“你想上杀虎山,就是想见一见那些辽国使团的人,其它的我倒猜不到了。”…,

    梁翠容道:“你要这么聪明,才配的上我啊,呵呵。你猜的对极了,赵子平弄丢了那匹马,那封信没有得到,一时之间没了消息,我便想着要和那张茅见上一面,弄清楚情况再说,其实我也并不认识他,和他的消息全是通过中间人传递,我尚不得知他到底死没死在赵子平手中,我和他凭这半枚铜钱相认,合在一起便是,所以我要见到那些辽国人,不能通过中间传话。”她说着拿了半个铜钱出来,俨然是和黄金绵手中一模一样的圣宋通宝。

    方进石自然没见过黄金绵手中的半枚铜钱,他想了一想道:“这中间有个问题,那你难道没告诉安命侯爷你有内线在辽国使团中么?赵子平若真的杀了那张茅,不是你们白白损失了一名内线么?”

    梁翠容道:“赵子平设伏袭击的时候,我尚没有来陕西呢,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保护张茅,其二,若是得到了那封信,张茅便没有了利用价值,赵子平的为人,没有价值的东西他从不会手软。其三,此事我后来曾问过赵子平,他吱吱唔唔的不愿意多谈,我猜想是另有别情,只是最近事多,我尚未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方进石叹了一口气道:“哎,看来是我多事了,去救了你出来,难道你关在那里面不闷么,想想都很难受?”

    梁翠容笑了,道:“所以我要好好的谢谢你早些放我出来啊,我们这些人若连这个苦都吃不了,早就没命了。”

    方进石道:“看你也当真不易,那么秀王这边呢,那辽国使团又让他做些什么呢?你们苦苦追查的那封信,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第55节 霍如羿射九日落

    梁翠容缓缓道:“以你看来,秀王赵子偁是好人还是坏人?”

    方进石道:“我对秀王知之甚少,以前也并不认识他,所以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曾帮过我,完全是出于好心,当是个好人吧。”

    梁翠容点点头道:“那么景王呢?”

    方进石道:“我没见过他不好评论,不过安命侯赵子平飞扬跋扈,视人命发草芥,绝不是什么好人。”

    梁翠容嗯了一声道:“我记得你曾在彤云居说过,那房子的主人养了那样的手下,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其实景王一向为人清兼质朴,从不乒百姓,大灾之时曾将府中所有粮食尽出用于救助灾民,他的名声可比秀王好的多了。”

    方进石一怔道:“哦?是么?”他这话显然有些不信。

    梁翠容微微一笑道:“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恶人?”

    方进石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应该本性不坏。”

    梁翠容笑了,走到那石凳前坐到他身旁道:“那就是说我现在很坏了?就算是我以前多坏多坏,那我以后跟了你,你可以教我去做一个好人。”

    方进石道:“只怕我教不好你了,你还是继续说秀王和辽国使团的事吧。”

    梁翠容在他肩头打了他一下,娇哼了一声,这便有些撒娇的意思了,然后才道:“辽国开战,大败之下,不仅兵卒损伤严重,而且粮晌武器弓箭等也消耗严重,秀王手中正好有一批武器铠甲箭矢,他就想将这些武器铠甲暂借给耶律大石,用于抵抗金国,所以辽国使团便是为这兵器而来。”

    方进石大奇,道:“宋辽两国现在正在开战,秀王此举乃通敌资敌之大罪,他是皇室子孙,怎会如此?”

    梁翠容道:“我听说原因有二,其一,秀王在辽开了许多店铺马场,商道甚至直达漠北的阻卜部,辽和女真一开战,秀王的许多商道店铺被金人占领,辽国学我们大宋以律法治理商道,可是金国却野蛮如同强盗,见东西便抢,所以秀王损失极大,他若是想重开商路,便只有盼望辽国平了女真叛乱,其二,秀王曾对景王爷说,他到过女真人的黑水靺鞨,女真人作战极其野蛮,且多贪婪之徒,若是女真人灭了辽国,必定会垂涎我大宋繁华,他们比契丹人更歹毒更贪得无厌,到时我大宋危矣,秀王一直不满朝廷联金攻辽,所以纵然冒险,也想助辽灭金。”

    方进石听了不由感叹道:“秀王真是有远见,比那些鼠目寸光的当权者看的远多了。”

    梁翠容道:“莫非你也觉得秀王没错?”方进石道:“当然没错,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辽人骑兵擅奇袭却不擅攻城,所以我大宋能守的住百年,女真人却不仅擅奔袭,也擅于攻城,所以大宋和女真人若是开战,定会败的极惨。”

    梁翠容奇道:“你怎知道,你又没到过金国。”方进石微微一笑道:“我是从书里看来的,哎,秀王助辽,难道和景王爷说过?”

    梁翠容嗯了一声道:“是的,景王当时极力反对,还说到时辽国只怕用秀王的弓箭来射杀我大宋的官兵,他便是千万罪人了。”

    方进石想了一下道:“秀王的这批兵器有多少?”

    梁翠容抬眼想了一下,说了两个字:“很多。”

    方进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走了一个来回,又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小声道:“你的这个消息可是太惊人了,我想不通的是,秀王既然想要谋反,他又为何将这批兵器送给辽国人?”…,

    梁翠容也吃了一惊道:“你如何得知秀王想要谋反?”

    方进石神色凝重,低声道:“秀王一个宗亲藩王,他手中掌握着大量兵器,若不是想要谋反,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将这定时炸弹放在身边。”

    梁翠容奇道:“定时炸弹?那是什么?”

    方进石赶忙纠正道:“就是危险的东西,若是朝廷知道他手握这么多兵器,这可是弥天大罪,景王爷知道却不告发他,定是想要这批兵器,他要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谋反,或者说他们以前根本就是同伙。”

    梁翠容怔怔的看着方进石,半天才出了一口气道:“他们都说你有些笨,我差点也这么认为,其实你一点都不笨,你猜的一点都没错。”

    方进石微微一笑,道:“他们?他们是谁?”

    梁翠容道:“是我的属下,当初我想接近你,本想找个不着痕迹的理由,我们其实安排了好多个接近你的计划,却全没有用的上,我只说我回不了家了,你便不假考虑的主动提出来送我回去,所以他们都说你笨。”

    方进石笑道:“那时我没朋友没人和我说话,又没什么事情闲的慌,很是需要一个朋友,而且你又是长的不错的女人,我自然乐意了。”

    梁翠容听他夸奖自己长的不错,脸上露了笑容。方进石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梁翠容道:“其实秀王并不想谋反,他甚至把这些武器当成烫手的山芋,可是他又不能将这些武器献给官军。”

    方进石嗯了道:“那就是自已招认想要谋反了,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储备这些兵器呢?”

    梁翠容道:“这些武器并不是他储备的,而是他父亲庆国公赵令譮公备下的,景王赵骇是他兄弟,二人数年之前一直谋划起兵篡位,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其后庆国公赵令譮得急病而亡,这件大事便再也无法进行,他的公子秀王根本无心谋反,这些兵器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也不肯给景王,两人因此不和。”

    方进石不仅有些感叹道:“怪不得景王不肯告发他了,两人本是一气,若是追究起来景王也逃不掉。”

    梁翠容道:“正是如此,此次秀王要将这些兵器送给辽国人,没有了这批武器,景王大事更是难成,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此事,更何况要将武器是送给大宋的对手,更是惹急了景王爷,他急令截杀辽国使团,要找到那封密信,好用来要挟秀王爷,这便是我们来陕西的最终目的。”

    方进石双手抱着双臂想了一想,道:“你们如何断定必有这样一封密信,难道说那个张茅亲眼看到过?”

    梁翠容摇头道:“他官职太小根本看不到,辽国使团偷入宋境,连衣服都换了,史斌那里还好说,他认识耶律红鸟等人,可是秀王爷这边事关重大,非得有耶律大石亲笔信才能让人相信,所以我们断定必有这封信,而且那匹铁象宝马萧林牙看的极严,所以断定那封信必在马鞍之上。”

    方进石叹了口气道:“这封信真是害人不浅,把我大哥伤成这样,你们一定是已经拿到了这封信了。”

    梁翠容摇了摇头道:“害施大哥成了这样,我心中也是极难过,怪只怪那安命侯爷根本不听我的话擅自动手,有若一天我必为施大哥报仇,你相信我。”…,

    方进石道:“他是侯爷,我们如何惹的过他,以后施大哥好好的,别留下什么不好的后果便谢天谢地了。”

    梁翠容嗯了一声道:“我必定想尽一切办法为施大哥治伤,其实施大哥没有看到过那封信,那封信是让那个瘸子何小四拿到了。”

    方进石微吃了一惊道:“那现在那封信呢?”

    梁翠容道:“这何小四早先看到这匹马,他先将马鞍卸下翻看,一转身那匹马跑掉了,他是瘸子追不上的,他看那马鞍华贵,便偷偷藏了起来,这才告诉施大哥去拉了马来,他后来将马鞍拿回中,找着了那封信,他不识字以为不打紧,便将那封信引火用了,那马鞍便是在他家里找到了。”

    方进石听了不仅一呆,感觉真是有点好笑,又是为施全悲哀,不由追问了一句道:“当真是这样么?”

    梁翠容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真是这样,像他那样的人,赵子平毫不费力便可以让他说实话,哎,秀王匆匆赶来,便是害怕我们得到了那封信,如今他得知信已毁了,便放心多了。”

    方进石摇了摇头:“便是有那封信,景王爷当真会去告发他么?只怕未必。如今那封信已失,景王爷非气的吐血不可。”

    梁翠容道:“景王爷若拿到那封信,即使他不去向朝廷告发,只要他的信在手中,秀王必不敢拿他府上百余人头做赌注,至少他会缓上一缓将这些兵器送走。这些兵器便藏在这八百里秦川,据说是藏在某个山洞之中,我得到消息,看守这些兵器的头目是一个名叫黄金绵的年轻少女,却一直不知是谁。”

    方进石不禁回头看了看梁翠容道:“那你为何又要冒充是她呢?”梁翠容道:“我刚见到你之时,你说你比我们想像的知道的多的多,我猜不出你到底是什么人,当真觉得是神秘莫测,便抛出这个名字试试你的反应,结果你好像并没有听说过一样,我只好一直冒充下来了。”

    方进石一愣,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自然更不可能知道我从那里来的了。”他这话是实话,在梁翠容听来,却是一句玩笑话。

第56节 分明怨恨曲中论

    梁翠容道:“是啊,其实我找人专门查过你,不过好像你是从天上忽然掉下来的,怎么都查不到你的任何来源消息,即不是官军又不是强盗,也不是秀王一方的,可是你又带兵去捉辽国人,又猜不到什么目的,哎,原来你真只是一个绸缎庄的伙计。”

    方进石不由有点好笑,道:“那我只是一个伙计,你也肯跟着我么?”梁翠容正色道:“出嫁从夫,从昨日起,无论你是做什么的,都是我的丈夫,一切都已由不得我了。”

    方进石道:“那我说的话你是要听的,是吧。”梁翠容道:“那是自然,你要我做什么?”

    方进石想了一想道:“我也不想让你做什么,只是你这样为景王做事,总是不好,可是你又知道他们太多秘密,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大祸,所以怎么想个办法胶脱了景王爷掌握才行。”

    梁翠容道:“你怕我连累你了么?”方进石道:“我既然和你拜堂成亲做了你的丈夫,便要承担做男人的责任,保护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连累,只是我不想连累了施大哥。”

    梁翠容低了头想了一想才道:“这个我要好好的想上一想了,我告诉这些事,细想想却是害了你。”

    方进石道:“说这个干什么,哎……景王已经是一个王爷了,却还想着权力不够大,还想着做天子,却不知几年以后……”他本想说几年以后东京沦陷,天子蒙尘,忽然想到,若是景王爷当真谋反成功做了大宋官家,那靖康之耻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了,想到这里便没说下去。

    梁翠容听他忽然住口,问道:“几年以后怎么了?”

    方进石忙的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不知几年才能成功,纵然秀王反过来支持他,好像也不太容易。”

    梁翠容点点头道:“景王爷也反复思虑,觉得也极难成功,所以他迟迟未动,若不是秀王此次要将这些兵器铠甲送于辽国,我想也许几年过去依然没有机会后,景王也就不再考虑着谋划问鼎了。”

    方进石道:“那龙床当真好坐吗?过上几年只怕景王可能都会暗自庆幸当初自己没坐上那龙床呢。”

    梁翠容自然听不明白他这话里深藏的意思,她嗯了一声道:“其实景王想要起兵,并不是他自己想当大宋官家,而是他想让秀王做。”

    方进石大吃了一惊,道:“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他拼命的和秀王作对,却是逼秀王和他一起谋反,帮秀王夺位?”

    梁翠容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他甚至对秀王说,若是有机会可能成功,他甘愿让秀王置身事外,若是败了他一力承担,若成功便推秀王黄袍加身,荣登大宝。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他们同为太祖子孙,只求帝位重回太祖一脉,景王爷曾说若是秀王爷做了官家,必是一位非常有作为的好官家,便是大宋之福,百姓之福,天下之福,那时便不会有花石纲、苏杭应奉局这样祸害百姓的东西,他想要谋反却并非完全为了自己的贪心。”

    方进石愣了一下道:“你等等……什么太祖一脉?”

    梁翠容道:“你可听说过‘金匮之盟’么?”

    方进石道:“那是什么东西?”

    梁翠容道:“是我朝太祖皇帝的一个誓书,建隆三年,我朝太祖时的杜老太后临终事危,召太祖与丞相赵普入宫,太后对太祖说道:‘你知道如何得天下的吗?’太祖回答:‘我所以得天下者,皆祖先及太后之积庆。’太后说道:‘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统治天下耳。假如周氏有长君,天下岂你拥有?你死后当传位于你三弟光义,光义再传四弟廷美,廷美再传你儿,四海至广,能立长君,国家之福也。’太祖依命,赵普于床前写成誓书,藏在金匮。”…,

    方进石恍然道:“怪不得我一直想着如何太祖传位于弟不传子呢。”

    梁翠容道:“太祖传位于太宗,太宗帝却将四弟廷美一贬再贬,他驾崩以后又不立太祖的儿子,所以景王和秀王之父作为太祖子孙,虽已过百年,却依旧心中不服,才想要谋反,重夺大宝。”

    方进石暗叹一声,道:“这是他们帝王家的家事,老太后既然这样安排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至于后面太宗官家如何,更非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可以明白想象的。”

    梁翠容道:“这金匮之盟到底有没有是真是假谁也不知,更有据传太祖是被太宗用镇纸亲手袭击而死,太祖一脉子孙早就有人心中不服,只是不敢出声而已,景王自己无子,太祖一系和景王血缘最亲的就是秀王了,所以他才有这个想法,只是秀王却不领他的情。”

    方进石道:“安命侯赵子平不是他的儿子么?”

    梁翠容摇头道:“赵子平是他数年以前抱养的,是魏王廷美一脉的赵姓子孙。”

    方进石这才听明白秀王和景王之间的关系,他想了一想道:“那么说其实秀王无论怎么样,景王也不会拿他如何,只是要阻止他将这些兵器铠甲送给辽人,他当真送了,景王也无可奈何。”

    梁翠容点头道:“正是这样,我前来之时,景王爷对我说:‘莫要陷秀王于不义。’他连秀王的名声都不舍得损害,更别说要伤害他了,景王截杀辽国人,只是希望能将秀王的东西留在大宋,却并不想拿到手中,他要那封信只是为了震慑秀王不要这样做,事实上秀王近几年总是躲着景王,甚至躲到辽国去,景王无奈,起事之心已淡了许多。”

    方进石越听越觉得复杂,想不到景王如此大动干戈,却只是想吓唬一下秀王,他心中顿时有一些轻松,于是道:“那么说你就是没有完成任务,景王也不会怪罪你的。”

    梁翠容道:“自那封信毁了以后,我们其实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了,景王让秀王有压力而罢手,便只能做足了幌子,这样真正拿到那封信后秀王才会考虑景王是真还是假的,这些除了我之外,包括安命侯爷赵子平都不知道景王的真正意图,只是这样却害了施大哥。”

    方进石想起施全伤势,不仅有点感到悲哀,他抬头看看天空,两人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此时已近半晌午,那孙棕西却依旧没有来,方进石道:“你不是请了那孙郎中过来么?他什么时候到?”

    梁翠容看看天色道:“我昨夜便让人去请了,应该要到了吧。”方进石道:“那黄姑娘说他治伤的本事并不高明,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帮我照顾一下施大哥好么,我出去一趟。”

    梁翠容奇道:“你要去哪里?”

    方进石道:“这孙大郎中只怕有些靠不住,我想去找找李木番,希望他还没有走吧。”梁翠容道:“你知道李木番现在在哪里?”

    方进石道:“我知道张宗鄂的师父住在那里,黄姑娘不是说他为张大哥的师父看病么,我想去碰碰运气。”

    梁翠容微微一沉吟,道:“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出去找个人来照顾施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方进石想想点了点头,他自知此时无论找人还是请人,梁翠容都比他有办法的多,那李木番就算是找到,也未必肯来,只怕那样的名医请的动要不少的钱吧,难道人家会因为他仅有的二三十贯钱从绥德跑到这洛交县么。…,

    梁翠容走向门口,却停了一下,回过头来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巴没有出声,方进石道:“怎么了?”

    梁翠容低声道:“没什么,我很快回来。”说完她低了头走了出去。

    方进石望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施全所住的房子,心中暗想:“若是当真施大哥的腿好不了,那以后施大哥看到翠容,会怎么想,他一定会表面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是因我们是兄弟,可是心里却总是会有恨意心中会有刺,我要是讲义气便应该她离开远远的免得让施大哥看到她,可是,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他又想起翠容软语温柔,想起她为他去擦脸上的泥水,想起一路从绥德而来洛交县,她的温热的唇和软软的肌肤,却又觉得当真难以舍得。

    他又如何知道梁翠容临走之时也是想问他,若是施大哥当真治不好了,他会赶她走么?

    方进石转回施全的房间,施全正躺着发呆,他看到方进石进来道:“兄弟,我今日要到县衙签押那事如何了?”方进石故作轻松的道:“方才秀王爷不是说了么,他会让县衙的人来这一次,他一个王爷,这点事还办不成么?”

    施全不好意思的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忘记了。”方进石坐到他床道:“大哥的事我怎么会忘记呢,等一下我马上去问问那位黄姑娘。”

    他忽然想到,施全的腿就算是请到名医治伤,只怕也不是短期可以行路的,那么他就算是期限到了也不能马上赶回汴梁。

    施全道:“兄弟还是现在去问问,我心里可是总挂着这件事呢。”

    方进石道:“好好,我这就去,施大哥,等一下我再出去找个有名的郎中回来,一定能把施大哥的腿治的和原来一样。”他和施全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走出房门去找黄金绵。

第57节 我军青坂在东门

    方进石走出施全的房间,去找黄金绵,他不知黄金绵现在何处,就到前面庭院去找,走过一片凉亭,看到那个李管家坐在那里喝茶,方进石走过去道:“李管家,不知黄姑娘现在在那里,我有事想麻烦她。”

    那李管家忙的站起来道:“黄姑娘休息去了,她昨夜一夜没睡,公子有什么事能否告诉老奴,由老奴代为替公子办来。”

    方进石道:“我大哥去县衙签押之事,也不知秀王爷交代了没有。”李管家忙道:“此事王爷已经吩咐过了,我已经派人到县衙去知会一声就是了。”

    方进石想着他一个王爷办这点小事,县衙还不巴结着跑的飞快,也就不再问了,他告别李管家走到门口,看到这府门口多了好几名守卫,这个府第是当地一个退休大官的府第,给秀王暂借了。

    他到门外去吃了些早餐,这洛交县也算繁华,人来人往的颇为热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街角转过来两匹马来,梁翠容骑着一匹矮小的红马,另外一个高头大马上坐着竟然是彤云居里那个胖胖的丫头莲儿。

    她的马背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二人带马到了方进石面前,梁翠容下了马道:“我让她来照顾施大哥几天,你看成么?”

    方进石想起以前这胖丫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态度,此时看她也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有点打鼓,只是梁翠容这样安排了,想来也是有她的道理。

    他只得嗯了一声,他带着那莲儿和梁翠容到了施全的住处,那莲儿带了一大包的东西,竟然好像要在这里做饭一样,方进石给施全交待了几句,便和梁翠容拉了马出了府门。

    梁翠容上了那匹小红马,方进石拉了莲儿骑来的白马,上马之即又忍不住向那府里望了一眼,翠容知他心意,笑道:“放心好了,她跟着我两三年了,一定可以的。”

    方进石这才上了马,想想那莲儿那么高大肥胖,她却这么瘦弱,二人虽说都是丫头,可是身份差别却是很大,若是让梁翠容来做饭照顾人,也不知能否做的下来。

    二人骑马一直向北,此次和上次回来不同,方进石心中多了一份沉重,一直为施全能否治的好而担心,所以也没了那份想要亲热的劲头。

    他和梁翠容一路之上话语不多,晚上住店时也不多话各住一间,早上便又赶路,二人沿路纵马而行,来到一个镇甸,方进石看路旁风景有些相熟,原来到了他刚刚来到大宋之时,泾原军西路粮草大营旁边的那个村镇之上。

    方进石想起他被康随稀里糊涂的抓到,然后被吴玠和那耶律红鸟一起押解上路,路过的第一个镇子便是这里,不由的感叹短短数日,人生便会有了这如此大的变化,人到了一个以前有故事的地方,就有些感叹,方进石指着远远隐隐约约的营寨对梁翠容道:“那里就是泾原军的粮草大营,我和耶律红鸟曾一起被押到这里来过。”

    梁翠容看了看那大营,笑道:“原来是泾原军抓了你们,看来你和泾原军真是有些缘分啊。”

    方进石奇怪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梁翠容刚要回答,只见街头人流向北而急走,有人喊道:“快走,快走,那边要杀人了。”

    “快去看曲大将军。”

    “走走走,快去看看。”…,

    街上的百姓纷纷急走,忽然大道闪过许多快马,上百匹宋军骑兵吆喝着打马向北,路上腾起阵阵烟尘。

    方进石赶忙躲在路边,他本就要向北而行,他虽不喜欢看热闹,可是也想顺路瞧瞧,他回头对梁翠容道:“我们去看看去。”

    梁翠容点点头,二人打马慢行,随着人流来到镇子北面的一片大草地,方进石看人越来越多了,就下了马拉着马,那片大草地上外围站满了宋兵,一个个衣甲锃亮,精神抖擞,几十面大旗迎风展开,黑色的大旗上绣了“大宋”两字,几面黄色大旗上写了个大大的“曲”字。

    方进石给人流挡住了视线,于是上了马背,向里望去,只看到圈里黑压压的一大片宋兵,队列整齐手持兵器,西首方才那些骑兵抽了战刀出来,站于人墙开口处,那些战马排列一排,为一字长蛇,只是在这许多宋兵面前,这些骑兵虽精,数量也确实少了些。

    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东西两面各有一面大鼓被两名大汉擂的震天响,鼓声稍顿,那圈中宋兵左右一分,大踏步列成几个方块,众军齐声呐喊道:“泾原!威武!泾原!威武!”

    这口号连喊十余次,整齐而雄壮,数千人一齐喊了出来,当真让人闻之变色,宋兵全都表情严肃,多数脸色晒的黝黑,体格健壮,和方进石先前见的韩世忠所在的绥德军相比,当真是一个老虎一个绵羊。

    方进石听身边的一个百姓道:“曲大将军治军,在陕西诸军之中,绝对是最严的。”

    “今日不知要杀什么人,搞这么大动静。”

    “听说是曲将军的叔父。”

    “不是吧。”

    “怎么不是,听说是擅离职守。”

    方进石暗想,都说宋军积弱,可是眼前这泾原军真乃虎狼之师,看来并非所有的宋军都是不堪一战的,梁翠容忽然低笑道:“快看,你的马来了。”

    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孝服的三十多岁的威武将军,骑了匹极高大的杂毛马从外场走向中心,那匹马腰间下陷,肚子大大的,眼睛花了一只,正是辽国人要送给秀王的那匹从高斯而来的宝马铁象。

    这骑马的将军就是方进石当时卖马时的买主,大宋川陕泾原军的统制官曲端。

    方进石看到这匹马,就平生出一阵亲切来,曲端到了场边,下马走上高台,他将手一扬,鼓声立停,全场立时鸦雀无声,旁边有一个偏将大声喊道:“带犯将曲柄。”

    然后下面一声声的传了下去,不多时,几名刀斧手便押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军进来,那老军神色惨然,低头不动。

    曲端神色严肃,大喊一声道:“念!”旁边一名军官展开卷轴,站于军前大声喧读犯将曲柄的罪状,方进石离的远了,只听的大略意思是这曲柄擅离职守,将令箭交于亲兵马兴,致使贼盗史斌截走人犯云云,另外这曲柄还倒卖粮食,提高粮价,为害一方百姓,所以才到这里杀之以安抚百姓。

    方进石不知后面吴玠让吴加亮用令箭骗走耶律红鸟之事,不过那次劫人他却是参与者,想着不由有点怕,想着还是赶紧离开走吧,别让人认出他也是“细作”就不妙了。

    他侧身对梁翠容道:“走吧,不看了。”梁翠容嗯了一声,他们二人刚要离开,只听圈中那军官已经念完了,先前的那名偏将大声喊道:“带康随。”…,

    方进石一听又停下来了,心想难道康随也要杀了么,他心中对刚刚穿越而来时的那个胖子记忆犹深,忍不住又转头去看,只见四名宋兵架着康随从外进来,他却是一直挣扎,口中不停喊叫:“放开我,放开我。”

    四人一直将他架到场子中央,在地上一丢,曲端冷冷望了康随道:“大军之中,值守粮草,却贪杯大醉,军纪何在,不思责任重大,还有脸大喊大叫,拖过去,杖责六十。”几名兵士上前拖到场边。

    方进石听得远处康随一阵惨叫,心中着实有一种报仇的痛快,他对杀人却没什么兴趣,便拉了马走出那片野外草地,梁翠容跟了上来。

    听得背后三声追魂炮响,曲端仿佛在念什么祭文,好似诵道:“呜呼哀哉!按军法斩杀副将的,是泾原统制;依人情祭奠叔父的,是侄儿曲端。”

    方进石骑上马背缓缓而行,梁翠容跟着他走了一程,方进石忍不住回头望望已经渐渐远了的泾原军,回过头来,梁翠容低声道:“怎么了?”

    方进石道:“我在想,有这样大将军,有这样的虎狼之师,难道真的抵不过女真人的铁骑兵么?秀王的那些武器若是留下来给这些宋军,配备出十万兵如泾原军这样的军队,可能比送给辽国那未知数要强的多。”

    梁翠容一愣道:“女真人?他们还在千里之外呢,中间隔了个大辽,他们如何过的来?”

    方进石微微一笑,道:“是啊,女真人还远着呢,可是也保不准不要多久就破了大辽,千里奔袭而来了。”梁翠容低头深思,在想他的话。

    大辽,它早已经不是傲居北方势力直达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的那个雄鹰了,方进石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应该也要做些什么,后世明末的顾炎武不是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既然知道几年以后金军入侵,就应该提早做好准备。

    方进石心中这些想法,梁翠容自然是想不到的,纵然她绝世聪明,也不能洞察天下形势,她虽然有谋,却没有略。

第58节 新松恨不高千尺

    方进石当然不会知道,正是刚才见到的这些泾原军士卒,几年以后用血肉和勇气挡住了金军南下进攻四川的铁蹄,使金军不能进入富庶的川中平原,更不能沿江而下抄了江南的后路。

    两人慢慢的走了一程,方进石回头一看,梁翠容神色平淡,仿佛还在想着方才他的话,他不由笑道:“怎么了?”

    梁翠容这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在想你说的,若是真的辽国灭亡,但又有一方势力兴起代替大辽,岂不是一样可以抵抗金兵?”

    方进石一愣道:“什么势力可以兴起?”

    梁翠容道:“辽国那么大,也许那个世家子弟或者割据势力趁乱兴起,也未可知啊。当年汉高祖皇帝,汉肃宗皇帝全是乱世龙兴,建立帝业的。”方进石听的一怔,汉高祖他知是刘邦,可是绕是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汉肃宗是谁,不由问道:“汉肃宗皇帝是那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梁翠容忽然神色有些不自然,微怔之下才道:“便是百年以前的大汉睿文圣武昭肃孝皇帝了。”

    她说的这么长,方进石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是那个皇帝,难道后世的历史中有记漏下来的?他在那里呆想半天,梁翠容笑道:“谁让你平日里也不多读些书,连这个也不知道,对了,你以前读过什么书没有?”

    方进石笑道:“当然读过了,我读过的书你听都没听过。大辽国连官军都打不过女真人,那个世家势力有这能力?不说这个了,我想着秀王要将兵器送给辽国人,其实这件事来说,做起来简直无法进行下去。”

    梁翠容道:“如何无法进行下去?”

    方进石道:“因为困难重重,你说这批兵器很多,那么搬动起来便是极大的不易,肯定是需要许多的人手,再说这些兵器要送出边境,更是很难办到,难道边关的守军眼睁睁着看着这大批的武器流到辽国不成?所以就算是景王爷不阻拦,也很难办的到。”

    梁翠容道:“你错了,其实运到辽国去是比较困难,但不是就没有机会,秀王爷雄才,这点事难不到他,我估计这批武器已经到了某个地方,但是就算了我知道在那里,也无可奈何。这就是我们只专注那封信,并不太关注这批货动向的原因了。”

    方进石想了一想,才道:“若是这些货在官军手中,你们没办法,在那些强盗手中,好像你们也没办法,这样看来,这批货现在在强盗手中可能性极大了,在陕西地面上藏的下这么大批兵器的,只有两家,史斌和张宗鄂。”

    梁翠容满意的赞道:“对极了,那可能在哪一个人手中呢?”

    方进石道:“若是按一般道理来讲,在史斌手中的可能性更大些,他手中有人,若是他肯出兵助辽,正好用的上这些兵器,而且多出来兵器的他也能带到辽国去。”

    梁翠容道:“有道理,我得到消息,史斌会过四五天,也就是初六迎娶耶律红鸟,三日以后便可能出兵援辽。”

    方进石哦了一声道:“他手中有多少人马?我之前见到过他的队伍,好像实力并不怎么样。”梁翠容嗯了一声道:“那你可是看错他了,史斌数年前在辽国之时便已经有些名气,曾随部北征,屡战屡胜,耶律大石当年也十分喜欢,要不大石林牙也不会想尽办法让他回兵助辽,他手下有七八千人马,左右军各三千人,中军约四千人,这中军多是宋江当年的老部下率领,其实他的实力远在张宗鄂之上,更重要的是,他手下中军约一千多人是骑兵,方才你也看到了,官军泾原军才有多少骑兵了?”…,

    方进石一呆,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是厉害的很,什么都知道,若谁和你做敌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梁翠容听他夸赞,心中有些得意,笑道:“我是专门刺探消息的,景王爷每年花那么多钱费这么大气力,若是他一问我三不知,那怎么对的住他老人家。”

    方进石道:“景王爷为什么这么关注西北形势?”梁翠容道:“他并不是关注西北形势,只是整个大宋兵力最强盛的便是西北了,自然要多花点心思了。”

    方进石道:“那么如果史斌出兵,能出多少呢?”梁翠容思索了一下才道:“据我得到的消息,他是倾巢而出。”

    她接着又道:“据说耶律大石承诺他大将军之职,也不知是什么大将军,他这一入辽,便不打算回来了。”方进石叹道:“若是他离了宋境,对官军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那么官军便有可能大开门路,放他入辽。”

    梁翠容微微一笑,并不接口,方进石笑道:“不对么?”梁翠容摇摇头才道:“当然对了,只是官军若是少了强盗,便没有借口向汴梁要钱要物了。”方进石一愣,细想想却真是实情。

    二人说了会儿话,便策马上了大道,梁翠容的小红马跑的不快,方进石也不催她,二人不久到了安将集,这地方方进石熟悉,他第二次来到这里,想想前次来到之时的那种狼狈,现在不仅腰间有钱,胯下有马,身边更有美人相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二人刚入城不久,桥洞之下忽然跑出一个小乞丐,他冲到梁翠容面前递了张纸上去,然后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梁翠容伸手接过那张纸来,那乞丐便很快跑开了。

    梁翠容打开那张纸看了一下,对方进石道:“我们的人在前面酒楼中约我见面。”方进石嗯了一声道:“那你去吧,我等你。”梁翠容淡淡一笑道:“一起过去吧。”

    方进石虽有点不愿意和景王府的人有任何关系,却还是跟着她一起来到前方的一个酒楼,梁翠容看了看道:“是这里了。”她下了马将马交给店前的伙计,然后走了进去。

    方进石跟在后面,一直上了二楼,二楼空空的,只有一人坐在桌前,面前空空的,却是薛正。

    方进石其实心中极其讨厌这薛正,看到他便心中有些不快,梁翠容远远的停了下来道:“什么事?”

    薛正站了起来看了看方进石道:“这里有外人。”

    方进石本就不愿意听他们的什么秘密,听了薛正这么说,便想转身下楼,梁翠容伸手拉了他的衣角对薛正道:“他不是外人。”

    薛正无奈,只好道:“你要我查的事查到了,那位黄姑娘的父母在潼关。”梁翠容嗯了一声道:“通知侯爷没有?”

    薛正道:“已经通知了。”梁翠容嗯了一声道:“那就行了,还有别的么?帮我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薛正答道:“找到了,他正飞马赶过来。估计明天就到。”梁翠容点了点头道:“那就行了。”她说完这话,再不看薛正一眼,转身向楼梯走去。

    薛正在身后道:“老主人来了,他要见你。”梁翠容听了不由的停了脚步,转了头来,望了薛正一眼道:“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薛正道:“前几日便到了,现在在延州城。”梁翠容冷冷的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薛正垂手道:“是老主人不让,他现在要见你。”

    梁翠容叹了口气,对薛正道:“你到下面去等我。”薛正答应一声,从二人身边走过,连眼睛也没斜一下。

    梁翠容转回头来,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哎,景王忽然这个时候要见我,我只怕不能陪你去请那李郎中了。”

    方进石道:“不要紧的,景王爷明明早就到了,却一直不让人告诉你,你可要小心一点。”梁翠容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有事的,其实你不用去请那李郎中也可以,方才他不是说了么,帮我找的人正在赶过来,明天就可以到了,我请的是张仙的二徒弟,他虽然没有李郎中名气大,可是相信医治施大哥绝没什么问题。”

    方进石点了点头,梁翠容凑近他的头低声道:“那黄姑娘的父母必定有人保护,侯爷前去就是给人羞辱的,当是为施大哥报仇了。”方进石听了一怔之间,梁翠容在他肩头轻打一下道:“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下了楼,薛正已骑了自己的马等候,她和薛正说了句什么话,向延州城方向而去。

    二人奔到城外,梁翠容放慢了马,转头对薛正道:“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薛正道:“前天,你可知王爷为何忽然前来么?”

    梁翠容问道:“为何?”薛正道:“王爷自然是为了秀王的那批货而来,而且还因为一个重要的消息。”

    梁翠容道:“什么消息?”

    薛正正色的道:“安命侯爷那天晚上伏击辽国使团,并不是没有成功,而是已经将辽国人擒住了,却又让人救走了。”

    梁翠容吃了一惊道:“是些什么人?这些人又从那里来的消息?”

    薛正道:“是三百多名黑衣人,这些人来的快去的快,下手极狠,看样子这些人不仅知道辽国使团的消息,还知道侯爷要去袭击的消息。”

    梁翠容道:“那侯爷为什么回来时不说?一起回来的别人也不说?”

    薛正道:“因为赵子平被那些人捉住了,他怕死所以让人放了辽国使团的人才回得来,他怕景王爷怪罪所以严令不得外泄。”

第59节 万草千花动凝碧

    梁翠容道:“安命侯爷现在越来越会做事了,这么大的事都敢隐瞒。”

    薛正点头道:“所以老主人震怒,才亲自来陕西处理此事。”

    梁翠容深思了一下才道:“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查?”薛正道:“这些人几乎没有开口说话,突然出现拔刀便上,救下辽国人之后驱赶他们快些入宋,我们的人待侯爷换回来后追赶辽国使团,那些黑衣人又追赶上来拼杀一阵,辽国使团大半便是那个时候混战之中所我们的人所杀,这些人一直看到剩余使团的人逃远了才向北而去。”

    梁翠容一愣:“向北而去?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辽国人。”

    薛正点头道:“他们所用的武器多是辽军常见的弯刀,多半和辽国人有关。”

    梁翠容道:“那可能是辽国耶律大石所派护送的卫队。”

    薛正看了一眼梁翠容道:“你难道真的这么认为么?耶律大石将入宋的这部分藏于出使西夏的使团之中,是一件极其隐秘之事,便是出使西夏队伍当中有的人都不知这些人忽然失踪去了哪里,辽国人怎么可能还要派出这么多人来护送他们呢?”

    梁翠容道:“那依你之见,这些人是从那里来的?”

    薛正道:“暂时还没有查到,不过有消息说辽国云内州守将刘成川所部最近调动活动频繁,云内州又是离大宋陕西最近的一个州郡,王爷怀疑是云内州派出来的。”

    梁翠容噢了一声,道:“走吧。”她方要打马向前,薛正却是停了下来。

    梁翠容看他不走,奇怪的回头看他,薛正低声道:“王爷问起你和那傻小子的事了。”

    梁翠容愠怒道:“不许你这样说他。”薛正道:“难道他不傻么?”梁翠容回头来怒目望着薛正,薛正忙道:“好好好,他不傻,总行了吧。”

    梁翠容这才脸色平和一些,道:“王爷怎么说?”

    薛正道:“老主人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没再说别的。”梁翠容没再理他,打了马缓缓向前,薛正打马跟上前去道:“莫非你当真的要嫁给那小子?”

    梁翠容淡淡的道:“我已经嫁了。”她着重的把“已经”两个字音说的重了,薛正恨声道:“这么说你是认真的了,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如何,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么?”

    梁翠容停了下来,软语对薛正道:“薛大哥,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很好很好,我从小的时候你都一直很照顾我,只是从我哥哥去世,我求你看在你们兄弟一场的份上,看在我的份上为他报仇,你都不敢,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对你失望了,我喜欢的是为心爱的女人拼命的男人,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丈夫,只是你却做不到。”

    薛正恼火道:“难道他能做到了吗?”梁翠容低声道:“正因为他做到了,我才决定一辈子跟着他,我们当时那么逼着他,他都没有想过放弃我,他明明可以逃走因为我的缘故却没有逃,他是从内心深处尊重我关心我照顾我,我就是骗了他他也很快的原谅我,薛大哥,就算是我本事再大,我也是女人,而且年纪也不小了,总是不能一辈子走南闯北的和人斗心思去骗人,我也希望能找个好男人好好的跟着他,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薛大哥,希望你能明白我。”

    薛正惨然笑道:“那你心中是一直在怪我了。”梁翠容道:“刚刚开始时我是在怪你,只是想想,当时那李都头武艺远胜于你,势力又大,你不敢去很是正常,怎可怪你,只是以后什么事便不再盼望你能帮我了。”…,

    薛正低头在想着她说的话,过了一会儿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平常的乡野村妇,你注定就是做大事的人,难道你以后打算跟着他洗衣做饭喂猪么?这样一辈子你甘心么?”

    梁翠容道:“你错了,我不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一个辅助别人做大事的人,谁又能知道他以后不会飞黄腾达荣耀一身呢?若他真的平庸一生,我便是洗衣做饭喂猪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总是比现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要好上万倍。”

    薛正冷冷的道:“只怕老主人不允许你嫁给他呢。”梁翠容黯然不语,半天才道:“我和他已经拜过天地了,这件事谁也阻止不了了,无论是谁,惹的我急了,我……”她没有说下去,咬了牙齿忽然将坐下马猛抽一鞭,那小红马吃痛低厮一声,扬蹄飞奔向前。

    薛正看着她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所爱的人不喜欢你,又有什么法子呢,即便是你做的再多,只要让她对你有了看法,对你失望了,便再难纠正过来,他就算可以用狠毒的手段对付郑大车,那是因为他知道她绝不会怪他,可是若是他动了那个傻小子一根汗毛,她绝对会不择手段的让他后悔一辈子,想想那个李都头最后的死相,薛正不由的心中打了个突。

    那个傻小子为什么命那么好呢?

    命好的傻小子望着梁翠容和薛正骑了马走远,他心中有些失落,虽然他知道景王找梁翠容她不能不去,可是总是这样刚刚见面不久就要分开,真是有些舍不得,他吐了一口长气,拉马过来跨上马背,将马鞭抽了个响亮的声音,向着绥德而来。

    此次和上次坐着李和的拉货车来不同,他心中也没有以前那时的那种轻松了,一路上打马如飞,来到绥德城时已经下午半晌,他想着去陈瞎子那里总是不能空着手而去,那就太没道理了,就到绥德城中买了些礼品和吃的东西,这时韩世忠已经抽调随着王渊到江南征讨方腊去了。

    他出了北门,远远的黄花观那道黄墙在望了,他一路打马奔跑,怕是脸上灰尘满面,就想着到那草塘河中把脸洗一洗再去那陈瞎子家中,于是就先转了向草塘河的方向。

    路途只不过三四百步远,方进石到了近处下了马来,拉着马走向河边石阶处,转过树丛,只见一个身穿淡青色衣服的少女坐在河边,她面前放了几件衣服,要洗的一件摊开了放在石上,她双手托腮,呆坐在那里望着河面一动不动,竟是那个结巴少女乔凌儿。

    她就那么呆坐着,方进石拉了马走的稍近了也没发觉,忽然她伸足将面前的一块小石子踢入河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件衣服拿起放入河中涤了一下提起,方进石在她背后笑道:“那石子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踢它啊!”乔凌儿猛然听到有人说话,回过头来看是方进石,赶忙站了起来想向前一步,却没有动,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道:“是……是方大哥啊。”说完脸色竟然通红,仿佛被人瞧穿了心思一般。

    方进石微笑着望着她道:“当然是我了,上次我有些事情走的急了,也没有和你们告别,当真是失礼的很,对了,你爹爹现在如何了?”乔凌儿低声道:“他……还好,大师哥……大师哥请了……郎中过来,气色……好多了。”方进石道:“那就好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对了,你大师哥请来的郎中走了没有?”乔凌儿道:“昨日……便走了。”方进石一听大为失望,想着这次当真是白来一趟了,忍不住追问道:“那位郎中可是姓李?他到哪里去了?”乔凌儿摇了摇头,方进石也不知她回答的是不知是否姓李还是不知上哪里去了,不过他知道这结巴姑娘向来这样,也就并不在意,他既然来了,都买了东西总是不能太过失礼,便想着看看乔凌儿的老子,怎么说他和王德、张宗鄂也算认识。…,

    于是道:“你快些洗完衣服,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你爹爹。”乔凌儿哦了一句,赶快到将手中的那件衣服拧了干了,将所有的衣服收入提来的一个竹篮中。

    方进石走前一步道:“来,我帮你提了。”伸手去提那个竹篮,乔凌儿“哎”了一声忙的抢着想要阻止,却让他抢了先提在手中,方进石一手拉了马匹一手提了竹篮道:“走吧。”他只是按照后世中通常的做法,却不曾去想过他这样帮人家,乔凌儿会如此去想,她默默的走在后面,望着前面方进石手中的竹篮洒下来的一条水痕不敢抬头。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会想起那个恼羞成怒,向她冲过来挥舞着拳头的少年来,自从二师哥告诉她那少年随着官兵入城去了,还说那少年捉了偷越入境的辽国大官,以后却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如今他却忽然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难道说上天又安排他来到这里的么?

    方进石自然猜不到她心中所想的,二人走路不说话有些尴尬,方进石正想找个什么话题来说,只听前方那黄花观中“当当当”的响起一阵钟声,方进石望望天色,这半晌不夜不晨,黄花观不知为何这时却敲起钟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243/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桃花使最新章节! 作者:一剑落英所写的《大宋桃花使》为转载作品,大宋桃花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桃花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桃花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桃花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桃花使介绍:
北宋末年,起于白山黑水的女真族建立的金国和北宋朝廷签订海上之盟,联合夹击已江河日下的大辽,辽国两线作战,在金国长驱直入下岌岌可危,辽兴军卢龙节度使耶律大石苦苦支撑,遂派出使团出使西夏。 其中使团二十余骑携宝马美人,却偷偷潜入大宋境内,欢乐的青年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大宋桃花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桃花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桃花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