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不道故人无素书
二人一路没话回到陈瞎子的家中,乔凌儿抢先进去开了门让方进石进去,陈瞎子和他浑家不在,方进石便走过去看望乔凌儿的父亲。
这老者已经病的很厉害了,和上次方进石见到之时精神要差了许多,方进石想着上次他让乔凌儿要挖他的眼睛,一直对他不爽,可是现在看他这样,又是一个老人,便再也不将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和和气气的问候几句后就想要离开。
老头儿神智还是清醒的,对他倒也客气没把他向外赶,方进石走出院子对乔凌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和乔老伯了。”乔凌儿嗯了一声点点头,她本就不擅言辞,所以纵然有心要想留,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进石和乔凌儿正在院中话别,陈瞎子拄着拐杖点着地从外面急急的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乔老哥,青河道长终于出关见客了,你终于等到了。”他连说两遍,声音中透着兴奋。
乔凌儿忙的奔到房中,那乔老伯一听陈瞎子的话,他本是躺下了,这时马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颤声道:“真的?什么时候?”
陈瞎子道:“就在刚才,凌儿,快快将你爹爹背到观中去。”乔凌儿忙的侧身想去背起父亲,乔老伯道:“去打盆水我要先洗洗脸,快去拿件干净的衣服来,这个样子如何能见青河道长。”乔凌儿答应着忙的去打水给他找衣服。
方进石看的奇怪,心想这青河道人是何方神圣,这乔老头要见他还要洗脸换衣服,搞的庄重之极,想想乔家父女远从江南而来这陕西之地,住在陈瞎子家中已经许多时候,两个徒弟想要接走治病都不肯去,就是为了等这青河道长出关见客,难道这青河道人是个比李木番还要高明的名医吗?
可是瞧乔老者的情形,又好像不是。
他反而不急着回去,开始对这青河道长感兴趣了,乔凌儿忙着将父亲的脸用湿布擦的干净了,又拿了一件干净的外衣给他套上,伏身就去背他,方进石赶忙上前一步道:“我来我来,我来背乔老伯。”乔凌儿迟疑了一下,便没坚持推让。
方进石背起乔老者,走向黄花观,乔凌儿在旁边相扶着,陈瞎子木杖点着地跟随,走路只不过几十步便到了黄花观山门前,破旧的山门虚掩着,乔凌儿推开山门,方进石背着乔老者走了进去,前堂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陈瞎子道:“青河道长在后堂呢。”方进石只好背着乔老者穿过中堂又来到后面,这后院极阔,栽种了十余棵高大的松柏,道路之上树叶铺地也无人清扫,远远的一个土坡上建了三间青砖瓦房,却有两个道士守在路边。
方进石背着乔老者向土坡走去,那两名道人一齐上前拦住他们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陈瞎子听得声音,上前道:“是洪传洪云两位道长么,这位乔老哥是青河道长的故人,前来求见青河道长。”
洪传洪云两个道人对望一眼,左面那道人道:“陈老九,青河道长刚刚出关,正在见贵客,你们还是等一等吧。”
方进石心说:这两个道人真是不可理喻,明明看到背着一个病成这样的老人家了,通报也不通报一声,便这样大模大样的让人等候。
可是又不是他要见这青河道人,此时应该由陈瞎子上前去说句话啊,没想到陈瞎子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方进石无奈,只好将乔老者背到大树下的石凳上放下来,这老者当真是病的不轻,他眼睛迷离,即使在这炎热的季节里,脸色都苍白的怕人。
乔凌儿扶着她父亲,时不时的用衣袖去擦他的额头汗水,三人等了好久,方进石有些烦躁起来,他走到那两名道人前道:“怎么青河道长还不出来,还要等多久,乔老伯有病在身,烦请二位去通报一声。”
右边那道人眉角一挑,冷冰冰的道:“不是说了道长在会见贵客吗?病了可以回去养着,明天再来。”他态度如此恶劣,气的方进石真想上前去踢他一脚给他一耳光,可是他又只能生生忍住,回过头来,看乔老者状态极是不好,便对乔凌儿道:“看样子这道长今天很忙,不如我们回去,明天再来吧。”
乔凌儿是一个极没有主意的人,她看看父亲,刚想说什么,乔老头喘息道:“不要回去,今日……今日一定要见着……道长。”
方进石听他这样说,就不好再提议回去了,又等了好长时间,日头已然偏西了,那房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方进石越等越怒,心想这臭老道好大的架子,他走到那两名道人面前道:“两位道长,看都这么长时间了,劳烦两位前去看看,青河道长什么时候有空?”
右面的那位道人靠在树上翘着腿,大拉拉的道:“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等一下道人肯定要留着客人用饭,今日怕是没空见你们了。”
方进石马上给惹怒了,他走了回来对乔凌儿道:“你不是会拳脚吗?”乔凌儿嗯了一声道:“我也……使的不……不怎么好。”
方进石回身背起乔老者对她道:“我们闯进去,等一下这两个道士阻拦的话你放倒他们。”乔凌儿吃了一惊,刚想要说什么,方进石已经背着她爹爹大步向那山坡走去,两名道人忙站起来阻拦,大喝道:“你这小子想干什么,赶快给我滚回去!”说着方才那说话难听的道人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衣襟。
方进石低喝道:“打他!”乔凌儿一愣之下,挥拳便向那道人面门砸去,那道人躲闪不及,一拳正打在鼻子上,乔凌儿的这拳并不重,只是击中鼻子,马上眼泪便淌了出来,乔凌儿向前半步足下一勾,那道人还没从鼻子酸痛中回过神来,便让她一脚勾倒,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跌的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一名道人吃了一惊,喝道:“你们干什……”他这“么”字还没出口,乔凌儿依样又向他脸上打头,这道人转头想躲,只是她的手法好快,呯的一声又中鼻梁,跟着上前一脚将这道人勾倒,方进石看她打倒这两名道人轻松之极,心中竟然颇为羡慕,心想什么时候我能这个身手就好了,以后真再碰到什么郑大车李大车的,就不会缚手缚脚让人踩着。
心中虽然想着这些,脚下却是未停,背着乔老者上了山坡,走到那房子处时听得房中有人道:“……辽以南京道耶律大石为主,扼守西京道北拒大宋,西拒西夏,再许以北方阻卜部漠北几个州郡,得到阻卜部的支持,汇集天祚帝手下精兵,与女真决一死战,是为中策。”
方进石听得说话这人声音好像听过,他背着乔老者转到房门前,乔凌儿伸手替他推开房门,方进石向里一望,不由的一怔,房中坐了两人,上首一个高大身材的道人端坐,他脸色赤红,双目有神,一身青色道袍,胡子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这道人有些威严之相。…,
下首坐着一位俊秀的公子,却竟是秀王赵子偁,这两人正在凝神听站在窗前一个少年谈论天下纵横之道,这少年方进石也认识,就是以前曾为他算过命的书生史浩。
上次方进石前来寻过他,却未曾寻到,想来他已经回江南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走,竟然在这里为两人谈论天下,评说辽之大事。
这三人一见房门打开,一齐向方进石望来,赵子偁微笑着向方进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乔老者此时精神也有些好了,抬起头来向那老道青河低声喊了声:“大帅。”
青河道长微笑向乔老者道:“怀山来了,你的病怎么样?”方进石将乔凌儿的父亲乔怀山背进房中,赵子偁忙上前扶着他前躺在椅上,那青河道人却站都未站起来,便只是微笑着看他。
乔怀山惨然一笑,咳了几声才道:“谢大帅,还死不了。”他说这几个字后又是一阵气喘吁吁,青河道人笑道:“既然死不了,那就先听听史先生的论道天下。”他转头对史浩道:“史先生,请问这下策是什么。”
方进石和乔凌儿站在乔怀山身旁,他这时才有空打量一下这房子,房中地方不大,书案上放着高高的一叠的书,墙壁上挂了一幅字,上面用粗犷奔放的草书写了两个大字:“止戈”,旁边用细小的字体题着:“况我乘破竹,彼继覆车,止戈之期,翘足可待”几句,方进石读书有限,自不知这几句是唐代白居易的《为宰相贺杀贼表》中的句子。
赵子偁和青河道人端正坐在凳上,听史浩开言讲道:“辽之下策,便是向金议和自保,退守西北之地,向西扩进,征讨西州回鹘,辽虽屡败于女真人,可是若保的住精锐,对付西州回鹘还是有把握的,若打下回鹘兼并黑汗国,休养生息,可再图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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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知君此计成长往
青河道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转头对赵子偁道:“看这史先生年纪轻轻,见识当真不凡,方才论辽国当前的上、中、下三策,都是非常有见得,比之那些死读书只知吟诗作赋写字画画的书呆子真要强之百倍。”
赵子偁连连点头,青河道人道:“秀山,这样的人才你可是不能错过了,他可是比你那些手下要有见识多了。”
他刚说完这个,房门处两名被打的道人探出头来,青河道人皱眉挥了挥手,两名道人不敢吭声,只好自认倒霉退了下去,那陈瞎子这才慢慢的从两人身后走了出来,青河道人走上前去将他扶到椅上坐定,道:“老九,最近身体可好?”
陈瞎子躬了一下身道:“多谢大帅关心,还好还好。”方进石听他这么叫,想着这陈瞎子和乔怀山与这青河道人定是以前一起做过事或者是一个军队里的,只是这青河道人对这陈瞎子比对乔怀山好的多了。
赵子偁问史浩道:“史先生可曾有功名?”
史浩道:“在下如今只是个秀才,没什么功名。”赵子偁奇道:“哎呀,今年大比之年,现在都已经快到秋天各州的取解试了,史先生还不回乡应试,难道是无意功名么?”
史浩微笑道:“这倒不是,在下这几日便往回赶,还来得及。”他这样说貌似信心满满,竟然也不做一些临阵磨枪准备什么的。
赵子偁嗯了一声道:“那……我还是等先生应试以后再找先生如何?”史浩微笑点头言谢。
方进石抬头看了看乔怀山,他眼神无力,靠在椅边手指有些颤抖,看上去应该非常的难受,乔凌儿只会轻扶着他,用锦帕帮他擦一下口边不自主流出的口水,方进石心中暗暗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乔凌儿当真是什么事也不会做,什么话也不会说,空有一身好身手和长的不错的相貌身段。
方进石只好自己向青河道人道:“道长,我乔老伯有事求见你,不知道长现在有空没有?”他猜想着这乔怀山想见青河道长,定是有些事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
青河道人望了望乔怀山道:“怀山你有病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见我,史先生评点天下,只怕还须些时辰方能讲完。”方进石听他这话,心中不禁暗骂几声:“臭杂毛老道!没见这老头都病成这样了,说不定明天就见阎王爷去了,还见你个屁啊。”
这老道以前定是做过什么大将军大元帅的,可能陈瞎子和乔怀山以前是他部下,所以才这样唯唯诺诺,方进石回头望一眼乔怀山,乔怀山低声道:“我……我等着大帅。”他接着又是咳了几声。
青河道人不再理他,转头对史浩道:“史先生,老道我去年便闭关修书,将我这半生几十年来戎马生涯细细思量一遍,又汇集以前对西夏和对辽国之大略与战法,修成一方略册子,还请先生雅正。”
这老道人从桌斗之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纸页,上前去交到史浩手中,他被史浩一番论战说的心服,居然对这年青后生如此推崇,马上拿出自己闭关写的作品来请教。
史浩忙的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道:“不敢,不敢,在下必定回去细细品读。”青河道人点点头,满意的笑了。方进石看这两人如此,感到一阵胃痛。
青河道人看他小心把纸收好,心中欢喜,笑道:“史先生方才说辽国三策,那么再评一评辽宋朝中大事。”…,
第62节 开新合故置何许
所以方进石抢上一步大声道:“史兄说的好极了,如今辽国半部已被女真人攻占,亡国只是迟早的事,就不用再一一做这些没用的比较了,我瞧史兄说了这半天也口渴了,就请先喝口水吧。”他顺手把旁边桌面上赵子偁的茶杯拿了过来,塞到史浩手中。
史浩正准备滔滔不绝的展现一下自己过人的才气和对宋辽两国的心得成果,让他打断了话头,然后又这么塞了一个杯子在手中,心中着实不快,可是他是个比较斯文的读书人,不想和方进石争论,只好闷站在旁边。
方进石转了头对青河道人道:“道长,你看我们来了这么久了,乔伯他身有重病,还一直坚持着的来找你,必有要紧之事,你就先见见乔老伯再听他胡说八道吧。”方进石心中忍了好久,所以这时说话就有些火气。
青河道长将脸一沉,对乔怀山道:“这无知黄口小儿是谁?怀山,他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女婿?”
乔凌儿顿时让这道人说的有些脸红,忙将脸别过窗外,乔怀山咳了一声道:“他是我的一个世侄……”说完以后又是连咳几声,乔凌儿赶紧又去为他轻捶后背。
方进石见这乔怀山居然这样认下他,很感到意外,在他的想象中,乔怀山是有些讨厌他的,而且他又对这老道人十分尊敬,没想乔怀山却能为他开脱。
青河道人真的有些生气方进石了,听了乔怀山的话道:“无知之徒见识浅薄!让你的世侄滚到外面去,别扰了我这两个客人的雅兴。”他这样的下逐客令,顿时让方进石以前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方进石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火气上来再也不管这老道是什么人了,跳了起来大声道:“你这个杂毛老道牛鼻子,敢骂老子见识浅薄,以为自己老了点就了不起了,你写的那本破书最好一把火烧了,以后我大宋最主要的对手是女真金国,要你那破东西还有何用!”
方进石又转头对赵子偁道:“秀王爷,你也别去做那件事了,辽国人保不住的。”
他这么撕破脸皮的一骂,那老道脸色铁青,猛然站了起来顺手在角落书柜后一抄,手中便提了一根长枪,大喝一声:“找死!”向前一步对着方进石分心便刺,他这一下动作快速,几人怎么也没想到这老道年纪这么大了脾气还是如此火爆,方进石更是转了头和赵子偁说话,等警觉转头时,只看到明晃晃的枪尖已经到了眼前,想要咧身去躲,还哪里来的及。
感觉身后人影一闪,乔凌儿已猱身上前,她伸手突的一把将那枪头抓在手中,顺势向前一带,跟着踏前一步,身子沿着枪身便抢到这老道面前,她弯了双指如勾去抢这老道的双目,这几下动作快速连贯,一气呵成,乔怀山在身后急喝道:“不可!”她的手指已搭在这老道的眼皮之上,硬生生的定住,微停一下,便缓缓的收了回来。
方进石惊魂未定,那老道也是一样的惨然表情,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缓缓的将枪收回,向乔凌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老了,真是老了。”
乔怀山喝道:“凌儿,怎可如此胡闹,还不快向大帅磕头认错。”乔凌儿哦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迟疑着,她一向对父亲奉若神明,心中不愿,可是却不敢违抗,最后还是前去要向青河道人磕头。…,
第63节 着叶满枝翠羽盖
黄花观的大树下,赵子偁骑了马当前而立,后面那书生史浩也骑了马站在身后,他旁边是两名赵子偁的随从,前面一人是邵云邵大伯,方进石现在已经知道他有个兄弟邵兴在张宗鄂手下,大致能分的清楚两人相貌,另外一人方进石一望之下,心中微怔,这人居然是魏崇。
当日他和郑大车一齐让李孝忠几人擒住绑在那马车车厢,后来郑大车被杀,魏崇便一直没有见过,没想到此时竟然在这里看到他,方进石顿时明白了,为何当时黄金绵本不知梁翠容身份,郑大车死了以后没多久,她便知道了,原来这魏崇竟然是秀王派去的内奸,他自是那时传递了消息。黄金绵那么快的赶到洛交县,自也是他的功劳了。
景王要对付秀王,秀王也未必就天天闲着。
方进石定了一下,打马上前去叫了声:“秀王爷。”
赵子偁向他微笑点头,道:“李郎中可惜昨日已经走了,我已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你现在要不要回洛交县?”
方进石道:“我正要回去。”
赵子偁笑道:“那就一起上路吧,我还想听听你的高论呢。”方进石看了史浩一眼,连说不敢不敢,赵子偁知他心意,又道:“史先生现在住在绥德城里,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教史先生,我们一起到城中吃饭,送史先生回城,再连夜赶路回去。”方进石只好答应了,几人打马就一起到了绥德城。
邵云挑了个清静的大客栈,赵子偁王爷气派,自是好酒好菜的上,酒过三巡,赵子偁端起酒杯道:“此次来陕西,能结识两位这么有见得的朋友,当真是一大快事,你们虽然看法不同,可我感觉都有道理,两位都知道我要做什么事,对此事两位可有什么高见?”
史浩看了方进石一眼道:“秀王爷用心良苦,高展远瞩,岂是朝中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可比,此事若成,大辽若得以平灭叛乱,拒战火于千里,免生灵之涂炭,百姓之福,大宋之福也。”赵子偁点点头,转头向方进石看去,意思是你怎么看?
方进石道:“若大辽反被金所灭,秀王的这批东西落在金国人手里,那秀王爷就真了大宋之罪人了。”赵子偁道:“这也是我心中一直所担心的。”
史浩道:“绝不可能,辽国实力仍在,以前只是过于轻敌,没把女真人当成真正的对手,若是重视起来,女真人绝不是契丹人的对手,而且有了秀王的这批东西,再加上杀虎山上几千精兵,或可与金决一死战。”
方进石笑道:“几千人……辽国几十万精兵都打不过金兵,几千人又有何用?”
史浩道:“兵不在多而在于勇,将不在多而在于谋,杀虎山头领史斌勇贯三军,有勇有谋,当年在辽国之时便数次打败女真军队,金国许多将领都十分畏惧他,辽国现缺少的是士气,史斌前去,必能使士卒军心大振。”
方进石呵呵一笑:“你们都姓史,你们不会是一家子的吧,说大话谁都会,史斌手下多是汉人,谁又甘愿为他族存亡而卖命?便是史斌也未必会真的因一个女人而出兵助辽。”
史浩站了起来道:“不错,我们都姓史,他本是我堂兄,我此次前来便是想劝他出兵助辽,前几日我才从杀虎山上下来,如今杀虎山上已经冬草不备,清点库存,等几日之后便全赴辽境,他手下虽是汉人,可多是强盗出身,若是平了女真叛乱,便会大大封赏,比之做个强盗好上百倍,又会如何不肯?”…,
第64节 钓竿欲拂珊瑚树
薛正微微一愣,然后叹息道:“我早知你一定会猜到其实是侯爷找你,可是却没想到你猜到的这么早。”
梁翠容冷冷的道:“他要见我,直接见我就是了,又何必用的着指使你拿老主人来骗我?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薛正刚要回答,窗外有人道:“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请银娘过来看看我新买的宅院。”说话声中,房门被人推开,赵子平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怎么说都是安命侯,梁翠容随意的向他施了一礼道:“见过侯爷。”
赵子平嗯了一声,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端了桌面上一杯茶饮了一口道:“都说你聪慧过人,多有智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如何猜的到不是王爷找你,是我。”
梁翠容抬头看看屋顶和四周,道:“侯爷买的这宅子应该至少上千贯吧,果然是大手笔、大气派。”赵子平淡淡的道:“一千一百贯。”
梁翠容回头看了看他道:“一千余贯,这地方不过是侯爷临时随便住住的地方,便要花上这许多银钱,景王爷生性简朴,他若来陕西便多住在彤云居,这里可以买的到彤云居十处,他可不像侯爷这般会花钱的。”
赵子平点点头道:“是有些道理,不过也许景王想买下送给别人呢?”
梁翠容走到屋角的一个木格边,那木格上陈放了几个羊脂花瓶和酒杯酒器,用来做装饰所用,她拿起一个碧绿色的玉杯道:“景王爷爱酒,也喜欢酒杯酒具,他若是看到自己房中放着这样几个杯子,必定将这些杯子早就摔了,便算是这宅子是要送给别人,也会把这些杯子先清理掉。”
赵子平一愣道:“为什么?这些酒杯不好么?”
梁翠容笑了道:“不是不好,只是全是假货,不仅这只翡翠杯,这只犀角杯更假的不能再假,若是别人看到景王爷房中摆放着这些假货,只怕是会笑他叶公好龙,喜欢的是假龙,你不喜欢酒具,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了。”
赵子平道:“那若是王爷刚刚来到,尚没有注意到这些酒杯呢?”梁翠容道:“王爷生平最爱的就是这个,他若是到了这屋中,便会马上过来看看这些酒杯,怎么会不注意呢?在这陕西地界,还有别人能指使命令的到薛正来骗我吗?只有侯爷。”
赵子平放下茶杯道:“果然聪明,我这次请你来,是因为我有一个计划想和你商量。”
梁翠容哦了一声道:“什么计划?”
赵子平道:“我当时率人伏击辽国使团,本来已经成功了,只是忽然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几百黑衣人救走了使团的人,我看这些辽国使团的人让这些人驱赶入宋境,就追了上去,二次交手,杀了他们二十多人,只是没抢到那封信,所以我们以后便处处被动,对赵子偁束手无策。”
梁翠容笑道:“怎么这事没听侯爷说起过呢?”
赵子平知她其实早已经知道此事,只不过嘲笑一下,也不在意继续道:“本来这么容易的事让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给破坏掉,我当然不甘心,我当日便派了两名得力的手下前去跟踪,这么多人想要什么线索都不留下,绝不可能,我这两名手下一直跟到辽境,看着他们换了辽**服,进了辽国的云内州,我这两名手下都是精明能干之士,就进入了云内州继续追查。”…,
第65节 亦如小臣媚至尊
梁翠容回头先看看薛正,他此时却是坐在角落中静静的不说话,梁翠容转过来对赵子平道:“侯爷,请问我挡了你的道了还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想杀我,总有理由吧。”
赵子平道:“没有,你即没有挡了我的路,也没有得罪我。”
梁翠容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想杀我呢?”
赵子平欠了欠身,冷然道:“那你又如何说我想除掉你呢?”梁翠容向窗外看了看,才慢慢道:“因为侯爷费了心思骗我到这里来,若只是告诉我你的那个计划,你可以直接去找我或者让人通知我过来,你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的人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然后你才敢动手除掉我。”
赵子平由衷的点头道:“你当真是聪明绝顶,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告诉你理由,其实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让你离开这里,因为我答应雪里飞让他带你离开,这样他才肯帮我骗你到这里来,我这个人虽说手段狠了些,可是却最守信用。”
梁翠容缓缓道:“你想让他带我去哪里去?”
赵子平笑道:“我知道雪里飞其实喜欢你许多年了,只是你看不上他,我总为他有些打抱不平,那个傻小子才认识你几天,你就假戏真做的想要真嫁给他了,雪里飞对任何人都算的上心黑手辣,可是对你却是敬若神明,连惹你生气他都不敢,既然如此,我就索性帮他一把,让他带你到漠北住上几年再说了。”
梁翠容一怔:“漠北?”她冷哼一声道:“你觉得他能看的住我吗?”
赵子平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他很难看的住你的,你肯定会想个办法逃走,所以我会先挑断你的脚筋,再将你毒成哑巴,这样我才可以放心的将你交给他,他对你这么痴心,只要你能留在他的身边,他是不会介意你会不会走路,能不能说话的。”
这些话中意思狠毒异常,赵子平却说的轻松之极,梁翠容不由的心中打了个突,身上顿感寒意,她回过头来盯着薛正,薛正坐着那里,似乎有些不敢看她,抬头望了她一眼,忙的避开她的目光。
梁翠容看着他冷冷的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么?”其实她根本就不用问,薛正已经骗了她来,就说明了一切了,不过她终究是不死心,还要问一问。
薛正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道:“不错,我是这么想的。”他目光坚定,不再畏惧梁翠容的目光,抬起头来盯着她看。
梁翠容似乎有些难受的闭了一下眼睛,出了一口气连说三个“好好好”,惨然道:“没想到你竟然也出卖我了。”她回头对赵子平道:“赵侯爷,方才你给我说的那个计划,有两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
赵子平微微一笑道:“什么问题?能告诉你的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以让你明明白白的去漠北。”
梁翠容苦笑了一下才道:“方才你说你让金蛇带兵赶到辽国来设伏,这里我有两个不明白,第一,金蛇为什么听你的,这么大的事王爷不同意他绝不会去做的;第二,你如何知道史斌进了辽国会去那里?他一定会走你设伏的那个黄风山吗?”
赵子平得意的道:“史斌从云内州入辽,那么多的武器粮草,必然没有小路可以走,云内州向辽国内部有三条大道可行,一条道路向北,暂时不会有金兵在那里,所以不会走那条道,另外两条道路,我让刘行虎拆除河上的木桥,且拖延重修,他只能走我们设伏的那条道,至于金蛇为什么听我的话带兵入辽,只是因为我找到了金秀猿帮我。”…,
第66节 但觉高歌有鬼神
张府门口站着四个身着青衣小帽的家丁,全都衣着光鲜面色红润,这一大片区好像是延州城的富户聚集区,邻里之间距离有些远,全都是占地极阔的高门大宅。
方进石的衣着极其普通,连日赶路更是满面风尘,那看门的家丁看他走近,为首的很有礼节的拱了拱手道:“不知小哥有何贵干?”这些家丁难得的不以衣取人,态度还不错,方进石看他有礼,也回了一礼道:“在下姓方,不知景王爷是不是住在这府上。”
那家丁道:“原来你就是方公子啊,我家主人说了,有位姓方的公子不久会前来,让我等好生接待,方公子,请,里面请……”他不回答景王在不在,却将方进石往里面请,方进石原还想着,若是守门的不让他进怎么办,如今看这家丁请他进去,再不迟疑,跟着那家丁便走进这张府。
这府第地方真大,地上用青古板铺成,道旁松柏高大,院中树木很多,多是些生长了许多年的老树了,仿佛这院子就建在一片树木之中,正堂有七间宽大的房屋,虽然屋顶瓦片有些陈旧了,可是门窗全是新漆过不久,这府中静静的,只有两三个丫头妇人偏房的厨下忙碌,几个小厮在院中整理花木,另外有几个园丁工匠搬了梯子拿了斧凿,正在更换那正房的门窗。
方进石一看那门窗,不由心中一紧,新换下来的门窗也是极新的,好似油漆不久,只是门扇镂空处仿佛让利器斩过,换下来的窗格子也给什么东西撞的稀烂,窗台上的一块青石明显有一道白痕,是刀斩上去的痕迹,印迹极新,门窗台阶一片湿漉漉的,窗格之上甚至还滴着水滴。
方进石心情沉重下来,他猜想这里必然在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博斗,虽然规模不会很大,可能有人死伤,现在格斗结束,便新换打烂的门窗,清洗掉血迹,他心中极为梁翠容担心,也不知她现在何处,情况如何了。
那领他进来的家丁满面堆笑道:“方公子,你的马先请让我拉到后面马廊好吗?”方进石将马交于家丁手中,家丁招手叫过来一名小厮,让他牵了马向了后面马廊,那家丁笑而回头对方进石道:“公子一路辛苦,我家主人说了,前面这里太吵,让公子先请到后堂休息休息,他再来见公子。”
方进石向那家丁拱手道:“多谢贵主人的美意,在下有事想现在就求见景王爷,不知能否通传一声。”
这家丁忙的躬身,道:“不敢不敢,在下姓张,排行第二,别人都叫我张二,我是这里的管家,实不相瞒,景王爷现不在府中,他和梁姑娘出府去了,说是下午回来,还请方公子耐心等侯。”
方进石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也难辩真假,黄金绵说景王爷现在不在陕西,这张二又说他和梁翠容一起出去了,也不知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了。
方进石想了一下道:“李管家,那我想见见贵主人,不知可否?”张二笑着道:“不巧的很,我家主人也出去了,方公子还是先请休息,下午景王爷一定会赶回来。”方进石道:“不知景王爷去了那里?”
张二抬头看了看天,抓了抓头皮才道:“这个嘛……景王爷出门之时也没说,我也不知。”方进石又问道:“那不知景王和你家主人是亲戚还是朋友呢?”…,
第67节 昼洗须腾泾渭深
张二向假山后看着,似乎假山之后景王爷在向他吩咐什么,停了一下他才又回头来对方进石道:“王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方进石道:“在下想找梁姑娘。”
张二道:“你找她干什么?”
方进石一怔道:“梁姑娘不久之前已经和在下成亲,她现在是在下的妻子,前日王爷召唤一直未回,所以我前来寻找。”张二呵呵一笑道:“既然你说和她已经成亲了,怎么还叫她梁姑娘,莫非你心中其实不愿意是么?”
方进石微微一笑,大声道:“我对她一片赤诚之心,星月可鉴,能娶到这样的女人是我方进石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荣耀了,晚上想想这事做梦都能笑醒,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他忽然的这么大声说话,张二吓了一跳,看看方进石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怎么站起来了,谁让你站起来了。”方进石慷慨激昂说那个话的时候,不由的站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又坐回到那石头上,张二望了他一眼道:“昨日有人想要害梁姑娘,要将她毒成哑巴砍了手脚送到漠北去,你知道吗?”
方进石惊道:“那她有没有伤着?”张二道:“别的也没伤到,只是她给恶人吃了哑药,以后永远也说不了话了。”方进石脸色突变,沉声道:“当真?”
张二刚要回答,听得假山之后那人用手在石板面上拍击的声音,张二忙的回头去看,方进石看张二连连点头,又抬头向他身后看看,停了一下,张二回过头来对方进石道:“是不是真的你见过她就知道了,你想不想见梁姑娘?”
方进石道:“我当然想见了。”张二用手向他身后一指道:“你将那鸟窝掏下来,王爷便让你去见她。”
方进石一怔,抬头望去,他身后一棵高高的白杨树,这杨树早已枯死,树顶梢有一个喜鹊窝,一只喜鹊在树梢踏枝站立,方进石绕着这杨树看了一圈,将衣服下摆塞进腰间,双手去抱了树干,向上一纵,双脚夹着树干向上爬去。
他其实不会爬树,白杨树树干又是又滑又没什么枝杈,他爬到半人高便再也爬不上去了,双脚在树干上只打滑不能再向上,裤腿差点磨烂,他这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听得身后有女子格格的笑个不停,方进石双手一松,跳了下来,差点摔了,一双玉手在他后背推了一下,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当心。”
他回过头来,梁翠容笑嘻嘻的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目光中尽是调皮的神色,方进石笑道:“其实我小时候很会爬树的,这样的树我一口气就爬到树顶了,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了。”
梁翠容笑道:“你小时候爬的什么树?也这么高吗?”方进石笑道:“我小时候爬的是梨树。”
“梨树?”梁翠容笑道:“我八十岁以后也爬的上去,那也叫爬树?”方进石看着她一直在笑,现在知道她没事,也有心逗她开心一下了。
张二识趣的向梁翠容行了一礼退出了这花园,方进石看着他走远了,笑着道:“你知道我担心死了,你还不早点出来,还在这里逗我玩。”
梁翠容道:“你很担心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是我呢?”
方进石道:“你让我爬树的时候我才看的出。”梁翠容道:“不对,你在那里发誓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我了,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第68节 春酒杯浓琥珀薄
梁翠容躺在泥水中,嘻嘻笑着抓了一把稀泥塞进他的领口,喊道:“再来一条泥鳅。”
那稀泥沿着方进石的胸膛流下,感觉凉凉的,方进石不由的低头看了一眼,用手抓着衣襟抖了几下,梁翠容趁机伸手推开他,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岸上跑去,泥浆之中奔跑不快,她本就个头小,两步就让方进石重新追上,方进石伸手捉她后背衣服,只是衣服早沾满了泥浆滑不溜手,一下子没抓住,却捞到了她的右足,她向前奔的正急,一跤摔在泥中,全身便再也没有一点点稍稍干净的地方了。
方进石哈哈笑着扑到她身旁,随手抓了一把烂泥,扯了她的领口衣服也要学她向衣服里塞,梁翠容扭了身子双手去推他,只听“嘶”的一声,竟将她胸口衣服扯烂一片来,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儿。
梁翠容赶忙双手抱住了胸,方进石稍稍一愣,抬头望去,她脸带微笑,有些害羞,目光中透露着可爱的坏坏的神色,方进石坐在泥中,伸手将她抱在膝上,低了头去亲她,梁翠容低笑着任他亲吻抚摸。
两人都是一身泥水,坐在泥浆中亲吻,他亲了几下,伸手到后背解了她后背的肚兜儿带子,去抚摸亲吻她的胸口,抚摸了一会儿,抓了一把烂泥将那两个雪白的馒头抹成黑泥色,梁翠容哭笑不得,一把将他推坐倒在水中,娇嗔道:“不和你玩了。”掩了衣衫站进来走出那水坑,走到一片草地上坐下。
方进石也从泥中走出来坐到她身边,转过头来看梁翠容,正好她也回头望他,四目对视一下,看着对方那一脸一身的泥浆,同时的笑了,梁翠容一把将他推倒骂道:“去死,把我全身搞的这么臭。”
方进石笑道:“是你先下水的,怪得我何来?”梁翠容站了起来看看天色,此时还是时辰还早,她转头对方进石道:“你出去让那些人都到前面去,我要回去换衣服洗一下。”方进石道:“那些人怎么会听我的话?还是你去吧。”
梁翠容道:“我这样子怎么出的去?要不你叫那门口的丫头让他们到前面去。”方进石站起来走到花园门口,方才带他来的那人丫头正和一名护院聊天,方进石向她招了招手,那丫头走了过来,看到方进石这样忍不住掩口笑了一笑,方进石微微尴尬,说道:“梁姑娘说,让这里的人都到前面去,一个都不许留下。”
那丫头哦了一声,笑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那些大汉们都一个个的走到前面去了。
方进石回来对梁翠容道:“他们都到前面去了。”梁翠容这才出来,走到西面的一处两层小楼,方进石跟了过去,梁翠容笑骂道:“你的房间在那面,快回去好好洗洗。”她驱赶半天方进石才笑着回到自己午休的地方,好好的到隔壁去洗了一下,休息了一下换了自己带来的衣服。
他走到院中,那些大汉和丫头没有得到梁翠容的命令一个都不敢过来,他抬头望望天空,蔚蓝的天空下白云朵朵,微风将树叶吹的沙沙响,长长的伸一个懒腰,这种日子过着想想也当真是舒服。
过了许久许久,梁翠容才出现在那小楼的二层,她向方进石招了招手,方进石便走了过去上了那小楼,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白衣白裙,倚栏而站,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明眸皓齿,双肩削瘦,她本就生的极是美丽,此刻目光流转,满是情意,方进石心中一荡,向前几步伸手抱住她。…,
第69节 笋根稚子无人见
早晨的阳光照耀进来,院子中的喜鹊吱吱的叫,终于把方进石吵醒。
他迷着眼睛向里去一摸,却摸了个空,回头望去,梁翠容站在窗前,正向外张望,方进石道:“怎么起来这么早。”梁翠容回头道:“不早了,你也赶紧起来吧。”
方进石坐在床上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梁翠容走过来道:“干嘛?”方进石一把将她抱了放在床里,笑道:“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她早已穿戴整齐,此时让方进石连着鞋子一起放在床上,梁翠容不由的叹了口气,道:“我好像嫁错人了。”
方进石哈哈大笑,搂着她亲了一通道:“错也来不及了。”亲完他却拿了衣服鞋子开始穿,梁翠容奇怪的道:“你不是说还早的吗?”方进石边穿鞋子边道:“我今天要赶回洛交县看看施大哥怎么样了,把他丢在那里总是不太放心。”
梁翠容道:“那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我有点不舒服。”方进石嗯了一声,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我一个人去,我知道,你今日只怕骑不得马。”梁翠容气的拿了枕头丢他骂道:“去死,臭石头!烂石头!”
方进石洗漱完毕哈哈笑着走下楼来,有时候女人骂的越凶,其实代表越喜欢你,纵若像梁翠容这般一颗心上的十七八个灵窍的女人也不能免俗,她在外人面前沉着冷静淡定自若,只是在方进石的无赖手段下也只能乖乖投降,所谓是一物降一物,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害羞不好意思是什么东西,对付女人有时候直接一些比什么方法都管用。
方进石走到前面,丫头早就准备好早餐,方进石吃过去马廊中拉了他的那匹马来,打马向洛交县而来。
快要到了洛交县时,方进石感觉那马越来越慢,下马来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看那匹马气喘吁吁,眼睛布满红丝,鼻涕流的长长,竟然好似有了病了,他不敢再骑,下的马来拉着步行,好在离那个沈府已经不远,他走到那府门,看门的早已认得他,方进石看到那李管家在院中,便拉了马请李管家帮忙找个兽医给瞧瞧,两人正说着话,只见那个胖丫头莲儿跟着一个极瘦的中年汉子从后院中走出来,这汉子背着一个藤条编成的藤箱,相貌看上去有点猥琐不堪。
这汉子走到马前,伸手掀了马嘴巴瞧了瞧,又在马腹上用手指按了几按,方进石看他模样打扮像个走方的郎中,有些奇怪,回头小声问莲儿道:“这位是谁?”
莲儿低声道:“这位就是给施大爷瞧病的崔郎中,今日来给施大爷复查换药来的。”方进石微吃一惊道:“这位便是名医张仙的弟子?”莲儿点了点头。
这汉子瞧了一会儿,从藤箱中拿出一枝细长的铁针,摸着那马腹位置,一下子将那铁针刺入,那匹马低嘶一声,一下子跪下卧倒,再也爬不起来,这汉子将那铁针拔了出来,就用自己的衣襟擦拭干净,在藤箱之中拿出一大把不知道什么草药的枝干,然后冲那莲儿招了招手。
莲儿慢慢走了过去,那汉子将那草药交给她道:“将这些放入水中煎了,给这马灌下去,多灌几次就好了。”莲儿哦了一声迟疑着接了过来。
方进石看的目瞪口呆,他看这崔郎中箱中不像其它郎中那样放着小瓶瓶或者纸包木盒,而多是些未加工过的树枝树根,花果茎叶,甚至箱中还有修马蹄的裹刀铁钉,那根铁针也绝不是给人扎针所用,看上去他倒像一个兽医,难道梁翠容找了一个这样的兽医来给施全大哥治伤的吗?…,
第70章 已入风磴霾云端
这几句话问的黄金绵顿时无语,赵子偁缓了一下又道:“即使退一万步这小子真是个傻瓜,可是他现在是银娘的丈夫,我们将他拉到我们这边,即使那小丫头不过来帮我们,可至少也不会再对我们下绊子使坏招,而且我也极需要有一个有些远见的人到杀虎山上去看一看,史斌是强盗贼人,我们的人去容易受人口实,想来想去我便想到了他。”
黄金绵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赵子偁说的都对,这些道理本不难想到,只是她先前便对方进石有了成见,又一心想和梁翠容比比高低,就没想到。
赵子偁停了一下回头问:“永兴军那边如何了?”黄金绵摇摇头道:“没有任何动静。”赵子偁点点头道:“到时史斌大军过境,永兴军只会闭城不出,放他们绕城而过,只要注意着官军有没有向龙谷关增兵即可。”
黄金绵道:“若是范致虚向龙谷关增兵呢?他从京城刚过来,不同于川陕这些大军的指挥使,也许他觉得抢功劳比保存自己手中的实力更重要呢?他刚刚被贬到此,只怕更需一个大的功劳。”
赵子偁笑笑道:“谢亮绝不会同意他开关阻拦史斌的大军的,即使他拦下来史斌,只会有罪绝不会有功,他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
黄金绵点了点头,赵子偁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昨日我收到林牙大石的一封绝密书信。”黄金绵哦了一声,赵子偁道:“其实这封信几天以前就应该到我手中的,只是事关重大,景王的人又对这封书信觊觎已久,所以绕了一个大弯才到了我手中。”
黄金绵奇道:“那封信不是已经让那个何小四引火烧了么?”赵子偁笑了笑道:“那是封假信,景王便是得到了也是一张废纸,要挟不了我的,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想让你把这戏演的真一些,骗得了你才能骗得了景王爷的人,你不会怪我吧。”
黄金绵呆了一呆,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怪公子爷呢,一切自然是以安全为最要紧之事,我懂得。”
赵子偁道:“林牙大石在信中说,辽边关云内州守将刘成川父子心怀鬼胎,手握重兵不肯为国出力,辽国不仅有外忧,也有这样的内患,林牙大石得到消息,此次若是这批兵器铠甲路经云内州,刘成川父子极有可能出兵抢夺,林牙大石也想利用这次机会铲除这个内患,消除他们的兵权,于是定下一计。”
黄金绵道:“不知什么计,和我们有关吗?”
赵子偁道:“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可做的,到时你姊夫会派出三千人来押运这批东西,跟在史斌大军的后面入辽,到了云内州之时史斌大军会假意北上,同时林牙大石会命令刘成川父子护送这批东西到大同府,刘家父子必然会在到大同府的路上劫杀这批东西,到时史斌大军杀个回马枪,和接应的辽军包围刘家军队,逼其投降,同时林牙大石抽调精兵杀向云内州,里面有内应打开城门,如此一来,辽国内患便可除了。”
黄金绵想了想这个计划道:“那我姊夫的三千人如何回来?史斌大军可以不用回来,他的这三千人却要回来,只怕去时容易回来难。”
赵子偁道:“他这三千人会一直东进,到达我大宋太原府,我已经和熙河经略使姚古将军商定,你姊夫的这三千人会受姚古将军的招安,余下部属,也会在明年接受朝廷招安和解散。”…,
第71节 冰浆碗碧玛瑙寒
方进石道:“黄姑娘,之前似乎听你说起过秀王要成亲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黄金绵听他无端的提起这个,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她转头向方进石道:“我有向你说起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方进石想想她确实没有和自己说过,只不过是他偷听到她和张宗鄂说话才知道的,于是陪笑道:“我是听别人说的,我记错了,黄姑娘,听说当今官家第九子康王爷和秀王爷私关很好,不知是真是假。”
黄金绵抬头奇怪的看了看他道:“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我们公子爷和什么人交朋友,你都要打听打听,你想干什么?”
方进石笑道:“不想干什么,听说康王爷年少英武,文采风流,在下也极想认识认识,如此而已。”
黄金绵不由的笑了道:“你想认识康王爷?还是因为九哥的文采好所以才想认识?”方进石道:“是啊,不行么?”
黄金绵笑道:“行,当然行了,不过若是你因为文采想和康王认识,不如哪天请我们公子爷带你去认识一下郓王,他的诗词笔墨可比康王好的多了。”方进石自然听的出她这是揶揄之言,不过他却并不在意,随口问了一句道:“郓王是谁?”
黄金绵道:“是三哥赵楷。”方进石也约略知道一些大宋皇室的一些称呼,皇子们一律称之为“几哥”,纵是老三郓王赵楷年纪比老九康王赵构大,也称他为“九哥”。
二人说着话,山寨中大门洞开,张夫人黄金锦带着七八个女兵亲自出来迎接黄金绵来了,张夫人虽是前几天才见过妹妹,可是也是喜欢夸张的仿佛多天不见了一样,方进石心中暗笑,跟着这张夫人来到会盟山忠节厅,张宗鄂的山寨分东西大寨,东寨地势险要,地形复杂,是张宗鄂的老巢,西寨地形相对开阔,距离古田镇也比较近,平时多驻防在西寨,只有西寨守不住了才会转移到东寨。
这忠节厅便是在西寨,张宗鄂此时却不在西寨,想是忙于为开拔辽国做准备去了,方进石看他山寨之中多是粗糙装备,甲旧刀锈的,只不知这样的武器怎么能在西夏和宋军的夹缝中生存了这许多年。
张夫人使人安排他到一处房屋休息,自带了妹子到自己的军寨中去了,方进石看也没有人管他,便随意的出来溜达一下。
寨子东南边有一所军营,上挑了一面大旗,写了“女营”两个字,方进石看门口站岗的和里面走到的全是妇人大婶,门口挂了一个牌子,走近了才看到写着:男子擅入者,斩无赦。
他吓了一跳,赶忙离那里远了些,看了一眼那些女兵,有些年老的老太婆或者身体单薄的小姑娘不说,甚至有一个大嫂在院中烧火,貌似还是大着肚子,怪不得梁翠容说张宗鄂部远不及史斌有实力了,也许他们号称的七八千人也算的上这些个大着肚子的大嫂。
他在这山寨中转了大半天,这寨中的除了几处要害地方不让他进以外,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人拦着,他信步走到寨外的山崖边上看了一下风景,山风吹来倒也真是舒服,他看下面有一大石平整,便走到那石头上躺下来休息。
过了一会儿,听得上面有人走路说话,似乎是黄金绵的声音,方进石探头向上望去,只见她缓缓的从远处走来,后面跟着一个瘦长的汉子,却是萧阔海,他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神色黯然,方进石自然明白,明天自己老婆都要嫁给别人了,还是自己情愿奉上的,萧阔海他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第72节 答云伏忱艰难遍
方进石听了她的话,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道:“哎!又让她给骗了。”他竟然好似全不在意,黄金绵不禁问:“你不生气吗?”方进石道:“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黄金绵不禁连连摇头,心想:这男人也太不是男人了,连点个性都没有,公子爷这么高看他,只怕这次真的看走了眼了。
她也懒得再理方进石,自顾自的走了,方进石抬眼看看天空,心中却想:她还有多少秘密我还不知道呢?
第二天上午,方进石跟着陈麓君和邵兴一起,另有会盟山上二十余名兄弟,抬着一口大猪和一些贺礼,前往杀虎山向史斌贺喜。
到了下午半响时分,终于来到了杀虎山下,这杀虎山背后靠着一条大河,前面是马寨,后面是水寨,史斌这次是做足了劲要挣面子,想是准备到辽国去了,许多东西都带不走了,所以大肆铺张,他也确实比张宗鄂有实力,大老远的就看到搭了个极长的棚子,军师吴加亮带着卢可信和成威站于长棚门口,欢迎来的客人,史斌的面子真是不小,不仅有宋境许多小地方的土匪前来贺喜,竟然有西夏和辽国的一些同道前来。
方进石站在邵兴身后二十多名从会盟山上下来的人当中,他丝毫没有什么显眼之处,卢可信早已不认得他了,便是认得也不会怎么着他的,张宗鄂山寨是史斌的重要客人,自然不能怠慢,使了属下将他们带入大厅之中,将上首的席位请两位头目坐了,方进石和那二十多名手下一起被安排到边角落中三张大方桌上。
方进石看看那大厅高位之处,上面挂了一块匾额,上面写了四个大字:龙归虎隐他看这四个字竟然一怔,想不出这四个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想起进来这大厅里没有留意这大厅的名字,便又跑到外面看了看,原来这大厅居然名叫“紫光殿”。
这里又不是道观和尚寺,怎么叫殿?一般土匪不都是叫什么忠义厅,聚义厅,张宗鄂的便是叫忠节厅,这又是殿又是龙的,史斌莫不是想做个土皇帝吗?
过不多时,人便慢慢的多了,大厅一片寒暄摆阔之声,这些土匪强盗可不会斯文,很快便拉开桌子摆开赌档,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
方进石早就和几名一起来的小土匪们混的熟了,有认识的都给他介绍一下来的都是那里的强盗,实力如何。
天色渐晚,一轮新月挂上天空,杀虎山上正式流水宴席开始摆了上来,方进石这才明白什么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坛的浊酒用大海碗装上,一席之上轮流的罗圈来喝,那些强盗多是些好酒之徒,喝上几碗也没什么,方进石四大碗下肚,便有些头重脚轻,想吃点猪肉青菜垫一下底,看眼前一口大沸铁锅中煮着大片的肉块,夹起一块一看,肥腻之极不说,上面猪毛还有三根。
他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回头看看,那些个土匪却不在意,一个个挟起来便往口中送去,方进石摇了摇头,想着入乡随俗吧,闭上眼把那里面的肉啃了一口,带毛的猪皮丢在脚下。
只听有人喊了一声:“史头领到。”众人都慢慢的安静下来,方进石也忙的向前张望,只见侧门先走出几名随从,跟着一个大汉穿一身红衣走了进来,这名大汉身材甚是高大,面貌有些丑陋,鼻子有些红,面色极黑,阔口黄牙,一副大胡子如同钢针一般,他身材壮极,肩膀厚实,方进石一看到他,第一个词想到的就是“野猪”。…,
第73节 已悲素质随时染
方进石看着耶律红鸟被踩在史斌脚下,心中极不舒服,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大喝一声住手,感觉肩头被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是邵兴,他向方进石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别多管闲事,方进石倒不是怕惹事,他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也不怕,他是怕真这么一管,事情搞的复杂了,史斌改口不去辽国了,那耶律红鸟就白白的受这侮辱了。
方进石也看的出了,史斌根本就不是旧情难忘,他是旧恨难忘,他一定要耶律红鸟再嫁他,只是为了出气,那么耶律红鸟受些磨难,也毫不奇怪了。
史斌扯掉她的上衣,将那件绿色衣服丢在她面前道:“换上这件!”他的口气丝毫不容质疑,在这杀虎山上,他就是土皇帝,没有任何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那些土匪强盗都盯着赤前上身的耶律红鸟,许多人不由的吞了吞口水,耶律红鸟伏在地上定了一下神,她咬了咬牙,抓起那件绿色衣服,将那衣服抱在胸前站起,转过身走到墙壁处快速的将那件绿色衣服套在身上。
她似乎在那里长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小声道:“我这不是听你的话,换好了吗?”她的额角处汩汩的向外淌着血,妆容早已经给搞的花了,可是她依旧脸上挂着微笑,温顺的如同一只可怜的兔子,她这般的柔声说话,面带笑容,方进石感到心中一阵惨然,她这么的忍辱负重,只因为她深知自己前来的使命,只为她那个已经危若累卵的大辽帝国。
史斌脸上的肉跳了一下,冷然道:“是么?”他刚向前迈了一小步,耶律红鸟向前抢了旁边桌面上的一把割肉的小刀,抵在自己的咽喉处,史斌不由的停了下来,他双手叉在腰间冷冷的道:“你想干什么?”
耶律红鸟咬了牙道:“我要你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诺出兵。”史斌先不屑一顾望了她一眼,道:“你以为这样会威胁到我吗?”
耶律红鸟不由的一呆,其实她也自知她纵是死在当场,也威胁不到史斌的,只是她依旧想听史斌亲口答应出兵,她的手指不免有些擅抖,史斌看了她一眼道:“我早就说过,两日后出兵入辽,是你自己不相信我。”
耶律红鸟轻叹一声,手中的小刀无力的缓缓低了下来,方进石看她新换的绿色衣服,开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成亲之时,史斌会对她选择大红吉服不高兴,却一定要她换了这身绿色衣服。
这件衣服并非是汉人衣服,是一件绿色的契丹女子衣服,方进石就算是不识契丹衣服,也看的出这套衣服属于青春少女穿的,应该不是耶律红鸟这样年纪的,他顿时明白了史斌为何会一定要她穿着这套衣服,一定是多年以前,耶律红鸟青春少女之时,时常穿着这样的一件衣服,吸引着史斌的目光,她当年是辽国第一美人,史斌看到这样的一个绿衣少女的背影,不知吞下了多少口水,他当年冒死攻下了阿克萨城,一定受了耶律尚许下可以得到这个绿衣少女的重赏诱惑,所以今天他一定要耶律红鸟再穿上这件绿色的衣服,重拾起年轻时得不到的那种遗憾。
史斌向耶律红鸟道:“把刀给我。”他向耶律红鸟伸出手去,耶律红鸟看了看他,史斌面色平静,耶律红鸟将那小刀递向史斌,史斌突然伸手抓了她的手腕,向后一扭,将她的手臂拧到身后,史斌伸手在她胸口使劲抓了一把,哈哈大笑,声音震天,他弯下腰将耶律红鸟向肩头一扛,伸脚踢开面前的一张长凳,扛着耶律红鸟大步向内走去。…,全`文.阅`读,请到 博$看小#说%网 继^续阅$读>>>
第74节 飘飘远自流沙至
方进石睡的朦胧中,给一阵吵杂声惊醒,他揉揉眼爬起来,太阳已经升在半空,想是昨晚上喝的多了些,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醒来,也没有人来叫醒他。
他走出房间,站在廊下张望,看到远远的那**名辽国使团的正走向山顶,也不知去向何处了,下面的婆子看到他醒来,赶忙的为他打水洗脸,送上早餐,方进石随便吃了一些,便出了这院门,向陈麓君、邵云等会盟山上属众住的木楼而来,一路之上看到许多山寨的人已经开始下山而去,陈麓君等人也准备好了,就等着他来,邵云笑道:“原来方兄弟和史头领熟识,昨晚我还以为……”方进石尴尬一笑箭牌这:“邵大哥那里话,我以前真的从没见过史头领,我也不知道到底他是看谁的面子。”
邵云笑笑,也没在意,陈麓君道:“吴军师在山寨门口送客,我们到那里和他说一声,也回去了吧。”邵云点头同意,大家正准备下山,昨晚招呼方进石那个瘦子忽然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各位慢行一步,史大头领有请。”
陈麓君向邵云看了一眼道:“既然大头领相召,那我们就去谢谢史大头领的盛情招待吧。”邵云自是没理由反对,于是方进石和会盟山上一众兄弟们便跟着这瘦子走到了后山,史斌居住的地方普通之极,只是门楼修的高大,房屋装饰一般,但就是地方大,会盟山的众人在院中等了一小会儿,史斌便出现在二楼,他向众人道:“兄弟们都请上来吧。”
陈麓君带着这二十余名兄弟一起上了二楼,这前面是个厅子,厅子倒是不小,只是东西不多显得空荡荡的,一张简单的书桌上放着一盆方进石叫不出名字的花,花已经半枯死也没有人浇个水,书桌上放着一个酒坛子和个大碗,地上也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
书桌后面是一个半躺榻,上面用一张老虎皮铺着,这么个大热天的可能史斌也不觉得热,他正坐在那虎皮之上,耶律红鸟站在他和身后,她依旧穿着那件绿色的衣服,神色有些木然,脸上挂着假假的笑,这众人进来,她只不过随意的瞅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方进石看到她在,心中不由的暗自叹息一声,会盟山上的众人一齐向史斌行礼道:“见过史大头领。”
史斌哈哈一笑,站起来道:“各位兄弟何须这么多礼,昨日招待不周,还望兄弟们多担待一些。”
邵云上前道:“杀虎山是西北第一大寨,昨晚上那份排场已经让我会盟山上的兄弟大开眼界了,史大头领真是客气了。”史斌笑道:“杀虎山的兄弟们马上便要离开了,这西北第一大寨的名号,以后便是会盟山各位兄弟的,各位兄弟以后多帮张头领出点力,莫要让别的山寨给抢去了。”
邵云道:“那是当然,我等也替我大哥恭祝史大头领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史斌点头微笑,转了身拉住耶律红鸟的手,笑道:“我都把别人的女人抢来了做押寨夫人,若再不马到成功,那也太对不起人家丈夫了。”
他说着话,将耶律红鸟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一下,方进石明显看到她的眉头微皱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从未间断过。
耶律红鸟等史斌抬起头来,笑着道:“史大头领莫要这么说,当年是我年纪太小不懂事,背信弃义不识英雄,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尽心尽力好好服侍大头领。”史斌满意的笑了,伸手搂过她的腰道:“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去打女真人了。”…,
方进石明知耶律红鸟是假意,她却只能这么做,可以相像的到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的难熬,只是若是以她一人之难换得史斌的杀虎山七千人马为辽作战,相信再难熬她也会抗过去的,他之前对辽国人包括这位红姑娘是怀有敌意的,如今心中却十分敬佩起这位敢于牺牲的辽国女人来了。
陈麓君看差不多了,上前道:“不知史头领还有什么吩咐?”史斌回过头来看看他身后站立道会盟山属从道:“不知那一位是方兄弟?”这众人都向方进石望了过来,方进石前走一步唱诺行礼道:“在下方进石,史头领有何吩咐?”
史斌望望他点了点头道:“嗯,没什么,希望下次能和你喝上几杯。”众人不由都是大奇,他不认得方进石,却又给他如此面子要请他喝酒,便是张宗鄂也不过如此了。
方进石心中也是奇怪,他笑道:“史大头领请我喝酒我当然高兴了,只是好像在下以前和史头领未曾见过吧?”
史斌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那好,下次等你知道了再说了,各位这便回去代我向张头领问个平安。”邵兴等人忙的躬身行礼,准备退出下楼。
耶律红鸟忽然喊了一声:“各位等一等。”她回头对史斌道:“大头领,那位方兄弟我认识。”
史斌转了身“噢”了一声,道:“你认识他?”耶律红鸟定了一下道:“我当日被官军抓到,被关在泾原军粮草大营中时,这位方兄弟也失陷在此,他还曾帮我向那些官军求情呢。”
史斌看了看方进石笑道:“是吗?这可巧了。”
方进石听耶律红鸟忽然说认识他,开始还心头一惊,他上山之时还担心耶律红鸟看到他,会因为方进曾看到那个军官曾猥琐她而尴尬,却不想耶律红鸟却忽然主动的说认识他,还编造说自己曾帮她求情,一时不明白耶律红鸟的意思,只好尴尬的道:“是啊,在下也正好因一些小事被官军捉了关在那里。”
耶律红鸟向史斌道:“我一直很感激这位小兄弟肯为我说句话,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大头领,我想敬他一碗酒以表谢意,行吗?”
史斌呵呵一笑道:“当然可以了,没想到我方才说要和他喝酒,你就抢了先了。”耶律红鸟嫣然一笑,走过去在桌子上拿了那大碗,抱酒坛倒了一碗酒,双手捧了走到方进石面前道:“这位方兄弟是从会盟山来的吧。”
方进石嗯了一声,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和会盟山上的人一起,当然是从那里来的。”
他伸手去接那酒碗,却猛然看到耶律红鸟食指和酒碗之间露出一个小纸片,原来她藏了一个密信在手中要交给方进石,怪不得她要双手捧了那个大碗而不是端着。
她脸色带着微笑,看不出任何异样,方进石忙去接了那酒碗,顺手的偷偷将那小纸片滑入手中,端起来大口一饮而尽,他抹了嘴巴道:“大头领山上的酒果然够劲,谢谢大头领的酒了。”史斌呵呵一笑,道:“你若是喜欢,我差人给你送到府上几坛。”方进石微微一怔道:“那谢谢大头领了。”
会盟山上的众人从杀虎山上下来,一路向会盟山而来,邵兴问方进石道:“看来史头领对方兄弟可真是青眼有加啊,兄弟以前当真不认识他么?”方进石忙的道:“以前真的不识,在下也一直在纳闷,他怎么会如此高看我。”邵兴道:“也许是方兄弟的什么亲友师长和他认识,兄弟不知而已。”…,
方进石笑道:“在下的亲友师长都在江南,怎么可能认识他,哎,只好下次能看到史大头领问问他了。”
几人说着话向前赶路,方进石借口撒尿躲到一片树木之中,掏出耶律红鸟给他的那个小纸片,打开一看,却有些失望,上面写着愣头愣脑奇奇怪怪的方块字,他却一个不识,想来这便是契丹文字了。
方进石这才想到,耶律红鸟问他是不是从会盟山上来的,便是暗示他这封信要交给她丈夫萧阔海的,原来她已经知道萧阔海到了大宋陕西,到了会盟山上,便求方进石将这封信转交给他,只是她却决没有想到,就在方进石动身之前,已经激励游说萧阔海回大辽去了。
方进石把这封信收好,和会盟山的上兄弟说说笑笑一起回到了会盟山,这一路赶来,天色已经晚上了,方进石只好又在会盟山西寨上住下,晚饭时间,黄金绵亲自将饭给他送来,她将饭菜摆好回头道:“如何?这一趟到了杀虎山,你有何高论?”
方进石听得出她口气中的有些揶揄的味道,他想了一下道:“高论倒没有,不过……”他故意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黄金绵接口道:“不过什么?”
方进石回头道:“以我的看法,一定要当心史斌这个人,他绝不是个甘心为别人卖命的人。”黄金绵笑道:“这个谁都知道,难道他不去大辽了么?”
方进石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他一定会去的。”黄金绵道:“那便成了么,难道他到了辽国还能投了女真人不成?”
方进石道:“这也未必不可能发生。”黄金绵有些不宵的道:“他投了女真人有什么好处?史斌这个人有野心,他投到金国去哪里会显得出他来么?而且女真人现在极缺乏粮草,他入辽国不可能带着粮草过去,还得辽国送他粮草才能打仗,你当他手下的兵不吃饭,马匹不吃草的吗?”
她的一阵抢白,方进石一时辩她不过,只好闭嘴巴,黄金绵看他认输,又道:“你明天先去见公子爷呢还是先回家见你的新娘子?”
她好似对梁翠容成见极深,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方进石道:“我明天先回家。”
黄金绵道:“果然好有出息啊。”她转了身走了出去,方进石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想要叫住她,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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