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节 少年荆午阳
“董仲孙是我大哥。”
方进石听到其中一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稍稍平静了些，他伸出右手握住柳如眉的手，转过头来道：“几位鲁莽了些，这女人是我的妾室，绝非各位想寻的人，若是不信，到前面我家门口灯下看个清楚，一看就知是不是。”
他心里盘算着能解释清楚最好，解释不清楚就拉着柳如眉躲到家里，里面地方很大，地形也熟悉，总好过于在此背街小巷子。
“就算是看见了她，我们也不认识。”其中一人道。
“董统领没来么？”方进石问道。
“我大哥有些旁杂事，马上就到。”
方进石听到董仲孙未在其中，就道：“我们先到家中休息等一下董统领，他来了就一切清楚了。”说着话他拉着柳如眉就往家门口方向走，站在他面前的一人挡在面前，也不说话也不让行，方进石有些不高兴的道：“几位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这是干什么？”
挡他的那人这才不情愿地让开路，方进石拉着柳如眉先去捡了地上的短刀，然后一起走回大门口，柳如眉看那四人远远跟上，低声道：“把刀给我。”
方进石想了想，把手中短刀递了过去，柳如眉伸出另外一只手接了，两人走到大门口，后面的四人也跟到了，借着大门口檐下的灯火看了一下，三个都是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高个头的少年，就是打落方进石短刀的那位了。
方进石等他们走近，说道：“几位看清楚了，这位姓柳，绝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
其中一人道：“我们又不认得，你说什么我们也不信。”
柳如眉气道：“不认识你们就如此粗鲁追我，想要干什么！”那少年道：“那你为何要逃？”
柳如眉其实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发怒道：“你们四个大男人这么四面围拢过来，谁见了都想要逃了。”
那少年道：“你要逃走我们自然要追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柳如眉还要和这少年争辩，方进石知道于事无补，就拦住她道：“不必争论了，一场误会而已。”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误会不误会现在还未得知，要等我师父过来才知。”
方进石看了看他：“令师是……”
旁边一人接过话道：“他是我大哥的徒弟。”那少年向方进石拱手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姓荆，荆轲之荆，名叫荆午阳。”
这少年荆午阳开始时有些拘谨话少，几句话之后就比其他三个年纪较大的人话都多了起来，给方进石的感觉应该是个很喜欢表现自我的年轻人。
他急于表现少年老成，反而给人一种不稳重稚气的感觉，方进石道：“那就等你师父过来再说。”
荆午阳道：“方官人，你说这女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
方进石道：“我当然知道，董统领带她来过这里，要不然我估计你们也不会来我家这里。”
荆午阳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方进石道：“我怎么知道。”
荆午阳听了他的话，在他面前踱了几步，突然一抬眼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把这女人留在这里了，既然知道我师父留下她在这里了，也一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这少年虽然看上去有些稚嫩，可是头脑还是很清楚的，不知为何，方进石内心里已经有些厌恶他了，有点不想搭理他，于是就道：“等你师父来后再说，董统领什么时候能到。”
荆午阳向外面的大道上望了望：“应该快要到了。”
方进石不担心柳如眉，因为董仲孙一到自然分得清楚，他此时开始担心起崔念奴了，董仲孙走时说得最快三天最慢五六天，可是不过两天，他就带着帮手回来了，方进石回到这旧宅只顾和柳如眉说话，也没有时间到后面西院看看崔念奴到底走了没有。
他此刻有些盼望崔念奴自已已经离开了，这样他就省下了好多麻烦，可是如果她还在黄金绵的房间里未离开，又让这些人发现了，那么以今晚方进石一方的实力，想要想不让董仲孙把她带走，只怕是办不到了。
所以此时方进石的想法就是要拖住这四个人，自已先溜到后面看一看再想办法，他这院子很大，房屋也不少，黑暗中想藏住一个人来，也并不是难事。
他正在想着留几人在前面门口，他溜到后面去呢，门外大道上一盏灯笼慢慢走近，荆午阳一喜：“我师父来了。”他率先迎了上去喊道：“师父。”
打着灯笼的那人哎地答应了一声，边走近边道：“客官这么客气，在下可受用不起。”等这人走到近前，是一个挑了食盒的店小二，原来是方进石柳如眉二人在前面酒楼订了不少酒菜，店家让这小二哥给送过来了，这店小二乐观风趣，见有人喊着师父迎了上来，就讨点便宜答应了一句。
荆午阳一看不过是个店小二讨了他的便宜，心中怒火马上点燃，冲上来道：“你让谁喊师父的？”
店小二慢慢地道：“年轻人不必火气大，是你要喊的又不是我让你喊的。”这店小二也是嘴欠，还要摆出一副教训年轻人的态度，荆午阳气冲上头，抓住店小二的衣襟叭叭打了他两记耳光，店小二给打的眼冒金星，可是看他凶狠，只是捂着脸再不敢说话。
方进石实在看不过眼了，松开柳如眉的手走上前来：“他不过是个给我送东西的店家小二，荆少爷何必动这么大的火呢。”荆午阳稍稍火气消了消，他此时也感觉理亏，退了开去，方进石安慰了这店小二两句，还拿了一些钱额外给他，店小二感激的捂着脸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偷眼恨恨的望了两眼荆午阳。
方进石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走入大门，向董仲孙的几位兄弟道：“几位只怕还没吃饭吧，我这买了不少酒菜，哥几个到里面一起随便吃点？”
其中一人道：“谢过方官人，我们几个刚刚吃过了。”
方进石道：“那我就不再跟几位客气了，几位就守在门口等董统领过来。”他交给柳如眉一个食盒，自已提了一个就要往里面走，荆午阳抢上来挡住他道：“两位就在这里吃吧。”
方进石道：“这里怎么吃？”
荆午阳指了指大门口迎面墙后不远的石桌道：“就在那里。”
方进石更觉得讨厌这个少年荆午阳了，好似把他们两人当成囚犯一般看管了起来，他把食盒拿到石桌处，对柳如眉道：“你把这些先拿出来摆好。”
柳如眉也提了另外一个食盒过来，打开里面的酒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方进石走到大门处，荆午阳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方进石没好气地道：“我本想外出，现在外出不了了，我把马车拉回来不成么？”
荆午阳没有说话，方进石到了门口，把停在外面的马车拉了回来，停放马车的车棚离大门很近，方进石把马车停放好，荆午阳走过来，打开车门往里面瞧了瞧，方进石气了道：“荆公子，要不要我把灯拿过来，好让你看个清楚。”
荆午阳没有说话，和他一起来的另外一人也觉得他过分了些，喊了一句：“午阳，过来坐一会儿。”荆午阳这才走到大门口，和其余三个同伴站在一处，少年人不懂规矩少了礼数，人情世故照顾不到本也正常，可是方进石觉得这个荆午阳也太过于自我，不给别人面子。
方进石停好马车，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到后面西院看一看崔念奴是否还在，至少要弄个大的响声出来引起她的注意，知道有外人来了，让她找地方躲起来，他走到石桌处正在想主意，门口一名董仲孙的同伴低喊道：“董大哥来了。”
方进石暗暗叫糟糕，抬头出门望去，大道上一灯火由远及近，一个大汉前面走着，一个妇人提了一个灯笼后面紧跟而来。
荆午阳大步迎了上去，喊了声：“师父，师娘。”另外三人也称他们大哥大嫂，方进石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装作高兴的样子拱手道：“董统领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只怕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董仲孙笑道：“谁会不让你吃饭了，你这不是摆上了么？”
方进石道：“是你的兄弟还有你的徒弟，这么冷的天，非要我这此处吃饭，把我看管起来了，之前还想掳走我的女人，幸亏我发现及时，要不然事可大了。”
董仲孙一皱头，转回头对他兄弟和荆午阳问：“怎么回事？”
荆午阳刚要上前回话，董仲孙不理他，回头对方进石道：“只怕有所误会了，我让我徒弟向你赔礼道歉。”
他为人处世虽然有时也很简单鲁莽，可是比荆午阳可是强太多了，一下子就堵住了方进石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董仲孙向荆午阳道：“方官人是我表妹的丈夫，也算是你的长辈，还不向方叔叔赔个不是？”
荆午阳很听他的话，上前拱手道：“方才行事有些鲁莽，还请……还请……方官人见谅。”他见方进石年纪也不大，这方叔叔就叫不出口，就改称方官人了，董仲孙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什么方官人，叫方叔叔。”
荆午阳这才极不情愿地叫了声：“方叔叔。”
方进石把柳如眉让到身前：“董统领，这位姑娘是崔姑娘么？”
董仲孙看了看柳如眉道：“当然不是，她是你带过去会宾楼中三位中的一个么？”
方进石拐过柳如眉的脖子，搂着她的肩头得意地道：“不是，这是我新得的，那三个是旧人。”
柳如眉抬起头望望他不说话，手在身后在他后腰上狠拧着，方进石脸上表情不变，依旧笑嘻嘻的，董仲孙望着他道：“方兄弟好艳福，我可是远远比不了，这是拙荆周氏。”说着话也把他的妻子让了出来。
第475节 阁楼烛光
董仲孙的妻子周氏朴实无华，看上去也只是个寻常的乡间妇人，方进石和周氏见礼，称她为董大嫂，董仲孙道：“我这浑家伺候耶律三小姐多年，我虽然不敢有十二分的把握崔念奴就是耶律三小姐，她却一定不会弄错的。”
方进石明白，董仲孙把他妻子也带过来，一方面是确定崔念奴的身份，另外一方面有他妻子这个女人在，他们掳走崔念奴往西而去，一路上有个女人也确实方便许多。
方进石故意笑道：“崔念奴不是让董统领上次带走了么？你们这五六个人又前来我家里，这又是什么意思？
董仲孙嘿嘿两声：“方公子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进石一怔，继续装糊涂：“董统领这是何意？我家的院墙这么高，董统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吓得我家的女人们都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还想让我怎样。”
董仲孙在他面前踱了两步，盯着他道：“你当真不知？”
方进石面色不变，回答道：“以董统领来看，我应该知道什么？”
董仲孙看不出他脸上表情异样，也不能判断出方进石有没有说谎，他只好实话实说：“我带着她实在不太方便赶路，就把她关进你家酒窖里了。”
方进石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惊呼道：“关进我家酒窖？”
董仲孙认真地点了点头，方进石想说，“那就过去一看就知。”可是又想到酒窖距离崔念奴居住的西院很近，崔念奴要是不知道董仲孙一行人前来，还亮着灯，那就糟糕了。
他正在想着如何措辞，董仲孙在他肩膀上一拍：“那就烦劳方公子和我们一起前去瞧瞧她还在不在。”
方进石道：“几位尽管前去就行了，我家里此时没有别人。”
董仲孙揽了他的肩头，亲热模样的道：“这是你家里，你不在场怎么能成，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方进石无奈，只得和他一起进了大门，他本想着柳如眉可以借故溜走，至少停在大门口等候，谁知走了一段路，偶尔回头，柳如眉却一直跟着前来。几人很快走到西院的墙外，这院子墙有些高，看不到里面是否亮灯，方进石忽然高声回头对柳如眉骂道：“贼婆娘，你跟着来做什么？”
柳如眉明显愣了一下，忽然被骂的有点不知所措，方进石接着骂道：“看见你就心烦，还不快滚回去。”
柳如眉挨了他的骂，并不生气，答道：“我跟着你怎么了，我也想看看你的酒窖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个女人。”
方进石一直觉得柳如眉是个聪明的女子，没想到今晚好像一点也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有些烦躁了道：“你赶紧走吧，我一时一刻也不想看到你。”
他骂得凶，柳如眉反而走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挽了他的胳膊道：“你越赶我走，我就越缠着你。”
方进石挣了一下将手臂从柳如眉双臂间抽出，柳如眉飞快地又重新抱着他的手臂，这次抱得更紧，方进石回头对董仲孙道：“你看，我这个女人的脸皮有多厚。”柳如眉不以为忤反而脸上笑嘻嘻的，董仲孙的妻子周氏在一旁道：“应该说你真是好福气才对。”
几人路过西院的院门口，方进石从门缝里看里面并无一点灯火明亮，心中稍稍安定，他这般大声说话，就算崔念奴在里面，也应该机警的躲藏起来了。
几人走到磨盘房门口，方进石道：“你们下去瞧一瞧，我就不下去了。”董仲孙招呼一下，领着两个兄弟举着灯笼下到磨盘房下面的酒窖中查看，方进石靠在旁边的栓马柱上，对柳如眉道：“你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的。”
柳如眉吃吃笑道：“不知道，你来教教我？”
方进石道：“那你先让我亲个嘴，我再教你。”说着话低头去找她的脸亲，柳如眉笑闹躲闪着：“不让，不让……”
董仲孙的另外一个兄弟看他和柳如眉这般肆无忌惮的调情，就走到远处躲开，少年荆午阳害羞地背过身去，却又不舍得扭过头来瞧上一眼，董大嫂察觉了，推了他一下：“到里面帮你师父照看着。”
荆午阳这才也有些不舍地走入磨盘房去，方进石抱了柳如眉的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你傻了，找机会溜走，到我们买酒那里等我。”
柳如眉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离开他一步拢了拢弄乱的头发道：“我怕什么，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
方进石想要说什么，董仲孙几人已经从磨盘房里走了出来，他只好作罢。
崔念奴此时自然不会在酒窖里了，方进石迎上前问：“怎么样，崔姑娘还在不？”
董仲孙瞟了他一眼：“在不在，你心里清楚得很。”
方进石双手一摊道：“我怎么会清楚，董统领若真是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董仲孙沉吟片刻然后道：“你们先四下找一下。”他手下几人答应一起，就要分开搜索。
方进石赶紧道：“董统领，你们这样过分了些吧。”
董仲孙道：“我们大老远地赶来，总不能这么就空手而回吧，方公子见谅，若是打碎了什么东西，我照价赔给你。”他将手一挥，手下几人就四散而开前去各房间搜索，方进石想要阻拦估计也阻拦不了，只得任由董仲孙他们去搜索，不过他这里面积很大，房屋也不算少，黑夜之中不熟悉地形的人想找一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也并不太容易。
董仲孙望了望磨盘房，对荆午阳道：“你上到上面去，支起耳朵仔细听听，看看有无动静。”荆午阳答应一起，转身要走，董仲孙低声吩咐：“看着那男女，别让他们耍花招。”荆午阳嗯了一声，去上了磨盘房的屋顶，董仲孙是怕万一他们前面搜索着，崔念奴真快要被找着的时候，和他们捉迷藏。
董仲孙又对其妻道：“你到大门口守着，别趁机给走了。”董大嫂答应一声，走向大门，董仲孙安排妥当，领着他的三个兄弟，亲自四处去找。
荆午阳站在屋顶上，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远远的能看到底下拴马桩处的一男一女，时而靠在一起，时而分开，月光下虽然看不清楚，依稀可辩那个男人方叔叔似乎搂抱着那个女人去亲她，那个女人躲来闪去的好似不愿意，可是两人分开时她也不逃走，两个在那里低语着嘻嘻笑闹，荆午阳听得心烦气乱的，内心中对这位方叔叔羡慕的不得了不得了。
方进石背靠在栓马柱上，柳如眉靠在他身上，他此时也不清楚崔念奴是否已经离开这狄青大宅，想要离开又觉得万一董仲孙真的找到崔念奴，他还可想想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是不行，可他又不能阻止董仲孙他们搜寻，柳如眉看他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转过身抱了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边上道：“你悄悄告诉我，你把他们要找的那位姑娘藏哪里去了。”
方进石低声道：“我哪里知道，我猜想她早就离开了。”
柳如眉吃吃笑道：“我才不信，你悄悄告诉我，我帮你不让他们找到。”
方进石道：“我真不知道。”柳如眉松开他的脖子，靠在他身边，悄悄地掀起他腰间衣服，把手伸到他后背拿指甲轻轻划他的肌肤，借机来调戏他，方进石给她撩拨的转身去抱了柳如眉后腰，柳如眉嘻嘻笑着给他抱着，如同全身长满了虱子扭来扭去，任他又搂又抱，等他想去亲嘴时，柳如眉却又死命躲闪挣脱逃开，方进石心中有事，也不和她计较，等稍稍平复一会儿，柳如眉又过来靠在他身上去挑逗，只是怎么搂抱都可以，就是不能亲她。
过了好久，董仲孙三人才搜索完毕回到这里，方进石松开柳如眉站直站好，荆午阳也从屋顶上下来，方进石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一无所获，不过他还是上前问了一句：“董统领，可找着崔念奴？”
董仲孙看着他道：“你要是提前把她藏起来，我们肯定找不到。”
方进石呵呵一笑：“我犯的着为了一个歌伎乐女，而既得罪金国人，又得罪董统领你么？”
董仲孙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你了。”
方进石伸臂搂过身边的柳如眉腰间，笑问：“你看我是身边缺少生得美貌女人的人么？”说着话快速的在柳如眉唇间亲了一下，柳如眉闪躲拒绝了一个晚上，也坚决未让他亲到，此时猝不及防的正认真听他说话，却给他一下子亲了过来，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柳如眉又羞又气，举了双拳连在他胸膛擂了四五下，方进石握住她一只手腕，另外一手搂过她的腰间，柳如眉伏在他的怀里，羞的再也抬不起头来。
荆午阳眼见这一切，对方进石又是羡慕又是妒恨，心中想着如果此时能够取代方进石，让这个美貌的女人倚在自已身上那该有多好。
董仲孙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了声：“走吧。”他带着兄弟转身要离开这磨盘房这里，荆午阳又恨恨地望了一眼不远处依旧搂抱着的男女，转头也往外走，他走了两步，猛然抬头手指远处道：“快看，那里有灯光。”
方进石几人听他这话，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不太远的地方的一处阁楼果然有昏黄的灯光，似乎还能看到有一个人影在灯火下活动。
此处是方进石家的北院，董仲孙他们刚刚搜索过不久，方进石也觉得奇怪，崔念奴并不住在那里，就算是她躲藏在此，也一定是等的很久以后，甚至根本不会点起灯火。
第476节 让你吃些苦头
荆午阳马上撒开腿就要往亮光的北院奔去，董仲孙拉了他一把道：“做事别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脚步轻一点。”
荆午阳赶紧慢了下来，董仲孙带着他的兄弟们把北院四个角落成合围之势，慢慢地靠近，方进石拉着柳如眉的手也跟了过去。
阁楼上的烛火忽然熄灭了，静悄悄地再无动静，应该屋内的人已经发现了有人靠近，董仲孙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他站在院中喝问道：“里面是谁，请出来相见。”
里面却依然安静，董仲孙皱了眉头，接过荆午阳手中的灯笼，持刀拾级而上阁楼，他刚走到楼梯转角处，斜里飞出一截软鞭，一下子将他手中的灯笼打碎，跟着窗户一响，董仲孙喊道：“截住他。”
荆午阳眼见一条黑影从阁楼窗户闪出，拨刀在手喝道：“往哪里走。”举刀上前要将这黑影拦截下来，突然一条黑蛇一样的东西飞到眼前，荆午阳侧身闪避，却给那黑蛇的的尾巴扫中，荆午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赶紧闪开，那条黑影手中软鞭在屋檐上一卷，借力腾空连续两个起跃，很快的掩入夜色中不见了，这几下动作奇快，董仲孙的兄弟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逃走了。
荆午阳的眉毛脸上红红的一条鞭痕，董仲孙走过来问：“伤得怎么样？”
荆午阳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这人身手敏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董仲孙沉着脸道：“上楼去看看。”几人登到阁楼上，点燃灯火，里面一切平常，没有任何疑点。
董仲孙对方进石道：“方官人，你看可丢了什么没有。”问他方进石也不知，他又不在此居住，只是茫然地摇摇头道：“没有丢什么东西，估计是想来偷东西了，还没有偷成功就让各位发现了。”
董仲孙苦笑道：“这盗贼身手也太好了点。”是不是盗贼他并不关心，知道逃走的绝不是崔念奴就行了，几人在阁楼呆了一会儿，下楼重新来到院子中，方进石道：“几位搜也搜过了，崔姑娘确实不在我家里，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董仲孙沉思了片刻后道：“还有一事想请方官人帮忙，就是明天帮我打探一下，完颜娄室伤势如何，是不是还在汴梁城中，只要他还没有离开，就还有机会。”
方进石笑笑道：“听说完颜娄室暂时无碍，应该是死不了的，上次董统领给他这一剑没刺死他，以后下手可就困难多了，他走没走我不知道，不过完颜兀术梁王爷就一定没走，今天他还来过这里。”
“梁王来过这里？”董仲孙微吃一惊，“他来做什么？”
方进石道：“他说会宾楼一行惊吓到我的家眷了，前来陪罪，顺便请我吃饭。”
董仲孙道：“看来梁王对你还很器重，他来这里，没发现崔念奴？”
方进石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崔姑娘早就不在此处了，梁王要是知道崔念奴曾在我家里关过，肯定不会再对我如此客气。”
董仲孙点点头：“说的也是，崔念奴也必然会跟着梁王走的，这个梁王行军打仗之能平平，就算是刺杀了他，对金国来说也损失不大，要不然也是个机会。”
方进石道：“行军打仗固然重要，这位梁王另有别人没有的本领，以后对金国来说，作用只怕不亚于完颜娄室。”
董仲孙道：“什么能力？他礼贤下士之德？”
方进石道：“完颜宗弼目光独到，看人还是很准的。”
董仲孙不由笑了：“他若是看人很准，完颜娄室就不必挨那一剑了。”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方进石尽管不太认同，也辩驳不得，于是就闭嘴不言，董仲孙道：“好了，看来崔念奴果然是已经走掉了，今晚太晚了，我们就在你家中客房休息一晚，明天再做打算，方官人，你看这可使得？”
方进石当然无法拒绝，只好道：“董统领随意就是。”
柳如眉忙道：“你得送我回去。”
方进石道：“董统领，我送她回去成么？”
董仲孙奇怪的道：“她不是住在此处的？”方进石道：“她爹娘不同意她和我好，偷跑出来的，不能在此过夜的。”
董仲孙莞尔一笑：“方公子好本领！”他这话就是同意了，方进石虽然有些气，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暂时离开最好不过了，他和董仲孙几人一起来到大门口，董大嫂一直守在门口，看他们过来就上前询问，方进石到了摆着饭食的石桌前对柳如眉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柳如眉着急地道：“还吃什么，赶紧把你的马车赶过来，再晚回去爹娘肯定把我的腿打断了。”方进石看她配合得当有点满意，觉得两个人终于有了点默契。
方进石套上马车拉马过来，柳如眉上了马车，方进石对董仲孙道：“我家里无人，只有一个看门的，董统领请自便，那些吃的东西也留给你们。”
董仲孙道：“多谢方官人的信任，若是家中丢了什么东西自管找我。”方进石虽然有些觉得他不讲面子，不过也觉得他的品行应该还行，就没再多言。
方进石拉着马车到了门外，纵身上了前面赶车，虽然他想早点离开此处，夜色中他也不敢走快，他又想到，董仲孙他们还留着旧宅，说不定他们还不死心，害怕黑暗之中搜索不到，等天亮了再寻一次，怪不得让董大嫂一直守在门口不离开。
方进石虽无十足肯定的把握，可是感觉崔念奴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
他赶着马车一路前去柳如眉的辉月楼，走了好久来到了正阳街的桥上，远远看到桥对面来了一二十名官差，方进石知道这些是开封府衙门巡夜的差人，此时天色已经非常晚了，宵禁的时间到了，正阳街又是临近皇城，管的很严，若是以前，方进石必然心中担扰，因为他以前刚来开封城时，曾经因为宵禁被关了一个晚上。
方进石停下马车，对坐在马车里的柳如眉道：“遇到巡夜的官差了，把我马车里的腰牌取出来给我。”
柳如眉问：“腰牌在哪里？”
方进石道：“就在马车门口的方格里。”
第477节 开封府官差
片刻之后，马车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拿着腰牌向方进石晃了晃，方进石玩心大起，把这只手和腰牌一齐紧握住，使劲地用力捏了一下，车里的女人痛的哎哟一声，握拳隔着车帘在他手背上打了两下，生气的把腰牌丢在他旁边。
方进石捉弄她成功，得意之间，弯腰把腰牌捡了起来，这腰牌是皇城司的铁牌，赵楷之前帮他弄的，皇城司不仅是保卫皇城大内的机构，也是大宋朝的情报机关，在京城无人可以轻视。
那些官差走了过来，有人喝道：“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在街上行走，不知道宵禁了么？”
方进石跃下马车，想看看这中间有没有认识的人，他之前在开封府仓曹中做过一段时间，也认识一些人，一瞥之下见骑着马的官差头领以前在一起喝过酒，方进石记性不错，赶紧向这人打招呼：“猴大哥，我是仓曹的小方，和你一起喝过酒的，你还记得我不？”
那个官差头领从马上跳下来，走了过来道：“当然记得，不过我的姓不念猴，念缑，名叫缑弘德。”
方进石呵呵笑着道：“你也知道我才疏学浅，不过这次缑大哥说给我听，我必然记得，以后绝不会错了。”说着话把腰牌递上，缑弘德接过随意看了一眼，道：“是皇城司的牌子，听别人说原来仓曹有个姓方的同僚一步登天，做了苏杭应承局处置副使，想来就是方官人吧。”
方进石道：“这事也传得太快了点，不过是个闲职差遣，哪里敢称之为一步登天。”
缑弘德赶紧把腰牌交还给他，重新行礼道：“见过方置使。”二十几个官差一见他行礼，也都一齐拱手，按说这开封府的官差见多识广，一个从五品的外官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可是都听说他所以升的这么快，自然是有关系后台的，行个礼又不少点什么，也许能巴结上呢。
方进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官威”心里有点得意，连说“客气，各位客气了。”缑弘德见礼后，道：“方置使真是辛苦，忙公务要忙到这个时辰，怎么亲自赶车，仆从车夫哪里去了？”
方进石道：“闲来无事，想独自赶车玩一下，就让车夫回去了，不瞒缑大哥，先前在外地瞧中了一个女子，想买来做个偏房小妾，怕是正妻不允，所以才亲自赶车夜半回来，就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传到妒妻那里去。”他知道开封府官差既然拦上了，不论大小官员按规矩一定是要瞧上一眼马车里面的，就提前编个瞎话，免得再费口舌解释。
“你叫我大哥，我可不敢当。”缑弘德笑着道，“方置使花了多少钱买的，要是价格不贵我隔天也去买一个，我家里的那个，我实在有点受不了了。”缑弘德见他没有架子，说话风趣有意思，就也和他开起玩笑来，好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说不定以后这位从五品的处置副使，可以提携一下呢。
方进石哈哈笑着道：“一点也不贵，不过花了一头毛驴的价格而已。”
缑弘德笑着道：“这么便宜，我都想也买一个呢，只是不知这头毛驴的价钱，能买个什么样的，我瞧瞧新娘子成么？”
方进石知道必然要给他看过才能放行，他也不在意柳如眉被别人看到，就答应道：“看就看了，就是别说出去让我家里的知道。”
缑弘德道：“方置使但请放心，我的口严得很。”他说着走到马车前去掀车帘，另外一个官差跟上去偷看，缑弘德瞪了他一眼，这官差就赶紧离开了，缑弘德掀开车帘往里看了看，然后走了回来，方进石笑眯眯的问道：“如何？我买的这位可值一头驴价？”
缑弘德抹了一把脸道：“方置使可是赚得太大了。”
方进石心中得意，拿了一小锭银子出来道：“各位天气有些凉了，拿去喝酒。”众官差一见有钱，纷纷夸赞说他好话，方进石道：“各位兄弟如果有空，就多到我旧宅那里转转，总有些小偷去偷东西，我回头请大家再吃酒。”
缑弘德忙问明了地点，方进石给这些官差详细说了，官差们本来巡夜是份内事，既然另外有银子买酒喝，自然是高兴地去了，缑弘德跨上马对方进石道：“方置使风流快活一箭双雕，可也别闪着了腰。”说着哈哈大笑着去了。
这些官差大多都是低层的粗人，说话真是粗野，方进石收好腰牌，跃上马车，赶车前行，又走了一段，看到前面有家酒楼还亮着灯，方进石想起这家不就是金满楼么，他刚来汴梁时吃的第一家豪华气派的酒楼就是金满楼。
也只有金满楼这样的酒楼敢在这半夜还亮着灯开着门，方进石把马车停下来，转头对车里的柳如眉道：“这里还有家酒楼没关门，是上去吃点东西，还是买东西带着走？”
柳如眉道：“这么晚了，买点东西带在路上吃，我快要饿死了。”
方进石答应一声，去到金满楼上向店家买了一些甜品，两笼蒸饼，他提着下来，把蒸饼放在车帘门口道：“拿进去吃吧。”
车帘中伸出两只手来，每只手拿了一个蒸饼取走了，方进石不由大奇，感觉好像两只手都是女人的右手，他掀起车帘布往里一看，不由惊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只见车厢里面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柳如眉，另外一个居然是崔念奴。他一路行来，都没掀起车帘看一下，此时看到柳如眉手上戴着玉镯，崔念奴没有，给他递腰牌的肯定是崔念奴了，只是当时并没有去想。
崔念奴拿着一个蒸饼看着他道：“我当然是在你家里的时候就上来了。”
方进石一下子明白了，董仲孙几个人搜了几次也没找到她，原来崔念奴就躲在门口的马车里，因为之前荆午阳还特意看过他的马车，第二次就不会再去仔细重新查看。
第478节 崔和柳
“你居然还没有离开。”方进石说道，他忽然明白了缑弘德刚才说他“风流快活一箭双雕”的意思了。
“你以为我不想，脚痛得走不得远路。”崔念奴坐在马车边上，手拿着蒸饼吃相不雅，“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我就躲起来了，后来想出门去，那个女人堵在门口，我只好躲在马车里了。”
“董仲孙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说好最快三天，最迟五六天，跟着这么快就回来了。”方进石道。
崔念奴道：“他这是在骗你。”
方进石转头向柳如眉问：“你上马车时看到里面有个女人，你为什么也没吭声？”
柳如眉瞪了他一眼，仿佛他问这个话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出声，我又不是傻子，肯定猜想到了，她就是你想保护的崔姑娘。”
“她就是半耳娇娘崔念奴。”方进石向柳如眉介绍崔念奴的时候，柳如眉并没有半点惊奇的样子，这让方进石有点疑惑，柳如眉转头对崔念奴道：“我叫柳如眉，是他的一个亲戚小妹。”
她这个话同样让方进石感到疑惑，柳如眉回头向方进石道：“哥哥，崔姑娘我应该是叫姊姊还是妹妹？”说着向方进石眨了眨眼睛，方进石觉得她对崔念奴有点小心机，他既不知道崔念奴多大了，也不知柳如眉年纪，只好道：“我也不知道，你等下自已问问她。”
柳如眉答道：“好。”她扶着崔念奴的肩膀又道：“你长的真好看，我从未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女子。”这个话也并没有恭维，是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崔念奴向她低笑笑：“你也很好看啊，他没天天夸你么？”
柳如眉看了一眼方进石道：“他哪里顾得上夸我，家里藏着一个这么美貌的姑娘都不告诉我，害得我刚才差点被那些恶人当成你，把我掳走了。”
崔念奴略有愧疚地道：“真是对不住你，让你受惊了。”
柳如眉大度地道：“也没什么，我哥哥想保护你，我自然也是站在他这一边。”
崔念奴道：“还是要谢谢你。”
方进石这时才插上话：“这东西够吃么，我以为只有一个人，就没买那么多。”
柳如眉大声道：“这一点点那里够了，我都快饿死了，跟着你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买的东西也让你留给那几个恶人了。”她转头对崔念奴问：“我看你也挺饿的吧。”
崔念奴笑道：“我比你还长时间没吃东西。”
柳如眉催促道：“快去快去。”
方进石又转身前去，又足量地买了些好吃的点心甜点下来，柳如眉接过去，又将一些分了给他，崔念奴道：“你也很体贴关心他的嘛。”
柳如眉道：“不是，这些我看你不爱吃，我也觉得难吃，就赏给他，我打发叫花子呢，谁让他胡说八道，说我们是一头驴子的价钱买回来的呢。”
崔念奴笑道：“他不知道我在，他是在说你，可没说我。”
方进石捡了一块蒸饼叼在嘴里，他跃上马车，赶车前行，听得后面柳如眉道：“那你是他多少钱买回来的……”两个女人在车厢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有时还格格的笑，仿佛崔念奴的心情也大好起来，这让方进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女人刚刚认识，就可以有那么多的话说，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话的。
到柳如眉的辉月楼还是比较远的，要穿过大半个汴梁城，方进石赶马车到了辉月楼前面的大门楼处，此地他已经来过两次，道路熟悉，花鸟集市此时间早已没有人了，方进石下车拉着马来到那家卖家具的店铺前，店铺还透着灯光，方进石上前刚拍了两下门板，门一下子就被打开，里面一个汉子探出了头，方进石说道：“柳五姑娘回来了。”
那汉子赶紧回头喊了一声：“快去告知李头领，主上回来了。”
方进石回到马车前，柳如眉轻轻跃下马车，崔念奴脚上有伤，下车不太方便，方进石忙得上前要去扶她，崔念奴把脚缩回来，板着脸道：“一边去。”
柳如眉走上前去低笑了道：“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了，我来扶你。”崔念奴扶着她的肩头小心地从马车上下来，道：“他这人手贱得很，总喜欢占人便宜。”
柳如眉道：“你给他占了多少便宜了？我不相信他没抱过你。”
崔念奴回敬她一句：“我相信你一定是没有被他占过便宜。”
柳如眉呵呵笑了道：“你忘记了，他是我哥哥，怎么可能会占我便宜呢，再说了，兄妹之间那也不叫占便宜。”两个女人在马车上还没说够，下了马车还在说个不停，好似短短时间，她们的关系已经亲如亲姐妹了。
说话间，家具店中蹿出二三十名大汉，还有两三名丫头，站在店前围了一圈，崔念奴微微吃惊，柳如眉回过头来，问离她最近的一个大汉道：“李霸冈呢？”
那人恭敬地躬身行礼道：“回主上，李头领带人出去找你了，已让人前去传话，告诉他主上已经回来了。”
柳如眉点了点头，对丫头们道：“扶这位崔姑娘进去，她脚上有伤，小心一点。”丫头们答应一声，立时有人前去搀扶。
柳如眉走到门口，发觉方进石站在原地没动，她转身回来道：“你傻站着干什么，把马车交给他们，他们会安置好的。”
方进石道：“这么晚了，我还是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看你们。”
柳如眉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把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姑娘交到我手上一点都不担心。”
方进石道：“我担心什么，你我还信不过吗。”
柳如眉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朵边上小声道：“你就不怕我醋意大发，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周围还有一圈她的属下，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和方进石咬耳朵，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看法。
方进石刚要说话，听到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他抬头看去，只见李霸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目光中有些异样，似乎豹子看到了猎物一般的神色。
柳如眉听到咳声，也转过头来，李霸冈看到她，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下，目光马上低了下来，连他的头也低了下来，拱手弯腰道：“见过主上。”
第479节 绵羊狼和老虎
柳如眉吩咐道：“把方公子的马车放到后面去，准备一些热酒菜来。”
李霸冈答应一声“是”，安排人把方进石的马车拉到后面，方进石无奈，只好跟着走进辉月楼，李霸冈紧追几步追上柳如眉，在她身后道：“主上午时外出，现在才回来，不何到哪里去了。”
柳如眉停下来看看他，道：“我去哪里，要向李头领禀报是么？”
李霸冈赶紧行礼：“不敢，主上突然不见踪影，可把我等属下急死了，几乎派了所有人外出寻找，我还严令找不到不许回来。”
柳如眉淡淡的道：“大伙儿辛苦，让他们赶快都叫回来吧。”
李霸冈道：“已经通知下去了。”
柳如眉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李霸冈又追赶上前陪着小心道：“主上下次再外出，最好说上一声，这里是汴梁城，不比其他地方。”
柳如眉依旧平淡地说了句：“再说吧。”
李霸冈站在那里不再跟着，重重叹息了一声，摸了摸自已的头皮，甚让人觉得无奈。
走过拐角处来到花径，方进石看李霸冈未跟上来，四下无人，追赶上柳如眉小声道：“这是你的不对了，这些人突然不见了你，找来找去找不见，还不得让李头领给骂死。”
柳如眉停下来盯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在教我如何管教属下？”
方进石忙的道：“不敢，我也只是这么随口说说而已。”
柳如眉正容道：“你说得对，确实是我的错，我很乐意让你好好教我，四海商号那么多人，那么多的杂事，还不停有人给你使坏招，你都应付得当，蔡孟那么狡猾多变难应付的一个人，最后还求着和你和解，真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方进石微笑道：“我的事你什么都知道？那是我破罐子破摔，光脚不怕穿鞋的，胡搅蛮缠没办法的办法，他是怕了我一拍两散大家都别玩了，并不是真的对我没办法。”
“说得好听一些，那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柳如眉纠正他道，“肯定也不是所有的事都知道，以后你有时间给我都说一下，不过你在西北之时的事大都知道，解会盟山之围，领着张宗鄂部下渡河偷跑，水淹金兵让云内州解围，都让我十分服气，对你崇拜的不行，一心想跟着你学。”
方进石呵呵笑了道：“所以你就跑到汴梁城，找我大哥买布，学着我做生意。”
柳如眉道：“这……你也能想得到，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想想都可怕。”
方进石一怔：“只要不是傻的，是个人都很容易想到的，我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是你想法太多，觉得我很厉害，深陷其中不知深浅。”
柳如眉走到花丛前，伸手拈了一朵花，撕着花瓣道：“不是不知深浅，是不能自拨，我也很愿意整日沉溺在你给挖的泥潭里，永远不要出来最好。”
方进石想了想道：“你今天跟着我大半天，觉得我表现如何，和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好汉比之如何？”
柳如眉抬眼望天仔细想了想道：“还行，没有特别好的地方，也没特别不好的。”
方进石道：“就是了，我遇到强硬的人，麻烦的事情和其他人一样，也是束手无策任由摆布，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扭转乾坤的计策手段，还统统都让我想到了，你觉得我的厉害，可能不过是我运气比别人好一点，正好遇到个傻子而已。”
“你说的傻子，可是说我么？”柳如眉侧头对着他，故意做出傻傻的表情来，方进石忙道：“你明知我说得是别的，却给我转移到你身上。”
“我何尝不是一直想在你面前做个傻子。”柳如眉丢掉花朵，走到他身前向前一跃，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跃到他的身上，双脚夹着他的腰间在后背勾着不让自已掉下来，“我不想太主动，让你觉得我太轻浮，你就不会珍惜，却又不敢不主动，因为我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我怕我会后悔曾经不主动。”
方进石搂着她的腰间，低语问道：“什么时间太少了？”
柳如眉低声道：“不要问……”说着低头主动地去亲吻他，方进石浓浓地和她亲了片刻，觉得这里怎么说都是小路，有人过来总是不好，就松开了她的腰间，柳如眉意犹未尽却不肯松开他，低声问了句：“干嘛松手？”
方进石无奈道：“别是有人走过就不好了。”
柳如眉又主动亲了他一下才从他腰间下来，拢了拢自已的头发道：“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跟过来，就算是看见了谁敢说一句我把他舌头拨下来，这里我最大。”
方进石笑了道：“好吧，你最大。”
柳如眉也笑了道：“你在的时候，你最大，我是小绵羊你是大灰狼，我只能颤颤惊惊抖抖缩缩地伏在你的脚下，生怕你一口吃了我。”
方进石一吐舌头：“这么凶残，我还是不要做什么大灰狼了，做个山羊就好了，可以陪着小绵羊，或者做个猎狗，保护着小绵羊。”
柳如眉道：“那可不成，我宁愿你做个凶残的狼，一下子吃了我，你家的照壁上不是画着个老虎么，要么你就做个下山的猛虎，不饿的时候就带着小绵羊愉快的玩儿，实在是饿极了也找不到别的吃的，吃了不绵羊它也愿意。”
方进石已经深深觉得她的想法和别的女人完全不同，就试探着问道：“为什么陪着小绵羊的山羊和保护小绵羊的猎狗你不喜欢呢？”
柳如眉道：“因为它们没有攻击性。”
方进石不由地吸了一口冷风，柳如眉并没有感觉自已的语言有什么问题，她转身过来，双臂抱过方进石的头，把他的脑袋拉低，用自已的头顶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说让别人觉得你厉害，需要两个先决条件，一个运气比别人好一点，一个需要个傻子，如今傻子有了，就看你的运气了。”
方进石低笑道：“好像我的运气也不会太差。”
柳如眉用手抚了他的脸道：“你的运气简直好到天上去了，要不然也不会遇到我这样一个这么傻的女人。”
方进石又觉得她此时甚是可爱，忍不住又去紧搂她的腰间，柳如眉格格笑道：“你不怕有人路过了么？”方进石道：“你都不怕，我怕个何来？”说着要去亲她，柳如眉躲闪着低低笑道：“我现在害怕了，你再这样我就大声喊人了。”她虽然扭来扭去的，挣扎的却一点也不激烈，也不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只是左闪右躲了两下，所以方进石很容易的就亲到她的唇了。
稍稍平静，柳如眉退后几步，用衣袖抹了唇上的口水笑道：“我的人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他们的主上让人欺负成这样，连一个人也不出来救我。”
方进石道：“你不喊他们自然就不知道了。”
柳如眉眨眨眼睛：“我喊了，你没听到么？这么晚了，估计他们都睡着了，这才让你对我肆无忌惮动手动脚。”
方进石摇摇头道：“我没听到。”
柳如眉跳上一个花盆之上，然后道：“我站得高一点喊叫，这样他们就能听到了。”她清清嗓子，对方进石道：“我喊了啊，你可要逃得快一点，要不然给他们抓住，可要吃点苦头，我也救不了你。”
方进石随意道：“你喊吧。”
柳如眉高喊了声：“来……”方进石没料到她真的喊，吓得手忙脚乱拉她下来，伸手掩了她的嘴巴，低声道：“你还真喊啊，快走。”拉着她的手腕要逃走，柳如眉低笑着道：“是你让我喊的，我敢不遵命。”
不远处有脚步走传来，有人叫道：“什么人。”
柳如眉喝道：“没什么事的，不许进来。”她的属下听到声音是她，不敢过来，方进石仍旧拉着她的手走到花径的另外一头，这花径距离不短，再进去不远就是她的花厅住处了，柳如眉停步不前，方进石感觉到了，也停了下来问：“怎么不进去？”
柳如眉道：“这里鸟语花香，月光铺地，我想多呆一会儿。”
方进石看看四周道：“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鸟叫。”
柳如眉道：“我说有就有。”
方进石坐到一个大花盆的沿上，笑问：“你……还想亲亲？”
柳如眉瞬间防线崩溃，走过来坐到他身上，搂过脖子道：“你太了解我了，是怎么钻到我心尖里去的。”两个人又是卿卿我我缠绵半响，柳如眉道：“好像很晚了。”
方进石替她稍微整理一下衣衫，柳如眉落地站好，然后道：“只怕你的运气在我这里，会暂时不太好一些时间了。”
方进石奇怪的问：“为什么？”
柳如眉道：“因为我想矜持一下，不能和你再这么下去了，不能让你太容易把我搞到手，至少要让你有一点难度。”
方进石道：“为什么要有难度？怕我不珍惜你？”
柳如眉咬了牙道：“不是，我是害怕我太贪心了，管不住自己，想总是和你在一起，想名正言顺的，那我只能给你做小妾了，我的身份是不能给别人做小妾的。”
第480节 心中那道关
方进石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笑不言。
柳如眉道：“你不问一下为什么？”
方进石笑笑摇摇头：“只怕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给别人做小妾的，何必问了。”
柳如眉道：“若不是为了我这特殊的身份，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心甘情愿的给你做妾，莫说是一头驴的价钱，哪怕是没有钱我也愿意，你打我骂我我也愿意，我妈妈就是个妾。”
方进石不好意思的道：“那是我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柳如眉认真地道：“你知道不，在马车上第一眼看到那位崔姑娘，我的心就慌张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生得那么好看，比我见过所有的女人都好看。”
方进石道：“她要不好看，她就不是崔念奴了，你也很好看，别总是羡慕别人了。”
柳如眉奇道：“为什么崔念奴就一定要好看？”
方进石道：“你以前没听过她的名字？”
柳如眉摇摇头，方进石这才明白，柳如眉久居西北，对中原之事少见寡闻，而且又没有人给她说风月场所逸闻趣事，没听过半耳娇娘崔念奴也属正常。
方进石只好解释道：“崔姑娘名满天下，琴艺曲唱天下无双，要是长得不那么好看，也挣不来这天下第一歌伎的大名声。”
柳如眉道：“天下第一不是李师师么？”
方进石听她这么问，就猜想她肯定还不知道李师师现在已经做了他的小妾，于是答道：“崔姑娘和李师师齐名，号称京城双姝，天下间绝没有比她们两个名气再大的女子了。”
柳如眉点点头：“李师师我知道，早就听过她的大名，还说此次来汴梁城，一定要见见她，请我也开开眼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美貌的女子，谁知道听说矾楼失了火，她也不知所踪了。”
方进石脱口而出：“我隔天带你见见她，了却一下你的心愿。”
柳如眉有些不信地道：“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方进石微笑了道：“我说能让你见到她就一定能办到，你可以相信我。”他见柳如眉提起李师师，他倒是想卖个关子，不急于告诉柳如眉了。
柳如眉道：“我何时不相信你了？你说李师师和崔姑娘齐名，见到崔姑娘，她生的这般美貌，想必李师师至少也和她差不多的，你拼了命的要保护崔姑娘，这才是让我心中慌乱不舒服的原因所在。”
“我这也不算是拼了命地保护她。”方进石道，“崔姑娘也并不是我带到我家里的，她的事等下我给你说，或者你可以直接问她。”
柳如眉道：“我妈妈自小生的也很好看，我爹爹也一直很喜欢她的，后来就不喜欢她了，我爹爹曾经说过，我妈妈什么都好，就是醋意太大了，一点点小事都闹翻了天。自小到大，我妈妈受了爹爹其他女人的气，别的她又争不过，就把火气发到我和我哥哥身上，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挨她的打，罚跪不给吃饭，我爹爹气不过让人把她关起来，过些时候放她出来，她更严厉的对我们俩，我爹爹也没办法，只好冷落了她。”
方进石忍不住拉了柳如眉的手，温柔地道：“想不到你小的时候受了这么多的苦。”
柳如眉又道：“我妈妈自小就对我说，男人真的管不住，哪怕是嫁给一个庄稼汉吃糠受穷，也不要给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做小妾，若是不能做正妻，再好的男人也不能跟。”
方进石不由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叹了口气道：“你妈妈说得再对不过了。”
柳如眉笑了笑：“你唉声叹气做什么？”方进石默然不作声，柳如眉又接道：“我和哥哥自小就不爱听我妈妈的话，她让我向东边去，我偏要往西，她无论如何不愿意我给别人做小妾，若是我中意崇拜的男人，做了小妾又何妨？”
方进石坐在那里，半天才道：“其实你应该听你妈妈的话，她的话并没有错。”
柳如眉凑近到他面前，嘻嘻笑了道：“你失望了？还是生气了呢？”
方进石道：“我哪有生气。”
柳如眉搂过他的脖子，又坐回到他的怀里，笑了道：“那就是失望了，不要失望了，我不听她的话，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向东我绝不会往西不听你的话。”说话间抱着他的头连着亲了几下嘴，然后搂着他的腰间道：“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办法了。”
方进石问：“想什么办法？”
柳如眉在他怀里低笑道：“你坏死了，非要我说出来，自然是好好想办法怎么把我变成你的女人，无论哄也好骗也罢，像强盗头子强抢压寨夫人那样也由得你，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行，一定要又快又狠让人猝不及防。”
方进石道：“我光明正大得不行么？”
柳如眉摇头道：“不行，光明正大的我一定不愿意，你要想出一个恶毒的法子来，逼得我不能不跟着你，离开了你我会活不下去，你要帮我给我勇气过了这道关，过了这道关以后就是平坦的大道了，我会变成你最听话的女人，以后我也绝不会在你面前吃醋。”
方进石道：“是什么样的关？你总要透露些消息给我，否则我这样东猜西猜的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柳如眉道：“告诉你了我怕你就不想再和我好了，也没意思多了，你想知道的我都有答案，只有我的男人命令我说，我才可以说出来，你要想知道这些秘密，必须先是我的男人。”
方进石哈哈一笑道：“这个容易。”说着伸手去拉开柳如眉的衣带，跟着就要去撕她的衣裙，柳如眉抓着裙边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躲到旁边道：“哪有那么容易，你真这样我真的大喊大叫了。”
方进石道：“那我们现在怎样才好？”
“先去见见你的崔姑娘。”柳如眉重新结好衣带，在他面前扭了扭腰身。问道：“我的衣服和脸上妆容怎样？”
方进石不解地道：“很好，怎么了？”
柳如眉道：“我怕你刚才把我的衣服撕扯破掉了也没发觉，让人取笑。”
方进石认真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柳如眉这才放心，她退后一步道：“你走前面。”
方进石听话的起身在前面走，转过廊道就是柳如眉居住的那个花厅了，花厅灯火通明，崔念奴端坐在凳上，旁边一个丫头站着给她奉茶。
方进石迈步走过门槛，正要开口说话，忽觉背后一沉，耳边听到“哎哟”一声惨叫，巨大的惯性让他立足不稳，向前冲了两步一下子扑倒在地，同时倒地的还有后面的柳如眉，原来是她跟在后面，突然助跑起跳跃上了方进石的后背，不想那门楣太矮，柳如眉一个不防额头直直撞在门楣之上，她兴奋开心过头，不想一下子吃了这么大的亏。
崔念奴和那丫头赶紧过来相扶，两个人想笑又不太敢笑，柳如眉抱了脑袋被扶坐在她那张大桌前，好半天缓不过来，方进石也过来低问，柳如眉起初不想让看，还是给他硬掰开手指看了，白净的额头出现了一条红印，方进石忍住笑用衣袖擦拭两下道：“不当紧的，一会儿就没事了。”
柳如眉坐在那里恼恨了道：“都怪你，为什么不蹲下一点。”
方进石委屈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淘气可笑，我背后又没长了眼睛。”柳如眉气乎乎地把桌面上的笔墨抓了丢在地上，她心里着实委屈气愤，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想给坐在屋内的崔念奴看的，她想让崔念奴知道自已和方进石的暧昧关系，又不想表现的痕迹于过明显，只想隐晦的知会她一下。
柳如眉坐了一会儿，额头不太疼了，气也渐渐消了，吩咐丫头带着崔念奴前去西边沐浴更衣，又让另外一个丫头去寻李霸冈过来，屋里没有人了，柳如眉站起来道：“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让李霸冈给你安排住处。”
方进石眼望望花厅内室道：“我不能睡在那里？”
柳如眉挥手打了他一下，却又抱了他嘟嘟着嘴道：“你想要睡这里，就要好好想想法子了，想到法子自然会给你睡的。”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柳如眉赶紧松开他的腰，端正坐好，丫头领着李霸冈走了进来，李霸冈看看方进石，低头向柳如眉拱手行礼：“主上。”
柳如眉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道：“李头领，给方公子安排一个好点的住处，酒菜准备好了么？”
李霸冈低头道：“全都安排好了。”
柳如眉点点头，向方进石道：“方公子，你跟李头领到前面客房好好休息。”
李霸冈客气的对方进石把手一摆：“方公子，这边请。”
方进石和李霸冈一起往前面而行，李霸冈一直注视着他，方进石也不好回头去看柳如眉，只是觉得她盯着自已的后背一直目送。
事实上柳如眉也确实是这么看着他离开，一直等到他不见了，柳如眉伏在桌面，无聊地拿了桌上的一支毛笔转了转又放下，想了又想却烦躁起来，抬起头来，看到丫头站在那里，柳如眉无名火莫名烧起，骂了那丫头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睡觉。”那丫头慌慌张张地赶紧溜走了，柳如眉拿了毛笔自语道：“老天爷，若是我做错了，你就让这支笔指向门口，若是对了，就指向其他任何方向。”
她说完，将笔从桌面上推了下去，伸头去看，东西南北前后左右，这支毛笔的毛头就指向门口的北方，柳如眉气道：“连你也欺负我。”绕过桌子走到毛笔那里，伸足把笔连跺数下，把毛笔踩个稀烂，然后一脚踢出门外去。
第481节 李霸冈的斧头
辉月楼沐浴的水很是冰凉，方进石也不知道李霸冈是不是故意安排的。
他颤抖着洗完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酒楼门口的壮汉看他冷嗖嗖的样子笑了笑，过来道：“李头领准备了酒菜，方公子这边请。”
方进石跟着这大汉走到前面的酒楼正堂，一进门只见一群大汉围了一圈，圈中李霸冈使了一杆长柄斧左削右砍练得正在兴头，这斧头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方进石就算是再不懂武，也知道李霸冈必有过人之处，使到最后，李霸冈突得一个转身，不用回头看一个勾斧，将一张桌子的桌子腿削断，周围爆发出一片的喝彩声。
李霸冈收势站定，向站在远处观看地方进石道：“方公子，你也来使一个让他们开开眼。”
方进石连连摆手：“这个我可是不成。”
李霸冈不依：“方公子莫要客气。”说着拖着斧头走到方进石面前，将斧柄硬塞到他手中，方进石还要推脱，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将他推入圈心，方进石攥了斧柄拖着斧头看看四周，几十双眼睛看着他准备表演，方进石呵呵一笑，走过去把李霸冈斩断的桌腿取了过来，放在地上道：“我给大伙儿演个劈柴吧。”说着举起斧头，把斧头斩在桌腿之上。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方进石行事风格，哪怕做不到的事，他也不会怯场，最多惹人一笑而已，最多觉得他没用，李霸冈走过来接过长斧道：“方公子柴劈的不错，真好本领。”
方进石笑笑不言，李霸冈道：“这边准备了好酒好菜，我请方公子喝两杯，请。”方进石跟着他来到角落处，桌面上早就摆好了一桌子的好菜，李霸冈从脚边提了一坛子酒重重放在方进石面前道：“这是你们这里的竹叶青，不是上次你在此喝的西北的酒，方公子可莫要客气。”
方进石已经感觉到了，此时李霸冈和前去接他过来时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李霸冈替他倒了一杯，并没有给自已满上，方进石问道：“李头领自已不喝？”
李霸冈平静地道：“主上有严令，出门在外任何人不得饮酒，我也不能例外，方公子是客人，那又不同。”
方进石也把酒杯放下道：“那我也不喝了，客随主便，自当遵守这里的规矩。”
李霸冈淡然一笑：“那方公子就多吃些菜。”
方进石腹中早就饿了，坐在那里吃了一会儿，李霸冈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吃，方进石停下筷子道：“李头领有话要对我说？”
李霸冈沉吟了一下才道：“方公子觉得我主上如何？”
方进石道：“不知道李头领说的是哪一方面。”
李霸冈盯着他道：“各个方面。”
方进石迎着他的目光道：“柳五姑娘长相美貌俊俏，人品豪爽大气，不输男儿。”
李霸冈低头思考，像是在斟酌用词，方进石道：“李头领有话不妨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
李霸冈道：“好，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方公子对我们主上，可是有别的想法。”
方进石摇头道：“不太明白李头领所指的是什么。”
李霸冈道：“你我都是男人，有些话说得无需太明了。”
方进石道：“正因为你我都是男人，所以你更清楚，无论我如何想如何做，都不重要，你何不去问问你的主上。”
李霸冈听了他的话，叹了一口气，重重在桌面上擂了一拳，震得桌面上的盘碟声响，停了半响，李霸冈才道：“三年之前，我们的对头被我们追到了冰天雪地的祁连山中，苦寻数月也寻不到敌踪，士气低落粮草不接，几位带兵的将军消极怠令，不想再前去追寻了。”
方进石不由插上一言：“几位将军？”
李霸冈道：“当时我们领着两万三千人马，自然是有几位将军了，主上执意要进，为了鼓舞士气，主上当众立誓，如果谁能杀了或者擒获敌方首领，不仅府中财物尽归于他，主上还愿意下嫁。”
方进石不再插言，静等他说下去，李霸冈喝了一口茶才又道：“王在城中听到这个消息，密使传令前线各将军，畏缩不进者，杀之，擒获杀了对方首领者，杀之。”
方进石大奇，不由瞪了眼睛看着李霸冈，李霸冈道：“其实也简单，对方首领是主上的大仇人，自然只能她亲自斩获复仇，但凡对主上有别的想法的，一律也杀之。”
方进石呆坐不动，李霸冈又接着道：“虽然事过三年，但这道军令依旧在，我是个粗人，不知道主上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可是总觉得她毕竟上阵杀敌见过真刀真枪的阵仗，不会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可是方公子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短短时间就能让主上跟着你偷偷溜走夤夜不归，我却是想破头也想不到的。”
李霸冈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方进石道：“柳五姑娘是个大活人，我也没绑她手脚带走，不过是和她一起去造访了一个朋友回来的晚了些，她如今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李霸冈道：“若是主上有什么闪失，方公子觉得此刻能安逸地坐在这里喝酒吃饭？”
方进石一愣，李霸冈又道：“方公子娶过妻了吧。”
方进石老实地答了声是，李霸冈道：“要是主上和方公子闹出什么事来，那……那我们整个邦泥定国必定颜面尽失于天下，不说我们这里的一两百人人头不保，方公子也绝不可能承受得了整个西夏王朝对你的报复，因而方公子一定要三思而行，万望慎重再三。”
李霸冈话中的威胁甚至是杀意方进石自然是听得懂，柳如眉的身份虽然难猜，可是方进石也并未想到她会和整个西夏的颜面挂钩涉及，李霸冈的话又好像不是编出来吓唬他的，方进石抬起头来道：“好，我知道李头领的意思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主上是个女子年纪又小，考虑事情有些随性而为不会想得太多，可能远没有想到此中深远利害和严重，方公子却不能不去考虑身家性命安危。”李霸冈又道，“当然了，她是我们的主上，她说的话和做的决定，我们又一定要听从的，她喜欢交朋友，和人做生意，这都没有任何问题，方公子和主上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必定能赚不少银钱，有了钱，还怕得不到好看一点的女人么？”
方进石停了半响，说道：“我知道了。”
李霸冈满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道：“方公子慢慢吃，吃完有人引你去休息，主上说你的贵客，我们是绝不敢怠慢的。”说着转身走出门外。
第483节 温顺的猫
辉月楼的床板很硬，方进石好长时间不是怀里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睡觉了。
所以他并没有睡得很踏实，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床头，院子里的不知落了什么鸟叫个不停。
方进石睁开眼睛，就看到柳如眉右掌端着下巴，坐在他不过一尺的地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方进石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柳如眉微笑着道：“我想看看太阳能升到多高，你才能醒来。”
方进石揉了揉眼睛道：“你应该叫醒我，毕竟我是个客人，哪有客人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的。”
“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家里，我昨天午睡起来见你，不是一样的乱糟糟邋遢懒散着。”柳如眉把最后几个字说得很慢，着重强调了，方进石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早上格外的精神，做了精致的妆容，手腕上戴了碧绿色的玉镯，她这么强调，是暗示方进石看她的妆容。
方进石由衷地赞了一句：“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千等万待，柳如眉忙了一个早上就是为了等他这一句，此刻听到心里乐开了花，不过嘴上却说：“哪里好看了，一点都不好看。”
方进石一脸认真地道：“真的好看，不信你照照镜子，或者问问其他人。”
柳如眉坐在那里扭来扭去，手托着下巴，小手指都伸到嘴里顶着牙了，摇摇头吃吃笑道：“不好看，你肯定觉得不好看。”
方进石道：“真的好看，我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柳如眉回头看看门口，又转回来连连摇头：“不好看，明明不好看你说假话哄我呢。”她的神情看上去傻傻的模样，几分的俏皮可爱，方进石立时明白，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柳如眉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说好看为什么无动于衷呢，她见方进石将手搭在肩头，就明白暗示已经让他明白，微微害羞的咬了一下下唇，把托着下巴的手放落，身子往前倾了倾，闲上了眼睛，等着他的亲吻。
她像是冰山下埋着的火山，情绪起来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热烈奔放，方进石搭着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看着不过几寸远的红唇，想要亲下去，可是总会想起昨晚上李霸冈给他说的那些话，就有些犹豫了。
柳如眉静等着，等了片刻也没有动静，她睁开眼睛，看到方进石坐在那里傻呆呆的，就低声问：“怎么了？”
方进石把手缩回来握拳头，在口边咳了一下道：“昨晚上喝了不少酒，到现在嘴巴里全是酒味。”
柳如眉低头笑了，笑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握拳隔了被子捶了几下他的腿，笑够了直起腰来收起笑，认真地道：“我不怕。”
方进石道：“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有人走进来看到了，多不好。”
柳如眉白了他一眼道：“没见过这么胆小的男人。”她这个话让方进石有点火起，猛然勾了她的脖子拉到眼前，热烈地亲了片刻才松开，柳如眉格格低笑着道：“这才是我心中的真男人。”说着隔着被子扑倒他的身上，方进石给她扑的往后一仰，后脑撞在床栏上，疼得他呲着牙扶着后脑，柳如眉扶他把后脑来回搓了几下笑道：“我们在一起总是被撞到头，昨天是我，今天换成你了。”
两个人又腻腻歪歪的一会儿，柳如眉道：“你该起来了，要不然他们真的笑话我了。”
方进石道：“你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么？”
柳如眉道：“好吧，不起就不起，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她趴在床边仰头看着他，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猫，方进石像捋小猫一下抚摸了她的头发，柳如眉抬头望着他，面带着微微笑，目光尽是温顺可爱。
方进石坐在床头伸了个懒腰，道：“我真的要起来了，你下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柳如眉道：“要不然……我伺候你？”
方进石笑道：“好。”柳如眉却站起来走到门边，转回头道：“你也想在太好了。”说着渐渐远去，方进石又呆坐了一小会儿，穿好衣服走到外面，柳如眉安排了一个丫头领着他去洗漱吃饭，却一直未见李霸冈。
方进石饭后走过花径，看到柳如眉和崔念奴一起坐在上次她招待施全夫妇的那个二屋小亭里说话，柳如眉远远地一看到他出现在院子里，就向他招了招手。
方进石穿过花径上了楼梯，到了这小亭子里，柳如眉低笑道：“过来喝杯茶。”
崔念奴看见他走了过来，板着脸转过身去，不给他好脸色看，方进石悻悻坐下，崔念奴冷淡，柳如眉却热情的道：“你昨天在罗老虎家里，他妹妹罗大姑给你的银毫茶呢？”
方进石一拍脑袋：“我忘记从罗家拿回来了。”
“你年纪不大，忘性可不小。”柳如眉道，“反正要给罗老虎钱呢，他肯定不会不给的。”
方进石嗯了一声，柳如眉又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钱？”
方进石道：“也就这一两天吧。”
柳如眉道：“要给钱的时候告诉我一声，算我一份。”
方进石点点头，他拿了茶杯走到外面围栏处，望着眼前的汴河，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柳如眉上前道：“你在看什么？”
方进石回过头来：“不看什么，感慨一下，这日子过得真是舒坦，比在江南的时候放松多了。”
柳如眉道：“此处风景甚好，抒怀咏志，你不吟诗一首？”
方进石低头想了想道：“好吧，我来两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柳如眉拍手赞道：“好句，好诗，这是你写的？”
方进石刚要说话，一直未开口的崔念奴插言道：“这是前朝唐人王昌龄的诗，他写得出来么。”她读的书可是比柳如眉多的太多了，生怕方进石骗说是自己写的，提前拆穿他。
方进石嘻嘻笑道：“我也没说是我写的，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走路方便了些吧。”
崔念奴把身背过去，给他一个背影，柳如眉看情郎吃瘪，走到崔念奴身后扶了她的肩头道：“他也是真心在关心你。”
崔念奴承蒙她的救助，又是此间主人，不好不给她面子，虽然今天早上已经给柳如眉大概讲了自已为何流落到方家大宅的经过，可是她不可能给柳如眉讲自已和方进石如何纠缠不休，让他不仅亲了嘴还被剥了衣衫，更不可能给她讲答应陪他两夜。此时柳如眉帮着说好话，崔念奴再不好端着架子，转过身来道：“好多了，脚上也不怎么疼了。”
方进石道：“那就好，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董仲孙就算知道你在此处，他也没办法，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知道。”
柳如眉道：“他还敢来找到这里？不来我还想找这个粗鲁之人出气，给你出气，也给我自己出口恶气。”
崔念奴望着方进石道：“答应我的事，可要说到做到。”
方进石哈哈一笑道：“此时天色尚早，离太阳落山还远得很，彼此彼此，你答应的事也别失信。”
崔念奴听了他的这个话，又转过头去再不理他，柳如眉听得一头雾水，瞪了眼睛问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崔念奴怕她细问，赶紧道：“他答应我替我买一头猪回来，我答应到时给他唱个曲。”
方进石道：“不仅要唱个曲，你脚伤好了还要舞上一段。”
柳如眉奇道：“你要买头猪做什么？”
崔念奴道：“我家要办喜事，我弟弟要娶亲。”
方进石接口道：“原来你还有一个弟弟。”崔念奴望望他道：“不应该有么？”
方进石连连说应该，柳如眉虽然听得有些糊涂了，不过她并不像乔凌儿薛翎那般的头脑简单，知道方崔两个人说的必有所指，不过肯定不会此时此刻讲给她听的，所以柳如眉干脆就闭口不问了。
方进石不再说话，崔念奴也不开口，柳如眉看闷着也没意思，站起来道：“坐在这里无聊，不如我们到河上划船玩吧。”
方进石刚想说好，崔念奴抢先道：“你们去吧，我脚上有伤，就不去了。”柳如眉巴不得她不去呢，可是表面上还是再邀请了她两次，看崔念奴坚持不去，也就算了。
柳如眉站在亭子栏处望了望，却看不见昨天那只小船了，不由奇怪下到亭子下面去询问属下，崔念奴看她不在，对方进石道：“你有了她，那事就此作罢吧。”
方进石道：“一切随你所想当不曾存在过，我等下先替你把猪买回来，免得你说我言而无信。”
崔念奴脸色一变，骂了道：“贪得无厌，必遭天谴。”
方进石笑道：“半耳娇娘果然学识渊博，骂人都这么有文采，不过我好像记得，《易经》里说的是，天予而不取，必遭天谴。”
崔念奴一噎，觉得自已骂人也骂不过他了，之前眼前这个浪荡子毫无学识，不知怎么地竟然一下子好似也是满腹经纶的样子，她自然不知道的是，文刍刍引经据典的骂人，历来是牙尖嘴利的黄金绵的强项，方进石有时听她骂的有意思，就虚心讨教，黄金绵也给他讲这些学问的出处，说了几次，他头脑又聪明自然就记得了一些。
柳如眉站在院中大声道：“把李霸冈给我叫过来。”那丫头吓得赶紧出去了，方进石走下楼梯问道：“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气。”
柳如眉道：“李霸冈让人把小船给藏起来了。”
方进石道：“是不是罗老虎叫的那个人未曾把小船还回来？”
柳如眉气道：“我一早问过了，早还过来了。”
方进石明白了，李霸冈不能再让柳如眉从水路偷偷划船出去找不到人，他又不能反抗柳如眉的命令，估计只好让人把小船给藏起来，柳如眉正浓情之时，本想着能和情郎泛舟河上柔情蜜意一番，却给他坏了兴致，自然是火起。
第483节 规矩
过了一小会儿，李霸冈跟着丫头慢慢走了进来，柳如眉盯着他问道：“那艘小船呢？”
李霸冈躬身行礼道：“那只小船看着没什么用，已经让人去把它卖掉了。”
“我们缺少这点钱么，不卖了这小船我们都吃不上饭了是么？”柳如眉言辞激烈，丝毫不给手下这个最重要的头领面子，李霸冈在众人面前威风八面，在她面前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柳如眉恼道：“快些把它找回来，我要划船外出。”
李霸冈嗫嚅道：“已经卖掉了，一时无法找回来了。”
柳如眉用重重的语气道：“我让你用最短的时间把它找回来，一刻时间也不要耽误。”
李霸冈站在那里，看看站在站在不远处的方进石道：“真的已经卖掉，再快也要明天才能找回来。”
柳如眉绕过他，向了前面辉月楼的正堂走去：“我去找李思义去。”李思义是她手下另外一个重要的头领，李霸冈眼见拗不过她，只好追上前去道：“我尽快找船，李头领外出了，还未回来。”
柳如眉这才作罢，李霸冈走到前面去，方进石走过来道：“李头领做得也没有错，你也别太为难他了。”
柳如眉回头道：“你不懂，我不单单是怪他不让我用那小船，我是个女人，带着这许多人出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方进石忽然有点明白柳如眉的道理了，她是女人，年纪又不大，天生就会让这些属下们看不起，若是不够强硬，很难让这些男人们听她的。
李霸冈并没有进去太长时间，就走出来行了一礼道：“禀报主上，船已准备好。”
柳如眉走到上次开船的河边，望了望河面上并没有什么船只，不禁回头道：“船在哪里？”
李霸冈道：“稍等一下，马上就来了。”过不多时，果然从上游驶过来一条船，只是这条船比之前放在这里那条小船大了十倍，那条小船方进石一个人就可以划走，这条船上坐了七八名大汉划船而来。
柳如眉转头向了李霸冈刚想说话，李霸冈已抢先道：“主上要的急，一时也找不到小船，只能在附近找了这条大船应急，这条大船更加平稳一些。”
柳如眉要的当然不是平稳的大船，而是两个人可以打打闹闹随意开动的小舟，这大船需要的人多，她肯定就不乐意了，方进石却不在意，等船一靠岸，他跃上船头，向柳如眉喊道：“你不是要到河面上游玩么，怎么不上来。”
柳如眉向站在小亭子里向下观望的崔念奴喊道：“崔姊姊，你当真不来么？”崔念奴笑笑摇摇头，柳如眉这才上了船，李霸冈跟着也跳上船头，柳如眉皱眉道：“你上哪里去？”
李霸冈道：“属下跟着保护主上的安全。”说着手指放在嘴里打了声响亮的呼哨，从辉月楼又闪出十一二名大汉，这些大汉上到船上，虽然这船比原来的那小船大得多了，可是一下子挤了这许多人，船头就有些拥挤了。
柳如眉心中很是不快，想要呵斥几句让下去一些属下，方进石已经高喊着对李霸冈道：“李头领，让赶紧开船吧。”
李霸冈喊了一声，大船启航，很快来到河心，柳如眉眼见四下都是自已的属下，虽然她有时候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终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进石有所表现，只能闷闷坐在那里。
李霸冈走到柳如眉面前行礼道：“主上要去何处？”
柳如眉目光投向方进石，方进石道：“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钱庄，等下我要给别人送些钱去，劳烦先去钱庄，我要兑些银钱来。”
柳如眉赶忙问：“是给罗老虎的么？”方进石道：“不是，是给另外一个人的。”
柳如眉下令道：“开船去方公子说的前面的钱庄。”
李霸冈眼见她对方进石言听计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内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可是也没办法，只好依言开船。
船行到离那家钱庄不远，方进石让船靠岸，下了岸边方进石道：“等下我要去拿一千贯银钱，劳烦各位兄弟们帮我拿一下。”
柳如眉当即点了几人，方进石道：“反正出来也没别的事，留下两个兄弟看船，其他人一起去了。”
于是柳如眉的手下留下两人看船，其他的人一齐上岸，路过一个酒楼，方进石停步对柳如眉道：“我代各位向你求个情如何？”
柳如眉道：“什么？”
方进石道：“我想请他们喝个酒，可是听说你严令不许喝酒，今天就暂且破个例如何？”他一说完，其中有几名大汉都用热切的目光望着柳如眉，希望她能立时答应，柳如眉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点了点头道：“你出钱就行。”
几个大汉马上脸上笑逐颜开，方进石呵呵笑道：“各位还在等什么，楼上尽有的好酒好菜，可莫给我省钱。”
他话一说完，性格急躁的已抢着涌进酒楼，生怕去晚了吃不到酒菜一般，十七八名大汉像个孩童，抢着挤进酒楼，连酒楼的店家也吓了一跳，李霸冈看着不由的摇了摇头，柳如眉道：“今天给你面子，以后再也不许坏了我的规矩。”
方进石笑笑道：“你看他们多开心，男人喝酒这么开心的事，你却压得让他们开心不起来，他们嘴上不说，内心却肯定怨恨死你了。”
柳如眉不服道：“规矩就是规矩，这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会觉得你的人真是不错，对你会有好感，你处处都能找机会收买人心，一般人可真比不了。”
方进石道：“可是这样会更得罪李霸冈。”
柳如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
这些属下们好好吃了一顿酒，方进石付了酒钱，领着这些大汉去钱庄兑了一千贯银钱，让这些大汉抬到船上，柳如眉问：“现在去啊里？”
方进石道：“去城南固子门外集市上，找猪鼻子。”
柳如眉不由地笑道：“你找猪鼻子做甚，为何要到城南去找？”
方进石认真地道：“崔念奴说她急需要这一千贯钱，让我一定要今天日落之前，把这些钱交到城南固子门外集市一个叫猪鼻子九的屠户手里。”
柳如眉点头道：“原来你和她说得哑谜是说这个，只是为何会有人起这样一个好笑又古怪的名字。”
方进石道：“我也很想知道，去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柳如眉当即下令，开船前去城南固子门，固子门外正好也有一个汴河的埠头，到了埠头以后，方进石分了一半人留在船头看着银钱和船只，带着柳如眉李霸冈等其他人，一起上岸前去集市上找那个叫做猪鼻子九的屠户。
第484节 屠夫猪鼻子九
汴梁城的固子门外并不太繁华，路上稀稀拉拉的只有数个行人，方进石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人前去问一下集市在什么地方，走在他后面的一个柳如眉的属下拉了拉他的衣服，方进石不解的回过头来，这大汉指了指上面道：“方公子，上面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方进石顺着他的手指仰头看去，只见路边的一座酒楼的二层楼上，一个军官正手扶栏杆向下望着，看他抬头，高声喊道：“方置使，方置使……”原来是昨晚上见到的开封府的官差头目缑弘德，方进石只顾低头走路，他在上面喊也没听到。
方进石仰头道：“原来是缑大哥，只顾走路没听到你在喊我，莫怪莫怪。”
缑弘德赶紧从酒楼的二层下来走到街上，向他拱拱手道：“和方置使真是有缘，没想到在此又见到你了，一起进去喝一杯？”
方进石赶忙推辞：“那就不了，缑大哥看样子公务在身，莫要吃酒误了事，下次我请缑大哥。”
缑弘德道：“也没什么公务，户曹衙门征赋牛皮筋角税，发现固子门外集市里有人卖牛皮给那些农户抵税，他们怕有些刁民闹事，就让我们这里抽调一些差人给他们壮壮声势，狐假虎威一番。”
方进石听后心里一动，问道：“缑大哥对这固子门集市可熟悉不？”
缑弘德摇摇头：“这一片不太熟悉，以前少来。”
方进石刚要再说话，远处一名官差慌慌张张跑过来喊道：“快快快，打起来了。”
缑弘德神色一紧，跑到酒楼里喊了一声，在酒楼里吃酒的三四十名官差纷纷涌出，向西奔去，缑弘德赶紧向方进石紧急打了声招呼，领着官差一齐去了。
柳如眉向方进石道：“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方进石想想正好前去打听一下猪鼻子九，就答应了，领着众人一起跟上官差们。
几人来到西边集市，方进石等人远远看到一片摊位前围了不少人，就走到近前观看，只见这里几个卖肉的摊位一片狼藉，搭建的棚子早就被拉倒，地上丢了不少的猪肉羊肉，七八名官差要么倒地躺在地上装死，要么坐在一边喘息休息，还有一名手捂着流血的额头在向刚刚来到支援的官差诉说着什么。
缑弘德站在当场，阴着脸看着肉铺里屋，过不多时七八个官差推推搡搡的从里面押出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来，这人一身油污，头上顶着一个无脚幞头软裹帽，鼻子红红的，长相有些丑陋，他上身被官差们用铁链缠了数匝，双手不得自由，被官差们拉拽着来到场外空地。
方进石还没出声，柳如眉在旁边喊道：“原来是那个和尚。”这人的面貌太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了，尤其是那个红红的鼻子，方进石和柳如眉刚刚不久前才在罗老虎家见到此人，当时他身穿僧衣光着头，来给罗老虎送药兼顾看病，当时宋钱还说这和尚身上有些猪油味，衣摆和鞋子上有猪油渍，原来这假和尚还杀猪卖肉。
一边做和尚给人做法事超度一边杀猪，这样的人实在少有，柳如眉向方进石道：“你看这屠夫和尚鼻子红红的，会不会就是你所找的猪鼻子九？”
方进石也早就想到了，挠挠头道：“只怕九成是他了。”
又有几名官差上前，使棍棒交叉压在这人肩头，将他按坐在地上，屠夫坐在地上气乎乎的额头青筋暴起，似乎极不服气。
缑弘德看看这屠夫，向旁边流了血捂着额头的那名差人问道：“是这人么？”
这名差人道：“是他，此人外号猪鼻子九，是附近有名的无赖痞子，凶悍的很。”
缑弘德笑道：“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兄弟辛苦，此事我来应付。”他转向地上坐着的屠夫猪鼻子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猪鼻子九道：“刚才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猪鼻子九是也。”
“那是你的浑名，大名叫什么？”缑弘德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他的面前，猪鼻子九望了望他，没有回答，缑弘德又道：“不说是吧，那我就不再问了，当成流寇先抓起来关上几年再说。”
猪鼻子九定了一下，恨恨地道：“小的姓崔，大名叫做崔温玉。”
缑弘德有些意外，看看他道：“没想到你还有一个这般雅致的名字，不错不错。”他没想到，站在不远处观看地方进石也没想到，更关键的是这猪鼻子九居然是姓崔的，说着话两名差人从崔温玉的肉铺中抬了数十张牛皮出来，扔在面前。
缑弘德用脚踢踢面前的牛皮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崔温玉道：“小的没话说，却也不明白，既然牛皮可做甲胄，朝廷律法不得私下交易买卖牛皮，一律只能卖于官府，可是朝廷又征赋牛皮筋角税，凡种庄稼之地，每十顷要交纳连牛角在内的牛皮一张，官府又严控宰杀耕牛，农夫征缴的牛皮牛角又从何而来，官爷给说个明白了。”
缑弘德一愣，其实他也知道朝廷对于牛皮筋角税法和朝廷律法有相互说不通的地方，和平时期大家自然是以收税为主，对于这种小小的违反朝廷律法之事大都是放任不管，此时这崔温玉当面质问，缑弘德当然不能当众批评朝廷法制，站起来道：“小小刁民，竟敢妄议朝廷律法，你抗税不交，还殴打朝廷官差，看来是你横行乡里惯了，不知朝廷律法森严了。”
崔温玉道：“小人不服，你可问问这里的乡邻，我什么时候横行乡里了，倒是官差到我铺中，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取走牛皮，还说要封了我的铺子，重罚于我，家中存放些牛皮而已，宋刑统里面哪一条不许了。”
缑弘德笑笑道：“你还知道大宋律法，很好，那你就上到公堂之上，和知府老爷说说吧。”说着挥手要让官差把他押走，崔温玉急道：“差爷，我认罚还不成么，辛苦挣钱不易，还望差爷高抬贵手，这几位受伤的差爷，我替他们医治，赔付他们医治银钱，只求差爷别封了我的铺子。”
缑弘德道：“这些你给官老爷说去，只是此时再求饶，只怕有些迟了。”
崔温玉刚要说什么，他身后一名官差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骂道：“早知今日你又何当初那么横呢。”这一巴掌一下子把他头上戴得无脚幞头软裹帽打落在地，众官差看到帽子下原来是个光头，不由哄堂大笑，旁边围观的人也一齐大笑起来。
一名官差用手摸摸他的脑袋笑了道：“原来还是个假和尚，是不是平日里一边杀生卖肉，一边慈悲为怀，这样如何才能修成正果。”
崔温玉闪过他的手掌，眼中冒火低声喝道：“差爷莫要欺人太甚。”
那差人笑了道：“我欺负了你，又如何？”
崔温玉大喝一声，一头撞向这官差，这官差被撞得后退几步，半天爬不起来，崔温玉使肩头左撞右撞，几下子将拉着他的肩头铁链的官差撞翻在地，缑弘德一见不妙，抽刀在手喝道：“住手。”崔温平手举铁链迎着他的刀而来，缑弘德一下子将他束缚着右手臂的铁链斩开，崔温玉右手一捞，抓住身边一名官差向缑弘德扔掷过来，缑弘德害怕误伤到同伴，只得撤刀去接，崔温玉挺身上前一撞，将三四名差人一齐撞飞，众差人一齐上前围攻，崔温玉手持铁链连击众官差的下盘腿脚，官差顿时人仰马翻一大片，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崔温玉冲出重围，集市中人多，官差追得上前早已不见他的人影。
李霸冈站在远处看了，不由赞道：“这人真乃好身手。”
第485节 蓝衫少年
连李霸冈都称赞这崔温玉好身手，方进石虽然不太懂武，也料想李霸冈肯定说得没错，这崔温玉其貌不扬，不仅医术高明，连身手也是了得。
可是这猪鼻子九竟然逃走了，那么崔念奴叮嘱要办的事，方进石一时就无法兑现了。
柳如眉望望方进石：“现在怎么办？”
方进石想了想，说道：“既然钱都已经拿出来了，再搬回去也麻烦，反正都要给罗老虎钱的，不如这一千贯先给他算了。”
柳如眉一愣：“给他送去？”
方进石道：“反正左右无事，送佛送西天，就给他送去。”
柳如眉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真想给他，不如一次性给完，我可不想为了这事多次麻烦。”
方进石道：“我今日只有一千贯。”
柳如眉笑了说：“我有啊，你说要出四千九百九十九贯，减去你这一千贯，你还要再出三千九百九十九贯，我暂且今日借你，不过你到时要还我整四千贯，那一贯算做利息。”
方进石皱眉道：“一贯钱你也要给我计较？”
柳如眉认真地道：“生意场上应该多少就是多少，一个铜钱都不能少算，更何况是一贯呢，私底下我们关系再好，我请你吃饭花再多的钱也是我乐意，只是生意就是生意，绝不能坏了规矩。”
方进石不由地鼓掌说道：“说得好，你当真有做生意的天赋。”
柳如眉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方进石点点头：“说话算话。”
柳如眉转头对李霸冈道：“李头领，你马上回去，告诉马总管一声，准备八千九百九十九贯宋钱，我要送给罗老虎做个买卖。”
李霸冈一脸懵：“罗老虎是谁？”
柳如眉眉头一紧：“你准备好钱让人跟着就是了，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李霸冈神情一寒，竟然低头不敢再说什么，方进石想想有点好笑又好玩，李霸冈对柳如眉毕恭毕敬，给她骂了吭都不敢吭一声，柳如眉此时对他言听计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已对李霸冈内心深处却有点胆怯，三人成了一个连环套。
柳如眉转过头来看他，脸上已经换成了笑颜，李霸冈恨恨地望了一眼方进石，转身去了，柳如眉望着方进石道：“我们现在先去呢，还是等着他们拿钱过来再去。”
方进石道：“时间有的是，不如就在此等着。”
缑弘德等官差去追捕崔温玉去了，也不用再和他打招呼，方进石看看河岸边柳树下可以坐着休息，就走过去坐了，柳如眉看了看自已余下的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李头领，不许跟过来。”
几个手下没有李霸冈那么大的胆子敢管东管西的，躬身答应了，柳如眉蹦蹦跳跳的也来到河岸边，紧挨着方进石的肩膀坐下，和他一样的双腿垂下河沿和他并肩说话，背后道路上人来人往的，自已的手下也在不远处，可是柳如眉却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的。
方进石本不欲和她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惧别人的眼光，想想也不好拂了她的一片好心，也就不在意和她一起坐在那里了。
李霸冈去了好大一会儿，方进石一边和柳如眉说着闲话，一边还注意着河岸上的船只，看到李霸冈的船只远远地到了，方进石站起身来道：“李头领来了。”
他迎着船只走了过去，柳如眉追上前来挎了他的胳膊，方进石觉得这样很是不好，挣脱了她道：“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柳如眉紧追两步几乎要踩到他的脚后跟，又去掏他的胳膊：“我都不怕你一个男人怕什么，我倒要看看谁敢嚼舌头根。”
方进石紧走快两步甩开她，柳如眉小跑两步又要扯他的胳膊，却给方进石走得急带着差点摔个跟头，方进石眼见她坚持，终是不忍，那怕是迎着站在船头上的李霸冈和一众手下的目光，方进石虽然心中不愿，可是也任由柳如眉挎着手臂走了过来。
李霸冈盯着两人缠绕的手臂，低下头行礼道：“禀主上，钱已备好。”
柳如眉看看身边的方进石道：“现在就去？”
方进石道：“那就去吧。”
李霸冈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方进石要跳上船去，柳如眉只好松开他的胳膊，不过等他上到船上，柳如眉就又去挽了他，比从辉月楼来时要过份多了，好似她故意要给自已的手下尤其是李霸冈瞧瞧，李霸冈心中别扭也无办法，只是气乎乎的远离他们坐到船尾去了。
依着柳如眉的指点，船只来到和记脚马大车店的埠头，他们上次去过罗老虎的家中，这次就不用再让和记车马店的伙计带路，方进石想想，让柳如眉下令手下在此等候，他准备先去看看罗老虎是不是在家中。
方进石先上到岸上，柳如眉紧跟着，像个跟屁虫一般，李霸冈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最终还是不放心，带上两个手下也跟了上来，柳如眉也由着不理。
五人穿过巷子来到罗老虎家门前，远远地就看到两个男子踩肩膀趴在罗老虎家的墙头上往里张望，柳如眉率先出声：“有贼！”同时两个男子也发现了他们一行人，下面被踩着肩膀的人低喊了一声：“有人来了。”跟着两人手忙脚乱的一齐摔倒。
方进石近前一看，两个男子看上去年龄都不大，方才被踩着肩膀的是一个青衣小厮，趴墙头的却是一个衣着华丽的蓝衫少年，这少年长相俊俏的很，最多十五六岁，脸上成熟中仍带着一丝稚气。
蓝衫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借过借过。”说着转身就走，方进石感觉这少年有些脸熟，转念一想这里是罗大姑的家，顿时明白这少年不就是当日澄云寺后山所见的那个和罗大姑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吗，他刚“哎”了一声准备说话打个招呼，那少年向那青衣小厮低喝了一句：“快跑。”
两人转身飞快地向远处逃去，方进石内心发笑，拨腿追赶道：“别跑，别跑。”
他这一追，前面的两个年轻人跑得更快，柳如眉回头对李霸冈等三人道：“捉住那两个小贼，别让他们跑了。”
李霸冈对捉贼并没有兴趣，只是主上指挥他们上前，他们只好也追了上去，不上百步李霸冈已早早拦截在两个年轻人面前，那蓝衫少年停下脚步却转回头来，迎着方进石质问道：“你追我们干什么？”
他说这话时将双手负于背后，挺胸抬头面带微笑气质非凡，方进石站定望了望蓝衫少年，不由内心暗暗称赞，这少年不怯不卑神情若定，和上次在澄云寺所见他时，他赤了上身手拉着罗大姑的手狼狈的淋着雨，感觉完全不同。
方进石也冲他笑笑道：“那你跑什么？”
蓝衫少年故作潇洒地甩了一下脑后的衣带，道：“你们追我们自然要跑了，谁又能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方进石猜想这蓝衫少年并没有认出来曾经见过面，方进石嘻嘻笑了道：“我们自然是好人，只有坏人才会趴别人家的墙头。”
蓝衫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也笑着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有人趴墙头了？要不要报知官府衙门，让他们来断一下案？”
方进石道：“那……倒也不必。”
蓝衫少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说道：“那不就得了。”他转头对自己的那名小厮道，“我们走吧。”
他转头刚走出两三步，方进石在身后道：“你若是想见罗大姑，我倒是可以帮忙。”他这话一出口，仿佛钉子一般把蓝衫少年的双足钉在原地，蓝衫少年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我……”他这话说不下去了用手比划了一下，方进石依旧脸带嘻笑道：“罗大姑告诉我的啊，再说我又不是瞎子，有次我见她坐在河岸边看着你在河里游水嬉戏，还拉着她的手在亭子里避雨。”
“在什么地方？”
“澄云寺后山。”
“哦……原来是你。”蓝衫少年终于想起来了，长长的哦了一声，他走近一步，向方进石弯腰行了一礼道：“兄台可是住在这附近的？”
方进石摇摇头道：“不是，不过我不仅认得罗大姑，还认得她的哥哥罗老虎，昨天才从他家里出来，我们正想要去拜访她哥哥罗老虎。”
蓝衫少年脸上显现出大喜过望的神色，他看看不远处的柳如眉李霸冈几人，向方进石道：“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进石心中暗笑，和这少年一起走到墙角，少年手扶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在下想请兄台帮个小忙，替我传递个消息，小弟必有重谢。”说着话偷偷往方进石手中塞了一物，方进石低头望了望，居然是一小锭的银子，少说也有三五两。
方进石道：“传递什么消息？”
蓝衫少年低声道：“兄台进去见到罗大姑，只须悄悄告诉她一声，嗯……”蓝衫少年在组织词语称呼，一时不知怎么说起好，说他和罗大姑两人之间私密的昵称，又觉得不好意思更不想让方进石知道，说在太含糊又怕罗大姑不明白。
方进石等他半天，接口道：“不如就给罗姑娘说，让她出来买菜？”蓝衫少年一拍大腿呼道：“这个最好，我等了许久也没见她出来，只要她单独出来，就好办了。”
方进石含笑看着他，蓝衫少年又低声道：“只是别让他哥哥疑心，更别告诉他哥哥，事若办成，我还有重谢。”
方进石道：“可是罗老虎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若是骗了他，就不够朋友了，若是有人对他妹妹存有坏心思，我知道了也不说给他听，更要遭人唾骂的。”
蓝衫少年当即急了：“我怎么会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呢。”
方进石呵呵一笑：“趴着人家墙头，难免让人有所怀疑。”
蓝衫少年着急地道：“你知道，我……我……和她……”方进石瞧着他着急解释又说不好话的样子，内心更是好笑，蓝衫少年看他神情，有些抓耳挠腮叹了口气道：“我说什么，你应该是明白的，我绝不会做出任何对她不利之事的，我可以发誓保证。”说完举起了右手。
方进石决定不再逗他玩了，郑重地道：“既然你这么有决心，何不敲门进去，爬人家墙头像个什么话。”
蓝衫少年犯愁道：“我也想了，可是万一她哥哥在家……”
方进石道：“他哥哥认识你？不同意你们俩儿？”
蓝衫少年摇摇头：“没见过，更不知我们的事，罗大姑不让她哥哥知道。”
方进石拍拍他的肩膀：“你若是个男子汉，就跟着我一起进去，怕个什么，你还怕她哥哥罗老虎吃了你？”
蓝衫少年显然很是意外：“跟着你进去？”
“是啊，那怕什么，罗老虎虽然名字叫老虎，可是却不吃人的，就说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先和罗老虎当面认识一下，其他的事可以慢慢以后再说，也总好过你跑过来爬人家墙头。”
蓝衫少年眼睛亮了，搓搓手道：“当真可以？”
方进石激他一激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可以，胆小怕事懦弱孬种的，就当我没说。”
蓝衫少年挺了挺胸膛道：“好！我听你的。”
方进石笑笑，说道：“我姓方，名叫方进石，你呢？”
蓝衫少年道：“我叫赵榛，一个木字一个秦字的那个榛。”说完又认真躬身行了一礼道：“你比我大一些，我叫你方兄方大哥。”
方进石听到他姓赵，又是木字旁的名字，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先太子赵桓三哥赵楷九哥赵构还有徐王赵棣，全都是两个字的木旁名字，不过方进石虽然有所怀疑，这少年衣着华贵，可是方进石觉得再怎么说，一个小王爷也不会和罗大姑这样的女道士关系非同凡响，所以他也没往深里去想。
方进石道：“那这就进去吧，你见机行事，我只能帮着把你带进去。”
赵榛再次行了一礼道：“这我都已经感激不尽了，我自有分寸。”他招呼自已的小厮过来，方进石回到柳如眉李霸冈这些人面前，柳如眉道：“你们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方进石笑笑道：“没说什么，交了一个新朋友，赵兄弟赵榛。”赵榛向李霸冈几人抱着拳陪着笑，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少年老成的模样。
方进石微笑着上前打门，高喊道：“罗大哥在家么？”
第486节 率真可爱真性情
门里听得罗老虎的声音：“来了。”门吱的一声被拉开，罗老虎的脸出现在门边，他一看到是方进石，不由得开心大笑，赶紧招呼他进来，赵榛随着众人进来，眼睛马上四处观察，寻找罗大姑。
只是罗大姑并不在院子里，宋钱倒是在，一看到方进石和柳如眉带着不少人前来，也走过来招呼。
方进石向罗老虎宋钱介绍完李霸冈三人，把赵榛引到面前，对罗老虎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小朋友，姓赵名榛。”
罗老虎也并没有太在意，向赵榛随意拱了拱手，赵榛却深深鞠了一躬道：“见过罗大哥。”
罗老虎只当他这个人比较懂礼节，也并未多想，方进石看看没有看到罗大姑，就对罗老虎道：“罗兄，这么多人在这里闲坐无聊，不如让罗家妹子到集市上买些瓜果小吃什么的。”说完把赵榛先前塞给他的那一小绽银子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罗老虎忙得道：“应该的，只是我是主人，怎么能让客人自已出钱招待客人呢。”
方进石道：“这个钱是赵兄弟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都是自家人何必计较这个呢。”
罗老虎知道他有钱，也不再坚持，转头向屋内喊了一声，罗大姑掀了门帘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猛然看到当院中站着的赵榛，吃了一惊呆站在屋门口，赵榛终于看到她，也面带欣喜之色。
只是罗老虎却丝毫没有发觉异样，他看妹妹呆在房门口不动，招手道：“去街上买些吃得来。”罗大姑慢慢走上前，罗老虎把那锭银两交到她的手里，她看了看竟然是一锭银子，问道：“要买什么？”
罗老虎正要说话，方进石抢先道：“罗姑娘看到什么吃的喝的就买什么，随意就好，多买一些就是。”
罗大姑偷偷望了赵榛一眼，点了点头，罗老虎道：“快去快回就行，不用嫌贵。”
罗大姑答应一声，回屋拿了个竹篮出来，方进石道：“多买一些，别怕拿不了。”他回头对赵榛和他的小厮道，“你们两个年轻人腿脚麻利，就烦劳你们去跟着罗姑娘，帮着把买的东西拿回来。”
赵榛当然满心欢喜，对方进石好感大增，觉得他实在太会来事太会安排了，罗大姑看了看赵榛一眼，话也不说就挎着竹篮出门而去，赵榛带着自已的小厮也跟了出去。
罗老虎看罗大姑感谢的话也不说，觉得她不懂事，责怪道：“我这妹子真是的，也不对人家言个谢。”
方进石内心发笑，招呼罗老虎和宋钱坐下说话，趁着罗老虎进屋给他们准备茶水之际，柳如眉凑近到方进石面前悄声问：“你在搞什么鬼？”
方进石低声回道：“你难道没注意到罗大姑的衣衫颜色？”
柳如眉这才想起，罗大姑很喜欢蓝色衣服，上次和这次见她都是蓝衣，那少年也是一身蓝衣，方进石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说了，李霸冈看方进石和柳如眉低头咬耳朵说悄悄话，心中不喜，故意咳嗽了两声表达自已的不爽。
他没有什么表示还好，柳如眉听到他的咳声，搬了自已坐的小凳子移到方进石更近一些，贴着他的身边坐着，甚至侧身伏到方进石的膝上，方进石感觉到了李霸冈的不满，推了推她的脑袋道：“坐直坐好了。”
柳如眉在他腿上轻拍了一下娇声道：“不要，感觉好累，我要趴着休息一下。”说着又伏在他膝上，李霸冈忍无可忍，站了起来道：“这里好闷，我到门外透口气，有事叫我。”说完愤然离开出了大门。
罗老虎端了茶水出来，方进石在柳如眉肩头推了一下：“坐好起来喝茶了。”
柳如眉看李霸冈气乎乎地走了，感觉自己已经胜利了，就坐直身子拿了桌面茶水，几人闲聊一会儿，宋钱低声对方进石道：“你真好本事。”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方进石心领神会知道宋钱说的什么，笑着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柳如眉向宋钱道：“宋五哥明着夸他，其实是在说我么？”
“哪里哪里。”宋钱赶紧否认，柳如眉道：“你们男人之间说的话，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无非是在夸他又骗到手了一个姑娘，是啊，我是很好骗到手，那又怎么了。”
宋钱没想到她这么直率的就说了出来，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柳姑娘可别这么想。”
柳如眉道：“就算是这个意思也不要紧了，我是很好骗的，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而且也是依人而分的，别人怎么没骗到我。”
宋钱罗老虎都觉得这姑娘真是率真可爱，都笑了起来，幸亏李霸冈气出去了，柳如眉那两个属下不敢出声，不过也会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出来，未免脸上也有些无光。
柳如眉拿了茶水回首望望方进石道：“你摸着良心来说，你是觉得简单容易呢，还是觉得有些难呢？”
方进石一呆：“什么？”
柳如眉打了他一下，道：“别装了，我说的当然是把我骗到手这件事了。”
方进石觉得如果说得容易，难免有伤她的自尊，于是就道：“我哪有骗你，一直对你诚心诚意绝没有半句假话。”
柳如眉追问道：“那对你来说，是难还是容易？”
方进石想了想道：“也不算容易，可也不能说难。”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也给柳如眉一个台阶下，柳如眉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庄重的道：“那对你来说还是有点难度，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容易一些的。”
她认认真真地说了这句话，换做别的人在场，只怕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十分轻浮的女子，甚至好像有些不知羞耻，不过宋钱罗老虎只会觉得她心底无私天真可爱，没有什么城府心机。
又喝了半天的茶水，罗大姑还是没有回来，罗老虎有些心急道：“怎么他们买个消遣的小食也要这半天，难不成去了御廊大街去买了。”
方进石心说，罗大姑和赵榛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一时之间哪里回得来，又是闲聊一会儿，方进石道：“今天过来，是柳姑娘已经把那一万贯准备好了，给罗兄送过来。”
柳如眉在一边纠正道：“不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贯么？”
“哦对，是柳姑娘的五千贯，我出得比她少一贯。”方进石知她心思，有时候她又好胜好强，认定的事绝不相让，罗老虎讶然道：“这……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方进石道：“我和柳姑娘都有杂事缠身，怕是时间不多，也总想着尽快把钱交到罗兄手上，早日把火莲社兴盛起来，罗兄还要准备什么，是没有地方存放这些钱么？”
罗老虎摸摸自己的脑袋道：“那怎么会呢，只是这事跟个做梦似的，前些天还为了几百贯钱愁的头发都快白了，如今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和别的兄弟说起都有些不敢相信，我真是遇到了大贵人了。”
方进石哈哈笑了，拍拍罗老虎的肩膀：“自家兄弟说什么贵人就太见外了。”他稍退后一步把柳如眉让了出来道，“真要说遇到贵人，柳姑娘才是真正的大贵人。”
罗老虎认认真真地躬身向柳如眉抱拳行了一礼：“真是要谢谢柳姑娘了。”
柳如眉见方进石如此善解人意知她的心思，心中很是舒坦，方进石却想，把这些虚荣面子的事给她总是不亏，再怎么说，罗老虎宋钱最终感谢的也会是他。
方进石道：“钱就在河边埠头，罗兄要是有地方存放，现在就找些兄弟前去搬走。”
罗老虎望了望大门口道：“不等那些吃的了？”
方进石道：“正事要紧。”
罗老虎想想也是，当即出门去叫自己火莲社的兄弟，宋钱对方进石道：“方公子给我这份大大的面子，我一定记在心上。”他是第二次这么说了，方进石忙道：“这个话五哥就太见外了，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事，也不全是看在五哥的面子，过上些时候我就要回到两淮江南去了，五哥要是有空，不如也到江南看看那里的美景，我也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想和五哥探讨探讨。”
“什么想法？”
“和五哥探讨想法，自然不是生意上的事。”
宋钱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柳如眉在一边道：“到时我也去。”
方进石有些意外：“你也去？”
柳如眉点点头：“你忘了我给你说的那件很重要的事了？”
她当然说的是要把七八万两黄金交给方进石让他保管的事了，说实在话，方进石有些不太相信她能拿出这许多黄金出来，可是又感觉柳如眉不是那种言过其实信口胡说的人，没有这些金子，方进石也有信心对付得了蔡孟，有了这许多金子做为后盾，方进石觉得对付蔡孟更没问题了。
也没有多长时间，罗老虎带了二三十个大汉走了进来，他向这些人介绍方进石道：“这位就是方公子。”
这些大汉们齐齐拱手道：“见过方公子。”
方进石甚为满意，向柳如眉道：“叫上李头领，一起到河边吧。”
柳如眉点头同意，让两个属下到外面去请李霸冈，李霸冈心中不舒服也无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前去河埠头。
到了埠头，柳如眉下令让船上的属下把那一万贯搬到岸上来，李霸冈看着一箱箱的钱从船只上搬下，悄悄走到柳如眉背后道：“主上，我有些话给你说。”
柳如眉转身过来问：“什么话。”
李霸冈看了看方进石道：“借一步说话。”
柳如眉跟着他一起走远了一些，停下来道：“就在这里说吧。”
李霸冈道：“主上与这罗老虎认识多久，可曾比较了解此人？”
柳如眉毫不在意地道：“昨天才认识的，怎么了。”
李霸冈神色有些担忧的道：“按说主上说是如何就是如何，属下绝无敢阻拦不遵从之意，可是一万贯宋钱毕竟不是小数目，主上还年轻，有些事可能考虑的没那么周全，属下身为侍卫长，不能不替主上切身利益以做考虑。”
柳如眉淡淡地道：“那就多谢你的细致周到了，这些钱值不值得给，方公子已经替我考虑好了，再说了，这里面有方公子借我的四千贯，我只出了五千贯，哪有一万贯那么多。”
李霸冈不禁有些火了：“方公子的话，就那么值得主上相信？”
柳如眉定定地看了李霸冈一会儿，也不再理他，转身向了河岸边的方进石他们走了过来。
李霸冈紧追两步上来，急了道：“主上就一点也听不进属下的话了么？”
柳如眉平静地道：“你是侍卫长，做好侍卫应该做的事就行了。”她停了一下，好似下了决心，又道：“我的人已经给了他了，更别说这些身外之物了。”
她这话说得并不大声，却能让河岸边上包括方进石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听得到，无论是柳如眉的属下还是火莲社的帮众，大多数都对方进石投来艳羡的眼神，弄的方进石全身都觉得不自在，又不自觉的有些得意，虽然柳如眉说的并不是真的。
李霸冈大骇之下，呆在原地站立不动，他神情古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87节 杀杀狂妄之气
柳如眉的手下看到她走过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望着她，仿佛不认识了她一般，柳如眉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些搬。”
这些人才如梦初醒，赶紧把钱都搬到岸上来，罗老虎指挥着手下把这些钱都搬走，回过头来对方进石道：“别的什么话也不多说了，我罗老虎今天记得方公子的恩义，以后若有差遣，尽管提来，罗老虎必不辱命。”
方进石微笑着道：“你又错了，这钱出的大头是柳姑娘，你要谢的是她才对。”
罗老虎转身对柳如眉也拱手道：“当然更要多谢柳姑娘了。”话是这么说，可是罗老虎心中在想，你们两个都好上了，感谢谁不都一样。
几个人正在岸边闲谈，远远地看见罗大姑提前一篮子吃的，后面赵榛和那个厮也拿了不少，三人一齐向河岸边走过来。
罗老虎不由皱着眉头对罗大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些是去皇城里偷的么？”罗大姑低头不说话，赵榛不服气走上前来：“买了这么多东西总是需要时间，也不算太久。”
自家妹妹说两句也是正常，可是赵榛是跟着方进石来的，而且又是出了钱的，罗老虎当然不好说什么，赵榛看那些大汉抬着箱子走远，好奇问道：“那些箱子装的什么？”
方进石含笑道：“是给罗兄的一些钱，这乡间有个民间社团由罗兄负责，一直缺少经费，小兄弟要不要入伙凑个数？”
赵榛瞪大了眼睛高声道：“当然可以了，入伙需要出多少钱？”
方进石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随意，我给的已经足够他们近一段时间的支出了。”
赵榛问道：“你给了多少？”
“九千九百九十九贯。”
“为什么不是一万贯。”赵榛稍微沉思了一下，“我给不了这么多，不过二三千还是可以的。”
罗老虎听了赶紧道：“已经足够了，暂时真用不了这许多钱。”
对于赵榛能出二三千贯方进石有些意外，不过他看赵榛的出手就是一小锭银子，身上的衣服料子，猜想他必然是那家有钱的公子哥，只是看他年纪小，方进石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出这许多钱你能当家作主么？”
赵榛自信地道：“能做主，不过二三千贯而已，绝无问题。”
方进石这才转头对罗老虎道：“天下间谁还会嫌弃银钱多的道理，罗兄只管收着，把火莲社好好弄起来。”
罗老虎的手下本就眉开眼笑的，此时脸上的笑容更多，罗老虎道：“那我再说什么，就太不知好歹了。”
方进石看着罗老虎的属从们把这些钱运走，对罗老虎道：“我还有别的事，你先把这些钱收拾好，弄个安稳的所在，我们回头再聊。”
罗老虎客套道：“东西都买回来了，吃了再走也不迟。”
方进石道：“真的有事，下次再一些好好吃酒。”他回头向赵榛道：“我要走了，你留下来还是一起走？”
赵榛有些不舍地看了看一直站在远处的罗大姑，回头道：“我和你一起走吧，明天再来，把钱送过来。”
方进石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柳如眉道：“我们走吧。”罗老虎赶紧把买的那些吃的送给柳如眉的属下们，以表谢意，赵榛对方进石道：“我还有些随从在远一点的地方，方大哥你去哪里？”
方进石道：“我家里有客人，想回去看一看。”
赵榛道：“左右无事，能否到方兄的府上瞧瞧，以后也多一个朋友。”
方进石觉得他年纪虽小，可是做事颇有些大人物之风，心中也有些喜欢他了，点了点头，回头对柳如眉道：“我想回家看看，董仲孙几人住在我家里，回去问一下他们什么时候走。”
柳如眉对李霸冈道：“李头领，你带着人先坐船回去吧。”她现在成了方进石的跟屁虫，走到哪里都想跟着，李霸冈纵然对她意见很大，可是终归是主上，脸上带着不爽之气点了四个属下，让他们跟着柳如眉保护她，柳如眉也不反对。
李霸冈带着其他人开船走了，赵榛领着方进石柳如眉等人穿街走巷，来到街边的一个大树下，本来大树下或坐或站的有不少人，一看到赵榛领着小厮走了过来，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好，口称“小王爷回来了。”
方进石大概看了一下，等候赵榛的竟然有五六十人之多，有卫士管家仆人车夫丫头一大群，阵势可真不小，这阵势如果让罗老虎看到了，必定会吓一大跳。
他有这许多随从，竟然还只带了一个小厮去翻人家的墙头，方进石此时才相信，赵榛说的两三千贯应该是真的，赵榛回首对方进石道：“方兄是坐轿子呢，还是骑马前去？”他这里不仅有轿子还有马。
赵榛道：“我和方兄一起骑马，那就请你的这位柳姑娘坐轿子了。”方进石含笑答应，柳如眉听他说得“你的这位柳姑娘”这话特别舒坦，开心喜悦地去乘了轿子。
赵榛和方进石骑了两匹马，一起向了方进石旧宅而来，一路上两人闲聊，方进石觉得这少年性格热烈好动，很容易和别人相处，是一个可交的人。
来到狄青旧宅的门前，赵榛看到路面坑洼不平，门前的石狮子倒地，院门围墙残破，他下马来，有些惊诧的道：“这是你家？”
方进石含笑点头，也下得马来，看到大门洞开，方进石不由皱了皱眉头，心想董仲孙几人也太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了，走进门来到了中庭处，就听到后面一阵呼喝声，还有铁器相交咣咣的响声，好像有人在后面动手，方进石神色一紧，赶紧和众人一起来到后院那水塘前的草地。
只见董仲孙和他妻子及兄弟站在墙边看场上两人正在动手，场上动手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持刀攻击的荆午阳更年少一些，和他对打的少年身穿圆领白袍，长身玉立，气度不凡，手持一根哨棒挡多攻少，荆午阳正久攻不下气上心头，刀法有些乱了，额头渐渐见汗，和他对打的少年却是气定神闲，进退有度有章有法，董仲孙站在一边只是静静观看，既不帮忙也不喝止。
方进石一看那白袍少年大喜，原来竟然是高宠，也不知为何他要和荆午阳打斗起来，高宠虽然和荆午阳在动手，却是眼观六路，他也看到方进石进来，百忙之中还向他点头示意。
方进石就算是不懂武，也能看得出高宠明显占优，荆午阳这个少年方进石有点不太爽他，能让高宠稍稍教训他一番，也让人心里舒坦，因而方进石也不作声，只是站在旁边观看。
两人又斗了数合，荆午阳突地大喝一声，中宫抢进，要倚仗刀锋利逼退高宠，高宠后手一撺舞了一个棍花，一棍头敲在荆午阳的手腕上，荆午阳手中刀咣的落地，两人不过是切磋，若是真的动手，高宠使的力大一些，必然能让他手骨打折，饶是如此，高宠抢进一步，哨棒的棒头已到了荆午阳的面门，荆午阳急忙后退，高宠的棍棒跟着上前，始终棒头不离他面前三寸。
“好！”董仲孙高喊一声，高宠收了哨棒，退了回来，荆午阳面红耳赤，过了好久才悻悻的过去把刀捡了回来，董仲孙走到场中，向高宠拱了拱道：“真定高氏一门，果然了得。”
高宠依旧是那种容易害羞的少年性格，低了头道：“不敢，董统领过奖了。”他经过一些事后，又在外面官衙混了这些个日子，已经学得会说话多了。
董仲孙又对自己的徒弟荆午阳斥道：“看到了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总是以为自己学了两三天庄稼把式就以为自己多厉害，真正动起手来，你在高公子面前三个来回都走不下来，早该有人出手杀杀你的狂妄之气了。”
荆午阳心中还是不服，可也不敢顶撞师父，只是愤愤地别过头去，高宠忙道：“董统领言重了，我年长他几岁，暂时还能和荆兄弟打个平手，过上几年我必不是他的敌手。”
站在场外的方进石听到高宠说这个话，觉得高宠真的变得成熟多少，也圆滑多了，他走近了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我去徐王府问过，他们说你去了洛阳军器械局做了武德郎将，前天还在想着是不是找个空闲去看看你呢，反正也是太远。”
高宠道：“昨天晚上回汴梁的，有些军务上的事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汴梁城一次。”
方进石道：“这个武德郎将还做得惯么？”
高宠点点头道：“还算不错，就是太清闲了些。”
两个人亲热的叙话，把别人都晾在一边了，赵榛走了过来看了看高宠道：“我记得你，你是那天和二十姐在一起的那个。”
高宠一看到他，赶紧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十八哥。”
赵榛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咱们两个谁也别说谁，只当从未见过不认识。”
高宠又行了一礼道：“是，我记下了。”
方进石看两个人说着奇怪的话，不禁插话道：“你们两个说的什么意思？”
赵榛忙的抢先道：“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我们俩不认识，从未见过。”
方进石莞尔一笑，道：“你是十八哥？信王？”他只是听过一些皇子的封号，名字大都不记得，十八哥信王他还是记得，赵榛提了提衣裤，直了直腰间，作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道：“你看我不像信王么？”
方进石道：“当然像，只是我怎么竟然一直没想到呢。”
赵榛道：“现在知道了也不算迟呀。”说着得意地笑了，这一笑，少年的天真无邪显露无遗。
方进石把高宠介绍给柳如眉道：“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真定高宠。”
柳如眉向高宠施了一礼，方进石又向高宠道：“这位是柳如眉柳姑娘。”
高宠道：“我明白。”也行了一礼，方进石不由笑骂道：“我什么还没说，你明白个什么？”
高宠认真地道：“就是明白你说的，这位是柳姑娘，我知道了。”
方进石上前去轻轻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骂道：“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滑头滑脑的了，这么会说话。”
柳如眉看这少年又高又帅气，还这么会说话，不由地也笑了笑。
第488节 几位好友
方进石和高宠只顾自己在说话，完全冷落了董仲孙等人，好大一会儿，董仲孙等他们说够了，才挤了上来道：“方公子，我请你帮的那个忙，怎么样了？”
方进石奇道：“请我帮的什么忙？”
董仲孙有些不快地道：“方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方进石顿时想起，董仲孙是让他帮忙调查一下完颜娄室的行踪，他向四下张望以后低声道：“此事不易，再说董统领也太心急了，总得给我些时间。”
董仲孙伸手揽了他的腰间，将方进石挽到远处别人听不到说话的地方，董仲孙低声道：“此事拖延不得，我也知道只怕办起来不太容易，可是机会实在难得，完颜娄室脱了军队保护来到汴梁城，能把他杀死，不久以后辽国再卷土重来就会大大少了障碍，要是让他回到金朝军队中，再想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就太难了。”
方进石冷哼哼了两声：“董统领吃的不是我大宋的俸禄，喝的难道不是大宋的水？”
董仲孙明白他的什么意思，干咳了一声道：“完颜娄室对大辽是个祸害，以后对大宋一样的是个大麻烦，宋金要是开战，姓董的一样可以为了大宋血溅疆场，死不足惜。”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声，让方进石感觉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揶揄他的话，有些不太厚道了。
方进石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董仲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你不会让我失望，以命相博的事由我来，绝不会连累到你的。”
方进石道：“董统领言重了，崔姑娘找到了么？”
董仲孙摇头道：“没有，可能早就逃走了，不过此事已不重要，怕只怕她回去告知了完颜宗弼，也幸好你当时只是想收留她还拒绝了我，不至于怀疑到你头上，你这里我们是不能呆了，已经另外寻了落脚的地方。”
“这位崔姑娘是铁了心替女真人做事还是只是贪图钱财？”方进石问道。
“身为大辽契丹姓耶律的，偷了西京道三十一郡防御图给了女真人，你说呢？”董仲孙不过平淡的一句话，让方进石大吃一惊，不禁追问道：“此事当真？”
董仲孙叹了一口气：“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不过大石林牙是这么下令宣知的，总之我是想不通，她为何要这么做，这个女人复杂多变，早就不是当初的耶律三小姐了。”
董仲孙不知，方进石也当然不会知道了，只能陪着董仲孙叹口气，董仲孙说完走回到荆午阳等人面前，说了声：“走吧。”
走到门墙处，董仲孙回头向方进石远远地鞠躬行了一个重礼：“方公子，一切希望全拜托你了。”说完领着荆午阳他们就走了。
柳如眉走过来道：“他有什么事让你去做？”
“好事。”方进石笑呵呵地回道，柳如眉再怎么说也是西夏人，他不愿意再让西夏人参和进来，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那就是要帮董仲孙一把，虽然他不太清楚完颜娄室是否果真如此厉害，听董仲孙这么重视，想来也决不会夸大其辞。
柳如眉撇了撇嘴：“什么好事？还不能让我知道。”
方进石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让男人舒服的事，你也想知道吗？”
柳如眉回首娇声在他的身上打了一下，虽然说她有些不信，可是也不再追问了。
高宠看方进石肆无忌惮地和柳如眉亲热耳语，不禁想起二十姐嬛嬛帝姬来，一旁的赵榛好似知道了他的心思一样，低声道：“二十姐最近的脾气很差，动不动就骂人，你再见到她时可要当心说话一些。”
高宠一愣：“她……回汴梁城来了？”
赵榛奇怪地望着他，道：“一直都在啊，她不呆在汴梁城还能去哪里？”
高宠得到这个消息，心头的一团火马上燃烧起来了，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赵多富不来找他，他想要知道点嬛嬛帝姬的消息实在是太难了。
方进石和柳如眉走了过来，对高宠道：“你怎么和董仲孙的徒弟打起来了。”
高宠道：“我过来找你，通了名号以后，他知道我师父的名头，就让自己的徒弟向我讨教一二，推辞不过，只好耍上几招。”
方进石道：“可惜你不爱喝酒，要不然一起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场。”
高宠微笑道：“现在也能喝上一些，不过比你就差得远了。”
方进石呵呵笑了，高宠老实人一个，猜想着他去洛阳做武官的这段时间，也肯定没少参加官场的酒宴，方进石哈哈一笑：“那就叫上我大哥，冯家兄弟，一起找个地方乐上一乐。”
“我也去。”赵榛凑了上来，方进石道：“你要参与，就得让你那些个属从们都散了，至少要另外找个地方等候，有他们在，喝酒就没有气氛了。”
“这个没有问题。”赵榛豪气地答道，他少年人心性，一直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而且自小到大规则甚多，忽然有人约他一起喝酒，赵榛内心都有一点兴奋和激动。
柳如眉脸带桃花望着方进石道：“在哪里吃酒，我也要去。”
方进石道：“男人们吃个酒，你一个女人在场多不方便，等下你先回去，告诉一下崔姑娘，她让我办的事我没能办到，别是误了她的大事。”
柳如眉娇声道：“不要，我要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要通知她消息，我派个人回去传话也就是了。”
她说着话上前去挎了方进石的手臂撒娇，高宠见此情形，道：“我到大门口等你。”说完走了，赵榛也识趣地跟着他离开，柳如眉见再没别人，双手去圈了他的脖颈，把他的头拉低道：“你就带我去吧，我等一下换上你的衣服，装成男人不就行了。”
“别人又不是瞎子，就算是换成男装一眼也能看得出来。”
方进石好说歹说，又和她缠绵片刻，才终于哄得柳如眉同意不去，在他所经历的女人中，柳如眉应该是属于最粘人的一个。
方进石带着她出来大门，赵榛和高宠正在闲聊，短短时间两个人好像就已经很熟悉的样子了，方进石骑上了赵榛属下的一匹马，回头对柳如眉道：“你到街头雇个马车回去吧，明天我再去找你。”
柳如眉白了他一眼，噘着嘴不情愿地别过头去不想看他，有她两个属下陪同，方进石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全，打马带着高宠赵榛一齐来到锦线庄。到了绵线庄不远，赵榛让他的那些属下找了一个闲居茶铺等候，自己单独一个人和方进石一起前往绵线庄。
施全冯婉都在，方进石把高宠赵榛介绍给施全认识，闲谈了一会儿，方进石提出让施全组织个酒局，把冯宝冯庆也一起叫来热闹一下，施全当即派伙计去通知他们，几人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就准备一起出门。
“施掌柜这是要去哪里？”听得门外一声问话，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柳如眉又跟了过来，正站在锦线庄的院子里，两个属下跟在身后。
施全赶忙客气道：“柳五姑娘怎么来了，是有要紧的事么，我们几个准备出去喝酒呢。”
柳如眉大大方方的走进门来，不客气的坐到一个空座位上道：“是有点要紧的事，我是来知会施掌柜一声，那些布匹我全都不要了。”
冯婉赶紧上前道：“柳姑娘，我们绵线庄可是有那些地方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还望柳姑娘明言。”
柳如眉拿了拿桌面上的茶碗又放下，漫不经心地道：“绵线庄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是你们的好兄弟得罪我了，不过呢……”她转头向施全道，“也不是没得商量，施掌柜，你们要去哪里吃酒？”
施全老老实实地道：“到景龙门外的醉仙居。”
柳如眉道：“要是施掌柜肯带着我一起前去吃酒，生意就照旧，要是有为难之处，那就罢了。”
施全和冯婉互相看看，施全道：“只不过是几位朋友小聚一番，柳五姑娘要是不嫌弃我们乡下人粗野，就一起去了。”
柳如眉脸上一喜：“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这个话，她向方进石得意地笑了一笑，施全道：“那就一起去吧。”说着站起来身，柳如眉跟着施全高宠走出门外，斜眼一看方进石坐在屋中没动，回头问：“你还坐着干什么，快走了。”
方进石道：“在下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就不去了。”说着端起桌面上的一碗茶，柳如眉转了回来，在他旁边坐下来道：“不去也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喝喝茶也行。”她的表现太过于明显，这下连施全也看明白了。
方进石站了起来：“肚子又好像没事了，我又想去了。”
柳如眉道：“那就一起去吃酒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可别想轻易甩开我。”
方进石终觉得带上她去吃酒不太好，全是男人总是不太方便，他想了一下道：“你回辉月楼去，把我的马车派人送过来，你好好听话，要不然下次去任何地方，我就不带上你了。”
柳如眉刚要说什么，方进石又道：“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么，没有了马车我办什么事也不方便，你帮我这个忙，我会记在心里的。”
冯婉也看出来什么了，也过来劝柳如眉，柳如眉只好愤愤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