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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鼎鼎当当     曲尽星河txt下载     曲尽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二十八节 夜渡王河

    韩英带人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布敖也还坐在河边,这是令人忐忑的一段时间,无关渡河的将士人数多少,而是一种关注。对岸只在登岸的时候,通过管筒,闪了几个圆形光斑,就再无音讯。

    风不小,王河上空月色晦涩。

    本该是波光粼粼,到处滚动出浑黄色筋骨的河面成了一条黑龙,上空只剩天籁。

    韩英过河,会遇到什么呢?

    几匹马,几个人,便在这里等待着。

    正是他们没有耐心的时候,王河深处突然冒了个泡,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冒出个人来,这人趟着河水就往岸上走来。

    布敖猛地站了起来,几个东夏士兵跃到河边,轻声喝问是谁,那人应了一声,走到跟前,果然,是和韩英一起过河的将士。

    布敖迎了上去,口气生硬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韩英呢?敌营防守严密?”

    那士兵浑身湿透,大半夜里风一吹,感觉到冷,抱着臂膀,上牙撞着下牙说:“将军。我们找到敌人的渡河工具了。”

    布敖眼睛中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他立刻招呼说:“快去报告大王。给他捂上毯子,带他去见大王。”

    几个人一前几后,一路问答对岸的情况,他们一起往河岸上走去,到了,见狄阿鸟已经出来了,布敖就赶上两步,到狄阿鸟身边告诉说:“大王。河对岸有大片的渡河工具,果然是陈国人用偏师送来的。韩英发现情况不对,他们有今晚就渡河的倾向,先派人回来告诉我们,人还藏在对岸观察。”

    狄阿鸟淡淡地说:“这样才对嘛。”

    让不让过?

    让不让过呢?

    灵武兵力仍然空虚,若放他们过河,数万大军蜂拥而至,相当凶险,不让他们过?要是他们夜渡不成,伤亡巨大,掉头去打包兰呢?一阵凝固般的沉默中,布敖建议说:“大王。我们在河岸陈兵,对方不会不作观察,虽然不知道他们观察出来的结果,咱们还是要打,狠狠地打。”

    狄阿鸟想了一下说:“打也行。不打也行。打就打疼。给他们我们兵多的迹象,要是不打,就放任他们过河,天亮之后再说。”

    打疼了能告诉土扈特人河岸兵多,他们若再选择进攻包兰,或者分兵进攻包兰,终究会害怕东夏截断他们退路的;而不打,则是放进来相当兵力的土扈特人,让他们觉得王河已经飞渡,无须因为渡过不了王河,就转移兵锋。各有利弊,各有凶险。这一刹那,狄阿鸟也不知道哪种更好一些。

    既怕狼进家,赶了却又怕狼进圈。

    最后,他决定说:“打吧。”

    布敖正要走,听他还有话说,就停住了脚步,实际上,他却更多是在自言自语:“从战场上的情况来看,他们打包兰对战局危害更大。若能把他们留在灵武,远胜于把他们推往包兰。但是,我们和土扈特人还没有成规模的战事,他们不怕我们,打哪对他们来说只是个选择问题,如果我们能在战场上树立威风呢,他们忌惮了,无论谈判还是他想怎么打,他们就畏首畏尾了。打吧。不要堵在河滩上作战,放他几千人上来,不要担心万一他站住脚,大不了我们撤回灵武。”

    布敖立刻请示说:“这一片的河滩,我早就看好了,其中几块地方显得开阔,其它的地方河沿和河滩错位,黑夜中不好上来,只需留下少量军队,我主要在几块大的河滩地外头做好准备……”

    将领提前摸到这一步,狄阿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一挥胳膊,沉声说:“你打仗孤放心。这些战场上的事不要再给孤讲,自己临机决断。”

    布敖有点兴奋。

    他这个甲等军府,开战以来,并未好好打上仗,虽然狄阿鸟点他的将,把他带在身边,对他个人而言,挺有荣誉,可是将士不打仗,又安民又军管,军中情绪很大,他们动不动说:“我们是甲等军府,东夏精锐,怎么能让我们干这事儿?”再延安友军袍泽们在战场上立功,儿郎们确实都憋坏了。

    听到允许打,布敖浑身都因为激动而战栗,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

    他身体都轻了,跑得跟士兵一样,到了战马旁边,一掖缰绳,就翻身上去,带着人在河沿上奔驰,去营地里点兵。

    到了营地,他向几个轮值的下级说:“有仗打了,不要鸣号,挨个营地去叫。”

    黑夜中,顿时像是一窝一窝露头的老鼠,从四方盒子一样的营帐里往外冒人。

    十余个衣甲不解的将士并排躺着。

    陡然有人在低矮的方块帐篷边低声喊一声十长的人名:“快起来,有仗打了,将军有令,不得点亮灯火,不得喧哗,起身之后,人衔枚,马衔环。”“嗖”一下,十长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他应了一声,随后就推推身边的,告诉说:“醒醒。有仗打了。”然后第二个也“嗖”一下猛地坐起来,把眼睛一揉,兴奋地传达:“醒醒。有仗打了。”也许这是布敖军府中集结最慢的一次,但每一窝老鼠都那么有序,不声不响整理衣甲,钻出来整理武器,自觉衔枚,收拾战马。

    营地帐篷边的空地开始列队,不时能见到因为衔环,因为接到军令不能说话的将士,心里又激动又欢喜,羊角疯一样抽抽。

    布敖不以为怪,反而心中兴奋,他太喜欢将士们的状态了,但凡一个士兵愁没仗打,害怕立不了战功,他就能带动三五个士兵与他一样,最后大伙情绪高涨,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士兵也不再紧张害怕,好像打仗就是他毕生期盼,载誉而归的好事儿。

    他站在高处,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只等让这些北方大漠来的人见识一下他布敖的厉害。

    狄阿鸟却跑上了河沿。

    河岸很快有了动静,虽然也没点火把,但是却有声音,有黑点移动。

    看来碰巧的韩英派人回来派得及时,正因为他们一直没有渡河的工具,河这岸毕竟兵力少,也避免神经一直紧绷着提防,要是任他们突然渡河,损失不一定有,但他们占据河沿的可能还蛮大。

    动静越来越大,整整二里左右的河段渐渐喧嚣。

    这也不该怪他们,能不点火把就不错了,他们毕竟是部族兵,整齐划一的军纪,怕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狄阿鸟不好判断他们有多少兵力,只是留意天上的风。

    这西风,是送走王河的方向。

    这风,这水流,对于陈国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于生活在北方,见了大水就绕着走的土扈特人,应该是一场挑战。

    更不要说战马了。

    对面马嘶此起彼伏,未经训练的旱陆马匹,却也是怕水的,尤其是夜深时刻,被主人拉到几乎一片黑的河沿。

    狄阿鸟看着、看着就失望了。

    他的一个特点就是在凶险面前,说得轻松,内心却是不停检点自己的,本来他还一个劲去想,要不是韩英发现,敌人这黑夜一个偷渡,从兵力上,从时机上,从布敖的军队,绝大多数可以入梦乡上,隐隐还觉得自己一方大意。

    现在,他则是对敌人失望了。

    这黑夜偷渡不知道谁想来的,没见过大河,没有过强渡,还不如白天光明正大渡河呢,现在的动静,只要河这岸有人,谁发现不了呢?既然河这岸能发现,就是他土扈特不利,东夏有利。

    他叹了一口气,给身边的人说:“不用看了。结果早已注定。我回去睡觉去。”

一百二十九节 夜战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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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渡没有狄阿鸟认为的那么轻松。

    草原上的威名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自有极为狡猾的将领在,土扈特人也很快发现夜渡瞒不住对方,就在三无里外另外开辟了一个地方,利用起刚刚得到的经验,并且只过人不过马,来了个一明一暗。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批抢渡的土扈特人开始登岸,大概只有百余人,混杂着陈兵和马匹。

    让他们意外的是,河滩上静悄悄的,好像东夏人没有发现,或者连夜退走了一样。

    紧接着是第二批,经过第一次的试探,这一次木筏和小船全力运送,送上来一千多人,马匹却减少了,看来土扈特人很快就能吸取运送战马的教训。一次竟运送上千人,关键是河对岸还没有动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鼓舞,木筏和小船有的折返,有的已经再一次从对面出发,往来繁密,大概是第三次上来人的时候,下游暗处偷渡的人也上来了,他们一到对岸,就鬼鬼祟祟派人往上游走。

    三次往返,加上暗处渡河的兵士,土扈特人兵力已达三千。

    一些人利用运送上来的马,走动寻找能够容易爬上河沿的地方,他们绕着河滩奔驰,等找到了几个宽大的,能够延伸到河沿的河滩,就跃上去,视线里仍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利用非凡的视力远远望望,能看到一些敌营的帐篷,离得最近的一个,好像还亮着灯火,几个骑兵胆大起来,便朝那个帐篷驰去。

    奔驰中,他们已经忍不住挥舞弯刀,发出震慑人心的怪叫。

    突然,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勒紧缰绳,给慢了下来,身后的骑兵跟上来,发现几个东夏骑兵在前方伫立着。

    也是渡河的动静太大,狄阿鸟太轻视他们。

    那个亮着灯的帐篷,就是他本人的。

    他好像是专门给布敖出难题一样,布敖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是不是他为了表演浪漫?

    拦截几名土扈特骑兵的不是狄阿鸟的卫队,而是他派上去的,他总不能不管,让这个游骑冲过去见大王吧。

    其实他也知道。

    狄阿鸟不是为了破坏他的计划,而且有个帐篷亮着灯,吸引到这几个游骑并不是坏事儿,游骑没有四散寻找,让军队仍能够静而不发,这是亮这一灯的功劳。

    东夏五名骑兵。

    土扈特四名骑兵。

    土扈特人因为突然遇到,似乎受到了惊吓,愣了一愣,但随后,他们就露出凶悍的本性,再次加速,飞奔过去。

    五名东夏骑兵仍是加速缓慢,最后成了二个在前,两个在中,一人在后,他们也把兵器掖在手里,前面两个长兵器,一人长矛,一人狼牙棒,背后的两名骑兵则弓箭在手,其中一人已经缓缓拉满。

    他们马速也提升上来,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平静。

    还有十余步的距离,眼看两拨骑兵冲撞到一起,随着“嗖”地一声,第二名土扈特骑兵突然失控,强劲的弓矢几乎把他整个人穿透,他在马上飞起来,半个身躯调转,撒手的也是一把长弓,轰地一声,砸到河沿上,马一凄厉的长嘶,混乱地踏出许多的土尘。第三名、第四名土扈特骑兵已经被这匹战马隔断,他们前头,第一名骑兵藏下鞍下,白亮亮的弯刀闪烁着光芒,也许下一刻,他就能掏上东夏兵的战马,但对方也是藏鞍而来,不知怎么使的力气,长矛一抖,就把他挂走了。

    本来走在最后的一名东夏骑兵偏离了方向,加速得像箭一样,剩下的两名土扈特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前头的四名东夏骑兵就有两名接近了,又一声弓弦响,最后那名土扈特骑兵战马几乎倒立,他自己胸口上扎着一支羽箭,还在掖着马缰,似乎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在下一刻,他就惨叫一声。

    他并没有死,他努力驾驭马匹,希望能够夺出生天,却挡住了前面骑兵逃走的道路。

    第三名土扈特被持狼牙棒的东夏人掐断退路,一击捶杀。而本来在最后,突然加速的东夏那一骑已经走在他前头。

    那名仅剩下来的土扈特骑兵身上还扎着羽箭,却是调转马头,开始逃走,但他一扭脸,和他并排奔驰了一名东夏骑兵,在自己身侧扬着明亮亮的弯刀。为了避开此人,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攀上河沿,带着战马,从河沿冲向河滩。

    那里有芦苇,有刺棵,甚至还会有水洼,是一截断层。

    他的战马肯定废了。

    至于人,身上还插着羽箭,十余步射上的,估计也是重伤,这样冲下去,怕也活不了。但这种当机立断下冲的勇气却令人钦佩。

    几名东夏骑兵并排冒出河沿,立刻知道这个骑士冲下去带来的影响。在河滩上组织人手的土扈特军队一下发觉了,有几个人往这儿跑,另外的人则黑压压地往那片能直接上河沿的河滩蜂拥。

    那名冲下去的土扈特骑兵竟然没死,马是一头扎跪下去的,在底下滚动惨嘶,估计两条前腿乃至前半个身子都已经坏透,那骑兵却从一旁爬起来,一边回头望着河沿上方,一边趔趔趄趄倒退着走,嘴里不时高声嘶喊。

    他终于背过身子,往几个来接应他的人跑去,背后却露着箭尖,跑两步,他就捂住腹部,跪地上了,但很快,他又爬起来,边嘶喊边跑。

    几个东夏兵看向射他的弓手,那个弓手眉一挑,给个无奈相,解释不是自己手不狠,轻声说:“蜥蜴命嘛。”

    对于抢渡的人来说,他们最害怕被人憋回去,站不住立脚之地。

    几千军队只要上了河滩,对他们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后方还会有军队源源不断上来。

    这个骑兵示警,没有吓退土扈特人,他们竟然发出声势巨大的冲杀声。

    虽然个别人从河沿上直接冒出来,但是绝大对数都是往布敖预想的地方奔驰。

    五名东夏骑兵不再看下去,并排向东驰骋,所过之处,黑暗中,一匹一匹战马,一个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就在河沿外三五十步的地方。

    土扈特骑兵驰骋过去,怎么也没有想到,东夏的军队人和马都在地上摊开趴着,有的地方还拉着帐篷布遮盖。

    战争对土扈特人来说是一种本能,而对于精锐的东夏军队而言,则是一种经过反复训练的复杂技艺,他们可以一声不响地集结,一声不响地隐藏,甚至连战马都侧身躺得平展,就像是死物一样。

    狄阿鸟却是忙碌了一会儿,要睡了,因为还没有给卫士说起,一名卫士喊了一声,得到他同意,进来告诉说:“已经打起来了。”

    狄阿鸟却卸了盔甲,往自己的行军榻上一卧,反过来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别发出太大的喊杀声。”

    卫士笑笑出来了,到了外头,像是故意,来到夺牙扎勿林跟前,脱口来了一句:“大王让我们传令下去,喊杀声别太大。”

    夺牙扎勿林立刻就一阵懵,反过来问:“让土扈特人也死了死了都不发声?”

    其它几个犍牛也在发愣,但他们很快相互交换眼神,会意一笑,几乎异口同声说:“我们东夏的浪漫。”

    几十只投石车搬上河沿开始组装,随着它们越长越高,有人抬来石头。

    几十名士兵打西边没人的地方冲下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筏,上头摊着树枝,浇着油,点着火苗推下去,随着西风,那些小筏直奔河中心,将一筏一筏的陈兵惊动,他们以为东夏要火烧他们,如果看着接近了,就用长杆去抵。

    火光把王河河面照亮。

    岸上的投石车边站着的士兵,用大拇指来对线,随着一声埙响,拳头大的石头雹子一样倾泻向河里,这是东夏拿来惊吓陈**队,让他们收敛运兵,但是投石车照得极准,发的又是散石,转眼间,十几个到了河心的筏子,上头的土扈特人就落水的落水,惨叫的惨叫,其中两个筏子竟然因为人的挣扎,直接翻了过去,伸出一双又一双挣扎的手掌。

    土扈特人不再密集运兵,他们沿河往下,往上,铺开十来里上来,避免筏子挤到在一起,被落石覆盖。

    其中几架投石车也作了调整,对准远处的河滩地,将石块,土块照土扈特人倾泻下去。

    激烈的战场上,喊杀声的确不会如狄阿鸟所愿,震天铺地,叱咤怒吼,如雷声滚滚。

一百三十节 突然到来的和谈

    战争一直打到天亮。

    土扈特人的勇悍确实令东夏人吃了一惊。

    因为渡河的条件,他们上来的战马不多,尽管没马,缺乏阵列,初时被窝了一堆,伤亡上千人,还是被打下去,再冲上来,冲上来,再被打下去,打下去,又冲上来,突然之间,再四处乱冒攀上河沿。

    河滩的投石车也被他们攻上来,几乎毁坏干净。

    王河河面上,他们的木筏仍在不停地运兵、运马,布敖估计,他们前前后后多趟,足足上来万人,而被围歼的人数在三千左右,这个数字不算少,但是要知道,他们很多人武器低劣,身上连片甲都没有。

    双方的交战极为激烈,东夏的伤亡虽然少,但是兵力少,随着源源不断的运兵,已经阻止不了他们四处冒头。

    天亮之后,双方像是形成了默契。

    东夏军队不再死死防住河岸线,而是进行清剿,增加杀伤敌人的数量,而土扈特人也不限于在他们跟前攻爬河沿,在下游十里外的地方站住了脚,立了一处营地。

    布敖跑去给睡醒的狄阿鸟请罪,狄阿鸟自己也知道,自己拖出了布敖不少手脚,若不是自己带着卫队驻扎在河沿不远,非要一觉睡到天亮,布敖可进可退,可以假装败退,趁他们缺少马匹,等他们上来之后,反复用骑兵冲锋上来的人群,但是现在,只能围着河沿打。狄阿鸟知道归知道,他也不说明,打疼敌人,但是又让敌人上岸,对他来说更合适一些,他面无表情地听布敖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一听说轻伤1000人左右,死亡373,人,重伤127人,失踪28人,马匹损失在800左右,才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他觉得军队的伤亡小,而是轻伤的人数告诉他,在战场上有好甲,有好兵器,有人救助,只要一下不是重伤和死亡,缓口气,就又能生龙活虎。

    布敖解释说:“其实一开始把他们窝在河滩上打,咱们占据地利,几乎没出现伤亡,只是他们摸上来把投石车给毁了,然后一直运兵,他们上不来,也不气馁,一边强攻,一边聚拢人往上游和下游跑,我只好派骑兵下河滩冲击他们,这才伤亡越来越大。咱们军队的数量少,敌人又凶悍,我也不敢太过分兵,而河岸也太长,最终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打回河对岸,请大王责罚。”

    狄阿鸟淡淡地说:“已经不错啦。孤听夺牙说,敌人死了成片成片的,你打了个大胜仗,你倒反过来请罪,这就让人意外了。”

    布敖总结说:“无论杀伤多少敌人,目的没达到,敌人已经立住脚,马匹再运送上来,不会再像夜里那么乱,接下来的仗会艰难。”

    狄阿鸟问:“杀伤多少敌人?”

    布敖分析说:“记功薄上统计了2287人,敌人实际死亡人数应该在3000上下,战斗减员在5000人。”

    狄阿鸟乐观地说:“十万人。一天打残他五千,也不够咱们怎么打的嘛。”他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再猛地睁开,像是在接受一个结果,紧接着又问:“你分析。如果他们有了马,不再是在不利而且陌生的地形中,不再是混乱一团,正面作战,与我而言,死伤比例会高到什么程度?”

    布敖沉思片刻,慎重地说:“我损一,敌损四,若他们盔甲和兵器能够跟上,能做到我损一,敌损二就不错了。这些从漠北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狡猾凶残,拼命时意志力很强,头脑冷静,正面打不赢就跑,就绕,而且不轻易逃命,没见过几次战仗的士兵就算占上风,也不容易获胜。”

    这个评价很高了。

    在东夏,假战和大比当中,甲等军府和乙等军府对阵,损失比例也要小于二分之一。

    布敖对他们的评价等于是说,他们的战斗力超过乙等军府,尤其是比例后面“不错了”三个字,等于肯定敌人可以与甲等军府一战。

    狄阿鸟皱了皱眉头。

    东夏可没有十万甲等军府战兵,他迟疑了一下说:“你评价过高了吧。夜间作战,伤亡比例达到十分之一,一回头,你把他们评价这么高,该不是想告诉孤,夜里这一战,你打得太漂亮了?”

    但他很快就又笑了,人家布敖是在说同等条件下,土扈特人什么时候能够达到同等条件呢?他们普通的土扈特人能有把劣质的弯刀就不错了,多数人身上连片甲都没有,战场上裹上兽皮和羊羔皮,锋利一点的刀具,哗啦一下,就全给他们切破掉,要让他们达到同等条件,不是时间的问题。

    何况战场上除了对等拼杀和战术拼杀,而且永远都不对等,就像今天这个夜晚,圈在河滩上打,上头落箭一片,只管射杀就行了。

    他还想再问下去,有人来禀报,告诉说:“土扈特人派了使者,要见我们的将领,说是要跟我们休一回兵。”

    布敖连忙看向狄阿鸟。

    狄阿鸟则从嘴里吐了两个字:“狡猾。”

    但他想了一下,自己的使者还在别人营地里呢,还是说:“带过来见一见吧。”

    趁着人还没来,他就向布敖询问韩英。

    布敖知道他担心,就说:“回来了。帐外候着呢。他夜里潜进去,抓了个陈国人的大官。得了不少消息。过一会儿亲自进来讲给大王知道。”

    人很快带了过来,三十多岁,不知道是自己也不清楚,还是要取悦东夏人,穿着土灰色东夏厚土布做的掖襟袍,腰上扎了一条扁带,从俘虏那儿看似乎他们穿袍子不扎腰带,这人却扎了,袖子上套两个皮护腕,护腕根子是皮绳穿上拉紧的,头发没有髡,用条皮绳子从脑门上扎过去,腰里挎把弯刀,弯刀的把子是弯牛角做的,整把刀下来就是s形状,不过狄阿鸟身边的卫士向他索要,很快他就只剩个刀鞘。他的脸盘是圆的,两只眼睛很小,但是一顶又高又尖的鼻子,把他圆脸的和气荡个干净,加上下巴上那一撮不长,却向脖子里卷的胡须,就像一只向人炫耀尖嘴的猛禽。

    他一进帐篷,给狄阿鸟摸心致敬,给布敖摸心致敬,看旁边还有其它几个人,其中有衣着铠甲鲜亮的,也不吝啬致敬。

    他傻里傻气地说:“尊敬的将军们。我是土扈特斛律氏的苏赫巴鲁。前来贵帐,是想请求休兵一回。”

    他显得傻里傻气,狄阿鸟却不当他傻里傻气。

    在草原上,特别是漠北草原,有姓氏的人几乎都是贵族,而且斛律是个著名的姓氏,尤其是他的名字。

    精通猛文的狄阿鸟给他把名字给翻译过来了,念道:“猛虎?”在那人的诧异中,狄阿鸟笑道:“我儿子才是猞猁,你却叫猛虎?”

    这完全是没事找事儿的。

    那人尴尬一笑,说:“我们漠北林中常有猛虎,以猛虎为名的人大有人在。”

    紧接着,他又说:“我汗夜晚在河岸上看了一夜,觉得贵部作战勇猛,不可力敌。于是想在今日,再见你们的使者一面,所以传令让我们休兵一日。”

    他暗示的意味很强烈,分明是告诉说,和你们打了一仗,死伤惨重,我汗已经重新评价你们的实力,今天接见你们的使者,有可能两边就罢兵了,所以咱们现在先不打了吧。

    狄阿鸟想也不想就说:“要休兵。先退回王河以北,否则免谈。”

    那人咬着“免谈”的字眼,目光中透着询问,布敖就给他解释说:“就是不行。”

    狄阿鸟干脆用猛文给他讲:“打不过就谈,这种伎俩,草原人谁不知道。要是想休兵,那就先把你的兵退到河对岸去。”

    那人眼神中迸射一道凶光,旋即就收敛下去,请求说:“不是我们不退兵就不会和谈,夜中作战伤亡数千人,才够渡过这些将士,一旦退回对岸,贵方没有诚意怎么办?我们现在已经停止了运送兵马,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狄阿鸟觉得可笑,大笑说:“你们渡过王河来打我们东夏,不是我们打你们,想和谈?想和谈就和谈吗?等我们杀光你们再说。”

    他发现布敖眼里流露出一丝请求,想必是将士们极为疲惫,心里也有计较,却是不肯让步,厉声说:“给你们一个时辰,要是还不撤,等着全部死在河滩上吧。你现在就回去,决定不了,马上派人问你们可汗。”

    来人给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一个时辰不够。水上来回慢。”

    狄阿鸟冷笑说:“那也够了。你们上来的快呀?你再讨价还价,那就只有半个时辰。滚。”

    那人又行一个礼,连忙往外走。

    布敖只等他一走就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还休战一回。难道他们真的要和谈吗?”

    狄阿鸟也不知道,陷入一阵沉思。

    布敖就说:“我叫韩英进来。”说完就往外走。

    韩英进来,狄阿鸟还在沉思。

    韩英给他半跪行礼。他便回头坐下来了,挂起一丝微笑,说:“你过河抓了舌头,问出来什么消息?一脸兴奋的。”

    韩英起身说:“父王。陈兵来了一万人,步六孤的族长也来了。据说土扈特人和他们已经起了争执,之前他们答应给的兵器和粮食只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说是还在押运的路上,实际上被人夺了。”

    这个消息佐证了和谈。

    陈国答应给的兵器和粮食上不来,土扈特人又恶战一场,发现伤亡惨重,有点后悔,所以想和东夏和谈?

    这样一来,连他们之前为何磨磨蹭蹭也回答了?

    狄阿鸟反问:“被何人所夺呀?”

    韩英说:“据说陈国境内有人造反,这些造反的人把粮食和兵器夺了。”

    狄阿鸟心头一跳。

    韩英又说:“俘虏说,陈国打算将中线全部放弃。步六孤大族长一心说服他们打包兰,由陈国抽调来的精兵打灵武,他们却非要打灵武,现在他们灵武也没打,陈国也没法派兵,弄得陈国很难受。”

    陈国打算将中线放弃,狄阿鸟一点不意外。

    甚至其它事情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就说:“韩英。你问出来的东西很重要。普通陈国士兵应该不会知道这些吧。你是怎么问出来的,那个俘虏呢?”

    韩英笑道:“我们趁着天黑混进了陈兵,见着个将官模样的,潜进他的营帐,将他制服问出来的,本来是答应放过他,可是隔着一条河,俘虏又抓不回来,就被我一刀杀了。”他反问:“这些情报对父王来说有用吗?”

    狄阿鸟肯定地说:“有用。其它的情报,咱们的人也摸到不少,但是给土扈特人的交易却是问不清楚。尤其是要交付的兵器和粮食被人抢走,就凭这一条消息,此战你的首功跑不掉。要不要孤与布敖说一声,先给你个编领干干?免得你一天到晚情绪低落?”

    韩英正要推辞,要按照正常的步骤走,狄阿鸟这又说:“不过孤打乱你们的正常升迁不是一件好事。孤还是让他们给你记首功吧,出去跑了一夜,在敌营凶险万分,赶紧去休息休息,说不定待会儿还有仗打。”

    韩英一走出去,他也出来了,看看死伤的将士,跑河沿观察一下敌情。

    对岸郁郁森森,旗帜多了好多,想必他们的主力往河边移动了。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赵意如应该在他们汗庭大帐中,与人唇枪舌剑了,尤其是步六孤的族长在,会是怎么一个情况呢。

    这么多年,他一直关注着陈国的人物,对这个步六孤族长步六孤玄央多少了解一些,陈国人都称之为步玄央,此人和拓跋黑云一样,有着亲雍的势头,但他们的这个亲雍,却不是和靖康国走得近,而是对治下雍人的主张上。

    布六孤氏是和中原来往最紧密的一个姓氏。

    据说步六孤玄央从小在中原长大,在长月时认识的拓跋巍巍,当时的拓跋巍巍是靖康国的一介人质,在拓跋氏家族中也毫不起眼,只在长月呆了一两年,这两个人怎么混到一块的,也没人知道。

    但是狄阿鸟查证过一件事,拓跋巍巍回到拓跋氏之后,步六孤玄央就不在中原了。再之后,拓跋巍巍的兄长决定传位给拓跋巍巍,不久步六孤玄央就带了一百个人投奔他。这说明这两个人是在长月认识的。从都在长月过呆到又最早追随,再到后来拓跋巍巍扶持步六孤玄央为步六孤氏大族长,可见他们亲密的关系。

    在陈国的上柱国里,和拓跋巍巍有这种亲密关系的好像也就只有他一个,其它的多是政治上的联盟。

    对于这样一个纵横几十年,得到拓跋巍巍信任,又会对拓跋巍巍有忠心的豪杰面前,赵意如就好像是猛虎面前的初生牛犊。

    狄阿鸟虽然对赵意如寄予厚望,但是土扈特部来了这个人,他就一点期望都不报了。

    那么所有证据指向土扈特人愿意和谈的,狄阿鸟也完全推翻。

    为什么?

    首先,给他们的兵器甲杖粮食被劫走,土扈特人不一定知道;其次,韩英把他抓的舌头杀死在帐篷里,步六孤玄央可能猜到他隐瞒的事情,或者东夏,或者土扈特人已经知道,可以提前挽回;再次,步六孤玄央在土扈特人那里,本身就像一个人质,土扈特人不会认为他在,自己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最后,步六孤氏是草原大氏族,他和土扈特人可能很早就有往来,可以在土扈特人内部找到广泛的盟友。

    和谈?

    铁跋真是个常常随意更改决定的人吗?

    如果他给了这样的暗示,究竟是他想等陈国的兵器粮食,还是他决定要与陈国决裂?还是?他别有所等?调整策略?

    从中梳理,太缺乏依据了。

    狄阿鸟就让人给布敖传令,要求说:“派人再向灵武要点兵。一个时辰之后,去警告土扈特人,让他们撤走……可以多次催促,借以让将士们休息,休息个差不多,上去冲他们动手,打完他们,等回来赵意如,我们撤。”

    他判断,赵意如今天是会回来的.

    土扈特人既然暗示和谈,不管是不是阴谋诡计,都会开出条件,让赵意如带话回来。

一百三十一节 使者交锋

    (终于被1946超越了)

    这时的赵意如正在土扈特人的大帐里。

    他终于分清了谁是国师,就是铁跋真左手侧第一位坐着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国字脸,身躯敦实强壮,额下留着短冉。他粗犷中略带含蓄,目光深沉,说话极有节奏,除了时不时所流露出来的沉静气质,从外表已经看不出来他和雍人有什么关系了,尤其是他的服饰,马上就晚春了,就算早晚有点寒气,穿着滚着雪兔毛袖口的长袍,还是让赵意如这样的东夏人感到奇怪。

    国师似乎是倾向于陈国的,昨天以及上次出使,虽不曾听到他多少话,但是有个细节,赵意如回忆到了。

    他拿出国库财物清单,很多土扈特贵族争着看,唯有这个国师,传过去都不看一眼。

    而且赵意如也还记得,昨天自己上来就当庭威胁说,他们要是敢帮助陈国,东夏打完陈国就打他们,当时汗庭内安静了半晌,虽然他们多显得极不服软,怒骂怒喝,要求把自己拉出去杀了的都有,但确实被自家大王的口气给震到,那铁跋真看完大王用猛文写的书信,都没有传阅,而是直接给了国师,那国师只平淡了地说了一句:“你们要先能灭亡陈国。”

    这说明国师话外的意思是什么?

    我不会让你们灭了陈国。

    除了国师,赵意如也知道了一些其他贵族,但大抵敌视陈国,也不亲近东夏,敌视要恶于不友好的。

    所以,赵意如觉得,与陈国结盟,最有可能是他们国师在推动。

    他们国师为什么推动与陈国结盟,赵意如解释不了。本来再来到汗庭,他打算当众说国师给陈国勾结的,但是昨天,按照大王教他的,他摸到了那个曾经问他东夏王是不是有猛扎特血统的大臣泽儿忽那儿,才知道一件事,国师从一开始就是铁跋真的支持者,在铁跋真取得汗位的过程中功劳卓著,而且他曾经两次领兵出师陈国,自己的一个儿子死在陈国人手里。

    这样一个人,说他和陈国人勾结没有用。

    泽儿忽也问了赵意如一件事情,问他传国玉玺是不是在东夏王手里。

    问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

    赵意如毕竟和他没有过深的往来,认为这是对方想暗示他,传国玉玺或许是让铁跋真退兵的关键。

    他听泽儿忽的意思,土扈特贵族普遍亲近东夏,只是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虽然他看不起土扈特这样的部落人,还是认为,这个泽儿忽肯和自己往来,要透露点什么,无疑有他的用意和目的性,至于是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清楚。

    昨晚渡河之战之后,虽然土扈特人极力隐瞒,动静那么大,赵意如也是知道的。

    昨晚打了大半夜仗,今天铁跋真要见自己?

    赵意如敢肯定土扈特人吃了大亏。

    他抬起头,嘴角里已经多出一丝笑意。

    铁跋真身穿赭袍,端坐上面,晃着手里的金杯,两只眼睛里迸射出毒辣的光芒。他现在也不过三十六七岁,没有髡发,头发很是顺和,体型均匀,高大健壮,面庞红润,只微微有点黑,颧骨微高,平时目光不毒辣时看起来很亲切,让人感觉到温暖。

    赵意如忍不住就瞄向他的金杯,大早晨晃着金杯,里头不知道装的是不是酒,反正赵意如就觉得仅凭这一点,他就被自家大王比下去了。他不知道别国的大王都是什么样子的,反正他就觉得大早晨喝酒,就是贪杯的表现,他们家大王起于行伍,害怕喝酒误事,除非有什么重大活动,酒都不肯沾。

    印象中挺深刻的那雍人还坐在左侧他原来的位置,搂着个狐腰袍,旁边?多了个人,坐个更像雍人的中年人。这是重臣坐的位置呀?几天前怎么没见过?是自己当时没在意吗?

    赵意如用心观察。

    他是在等待铁跋真先说话,但铁跋真没有说话。

    眼看满帐的人,凶狠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一直没有人说话,他再次肯定,夜里一仗打得太狠了,以至于这些人仇视他。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就先说吧。

    赵意如就大声道:“过了一天,汗王是否有想法了?”

    铁跋真一放酒杯,逼视过去,大声道:“按照你们列出来的清单,加上我们猛扎特人的传国玉玺,我就退兵。”

    果然?

    赵意如感激地往一旁扫一眼,想找到提醒自己的泽儿忽。随后他就收回目光,因为有很多人显得意外,他们几乎不怎么发言的国师也喊了一声:“大汗?”

    铁跋真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他。

    那个雍人,纯粹的雍人,赵意如没印象的那个,他起身了,缓缓地说:“大汗。您还要我跟着开条件吗?”

    赵意如顿时心里明了,哈哈大笑,往前走了一步:“原来你是陈国人。此一时彼一时,三天的时间,足够我们东夏做很多事,我们的兵力已经腾出来了,汗王觉得我们还会一股脑地将财货白白送给你们吗?至于传国玉玺,你们猛扎特人的传国玉玺自己不好好收着,怎么可能在我们东夏呢?”

    大帐里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三天过后,东夏来使不认自己要刚给的东西了,一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眼神,却像是压制不住的愤怒,光闪闪的。

    铁跋真笑了,轻声说:“打完陈国,打本汗?那你来干什么?一声不吭,只管打就行了。”

    赵意如坦然自若道:“我来。一来传达我王的话,告诉你们,只要敢帮着陈国与我东夏为敌,打完陈国,就打你们。二来是想知道,你们帮着一个即将败亡的国家,能得到什么?跟着我们打陈国才能分金银,分土地,分人头,与我们作战,不过是增加我们的难度和伤亡而已,到最后呢,镜花水月,什么也捞不着,还被打的头破血流。我们大王让我问问大汗,相比于陈国所送大汗的礼物,我们将拓跋山口送予陛下如何?偌大一个草原,可以放牧,可以追猎,可以南下与中原人交换你们所需要的铜铁,粮食,布匹,茶叶,乃至精盐,大汗觉得比着陈国给予的是多还是少?”

    那个陈国来的雍服人调转头来,笑道:“我倒是想问贵国两个问题,有土扈特大汗在我们陈国这边,贵国是否能打赢?如果贵国输了,你们东夏的下野草原,我们也自会酬劳土扈特大汗?”

    赵意如警惕了。

    他觉察出这个人的犀利和平静,笑道:“我们必胜。大汗要是站到你们陈国一边,我们也会赢。刚才我就说了,无非是赢得艰难一点儿,伤亡大一点,你既然是陈国的使臣,这点你应该清楚,你们陷入我们包围的三十万人马,旦夕之间,就有可能烟消云散。大汗跟着一个必输的盟友走,除了给国内增加一些孤儿寡母,能得到什么?如果大汗跟着一个必胜的盟友走,那才分到战利品呢。”

    那个雍服人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既然我们两国合起来也不是你东夏的对手。灭亡了我们陈国,你们还会把拓跋山口给大汗吗?”

    赵意如愣了。

    这个人太毒了。

    按照赵意如的说法,两边加起来也打不过东夏,打完陈国,东夏不给土扈特大汗拓跋山口怎么办?

    赵意如有点慌乱,他也没有时间来破解。

    如果给他时间,他可以将靖康与陈国的大战阐明,但这一刻,他来不及了,他只好说:“我保证。”

    那个雍服人哈哈大笑,说:“你保证,即便狄阿鸟自己站出来保证?大汗信吗?”

    铁跋真也笑了,说:“土扈特人的实力就是保证,步六孤族长你也别激将。”他淡淡地说:“那些财物,还有传国玉玺。只要你们拿来,我就退兵。你回去告诉狄阿鸟,他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赵意如说:“既然如此。那我告辞,将此话原话说给我们大王。”

    说完,他就向外走去。

    铁跋真给一名将领一点,应该是让将领送他走。

    然后,他摆摆手,示意大伙散掉。

    步六孤玄央似乎还有话说,土扈特国师给他摇了摇头,自己则留下了。

    等众人走后,铁跋真脸色顿时极为难看,一把将金杯摔了,咆哮说:“国师。一夜间,我们损失了几千土扈特人,本汗就站在河边看着,心头窝着一团火。”

    那土扈特国师反问:“这样一个结果,大汗还犹豫吗?”他冷笑说:“早就劝诫过大王,大王却是想两边捡便宜。”

    铁跋真道:“不是的。国师。汗国只有你坚持让我们和陈国结盟,昨夜已经证明,东夏不是那么好打的。国师到底是看上了陈国什么?”

    国师笑道:“拓跋山口。”

    铁跋真若有所思。

    国师轻声说:“我们从东夏人手里拿不走,但是从陈国手里轻而易举。陈国?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我们需要它还存在,还活着。没有陈国,东夏就会独霸。我记得我父亲给大汗讲过雍人中朝三国鼎立的故事。我们现在跟东夏和谈,也许能得到暂时的利益,但是长远的利益呢?”

    他又说:“东夏的触角已经伸到东部猛原。狄阿鸟有猛扎特人的血统,而且是完虎家族的嫡亲血统,相比于陈国,他会成为我们土扈特人最大的威胁。”

    铁跋真冷冷地说:“他伸向猛原的手,我会给他剁掉。之所以对他客气,那是因为我们的衣食都来自东夏。我怕他断了贸易。”

    国师说:“贸易权是打出来的,以前我们不打,因为不是时候,现在我们打,威胁到他的命,打赢了,说什么就是什么,何愁贸易权?”

    他又说:“东夏是草原之敌,狄阿鸟就是一条虎狼,只是他刚刚崛起,我们听闻得少一些而已。拓跋巍巍已经老了,他会死,他死了,他的子孙并不容易超过他,他国内八大柱国都是一代豪杰,他的儿子们能驱使得动吗?但是狄阿鸟不一样,他年轻,他如日中天,他还能开拓疆土。细观他每一步,走的都有名堂,他北上东部猛原,说不定就是要冲我们土扈特人下手,迟早都要与他打,晚打不如早打。他现在东夏才立国五年,实力还不雄厚,而我们身边又站着几十万军队的陈国,为何现在不与他打?”

    国师说:“夜里的战事我也看到了,我们土扈特人伤亡很大,但是大王别忘了,我们没有渡河作战过,我们的人武器没他们好,他们几乎每人都披了甲,当时他们有马,我们的马没有运送上去,黑夜里,上去的人又一片混乱。这是我们渡河花费的代价,但是打下去呢,我们英勇善战的土扈特人未必打不过东夏。”

    铁跋真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认为打东夏,伤亡太大。”他又说:“既然是这样,国师刚才拦住我就好了。”

    国师摇了摇头说:“为什么拦你?麻痹东夏人也好,这一次希望大汗能够下定决心,不要再贪图便宜,否则他吃下了陈国,我们就是敲诈他都敲诈不着了,大汗就配合陈国人,按他们给我们的打法打吧。毕竟他们一直和东夏作战,知道哪里该打,哪里不该打。”

    铁跋真点了点头,反问:“包兰?”

    国师强调说:“包兰,不是因为陈国自己觉得不好打,留给我们,而是他们打不着。包兰是东夏的后方,也许粮食和军械都在那儿,为何不打?”他笑道:“大王担心将来陈国不管不顾,东夏劫我们的后路,那我们就分出八万兵力去打,这剩下作借口佐攻打灵武……反正我们一走,陈国就会把大量的兵力填上来。”

    铁跋真说:“留两三万人在后路,又要兼顾老弱,兵力太少,陈国,东夏都能掐断我们的退路,那就留一半。至于陈国敢不敢再填人打灵武,则看他们的胆量了,反正这些人我们不会全部用作进攻灵武,他们的大汗若来,我们就出两万人帮助他们,其它的就说我们在等他们的粮食兵器。”

    他下定了决心,沉沉地说:“国师。也应该多亏这一战,不是这一战,你再怎么说,我都难以醒过来,现在他东夏看样子财货也不想给了,就知道他狄阿鸟儿马子一样的性格。没想到一直在小看他。”

一百三十二节 灵武被围

    赵意如走得毫不迟疑。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土扈特人提了条件那就好办。

    过河时,整个河面都是一片狼藉,他心里觉得舒坦,觉得这土扈特铁跋真战场上受挫,竟然还敢狮子大张口。

    回到河对岸,狄阿鸟给河对岸的时间已经到了。

    为了让将士们多休息,布敖假装再三督促,狄阿鸟也不横加干预。

    催促敌人退兵,其实也是催促和谈结果,催促敌人放赵意如回来。

    赵意如一回来,布敖还以为不用打了,没想到他和狄阿鸟说几句话,狄阿鸟让韩英出来传达说:“大王有令。让你继续进攻河岸上的土扈特人。”

    布敖“诺”了一声,询问韩英情况。韩英说:“使者回来说土扈特人狮子大张口,大王是觉得他们吃亏不够吧。”

    想必就这样一个情况,布敖这就下去安排。

    其实张口开条件,和谈已经等于有戏了。

    狄阿鸟再打,无非做出一副强硬的态势,方便讨价换件,方便土扈特人因为顶不住,派使者来,说:“那这样吧。先前我们的条件是有点过分,只要你们给我们这些东西就行了,我们就会退兵。”

    不过,他也不全信土扈特人和谈的诚意,反正就是打,打不来你的使者,你们又不撤,还再运兵,那你就是假和谈。

    而且也是不得不打。

    已经到了下午,如果东夏一方兵不撤,一到晚上,对方又运兵上来,东夏在兵力上就不及对方,就要在天黑以前撤,既然赵意如带了消息回来,撤退反倒是示弱,为了保持强势,那只有打他们。

    土扈特人扎起的营盘也毫无障碍,不接仗也得接仗。

    双方打了将近一个时辰,东夏又斩首八百余人,而灵武城里拨来三千旗军,加上之前在河沿的2000旗军,东夏在河沿的兵力已经达到九千。旗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加入进来,以多打少,为军府兵围堵一二,清剿战场还是做得到的。

    这样打到快要傍晚的时候,土扈特人支撑不住,又运兵上来。

    这一下就把和谈推个底朝天。

    旗兵步兵多,干脆由犍牛领着下河滩固守,双方一直大战到天黑。河沿几千土扈特人被撵出了一二十里,对方运的兵也再杀不上滩头。

    尽管占据优势,狄阿鸟还是要撤。

    他判断与敌人和谈失败了,否则敌人不会运兵上来,而是派来使者。

    众将不甘心,心里想着,人家和谈了,你还让我们上去打,现在别人增兵,你又不信他们和谈,一撤不是示弱吗?纷纷劝阻说:“大王。还是天明再撤吧。昨天是为了歼灭他们放进来的,眼下咱们兵力不弱,优势在我,再怎么打,他们夜里也上不来。”

    狄阿鸟有点儿不坚定,心里也是想:等到天明看他土扈特来不来使者。这群二五眼,怎么知道孤是根据敌人应有的反应来判断的呢,要是撤,他们反倒觉得孤乱指挥。

    不料,呆了一晚,却呆坏了。

    土扈特人夜里倒安静,天快亮的时候,灵武派人来,说拓跋巍巍领着三万大军到了灵武,趁夜间把灵武围个水泄不通。

    狄阿鸟爬起来就往外跑。

    到了外边,军府将士已经极为疲惫。

    如果陈国和土扈特人夜间通了消息,土扈特人过河,陈国从背后派来一支军队怎么办?

    他恨恨地一跺脚,怪自己昨晚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消息瞬间就刮到了将士中间,将士们紧急集结。

    赵意如心里却是忐忑,衣衫不整地跑来,一来就问:“大王。是不是我被土扈特诓骗了?害大王中了计?”

    狄阿鸟并不迁怒他,只是说:“极有可能是土扈特人和陈国商量好的。我们没有兵力两头堵,结果上当了。”

    军队刚整装好,土扈特人又运兵上来了,昨天被打跑,不知逃了多少里的那支土扈特兵马又回来了,接应河对岸来抢滩。

    他们还有两三千人。

    狄阿鸟害怕他们缠上来不让走,也不派兵迎击,假意撤走,趁他们直扑河滩接应自己人,用一千骑兵冲了他们一阵,把他们冲散。

    这样一来,他们短时间之内是没法追击,算上他们来往运兵的数量,赢得一两个时辰,他这就匆匆带着兵马往县城赶。

    幸亏撤得及时,走了三十余里,一支五千人的陈国兵马上来,有意和土扈特人前后夹击。

    就趁这个时间差,众将士一鼓作气,将敌人击败。

    然而再走,被击败的敌人又上来,跟黏身边了一样,但也不能延误,一旦在这里与他们鏖战,陈兵会增援,过河的土扈特人也会赶上来。他就带着将士边走边打,边打边走办,傍晚才接近灵武。

    灵武上来三万军队,除了分出五千攻打狄阿鸟,其它的都是抬着长梯一来就攻城,十里外就能看到灵武上空飘起的滚滚黑烟。

    想到赵过手里只有几千旗军,狄阿鸟心都提了在嗓子眼上。

    灵武若破,妻儿大将谋士们战死不说,后方也是功亏一篑,哪怕对方只来得及救出拓跋黑云,就是解救出十余万军队,单纯从东夏的兵力而言,其实并不战优,大量的旗军缺乏训练,而且容易军心不稳。

    这就让陈国翻盘了吗?

    他心里也不得不佩服拓跋巍巍的军事才能。

    果断放弃中线,抽调兵力,拉拢盟友,看起来是在打上郡,在自己将给他们制造的障碍一撤,立刻带兵上来。

    迎面是一支上万的军队,为首一员大将上来高呼:“我乃拓跋晓晓是也,敌将可敢与我一战。”

    狄阿鸟恨恨地给众人用马鞭指上,给众人说:“当年孤把他打得到处跑,而今他又活过来蹦跳。”

    军府中有人请战,他却不许。

    没时间挑战此人,他问了双臂弓,问了床弩,让人把车拉上来一阵射。

    拓跋晓晓丝毫无恙,大骂着退入阵中,陈军却迅猛出击,发出震天的声势。

    狄阿鸟略作观察,往右手边一指,告诉布敖几个将领不但要击退敌人,还要想法在那儿扎上营地。

    越拖越是不利,而且陈兵也急于击败东夏,保护攻城军队,全线压了过来,布敖回到阵前,一看陈兵将要杀到跟前,抽出兵器大喝一声,率军迎战。

    双方弓矢交织,战马人墙迅猛地冲撞到一起。

    陈兵起的是包围消灭东夏军队的念头,战线拉得长长的,左右两翼快速展开,东夏府兵却是出于保护旗兵,直进直退,希望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犀利的战术,将敌人的中军冲溃。狄阿鸟心里怪布敖不先用旗军组织人墙,却也回想到自己有明言,军队不战死,不拿旗军死战,只好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后自己抱着疼。

    他指挥旗军从左方上去,让步兵抵住陈军右翼,让骑兵迂回陈军右翼之后。

    背后一直黏着的那支陈军也又到了,他们一败一散一聚几回,只有一千多的兵力,眼看又要飘荡过来,狄阿鸟也不理睬,让人升起望楼,给布敖打旗语,让他分兵配合一举,先击溃敌人右翼。

    旗军步兵已经和陈军右翼搅在一起,虽然战意很高,人数不少,一时不呈败态,却是相当混乱,布不出稳固的步兵战线,敌人右翼又多是旗兵,直接就漫了过去,像是要把旗军步兵整个包围。

    狄阿鸟对此无能为力,让旗兵马队包抄陈军右翼,眼看旗兵骑队迂回还要拉一个大圈,又忍不住痛骂。

    陈军已经全线蜂拥,谁能指挥他们抵挡自己后投入的军队,以一个他们忽视的角度扎进去就行了,怎么还要兜个圈子,何况对方多是马兵,等你扎进去的时候,人家已经移动位置。指挥旗军的将领严格按照自己学来的知识,来个规避,并不知道战机转眼飞逝……狄阿鸟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截他们,并且更改他们的目标,让他们错过右翼,往中军背后插去。他自己则率领几十卫队,直击陈军右翼。

    夺牙扎勿林生怕狄阿鸟受伤,带着几个人紧紧把他围住。

    情形危急,狄阿鸟烦得要死,为了支开夺牙扎勿林,干脆给他指住右翼中一名像将领的敌人,喊问他:“夺牙。给孤上去把他打杀?!”

    夺牙扎勿林应了一声,咆哮一声,就擂动双锤往前闯去。

    他这样的力士也只能用锤才能显出威力,上去一阵砰砰,连人带马打死好几个,一回头狄阿鸟受到解放,手舞狼牙棒在敌群中冲荡,似乎醒悟到什么,晃晃脑袋,但他不能放弃眼前就要杀的敌将,又咆哮一声,往前硬冲。

    右翼被他们自侧后一刮,有几个地方开了口子。

    不少东夏旗兵喊着:“是大王。是大王。”是一阵雀跃,拼命往里头蜂拥,敌人用的是马队,虽然步兵不能追赶,无法给他们带来过多的伤亡,他们却立不住马脚,又因为拉展,兵力稀疏,侧外有狄阿鸟带着的几十名骑兵刮来刮去,所向披靡,却是被驱赶动了。

    陈军右翼转眼间被驱赶,有往中军方向扎的势头,旗兵中的骑队也转绕过来。拓跋晓晓好优先顾好中军,把手里的生力军用上,拦截旗兵的骑队。

    狄阿鸟压住了阵脚,利用卫队的犍牛奔跑吼叫来带动旗兵跟随,驱赶右翼像网一样,东夏的旗兵又扎向陈军中军的侧后方,与右翼呈现出角度,陈军右翼根本没办法停驻,或者再向右拉伸。

    东夏军队知道背后还有敌人的军队,出于急迫感,拼命往前趟,右翼一坏,中军乱涌,陈军中军转眼间密集起来,任战马四面乱扎。

    拓跋晓晓自己也意识到了,投入兵力太过仓促,太急于消灭东夏军队,便试图用左翼去圈东夏军府的军队。

    左翼一动,布敖瞬间就抓住了战机。他亲自带人杀向陈军左翼拉出来的薄弱点,把左翼击穿,得住一个角,往陈兵中军一气撒射,眼看陈军中军要被窝上,终于顶不住,全线败退。然后,东夏从陈军右翼向陈军左翼杀了过去,而这个方向,正是狄阿鸟想扎营立足的方向。

一百三十三节 嗒嗒儿虎的兵

    (为感谢mr8,今天更新不一口气过万,不吃饭不睡觉)

    拓跋晓晓一上来就打得凶猛,是想立刻击退东夏军队,保证攻城的进行,他一败退,攻城就不敢进行下去,开始鸣金收兵。

    灵武县内,赵过观察到城外的变化,推测是狄阿鸟从王河边上杀回来,要出兵接应。

    他手里只有几千旗军,依靠着城墙,居高临下还行,出城野战,却没有多少把握,尤害怕反过来被陈国所趁。

    不出城接应,却清楚狄阿鸟带走的兵力,害怕狄阿鸟陷入重围。

    狄黑虎站在他旁边,听他吐露顾虑,一边踮脚张望,一边提醒说:“李虎还有一支军队,原封未动。”

    他说的是高显的三千军队。

    赵过却不敢轻用,陈国兵至,他都没敢让这支军队入城,只让他们背靠县城,驻扎县后,守住一条退路,免得敌人四面围城。

    狄黑虎一提醒,他立刻踌躇起来。

    不因为别的,城内都是缺乏训练的旗兵,敌人攻城攻得凶猛,他害怕动用这支军队,不好用不说,会驾驭不了。

    “不好用”是指他不知道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怎么样;“驾驭不了”,是手里兵少,这支军队如果胡来,难以约束。

    狄黑虎着急地说:“李虎一个劲儿闹,说咋不用他的军队,咋不派他的军队,大将军,你就用一次吧。”

    赵过问:“关键是大王不在,谁能使用得了?牛六斤要在还好,军队是他接来的。”

    狄黑虎说:“李虎呀。”

    他有点儿不甘地说:“他几次都想溜走,要带他的军队上,被我抓回去让人看着。他一个劲儿想溜,万一看不住,溜去了呢,不如就让末将带上人与他一起去,帮他驾驭这支军队。反正大王已经回来,不怕他们不听话,翻起什么风浪。”

    赵过松动说:“也好。先想办法把大王的军队接应进来再说。”

    他反问:“李虎不去。你带人去不行吗?”

    只一说,他就知道不行。

    果然,狄黑虎苦恼地说:“我要行我早去了。我知道谁是谁呀?李虎不去,人家认我们的兵符么?人家认我么?”

    他保证说:“我一定拼死保护好李虎。干脆带一辆铁壳车去。”

    赵过下了决心,说:“好。此事若成,我们多了一支犀利的骑兵,我记你首功。”然后,他督促狄黑虎:“去呀。”

    狄黑虎咽口吐沫说:“也给李虎奖励个啥的。他小孩,不需要真奖励,让他自己觉得他立下大功就行了。”

    赵过哭笑不得道:“他是大王的儿子,奖励不奖励又怎么样?”

    狄黑虎小声说:“哄着总是比任他乱来好。得让他听我的呀。就说奖励给他小战旗,绣金线的那种,奖励铜功章,我去是评功的。”

    赵过明白了,原来他怕到跟前管不住李虎,会出事儿,现在闹个评功人身份,只要李虎一不听话,他就可以威胁说:“你还要不要你的战功?”

    赵过答应说:“别磨蹭了。回头都按你说的办。”

    狄黑虎大为高兴,他下城楼走石梯满,走到一半,翻过石梯,直接跳下去了。

    他略作准备,回到县府,老远听到嗒嗒儿虎大喊大叫的声音。

    秦禾却没了平时的脾气,手舞足蹈,站在院子里和人一起劝:“阿虎。你不是老说你还没长大。你上去。那还不是你们小孩子常说的,上去要送去给敌人捉么?敌人捉了你,就会胁迫你阿爸,胁迫你阿爸,咱们就会打败仗……”

    董国丈则站在秦禾后头,一个劲地说:“这孩子平时多好,这会儿看拧的?”

    嗒嗒儿虎在里头大叫:“不是的。我有兵,我不去,就没法让他们打仗,我不是闹着去打仗,而是咱们兵少,要用他们呀。”

    狄黑虎冲进来,董国丈第一个发现。

    董国丈连忙说:“黑虎。你回来的正好,治治他。没事。你尽管治。他阿爸回来敢吭声,你就说我让你治的。”

    狄黑虎歉意地一弓腰,扶剑走上前去,沉声说:“李虎。大将军有令。让你出动你的兵。你去不去?”

    嗒嗒儿虎在里头惊喜地喊了一声:“骗我吧。”

    阿瓜和铁牛打一旁冲出来,你拉我,我拽你,争跑第一个,眼神里全是期待。

    狄黑虎嘿然道:“没你们的事儿。”

    他继续说:“军情紧急。李虎你在干嘛。你去是不去?”

    嗒嗒儿虎飞快地拉开门,跳出来说:“我在找地图呢。我们走。”他一出来,穿了一件孩子铠甲,浑身明亮亮的,头盔尖子上的红缨被他自己用墨汁涂成了黑的,是一手拿地图,一手扶短刀。

    他早早长个大个子,虽是周岁不到九岁,却有人家十二三岁高,有些军阀所挟裹的那种常年饥饿的军士,都不见得有他的威武。

    狄阿瓜大喊:“我也要去。阿爸都不偏心。你也不能偏心。”

    嗒嗒儿虎冲他笑一气,边蹦边跑,嘴里念叨说:“我有兵。你没兵。我有兵。你没兵。”

    秦禾一叉腰,大吼一声:“李虎。”

    嗒嗒儿虎给个憨笑,大声说:“阿妈再见。”

    然后,一溜烟绕过去。

    秦禾凶神恶煞的眼神转到狄黑虎身上。

    狄黑虎眼皮急跳,连忙说:“他不出面。高显兵用不上去。这是没法的。大王带的兵都到了城外,需要有一支骑兵去接应。”他又保证:“大将军也已经令下,夫人放心,若不能护好李虎,让他少一根头发,末将提头来见。”

    他前头跑,狄黑虎后面跟上来,不等他捋自己的马,打后面逮上,看着闷罐一样的铁皮车,把他硬塞进去。

    李虎车里头一阵跺脚,却是知道这就是他该呆的地方,在哈哈大笑。

    他们往东城驰去,要从那里出城到高显人的营地。

    城外,高显人的营地。

    迷眼瘦斑豹集*领坐等一天了。

    东夏陷入苦战,唯有他们这儿没有上来陈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若力主请战,不知道回去高显之后,会不会有人非议,不知道别人背后说不说自己一心取悦东夏人,要是一动不动,过后不知道会不会惹人家东夏厌恶。

    而且敌情如何,出兵打哪,怎么打,找谁问……

    一概不通。

    帐里的将领也纷纷活动四肢,被战争刺激得热血沸腾,觉得东夏兵力少,肯定会来请他们出兵,他们准备好,等着上就行了……只是谁会来请呢?东夏王自己?别人他们也不认得。有人就开始非议嗒嗒儿虎了,说这小孩可是主将,结果仗打起来了,还在城里玩,不回军营,说着说着,言语过分。

    迷眼瘦斑豹知道嗒嗒儿虎的真实身份,觉得他呆在城里才合理,就责怪他们连小孩都骂。

    正说嗒嗒儿虎的坏话,有人进来说:“别说了。别说了。那小孩带着东夏人回来了。”

    他们倒不怕嗒嗒儿虎知道说他坏话。

    却是知道嗒嗒儿虎那小子也挺难缠。

    比如上一次,他非逼着把那些出门抢了点吃用的士兵抓起来,后来要迷眼瘦斑豹一人打了三五十鞭才放。

    大伙纷纷把脸扭开,大爷一样摆个二五脸,来表示他们对这小孩的不屑。

    迷眼瘦斑豹却不敢怠慢,站起来,带着身边的人往外去接。

一百三十四节 小将爷点兵

    (喘口气,歇歇眼睛,争取突破一万五)

    嗒嗒儿虎和狄黑虎在路上计较了一路。

    狄黑虎这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地图竟不是纯粹的地图,而是提供给博骨律太岁,转去鄢如晦手里的迎战阵图。眼下,东夏来不及城外迎战陈国,狄黑虎都不觉得这图有多少用处,他觉得狄嗒嗒儿虎之所以宝贝这图,那是他小孩不知道怎么打仗,上面有大本营参士和他阿爸的反拆破解,他抱着如获至宝。

    到了高显人的营地,狄嗒嗒儿虎露个面,带着人叫开营门,进入营地。

    迷眼瘦斑豹刚出来,他和狄黑虎等人已经到了跟前。嗒嗒儿虎很兴奋,大老远就叫喊:“该我们上了,迷眼瘦斑豹阿哥,你准备好了没有?”迷眼瘦斑豹向嗒嗒儿虎行礼,向狄黑虎行礼,但是视线还是落在狄黑虎身上,认为东夏派他们来,肯定是让这个狄阿鸟身边的将领做主。

    嗒嗒儿虎路过他,拽了他一把,就往大帐走,大声喊道:“该我们高显的巴特尔出马了。”

    狄黑虎跟在后面,心里一个劲愁。

    他觉得这是用嗒嗒儿虎的兵,把这孩子给兴奋到了。

    人走进去,全是脸扭一旁的猛将,高显在征战上有所自恃,听一个孩子的调遣,那是大大的不乐意。

    还好孩子身边还跟着几个东夏将领,这些人略过嗒嗒儿虎,起身向这些东夏将领行礼。嗒嗒儿虎少见也不怪,扶着自己的短刀,爬上最高的座位,一屁股蹲上,发现一上去,俩脚离地,就又蹦下来,站在众人面前。

    狄黑虎正在往他身旁走,狄嗒嗒儿虎却是坏心眼,嚷一句:“阿叔你站下边,我们高显的事儿,我们高显人说了算。”

    一句话夺走掉众人的目光。

    一帐的高显人都在想:“是呀。他再小,他是我们高显人呀。总不能让这些东夏人越权指挥我们。”

    狄黑虎死死瞪着嗒嗒儿虎。

    他敢肯定嗒嗒儿虎是得意忘形了,在路上说得好好的,由自己布战,好言让这些高显人听安排。

    结果一上来,这小子得意忘形,要耍威风,忘了个一干二净。

    嗒嗒儿虎还真有点得意忘形,不打仗,自己就是一小孩,天天被关在家里,打仗了,自己也就跑出来领兵了,不威风一回怎么对得起自己?他一扶短刀,仰起头哈哈笑半晌,再低下头去,发现自己发狂的笑声好像不起什么影响,就不笑了,黑着脸问:“眼下陈国人攻城,诸位将领阿叔说咱们该怎么办呀?”

    众人稀稀拉拉地响应几声,却多是语气声。

    狄黑虎尤其受不了那个“呀”字,声音打个弯,小孩的稚气暴漏无疑。

    嗒嗒儿虎自己却不觉得,大声炒卖与狄黑虎在路上说的话,不过却经过他自己的理解和变形,乱七八糟:“东夏要是打了败仗,陈国人是不会区分哪是东夏人哪是高显人的,对不对?我是小孩我都知道,各位阿叔说,别人拿着刀砍你头,你会不会高喊杀错了,让别人一愣神,自己转身就跑呀?”

    他说:“砍不着头了,不砍屁股吗?”

    这一句把满帐的勇士们都逗乐了。

    这三千军队,那也是龙琉姝拿出来装门面的,可谓筛选国中勇士,越是勇猛的将士,越是天地不服。他也算把人刺激到了,有人就喊道:“小将爷。你这是羞臊自己人呢。谁能搂着头,给他屁股砍?这些陈国人何曾放在咱们眼里?一仗下去,就让他们知道湟东之兵,冠绝天下了。”

    嗒嗒儿虎说:“那是。本来人家东夏请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坐在一旁等着,看着人家打仗,将来好分给我养母财物。现在人家自己快打不过了……”

    狄黑虎听不进去“快打不过”这四个字,大喝一声:“李虎。”

    嗒嗒儿虎转过去看他。

    顿时有人不愿意,大声说:“这是在我们高显人的营帐里,你呵唬我们的小将爷吗?他就是说得再不对,你也要听着。你们要不是快打不过,你们能请我们出兵吗?”

    嗒嗒儿虎乐了,说:“就是。”

    他发现狄黑虎脸都憋红了,就故意说:“看吧。人家自己快打不过了,还不想让我们帮手,兄弟阿叔们,咱们两家同源,能真不帮手吗?”

    众将开始兴奋,被东夏压好几年了,打打不过,玩谋略玩不过,放谁心里都是根刺。几乎是异口同声:“该帮就帮,白拿看别人脸色。”

    他们故意瞄着狄黑虎说这话的。

    当年在东夏高显之战中大放光彩的欢都而今也是前来的千夫长之一。

    他似乎在狄嗒嗒儿虎身上看到谁的影子,举起双臂,制止众人说:“好小子。你只管布战就行了,冲坚破阵,我欢都第一个。”

    嗒嗒儿虎这又说:“话还没说完。虽然情形急,话也要说呐。战争结束,东夏给咱们高显一笔财物来感谢我养母,各位将士能得到什么呀?人家东夏不让抢掠,前日有人抢,我好说歹说,才只打了几十鞭子,现在我就问兄弟阿叔儿郎们,战争结束,我们一路跑这么远,我们得到什么了呀。财物要押送回去给我养母,大家吃不好,喝不好,跑一千里,回去啥也没捎回去,怎么办呢?”

    大帐里没有人吭声。

    这说中了众人的心事,跑这么远,空手回去,怎么给家中父母老少,妻子儿女交代?

    嗒嗒儿虎说:“就算东夏王想酬劳我们,也得让他有个借口对不对呀。不然他给了额外的东西,人家知道是给我们的,还是给我养母的呢?还以为我们敢动养母的东西呢。眼下,就是让你们满载回家的大机会,我们上去打几仗,反正陈国人也好打,我们打几仗,立下战功,该东夏给属于我们个人的东西了不是吗?我们让他们写个条,告诉我养母,哪些是他们的,哪些是我们的。”

    狄黑虎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题,而且嗒嗒儿虎似乎比自己说得都好。

    嗒嗒儿虎一扭头,问狄黑虎:“我们高显人与你们不一样,不发钱,怎么样?我们出兵,你能让我们致富吗?”

    狄黑虎压住心里的欢喜说:“那当然。怎么能不让你们致富?我们大王从来不吝啬金银牛羊,至少要与我们东夏自己的将士看齐。”

    嗒嗒儿虎就学起阿爸的模样,跺一跺脚大叫:“令下。”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中,他说:“为了发财。我阿——”

    他想说他阿爸,紧急掐掉,说:“高显人,东夏王十二岁北上打猛人,一下赢几千战马,就富了。要是谁不好好的,影响众人发财,不听将令,到处乱跑,乱抢掠,那谁就实心不让大家发财,我就会下令杀掉他。请问好不好?”

    “请问好不好”,狄黑虎觉得气势太弱了,不得已摇了摇头。

    但是,满帐的将领群情汹汹,纷纷表态:“要是我的部下,我就杀了提头来给小将爷,谁坏好事杀谁。”

    嗒嗒儿虎这就展开一张阵型图,说:“都围上来。布战吧。”

    狄黑虎发现嗒嗒儿虎又故意把他漏过,连忙跑上去。

    不过他布战也有点困难,不知道人家的编制,不知道人家的将领。嗒嗒儿虎就在那指人,指上欢都说:“欢都阿叔。人都说你是龙沙獾将军手下头号战将。养母跟我说龙沙獾阿叔又是高显兵法第一,你就作前锋……”

    欢都没想到这些事这小孩都知道,还当众告诉大伙,激动地说:“好。”

    嗒嗒儿虎又说:“狄黑虎你派人给他们作向导,让他们知道哪是敌人的要害。”他又找四个千夫长里头的一个,又开始说话。狄黑虎不禁着急,他都恨情形紧急,自己怎么想的把嗒嗒儿虎放出来了,本想到嗒嗒儿虎没什么主张,自己怎么说,他会怎么听,没想到嗒嗒儿虎煞有介事,真开始布战。

    还好,并没有大的疏漏。

    但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狄嗒嗒儿虎往阵图上一按,大叫一声说:“最难打的地方给迷眼瘦斑豹阿哥。他们打前头,你瞅机会,就往这里冲,这一定是敌人的中军,大将大官都在,吓一吓他们,让他们的兵到处跑。”

    前面都没问题,知道让狄黑虎派人带着,这指头一点,却是自作主张。

    狄黑虎又喝了一声:“阿虎。”不等别人反对,他就说:“你战旗和铜章要不要。”嗒嗒儿虎一愣,脱口而出说:“要。”但他一低头,又点住那地点给人说话,狄黑虎又要喊他,他抬起头,大声说:“我们高显人的事儿你别管。我们高显兵马厉害着呢。打好了,你不给大将军他也给。”

    他还回了个鬼脸。

    狄黑虎差点气死,连忙挤上去,拔地图看,再看他点的地方被狄阿鸟用红笔圈过,放心不少,心说:“这是大王标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但他不知道,嗒嗒儿虎问地图上的圈点,只有这个地方,狄阿鸟给他讲明白利害关系了,他嗒嗒儿虎也只知道打那块。

一百三十四节 小将爷点兵

    (喘口气,歇歇眼睛,争取突破一万五)

    嗒嗒儿虎和狄黑虎在路上计较了一路。

    狄黑虎这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地图竟不是纯粹的地图,而是提供给博骨律太岁,转去鄢如晦手里的迎战阵图。眼下,东夏来不及城外迎战陈国,狄黑虎都不觉得这图有多少用处,他觉得狄嗒嗒儿虎之所以宝贝这图,那是他小孩不知道怎么打仗,上面有大本营参士和他阿爸的反拆破解,他抱着如获至宝。

    到了高显人的营地,狄嗒嗒儿虎露个面,带着人叫开营门,进入营地。

    迷眼瘦斑豹刚出来,他和狄黑虎等人已经到了跟前。嗒嗒儿虎很兴奋,大老远就叫喊:“该我们上了,迷眼瘦斑豹阿哥,你准备好了没有?”迷眼瘦斑豹向嗒嗒儿虎行礼,向狄黑虎行礼,但是视线还是落在狄黑虎身上,认为东夏派他们来,肯定是让这个狄阿鸟身边的将领做主。

    嗒嗒儿虎路过他,拽了他一把,就往大帐走,大声喊道:“该我们高显的巴特尔出马了。”

    狄黑虎跟在后面,心里一个劲愁。

    他觉得这是用嗒嗒儿虎的兵,把这孩子给兴奋到了。

    人走进去,全是脸扭一旁的猛将,高显在征战上有所自恃,听一个孩子的调遣,那是大大的不乐意。

    还好孩子身边还跟着几个东夏将领,这些人略过嗒嗒儿虎,起身向这些东夏将领行礼。嗒嗒儿虎少见也不怪,扶着自己的短刀,爬上最高的座位,一屁股蹲上,发现一上去,俩脚离地,就又蹦下来,站在众人面前。

    狄黑虎正在往他身旁走,狄嗒嗒儿虎却是坏心眼,嚷一句:“阿叔你站下边,我们高显的事儿,我们高显人说了算。”

    一句话夺走掉众人的目光。

    一帐的高显人都在想:“是呀。他再小,他是我们高显人呀。总不能让这些东夏人越权指挥我们。”

    狄黑虎死死瞪着嗒嗒儿虎。

    他敢肯定嗒嗒儿虎是得意忘形了,在路上说得好好的,由自己布战,好言让这些高显人听安排。

    结果一上来,这小子得意忘形,要耍威风,忘了个一干二净。

    嗒嗒儿虎还真有点得意忘形,不打仗,自己就是一小孩,天天被关在家里,打仗了,自己也就跑出来领兵了,不威风一回怎么对得起自己?他一扶短刀,仰起头哈哈笑半晌,再低下头去,发现自己发狂的笑声好像不起什么影响,就不笑了,黑着脸问:“眼下陈国人攻城,诸位将领阿叔说咱们该怎么办呀?”

    众人稀稀拉拉地响应几声,却多是语气声。

    狄黑虎尤其受不了那个“呀”字,声音打个弯,小孩的稚气暴漏无疑。

    嗒嗒儿虎自己却不觉得,大声炒卖与狄黑虎在路上说的话,不过却经过他自己的理解和变形,乱七八糟:“东夏要是打了败仗,陈国人是不会区分哪是东夏人哪是高显人的,对不对?我是小孩我都知道,各位阿叔说,别人拿着刀砍你头,你会不会高喊杀错了,让别人一愣神,自己转身就跑呀?”

    他说:“砍不着头了,不砍屁股吗?”

    这一句把满帐的勇士们都逗乐了。

    这三千军队,那也是龙琉姝拿出来装门面的,可谓筛选国中勇士,越是勇猛的将士,越是天地不服。他也算把人刺激到了,有人就喊道:“小将爷。你这是羞臊自己人呢。谁能搂着头,给他屁股砍?这些陈国人何曾放在咱们眼里?一仗下去,就让他们知道湟东之兵,冠绝天下了。”

    嗒嗒儿虎说:“那是。本来人家东夏请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坐在一旁等着,看着人家打仗,将来好分给我养母财物。现在人家自己快打不过了……”

    狄黑虎听不进去“快打不过”这四个字,大喝一声:“李虎。”

    嗒嗒儿虎转过去看他。

    顿时有人不愿意,大声说:“这是在我们高显人的营帐里,你呵唬我们的小将爷吗?他就是说得再不对,你也要听着。你们要不是快打不过,你们能请我们出兵吗?”

    嗒嗒儿虎乐了,说:“就是。”

    他发现狄黑虎脸都憋红了,就故意说:“看吧。人家自己快打不过了,还不想让我们帮手,兄弟阿叔们,咱们两家同源,能真不帮手吗?”

    众将开始兴奋,被东夏压好几年了,打打不过,玩谋略玩不过,放谁心里都是根刺。几乎是异口同声:“该帮就帮,白拿看别人脸色。”

    他们故意瞄着狄黑虎说这话的。

    当年在东夏高显之战中大放光彩的欢都而今也是前来的千夫长之一。

    他似乎在狄嗒嗒儿虎身上看到谁的影子,举起双臂,制止众人说:“好小子。你只管布战就行了,冲坚破阵,我欢都第一个。”

    嗒嗒儿虎这又说:“话还没说完。虽然情形急,话也要说呐。战争结束,东夏给咱们高显一笔财物来感谢我养母,各位将士能得到什么呀?人家东夏不让抢掠,前日有人抢,我好说歹说,才只打了几十鞭子,现在我就问兄弟阿叔儿郎们,战争结束,我们一路跑这么远,我们得到什么了呀。财物要押送回去给我养母,大家吃不好,喝不好,跑一千里,回去啥也没捎回去,怎么办呢?”

    大帐里没有人吭声。

    这说中了众人的心事,跑这么远,空手回去,怎么给家中父母老少,妻子儿女交代?

    嗒嗒儿虎说:“就算东夏王想酬劳我们,也得让他有个借口对不对呀。不然他给了额外的东西,人家知道是给我们的,还是给我养母的呢?还以为我们敢动养母的东西呢。眼下,就是让你们满载回家的大机会,我们上去打几仗,反正陈国人也好打,我们打几仗,立下战功,该东夏给属于我们个人的东西了不是吗?我们让他们写个条,告诉我养母,哪些是他们的,哪些是我们的。”

    狄黑虎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题,而且嗒嗒儿虎似乎比自己说得都好。

    嗒嗒儿虎一扭头,问狄黑虎:“我们高显人与你们不一样,不发钱,怎么样?我们出兵,你能让我们致富吗?”

    狄黑虎压住心里的欢喜说:“那当然。怎么能不让你们致富?我们大王从来不吝啬金银牛羊,至少要与我们东夏自己的将士看齐。”

    嗒嗒儿虎就学起阿爸的模样,跺一跺脚大叫:“令下。”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中,他说:“为了发财。我阿——”

    他想说他阿爸,紧急掐掉,说:“高显人,东夏王十二岁北上打猛人,一下赢几千战马,就富了。要是谁不好好的,影响众人发财,不听将令,到处乱跑,乱抢掠,那谁就实心不让大家发财,我就会下令杀掉他。请问好不好?”

    “请问好不好”,狄黑虎觉得气势太弱了,不得已摇了摇头。

    但是,满帐的将领群情汹汹,纷纷表态:“要是我的部下,我就杀了提头来给小将爷,谁坏好事杀谁。”

    嗒嗒儿虎这就展开一张阵型图,说:“都围上来。布战吧。”

    狄黑虎发现嗒嗒儿虎又故意把他漏过,连忙跑上去。

    不过他布战也有点困难,不知道人家的编制,不知道人家的将领。嗒嗒儿虎就在那指人,指上欢都说:“欢都阿叔。人都说你是龙沙獾将军手下头号战将。养母跟我说龙沙獾阿叔又是高显兵法第一,你就作前锋……”

    欢都没想到这些事这小孩都知道,还当众告诉大伙,激动地说:“好。”

    嗒嗒儿虎又说:“狄黑虎你派人给他们作向导,让他们知道哪是敌人的要害。”他又找四个千夫长里头的一个,又开始说话。狄黑虎不禁着急,他都恨情形紧急,自己怎么想的把嗒嗒儿虎放出来了,本想到嗒嗒儿虎没什么主张,自己怎么说,他会怎么听,没想到嗒嗒儿虎煞有介事,真开始布战。

    还好,并没有大的疏漏。

    但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狄嗒嗒儿虎往阵图上一按,大叫一声说:“最难打的地方给迷眼瘦斑豹阿哥。他们打前头,你瞅机会,就往这里冲,这一定是敌人的中军,大将大官都在,吓一吓他们,让他们的兵到处跑。”

    前面都没问题,知道让狄黑虎派人带着,这指头一点,却是自作主张。

    狄黑虎又喝了一声:“阿虎。”不等别人反对,他就说:“你战旗和铜章要不要。”嗒嗒儿虎一愣,脱口而出说:“要。”但他一低头,又点住那地点给人说话,狄黑虎又要喊他,他抬起头,大声说:“我们高显人的事儿你别管。我们高显兵马厉害着呢。打好了,你不给大将军他也给。”

    他还回了个鬼脸。

    狄黑虎差点气死,连忙挤上去,拔地图看,再看他点的地方被狄阿鸟用红笔圈过,放心不少,心说:“这是大王标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但他不知道,嗒嗒儿虎问地图上的圈点,只有这个地方,狄阿鸟给他讲明白利害关系了,他嗒嗒儿虎也只知道打那块。

一百三十五节 贴敌扎营

    (冲不动了,觉得接下来一段写的不好,就不作下一节更了。而且快饿疯了。)

    这一回出来,嗒嗒儿虎摸到马了,自己攀上去,在马上晃得高兴。

    不料,狄黑虎与迷眼瘦斑豹说了几句话,根本不管是在高显人面前,一上来就把他逮上,在他大叫声中把他塞铁皮车里了。

    近处的几个高显人想干涉,被迷眼瘦斑豹用眼神制止。

    欢都自后面赶上来,迷眼瘦斑豹拉他,被他甩了一跟头,又连忙上去拉搂,小声说:“你别管。那是为了保护好他。”

    欢都这才停手,黑着脸说:“这孩子才多大,把满营的兵激得嗷嗷叫,将来一定会成为我老百户那样的巴特尔,怪不得殿下宝贝他,把他与众养子区分开。你们再因为他小轻视他,别怪我不客气。”

    小看了。

    将来想必是要超过龙沙獾的。

    迷眼瘦斑豹自然认同,和气地说:“一点儿没错。”

    不过他长大了,他也不是高显人了呀,迷眼又把眉毛耷拉下去了。

    为了快速抵达战场,他们没有从县城周围绕过去,而是直接从城里通过,先是狄黑虎几个押着一个铁皮车,再就是欢都的骑兵。他们骑着战马,横着兵器,威武高大,坐在战马上神气环顾四周,一进城就发出喝喊,进行战前热身,却像在东夏人跟前炫耀一样。

    马掌前后敲击街面,哗啦啦地串成一团。

    很多帮助守城的百姓都站在街两侧看这支军队,因为习俗的不同,他们大多没见到过高显的风情,纷纷说:“这些骑兵甚是凶神恶煞,脸上涂的都像鬼神,人也高大,是不是东夏军队里的虎贲呀。”

    狄黑虎回头看一眼。

    他见这些湟东人个个身高体壮,桀骜不驯,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立刻相信这支军队和自家的甲等军府有一决,虽然嗒嗒儿虎不怎么听话,自己却建议对了,有了这支军队,倒也能够让陈**队吃个大亏。

    眼看天就要黑了,狄黑虎派人去寻赵过,想知道这个时候再出兵晚不晚。不大功夫,人回来告诉说:“城外还在打仗。他们攻城的人撤得干净,肯定全部用来堵截大王。你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出击。今天出击一回,明天可能就上来援兵了。”

    狄黑虎不敢延误,立刻就让人给欢都让开一条道路。

    他自己上去,给欢都拱手行礼说:“李虎多次给我们东夏人讲到将军。还请将军保重。”

    欢都退到路边向他微微致意,挥手加快行军,他的骑兵,很快就在城里飞驰了。城并不大,这边人刚进完,那边城门就洞开放他们出战。

    嗒嗒儿虎被留在路边,一刻不停地问:“阿虎。咱们什么时候走呀。打仗光让士兵走前头不好。”

    打仗让将帅走前头,上去将帅全战死干净咋办?

    狄黑虎差点反驳他,想想,一定是他想跑前头,就气愤地说:“李虎。我还没与你算账呢。怎么,你想走前头。让陈国人一围,一掀车门,把你抓走?”终于,队伍中有了断带,他就带着铁皮车继续往前走,快走到城门边,赵过派人来说:“李虎呢?有点事儿,大将军要和他商议。”

    狄黑虎就把嗒嗒儿虎放出来,让那人带走,自己盯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

    赵过找嗒嗒儿虎商议军机大事?

    他狄黑虎故意的,刚刚他派人问赵过战事,顺便让赵过把他喊走,现在反正也沟通完高显兵了,让他留在军中,只有碍事的份,不发去让他姑父管教去,难不成还让他坐在铁皮车上战场?

    送走嗒嗒儿虎,狄黑虎满身轻松,他一摆马头,“驾”地一声,往西门蹿去。

    欢都带兵出城,城外还都是攻城的痕迹,回头往城楼上看看,城楼上终是军队多,知道他们的来历,大声欢呼。

    将领们也有意让他们收到友好,带着人齐声高喊:“兄弟国友军将士们保重。”

    后来,却是越多旗军激动地高喊:“高显、东夏同源。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他们声势震天地喊叫。

    在城外整理将士的欢都听得两眼泪汪汪的。

    也许士兵们听不懂,他却听得懂。

    在高显,有一次大宴,有人喝醉了酒,痛骂东夏王狄阿鸟,龙沙獾上去就是一拳,然后让他“滚蛋”。官司打到龙琉姝面前,龙琉姝也是说:“你骂他干啥?你骂他也就骂了,骂他狡猾无耻,骂他爷娘干啥?有本事给你一支军队,你打赢他。”如今已是敌国,却是亲情不改。欢都都在想,东夏王和自己主公兄弟一般,如果这样的英雄留在高显,而不是另创基业,那么现在的高显该多强大呀。

    他掉转头,深吸一口气,一手掖狼牙棒,一手拔出宝刀,大喝一声:“潢东来的猛虎们,跟爷一起尽情捕食羔羊吧。”

    高显人比游牧人更会造势。

    他们打仗之前更注重恐吓,一奔腾起来,怒如走丸,刀在头顶上晃出一团雪亮,口中尽是欢快的怪啸。

    狄阿鸟打败拓跋晓晓,把军队停驻在他看中的高坡上,高坡下头就走了一条渠,与陈军的营地挨着。

    本来陈**队还以为他会靠拢向县城,收回攻城的军队在去路上拦截他,却没有想到他把军队挪营窝里了,关键是这个坡高,站上头就能望见他们营地,偏偏下头有条渠水,把他隔开,还没法直接越营打他的。

    陈国人选营地看上这条渠,狄阿鸟也是看上了高坡和渠水。

    拓跋巍巍亲征了。靖康国要伐他的时候,他不怕,甚至踌躇满志,还当成是他陈国、是他拓跋氏的大好机会,可是听到拓跋黑云的三十万军队被围困,他一夜间头发不知白了多少,当天就决定放弃中线,星夜兼程地筹集军队,四处奔波。很久,很久,没有人把他逼到这种程度了。

    当年中过健布的埋伏,打的只是身边的部族,损失虽大,却还是喘口气喘回来了,而今呢,要是狄阿鸟歼灭他三十万,这口气是怎样都上不来,不但上不来,没有了这三十万,西线的小汗、部族甚至大片国土上的百姓,可能都要倒戈。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个事情,汗庭能被消弱到不如一个大点的部族。

    拉来土扈特人,故布疑阵,拉走中线精锐,先攻上郡,麻痹东夏,再突然打灵武,接着让土扈特人随着自己的心意作战,能将整个战场统筹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一想到当年的陇上之战,他就心里发憷,当年打是打赢了,但是这位少年将军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深刻到一闭眼就能回忆得起。

    他在上郡留了五万兵力,自己先领三万军队突然抵达灵武,身后还会再上来两万军队,听步六孤玄央说,土扈特人还会出两万佐攻,那么强攻灵武的就是七万人。

    七万人进攻灵武,五万人进攻包兰,五万人打通上郡,这是翻盘的大好机会,而且,他不相信拓跋黑云撑不了几天,是的,缺乏军粮,可是军粮吃完,可以杀战马,战马杀完,可以食人。

    这是陈国生死存亡之际,拓跋黑云又是他的堂兄弟,他不相信拓跋黑云的意志力会薄弱到几天就撑不住。

    正在和国师计较,能不能日夜攻城,拓跋晓晓拦不住东夏军队,派人回来请罪了。

    紧接着营地仅剩的人乱走,有人跑来说:“东夏兵不趁机靠拢城墙,扎到我们营地边上了。”他大吃一惊,带着他的国师就奔出来了,随着身边巴牙所指,走了几百步远,他就看到了营地边缘不远的高坡了。

    他一把拉住了个巴牙,不敢相信地问:“怎么让他们驻扎到善捕营地的旁边了?”

    他身边的范国师不知道是不是劳心劳力害的,病怏怏的,老态龙钟,抬头让人给自己指着看,也是不敢相信地说:“这东夏的将领是不会打仗呢?还是故意为之?这是兵法大忌呀。”

    还有人建议说:“他们才刚刚占上,不如等他们修筑一半营地,我们再攻。”

    拓跋巍巍一声虎吼:“打。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围歼掉。”

    范国师也同意。

    他给提建议的人说:“你懂什么,他结高望远,我们营地里没有什么能瞒住他们的。何况偏偏隔条渠水,让他修好营寨,攻不下来怎么办?这人不是傻子就是用兵大家,这贴得就像牛皮糖一样。”

    拓跋巍巍一声令下,已有军队投入上去,拓跋晓晓收整兵马,也上去进攻,攻城的军队撤下来休整,也随时准备投入。

    赵过远远望着,城下却是空了,下来毁坏留下来的攻城器械,也没有人管。

    他还就纳了闷了。

    按说天快黑了,派出高显军队似乎有点不合适,但他就怕狄阿鸟陷入重围,只好将人马派出去,一是接应,缓和对狄阿鸟的进攻,二来是摸摸敌人的虚实。

    他是没有想到狄阿鸟主动贴上去,傍高临渠,扎陈国营地边上不远了。

    狄阿鸟自有狄阿鸟的想法。

    拓跋巍巍此来,那是偷袭,虽说他的兵疲惫,拓跋巍巍也好不到哪去,贴了这儿,夜晚撒撒火箭,一定能缓解拓跋巍巍攻城。而且拓跋巍巍进攻,他手下有四千军府军,数千旗兵,所携带的军械满满装了数车,是不怕拓跋巍巍进攻的,拓跋巍巍越是进攻,他越是疲惫,越疲惫,他越进攻不动。

    何况靠拢县城,并没有适合结寨的地方,北方的土扈特人也要上来了,敌人兵力一够,四面围城,隔过他的灵武,往后方用兵亦无不可。

    他扎在这儿,与灵武相呼应,是最合适不过的犄角,你营里一览无余,你出兵攻城,我就打你,你打我,你攻不了城,你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我。等土扈特人上来,和你们营地这么近,你好意思请人家土扈特人攻打?特别是到了夜晚,土扈特人攻打?一时分不清,打到你们自己了怎么办?

    拖过一夜,后方一定有军队上来,到时自能相互呼应,两下故意忽略土扈特人,只打你陈**队。

一百三十五节 贴敌扎营

    (冲不动了,觉得接下来一段写的不好,就不作下一节更了。而且快饿疯了。)

    这一回出来,嗒嗒儿虎摸到马了,自己攀上去,在马上晃得高兴。

    不料,狄黑虎与迷眼瘦斑豹说了几句话,根本不管是在高显人面前,一上来就把他逮上,在他大叫声中把他塞铁皮车里了。

    近处的几个高显人想干涉,被迷眼瘦斑豹用眼神制止。

    欢都自后面赶上来,迷眼瘦斑豹拉他,被他甩了一跟头,又连忙上去拉搂,小声说:“你别管。那是为了保护好他。”

    欢都这才停手,黑着脸说:“这孩子才多大,把满营的兵激得嗷嗷叫,将来一定会成为我老百户那样的巴特尔,怪不得殿下宝贝他,把他与众养子区分开。你们再因为他小轻视他,别怪我不客气。”

    小看了。

    将来想必是要超过龙沙獾的。

    迷眼瘦斑豹自然认同,和气地说:“一点儿没错。”

    不过他长大了,他也不是高显人了呀,迷眼又把眉毛耷拉下去了。

    为了快速抵达战场,他们没有从县城周围绕过去,而是直接从城里通过,先是狄黑虎几个押着一个铁皮车,再就是欢都的骑兵。他们骑着战马,横着兵器,威武高大,坐在战马上神气环顾四周,一进城就发出喝喊,进行战前热身,却像在东夏人跟前炫耀一样。

    马掌前后敲击街面,哗啦啦地串成一团。

    很多帮助守城的百姓都站在街两侧看这支军队,因为习俗的不同,他们大多没见到过高显的风情,纷纷说:“这些骑兵甚是凶神恶煞,脸上涂的都像鬼神,人也高大,是不是东夏军队里的虎贲呀。”

    狄黑虎回头看一眼。

    他见这些湟东人个个身高体壮,桀骜不驯,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立刻相信这支军队和自家的甲等军府有一决,虽然嗒嗒儿虎不怎么听话,自己却建议对了,有了这支军队,倒也能够让陈**队吃个大亏。

    眼看天就要黑了,狄黑虎派人去寻赵过,想知道这个时候再出兵晚不晚。不大功夫,人回来告诉说:“城外还在打仗。他们攻城的人撤得干净,肯定全部用来堵截大王。你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出击。今天出击一回,明天可能就上来援兵了。”

    狄黑虎不敢延误,立刻就让人给欢都让开一条道路。

    他自己上去,给欢都拱手行礼说:“李虎多次给我们东夏人讲到将军。还请将军保重。”

    欢都退到路边向他微微致意,挥手加快行军,他的骑兵,很快就在城里飞驰了。城并不大,这边人刚进完,那边城门就洞开放他们出战。

    嗒嗒儿虎被留在路边,一刻不停地问:“阿虎。咱们什么时候走呀。打仗光让士兵走前头不好。”

    打仗让将帅走前头,上去将帅全战死干净咋办?

    狄黑虎差点反驳他,想想,一定是他想跑前头,就气愤地说:“李虎。我还没与你算账呢。怎么,你想走前头。让陈国人一围,一掀车门,把你抓走?”终于,队伍中有了断带,他就带着铁皮车继续往前走,快走到城门边,赵过派人来说:“李虎呢?有点事儿,大将军要和他商议。”

    狄黑虎就把嗒嗒儿虎放出来,让那人带走,自己盯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

    赵过找嗒嗒儿虎商议军机大事?

    他狄黑虎故意的,刚刚他派人问赵过战事,顺便让赵过把他喊走,现在反正也沟通完高显兵了,让他留在军中,只有碍事的份,不发去让他姑父管教去,难不成还让他坐在铁皮车上战场?

    送走嗒嗒儿虎,狄黑虎满身轻松,他一摆马头,“驾”地一声,往西门蹿去。

    欢都带兵出城,城外还都是攻城的痕迹,回头往城楼上看看,城楼上终是军队多,知道他们的来历,大声欢呼。

    将领们也有意让他们收到友好,带着人齐声高喊:“兄弟国友军将士们保重。”

    后来,却是越多旗军激动地高喊:“高显、东夏同源。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他们声势震天地喊叫。

    在城外整理将士的欢都听得两眼泪汪汪的。

    也许士兵们听不懂,他却听得懂。

    在高显,有一次大宴,有人喝醉了酒,痛骂东夏王狄阿鸟,龙沙獾上去就是一拳,然后让他“滚蛋”。官司打到龙琉姝面前,龙琉姝也是说:“你骂他干啥?你骂他也就骂了,骂他狡猾无耻,骂他爷娘干啥?有本事给你一支军队,你打赢他。”如今已是敌国,却是亲情不改。欢都都在想,东夏王和自己主公兄弟一般,如果这样的英雄留在高显,而不是另创基业,那么现在的高显该多强大呀。

    他掉转头,深吸一口气,一手掖狼牙棒,一手拔出宝刀,大喝一声:“潢东来的猛虎们,跟爷一起尽情捕食羔羊吧。”

    高显人比游牧人更会造势。

    他们打仗之前更注重恐吓,一奔腾起来,怒如走丸,刀在头顶上晃出一团雪亮,口中尽是欢快的怪啸。

    狄阿鸟打败拓跋晓晓,把军队停驻在他看中的高坡上,高坡下头就走了一条渠,与陈军的营地挨着。

    本来陈**队还以为他会靠拢向县城,收回攻城的军队在去路上拦截他,却没有想到他把军队挪营窝里了,关键是这个坡高,站上头就能望见他们营地,偏偏下头有条渠水,把他隔开,还没法直接越营打他的。

    陈国人选营地看上这条渠,狄阿鸟也是看上了高坡和渠水。

    拓跋巍巍亲征了。靖康国要伐他的时候,他不怕,甚至踌躇满志,还当成是他陈国、是他拓跋氏的大好机会,可是听到拓跋黑云的三十万军队被围困,他一夜间头发不知白了多少,当天就决定放弃中线,星夜兼程地筹集军队,四处奔波。很久,很久,没有人把他逼到这种程度了。

    当年中过健布的埋伏,打的只是身边的部族,损失虽大,却还是喘口气喘回来了,而今呢,要是狄阿鸟歼灭他三十万,这口气是怎样都上不来,不但上不来,没有了这三十万,西线的小汗、部族甚至大片国土上的百姓,可能都要倒戈。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个事情,汗庭能被消弱到不如一个大点的部族。

    拉来土扈特人,故布疑阵,拉走中线精锐,先攻上郡,麻痹东夏,再突然打灵武,接着让土扈特人随着自己的心意作战,能将整个战场统筹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一想到当年的陇上之战,他就心里发憷,当年打是打赢了,但是这位少年将军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深刻到一闭眼就能回忆得起。

    他在上郡留了五万兵力,自己先领三万军队突然抵达灵武,身后还会再上来两万军队,听步六孤玄央说,土扈特人还会出两万佐攻,那么强攻灵武的就是七万人。

    七万人进攻灵武,五万人进攻包兰,五万人打通上郡,这是翻盘的大好机会,而且,他不相信拓跋黑云撑不了几天,是的,缺乏军粮,可是军粮吃完,可以杀战马,战马杀完,可以食人。

    这是陈国生死存亡之际,拓跋黑云又是他的堂兄弟,他不相信拓跋黑云的意志力会薄弱到几天就撑不住。

    正在和国师计较,能不能日夜攻城,拓跋晓晓拦不住东夏军队,派人回来请罪了。

    紧接着营地仅剩的人乱走,有人跑来说:“东夏兵不趁机靠拢城墙,扎到我们营地边上了。”他大吃一惊,带着他的国师就奔出来了,随着身边巴牙所指,走了几百步远,他就看到了营地边缘不远的高坡了。

    他一把拉住了个巴牙,不敢相信地问:“怎么让他们驻扎到善捕营地的旁边了?”

    他身边的范国师不知道是不是劳心劳力害的,病怏怏的,老态龙钟,抬头让人给自己指着看,也是不敢相信地说:“这东夏的将领是不会打仗呢?还是故意为之?这是兵法大忌呀。”

    还有人建议说:“他们才刚刚占上,不如等他们修筑一半营地,我们再攻。”

    拓跋巍巍一声虎吼:“打。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围歼掉。”

    范国师也同意。

    他给提建议的人说:“你懂什么,他结高望远,我们营地里没有什么能瞒住他们的。何况偏偏隔条渠水,让他修好营寨,攻不下来怎么办?这人不是傻子就是用兵大家,这贴得就像牛皮糖一样。”

    拓跋巍巍一声令下,已有军队投入上去,拓跋晓晓收整兵马,也上去进攻,攻城的军队撤下来休整,也随时准备投入。

    赵过远远望着,城下却是空了,下来毁坏留下来的攻城器械,也没有人管。

    他还就纳了闷了。

    按说天快黑了,派出高显军队似乎有点不合适,但他就怕狄阿鸟陷入重围,只好将人马派出去,一是接应,缓和对狄阿鸟的进攻,二来是摸摸敌人的虚实。

    他是没有想到狄阿鸟主动贴上去,傍高临渠,扎陈国营地边上不远了。

    狄阿鸟自有狄阿鸟的想法。

    拓跋巍巍此来,那是偷袭,虽说他的兵疲惫,拓跋巍巍也好不到哪去,贴了这儿,夜晚撒撒火箭,一定能缓解拓跋巍巍攻城。而且拓跋巍巍进攻,他手下有四千军府军,数千旗兵,所携带的军械满满装了数车,是不怕拓跋巍巍进攻的,拓跋巍巍越是进攻,他越是疲惫,越疲惫,他越进攻不动。

    何况靠拢县城,并没有适合结寨的地方,北方的土扈特人也要上来了,敌人兵力一够,四面围城,隔过他的灵武,往后方用兵亦无不可。

    他扎在这儿,与灵武相呼应,是最合适不过的犄角,你营里一览无余,你出兵攻城,我就打你,你打我,你攻不了城,你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我。等土扈特人上来,和你们营地这么近,你好意思请人家土扈特人攻打?特别是到了夜晚,土扈特人攻打?一时分不清,打到你们自己了怎么办?

    拖过一夜,后方一定有军队上来,到时自能相互呼应,两下故意忽略土扈特人,只打你陈**队。

一百三十六节 击退他们

    陈国兵马迅速上来,狄阿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他的操典中,立营是有着规范的,先后秩序严格制定,而且多次进行训练,时间被缩短很多。

    因为是在交战之间的空歇,要先阵障碍物阻挡敌军的蜂拥。

    外围有骑兵作战掩护,将士们纷纷将他们树立小帐的曲卧架集中起来,楔入土中,上紧排枪,而背后有人填充大量的弩机,递给弩手进行掩护。这时的障碍物还是经不起冲撞的,一些军府兵便在旗军中分发铲头,让他们敲在白蜡杆上,取土作业。数百个铲子一起下手,连起来的那片土坡,一些不适合人马立足的坡顶很快就被削平,填成土袋运出来,到处运送,用来压实曲卧架,匝死土丘起伏的空隙。

    这片土丘亦是得天独厚。随着部分人的雍化,陈国也受靖康兵法影响,虽然他们骑兵多,仍然会优先选择开阔临水之地,但也不会忽视居高临下的地方,按说这一片土丘,也应是他们优先选择的营地之一,但他们缺乏土工作业的条件,他们只认为这里高高低低全是土包,根本不适合扎营,特别是临渠的大坡,大尖顶子,坡面上搭了营帐,半夜睡觉一翻身,不往底下滚么?

    等到东夏要扎营扎进去了,他们才“嗷嗷”大叫,怎么可以让他们扎进去呢?

    但是晚了。

    他们不具备土工作业条件,东夏却具备。

    一清理一填,就是居高临下的栖身地,再边上拦上一袋一袋的土,就是一道防线,大弩架到哪儿,床弩架到哪,全有地方,投石车虽全部被毁坏,还有一些小型的发石机,发机起火,均可以安置,这比狄阿鸟带着骑步兵,赶着一辆辆大车打野仗,猝然相逢,与敌人一起乱跑,可以利用得多……

    布敖的军府兵这两天才参战,敌人又是流动作战,军械相对健全。

    他们的军需主薄脸上都堆着微笑,也许心里是在想,带出来的东西终于全部都能用得上了。土丘周围仍然打着仗,但骑兵已经开始后撤,旗军打仗不行,干活却可以与甲府战兵看齐,为他们清理出一片开阔地,给他们栖身,仍是老套路,曲卧架架上,楔死后根,别死长枪,垛上土袋,接下来就是阵马车,平板车,楔柱子,挂毡子,组装箭楼。

    不停有军需主薄下边的士兵带着本本,清点车辆编号。

    即便少了一个平板车,他们也会大叫三声:“九十三数平板车呢?九十三数平板车呢?谁见着了。”

    一味流动作战,不能有歇有战,就体现不了东夏军队的强大。

    拓跋巍巍拒绝别人修筑一半营地时再进攻的建议,东夏营地的雏形其实已经建好了,在外围障碍物的保护下,放上能够持续连射的弩手和些许枪手,足以抵挡住一般进攻,外头打死打活,里头却平静得像平时训练一样。

    隔出一片可以防止战马受伤的场地之后,一个简单的高坡为中心,四面有丘陵,还占了几处开阔地的营地扎好。

    骑兵彻底被收回去,军府兵开始吃干粮,休息,不少人在弓箭的掩护下,去渠里汲水,打上来,过滤之后,用携带的干碳烧开,或者装到水车上备用,或者分给将士撞入水囊。不断有将领提醒他们,碳块并不多,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引用的开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水车喝生水。

    布敖一脸难看,裹着受伤的胳膊上来给狄阿鸟说:“这几仗下来,战死八百多人,就刚才掩护扎营,就二百多人不在了,不少战死的将士身躯都没抢回来。减去上次战死的,伤重的,算下来,我这里只剩两千多战兵可以作战,伤亡了一小半。”

    他还想说什么,狄阿鸟不听了,轻声说:“别跟孤说了,孤心里还认为是四千多的战兵。给孤说,反倒像告诉孤,咱们熬不过一夜。是不是?战后再通报吧。”

    布敖知道他的意思,对于普通战兵来说,他们不知道整体伤亡情况,不主动向下公布,他们只知道在一次次战胜敌人,不觉得人数锐减,心里还会有底气。

    狄阿鸟说:“让将士们赶紧休息一下,夜里还有仗打,就是敌人不打,我们也要打。”

    外头一阵子喊杀声震天。

    旗兵全上去了,在部分战兵的指导下,一时还挡得住,毕竟天也黑了,光线微弱。

    狄阿鸟带着布敖几个将领走上被他们削去顶的大土坡上,指着下头说:“到了夜里,往他们营地打个冲锋,射光油棉,发射发机起火,我们疲惫,他们也疲惫,就看谁熬过谁。最好射远点儿,让他营地深处也一片火光。”

    外头的喊杀声又一阵子消退。

    突然,有人跑来说:“大王。我们的兵出城接应我们了。”

    狄阿鸟一摆手,用两指头制止住他,侧耳去听,过了一会儿,惊喜道:“听角号,像是高显的军队。没想到把他们给用上了。”

    他要求说:“怪不得攻势减弱,非趁他们虚弱,直奔他们营地去。布敖,我们这边还能不能捧一下场?”

    没错。

    欢都的军队闯到陈军攻城梯队去了。

    那些士兵还在休息,陈国打算他们休息完,再让他们替换进攻狄阿鸟的营地,欢都却突然杀到了跟前。

    陈国虽然来三万军队,人数上占优势,但是阿鸟领**千人杀回来以后,他们的兵力在布置上好不到哪去。三万人,派去五千人接应土扈特人过王河,被正好回师的狄阿鸟给碰到,因为双方是突然相遇,这支陈**队也一样发挥不出来,被击溃了,被击溃了之后,本来可以休整再战,但害怕让东夏人及时回师县城,一路纠缠。东夏不好过,他们更不好过,人数死伤多少不论,最后只有千把人跟来跟去,想必也不成建制。狄阿鸟带着军队接近,拓跋晓晓带着同样的心里作战,希望把他们拦住,说不定还可以前后夹击,结果一万人左右被击败,需要从容收整。

    减去这些军队,减去他们轮番攻城的军队,陈军也已经无兵可用。

    不是拓跋巍巍的怒火不够,能够让狄阿鸟在身边从容扎营,而是陈军也是筋疲力尽。

    三千高显骑兵出城,掐到点上了。

    欢都带着数百人趟到攻城的士兵阵营里,局势就是一片大乱。

    好在他们都是陈军之中的精锐,还能迎头作战,不然几冲能荡散干净。紧接着,狄黑虎和其它两个千夫长一起,带一千多兵马来接应狄阿鸟的,找找不到,只好哪里陈军军队多,扑去哪儿。

    这个办法还真摸了个准,正好打在攻打狄阿鸟营地陈军的背后。

    随着交战,天很快就黑了。

    到处都是陷入混战的陈国士兵。

    狄阿鸟立刻想到要呼应一番。

    他知道布敖刚刚颁令,让军府将士休整,而军府将士确实太过疲惫,不能捧场,就只点了卫队,以及府兵中韩英几个看起来有精力的人,反复叮嘱布敖说:“外面就是我们来接应我们的兵马,我们杀出去作个呼应,既然将士疲惫,你不要再动,也不要管外头,好好歇一歇,夜里再动用将士。”

    布敖点了点头,却不支持他杀出去的,一瞄韩英,要求说:“让韩英带人杀出去就行了,你是大王呀,这天都黑了,杀到外头一片混战,凶险莫测,让你养子服劳就好了,到哪也说得过去。”

    韩英也想自告奋勇。

    狄阿鸟笑道:“正因为孤是大王,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指挥作战?你等在这里,孤杀出去,如果和他们汇合,就直接回城。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旁边旗军将领自告奋勇,非要用旗军马队反扑一番,掩护狄阿鸟一程。

    布敖这就放行。

    他们杀出去,布敖的第一句却是说:“大王若顺利回城,我也就不再畏手畏脚的了,好好让陈国人好好见识我们东夏兵马。”

    他说的倒是实话。

    虽然狄阿鸟对战术上干涉很少,可是兵打完了,跑远了,皆置狄阿鸟于凶险之中。

    爬上来的主薄和几个将领一起往外看,纷纷说:“是呀。一直缚手缚脚,不敢作大战。”

    他们回过头来,发现北方卷起一道火龙,知道土扈特人的兵马也上来了,心情却又立刻沉重下去。

    陈军营地,不时便是一脸血污的将士来通报消息。

    拓跋巍巍披上盔甲,在他的帐篷里霍霍乱走。因为这次征战,需要连番奔袭,他的大仗里并没有几个谋臣,只有范国师一个坐着,因为精力不济,一脸萎靡,而每当一则不好的消息传到,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沉重的心里压力。拓跋巍巍心里明了,反复劝他回去休息,劝不回去,就一声令下,找人护送。

    将国师送走,拓跋巍巍也扶到自己的脑门上。

    东夏兵到处乱蹿,陈国陷入混乱,归根结底,还是身边的这个敌人的营地扎的不是地方,自己又急于将他们打走或者歼灭,否则一两千骑兵出城呼应,何至于士卒驰乱?为什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将领呢?

    谁出来打仗,傍着敌人扎营过?

    也是赶巧了。

    要不是天刚刚黑,士卒们还来不及点亮火把,还来不及适应黑暗,也不至于这么混乱,毕竟这都是陈国的精锐军队呀。

    他扫一眼回来传达消息的将士,自言自语:“我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儿?”

    他问:“步六孤家的如罕呢?让他立刻带着那个当地人来见我。”

    如罕和鄢如晦一起赶往汗帐。

    鄢如晦已经被战争惊破胆了,抱胸搂衫,沿着帐篷边,四周张望,不时有哪里响起一声哀嚎,就让他猛地震颤。

    如罕却很急切,一把拽住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嘴里还说着:“汗爷要见你。这是你的荣幸,磨磨蹭蹭干什么?”

    确实是荣幸。

    可这四面八方喊杀声,陈国营地里伤残的哀嚎,把这种荣幸冲淡得一干二净。

    到了营帐。

    身材宽广的拓跋巍巍山一样在大帐外面等着,火把照着他那张威严的脸庞,确实让鄢如晦感到几分镇定。

    一直以来说拓跋巍巍多宽多壮,他还不信,这下眼见为实了,只是拓跋巍巍身壮,脸上却没有肥肉,这让鄢如晦感觉到几分异相。正是这几分异相,让他感到心安。这么威严,这么强壮,东夏的小君王能打得过吗?

    拓跋巍巍与将士无二,挎着宝刀,手持马鞭,只是撇须有点儿花白。

    他望着鄢如晦,也不管对方是否给自己行礼,脱口就问:“据你们所知,东夏王狄阿鸟在不在城里?”

    鄢如晦看了如罕一眼,发现自己不赶紧说话,显得有点儿怠慢,连忙就说:“没错。就是在城里。东夏人没有明说,可是见我们的一个年轻人,就应该是他。他说给儿子找玩伴,后来那小孩到河边,被人称为世子。”

    拓跋巍巍不过是为了印证一件事情。

    他嘴角勾动一回,又问:“有没有他亲赴王河的消息?”

    鄢如晦连连摇头。

    拓跋巍巍又转向如罕,问:“如罕。你呢?”

    如罕连忙回答:“回禀汗爷。毫无传闻。只是东夏兵去北面拒敌之后,他们的传令兵频繁来去,因为奴手里的人少,也没敢拦截他们,抓住询问。”

    这正是拓跋巍巍想要的佐证。

    他扭转过头去,望着敌营的方向,用马鞭一指,口气缓慢地判断说:“东夏王?!他现在应该就在我们身边的营地里。这个狡猾的孩狼。也只有他,胆敢贴着我扎营。”

    即便如此,被他逼退,不说影响士气,后退扎营,灵武攻打不上,他狄阿鸟还能进攻欢送,大杀一气。

    拓跋巍巍的目光有一种凛冽。

    他正要不惜代价,甚至让出营地,让土扈特人也一起攻打的时候,营地里一片慌乱,几个将领带着人飞奔过来,口中呼喊:“东夏人杀到营地来了。保护汗爷要紧。”

    拓跋巍巍一拨本能站到身前的卫士,反问:“怎么可能?”

    确是如此。

    喊杀声很是清晰。

    高显骑兵不但杀来了,还不忘留名,有人狂啸一声,在营地发狂大喝:“高显金虎在此,敌将莫跑。”

    众人簇拥拓跋巍巍要跑,被拓跋巍巍抽了几鞭。

    拓跋巍巍一脸平静,短暂有力地说:“击退他们。”

一百三十六节 击退他们

    陈国兵马迅速上来,狄阿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他的操典中,立营是有着规范的,先后秩序严格制定,而且多次进行训练,时间被缩短很多。

    因为是在交战之间的空歇,要先阵障碍物阻挡敌军的蜂拥。

    外围有骑兵作战掩护,将士们纷纷将他们树立小帐的曲卧架集中起来,楔入土中,上紧排枪,而背后有人填充大量的弩机,递给弩手进行掩护。这时的障碍物还是经不起冲撞的,一些军府兵便在旗军中分发铲头,让他们敲在白蜡杆上,取土作业。数百个铲子一起下手,连起来的那片土坡,一些不适合人马立足的坡顶很快就被削平,填成土袋运出来,到处运送,用来压实曲卧架,匝死土丘起伏的空隙。

    这片土丘亦是得天独厚。随着部分人的雍化,陈国也受靖康兵法影响,虽然他们骑兵多,仍然会优先选择开阔临水之地,但也不会忽视居高临下的地方,按说这一片土丘,也应是他们优先选择的营地之一,但他们缺乏土工作业的条件,他们只认为这里高高低低全是土包,根本不适合扎营,特别是临渠的大坡,大尖顶子,坡面上搭了营帐,半夜睡觉一翻身,不往底下滚么?

    等到东夏要扎营扎进去了,他们才“嗷嗷”大叫,怎么可以让他们扎进去呢?

    但是晚了。

    他们不具备土工作业条件,东夏却具备。

    一清理一填,就是居高临下的栖身地,再边上拦上一袋一袋的土,就是一道防线,大弩架到哪儿,床弩架到哪,全有地方,投石车虽全部被毁坏,还有一些小型的发石机,发机起火,均可以安置,这比狄阿鸟带着骑步兵,赶着一辆辆大车打野仗,猝然相逢,与敌人一起乱跑,可以利用得多……

    布敖的军府兵这两天才参战,敌人又是流动作战,军械相对健全。

    他们的军需主薄脸上都堆着微笑,也许心里是在想,带出来的东西终于全部都能用得上了。土丘周围仍然打着仗,但骑兵已经开始后撤,旗军打仗不行,干活却可以与甲府战兵看齐,为他们清理出一片开阔地,给他们栖身,仍是老套路,曲卧架架上,楔死后根,别死长枪,垛上土袋,接下来就是阵马车,平板车,楔柱子,挂毡子,组装箭楼。

    不停有军需主薄下边的士兵带着本本,清点车辆编号。

    即便少了一个平板车,他们也会大叫三声:“九十三数平板车呢?九十三数平板车呢?谁见着了。”

    一味流动作战,不能有歇有战,就体现不了东夏军队的强大。

    拓跋巍巍拒绝别人修筑一半营地时再进攻的建议,东夏营地的雏形其实已经建好了,在外围障碍物的保护下,放上能够持续连射的弩手和些许枪手,足以抵挡住一般进攻,外头打死打活,里头却平静得像平时训练一样。

    隔出一片可以防止战马受伤的场地之后,一个简单的高坡为中心,四面有丘陵,还占了几处开阔地的营地扎好。

    骑兵彻底被收回去,军府兵开始吃干粮,休息,不少人在弓箭的掩护下,去渠里汲水,打上来,过滤之后,用携带的干碳烧开,或者装到水车上备用,或者分给将士撞入水囊。不断有将领提醒他们,碳块并不多,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引用的开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水车喝生水。

    布敖一脸难看,裹着受伤的胳膊上来给狄阿鸟说:“这几仗下来,战死八百多人,就刚才掩护扎营,就二百多人不在了,不少战死的将士身躯都没抢回来。减去上次战死的,伤重的,算下来,我这里只剩两千多战兵可以作战,伤亡了一小半。”

    他还想说什么,狄阿鸟不听了,轻声说:“别跟孤说了,孤心里还认为是四千多的战兵。给孤说,反倒像告诉孤,咱们熬不过一夜。是不是?战后再通报吧。”

    布敖知道他的意思,对于普通战兵来说,他们不知道整体伤亡情况,不主动向下公布,他们只知道在一次次战胜敌人,不觉得人数锐减,心里还会有底气。

    狄阿鸟说:“让将士们赶紧休息一下,夜里还有仗打,就是敌人不打,我们也要打。”

    外头一阵子喊杀声震天。

    旗兵全上去了,在部分战兵的指导下,一时还挡得住,毕竟天也黑了,光线微弱。

    狄阿鸟带着布敖几个将领走上被他们削去顶的大土坡上,指着下头说:“到了夜里,往他们营地打个冲锋,射光油棉,发射发机起火,我们疲惫,他们也疲惫,就看谁熬过谁。最好射远点儿,让他营地深处也一片火光。”

    外头的喊杀声又一阵子消退。

    突然,有人跑来说:“大王。我们的兵出城接应我们了。”

    狄阿鸟一摆手,用两指头制止住他,侧耳去听,过了一会儿,惊喜道:“听角号,像是高显的军队。没想到把他们给用上了。”

    他要求说:“怪不得攻势减弱,非趁他们虚弱,直奔他们营地去。布敖,我们这边还能不能捧一下场?”

    没错。

    欢都的军队闯到陈军攻城梯队去了。

    那些士兵还在休息,陈国打算他们休息完,再让他们替换进攻狄阿鸟的营地,欢都却突然杀到了跟前。

    陈国虽然来三万军队,人数上占优势,但是阿鸟领**千人杀回来以后,他们的兵力在布置上好不到哪去。三万人,派去五千人接应土扈特人过王河,被正好回师的狄阿鸟给碰到,因为双方是突然相遇,这支陈**队也一样发挥不出来,被击溃了,被击溃了之后,本来可以休整再战,但害怕让东夏人及时回师县城,一路纠缠。东夏不好过,他们更不好过,人数死伤多少不论,最后只有千把人跟来跟去,想必也不成建制。狄阿鸟带着军队接近,拓跋晓晓带着同样的心里作战,希望把他们拦住,说不定还可以前后夹击,结果一万人左右被击败,需要从容收整。

    减去这些军队,减去他们轮番攻城的军队,陈军也已经无兵可用。

    不是拓跋巍巍的怒火不够,能够让狄阿鸟在身边从容扎营,而是陈军也是筋疲力尽。

    三千高显骑兵出城,掐到点上了。

    欢都带着数百人趟到攻城的士兵阵营里,局势就是一片大乱。

    好在他们都是陈军之中的精锐,还能迎头作战,不然几冲能荡散干净。紧接着,狄黑虎和其它两个千夫长一起,带一千多兵马来接应狄阿鸟的,找找不到,只好哪里陈军军队多,扑去哪儿。

    这个办法还真摸了个准,正好打在攻打狄阿鸟营地陈军的背后。

    随着交战,天很快就黑了。

    到处都是陷入混战的陈国士兵。

    狄阿鸟立刻想到要呼应一番。

    他知道布敖刚刚颁令,让军府将士休整,而军府将士确实太过疲惫,不能捧场,就只点了卫队,以及府兵中韩英几个看起来有精力的人,反复叮嘱布敖说:“外面就是我们来接应我们的兵马,我们杀出去作个呼应,既然将士疲惫,你不要再动,也不要管外头,好好歇一歇,夜里再动用将士。”

    布敖点了点头,却不支持他杀出去的,一瞄韩英,要求说:“让韩英带人杀出去就行了,你是大王呀,这天都黑了,杀到外头一片混战,凶险莫测,让你养子服劳就好了,到哪也说得过去。”

    韩英也想自告奋勇。

    狄阿鸟笑道:“正因为孤是大王,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指挥作战?你等在这里,孤杀出去,如果和他们汇合,就直接回城。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旁边旗军将领自告奋勇,非要用旗军马队反扑一番,掩护狄阿鸟一程。

    布敖这就放行。

    他们杀出去,布敖的第一句却是说:“大王若顺利回城,我也就不再畏手畏脚的了,好好让陈国人好好见识我们东夏兵马。”

    他说的倒是实话。

    虽然狄阿鸟对战术上干涉很少,可是兵打完了,跑远了,皆置狄阿鸟于凶险之中。

    爬上来的主薄和几个将领一起往外看,纷纷说:“是呀。一直缚手缚脚,不敢作大战。”

    他们回过头来,发现北方卷起一道火龙,知道土扈特人的兵马也上来了,心情却又立刻沉重下去。

    陈军营地,不时便是一脸血污的将士来通报消息。

    拓跋巍巍披上盔甲,在他的帐篷里霍霍乱走。因为这次征战,需要连番奔袭,他的大仗里并没有几个谋臣,只有范国师一个坐着,因为精力不济,一脸萎靡,而每当一则不好的消息传到,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沉重的心里压力。拓跋巍巍心里明了,反复劝他回去休息,劝不回去,就一声令下,找人护送。

    将国师送走,拓跋巍巍也扶到自己的脑门上。

    东夏兵到处乱蹿,陈国陷入混乱,归根结底,还是身边的这个敌人的营地扎的不是地方,自己又急于将他们打走或者歼灭,否则一两千骑兵出城呼应,何至于士卒驰乱?为什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将领呢?

    谁出来打仗,傍着敌人扎营过?

    也是赶巧了。

    要不是天刚刚黑,士卒们还来不及点亮火把,还来不及适应黑暗,也不至于这么混乱,毕竟这都是陈国的精锐军队呀。

    他扫一眼回来传达消息的将士,自言自语:“我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儿?”

    他问:“步六孤家的如罕呢?让他立刻带着那个当地人来见我。”

    如罕和鄢如晦一起赶往汗帐。

    鄢如晦已经被战争惊破胆了,抱胸搂衫,沿着帐篷边,四周张望,不时有哪里响起一声哀嚎,就让他猛地震颤。

    如罕却很急切,一把拽住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嘴里还说着:“汗爷要见你。这是你的荣幸,磨磨蹭蹭干什么?”

    确实是荣幸。

    可这四面八方喊杀声,陈国营地里伤残的哀嚎,把这种荣幸冲淡得一干二净。

    到了营帐。

    身材宽广的拓跋巍巍山一样在大帐外面等着,火把照着他那张威严的脸庞,确实让鄢如晦感到几分镇定。

    一直以来说拓跋巍巍多宽多壮,他还不信,这下眼见为实了,只是拓跋巍巍身壮,脸上却没有肥肉,这让鄢如晦感觉到几分异相。正是这几分异相,让他感到心安。这么威严,这么强壮,东夏的小君王能打得过吗?

    拓跋巍巍与将士无二,挎着宝刀,手持马鞭,只是撇须有点儿花白。

    他望着鄢如晦,也不管对方是否给自己行礼,脱口就问:“据你们所知,东夏王狄阿鸟在不在城里?”

    鄢如晦看了如罕一眼,发现自己不赶紧说话,显得有点儿怠慢,连忙就说:“没错。就是在城里。东夏人没有明说,可是见我们的一个年轻人,就应该是他。他说给儿子找玩伴,后来那小孩到河边,被人称为世子。”

    拓跋巍巍不过是为了印证一件事情。

    他嘴角勾动一回,又问:“有没有他亲赴王河的消息?”

    鄢如晦连连摇头。

    拓跋巍巍又转向如罕,问:“如罕。你呢?”

    如罕连忙回答:“回禀汗爷。毫无传闻。只是东夏兵去北面拒敌之后,他们的传令兵频繁来去,因为奴手里的人少,也没敢拦截他们,抓住询问。”

    这正是拓跋巍巍想要的佐证。

    他扭转过头去,望着敌营的方向,用马鞭一指,口气缓慢地判断说:“东夏王?!他现在应该就在我们身边的营地里。这个狡猾的孩狼。也只有他,胆敢贴着我扎营。”

    即便如此,被他逼退,不说影响士气,后退扎营,灵武攻打不上,他狄阿鸟还能进攻欢送,大杀一气。

    拓跋巍巍的目光有一种凛冽。

    他正要不惜代价,甚至让出营地,让土扈特人也一起攻打的时候,营地里一片慌乱,几个将领带着人飞奔过来,口中呼喊:“东夏人杀到营地来了。保护汗爷要紧。”

    拓跋巍巍一拨本能站到身前的卫士,反问:“怎么可能?”

    确是如此。

    喊杀声很是清晰。

    高显骑兵不但杀来了,还不忘留名,有人狂啸一声,在营地发狂大喝:“高显金虎在此,敌将莫跑。”

    众人簇拥拓跋巍巍要跑,被拓跋巍巍抽了几鞭。

    拓跋巍巍一脸平静,短暂有力地说:“击退他们。”

一百三十七节 上郡要不要

    (此节发布,书评区会有人发言吗)

    狄阿鸟带人杀出去,并没有直接遇到狄黑虎,但是大片的陈军都被荡散了,他也没有去厮杀激烈的地方和自己人汇集,一行径直往灵武驰去。

    到了城门口,三支高显马队还扎在陈军之内搅弄。

    除了狄黑虎那一支之外,其它两支也没有明显的目的,一路避实击虚,否则迷眼瘦斑豹呼唤同伴,坚持攻打敌营,也许他们就不用从拓跋氏营地又杀出来,反倒直接杀到拓跋巍巍面前了。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毕竟是客军,夺首立功是目的,多不愿意硬碰硬,而且对战场和敌人也有一种生疏感,不知道每一击的意义。

    狄阿鸟站到城下,当火把照亮他的脸膛,灵武的城楼上响起大片的欢呼声。

    城门开始向他洞开,他驰进去,赵过带着将领们接上来。

    他只简单问了赵过一些情况,就让赵过掌握着时间,及时传讯收兵,免得高显的客兵损失巨大,自己直奔大本营而去。

    人没到县府,军民夹道,进了县府,前后都有人奔跑出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嗒嗒儿虎被赵过送回来,狄阿瓜和铁牛儿本来还在家里羡慕他,听着有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跑出来一看,赵过派几个兵押送着嗒嗒儿虎回家,他正垂头丧气站在院子里,就并排站在廊下哈哈大笑。

    嗒嗒儿虎还想吹两句牛,后院的人就都出来了,秦禾和狄思娉还故意一上来就推他的背,指着外头说:“去。走呀。跑呀。打仗去呀。说再见阿妈。”

    芗儿去给他弄了点吃的,大伙也没有让他去屋里吃饭的意思,他就蹲亭子里头,低着头只管吃饭,吃饱喝足了,便讲他进了高显军营怎么欺负狄黑虎,后来狄黑虎怎么骗他,众人将信将疑,不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声。因为有些蚊虫,董国丈持了个扇子,赶在后背给他赶了几下虫子,谆谆教导开了:“学好武艺,长大再往战场上跑,现在闹着去,那都是拖累咱自己人的。”

    这狄阿鸟回来,人都在院子里围着吃饭的嗒嗒儿虎,听说他阿爸也回来了,纷纷往前跑。

    狄阿鸟派人把他们堵回去,别蜂拥来前院,自己忙完会回后院,就直接走进大本营去。到了大本营,果然有好几封军情,却是一天前的,他颇为踌躇,难道陈军围城攻打,军情送不过来了吗?

    正在大本营到处问人。

    紧急军情就到了。

    匆匆的骑兵下马,与人略一招呼,就忙着进来,径直找到狄阿鸟跟前。狄阿鸟愣了一愣。这程序分明不对,狄阿孝派来的人怎么不肯到军情司,非要直接找自己。那骑士略一行礼,就迫不及待地说:“拓跋黑云冲破高奴的阻挠,开始向南逃窜。”这不是个好消息。这才是骑士直接找来的原因,怕上军情处,来不及申辩。

    狄阿鸟一通沉默。

    他沉默,却沉默出一封密信,传讯的骑兵神情忐忑地掏出来狄阿孝写好的书信,递上去,等着狄阿鸟展开。

    狄阿鸟火在心里憋着呢。他觉得兵力够用了,东线一再投降,就算牛六斤要顾包兰,手里军队不拨来,他狄阿孝就该早早有举措,和高奴的博大鹿携手,把他拓跋黑云的路给堵死。现在呢,几天过去了,定下的七天结束战争,在时间上也无限接近,结果他狄阿孝跑来,送来一封书信,说拓跋黑云带人跑了,这可笑不可笑,就是封不住口子,为啥之前不说呢?上次给他书信,还想着让他减轻张怀玉的压力呢。

    这是一封没有施加任何保护的书信,连信口都没有密封,通常这种书信往上传递,只意味着一个结果:打赢了,明传内容。

    这是狄阿孝怡然自得的表现吧,狄阿鸟都想丢在地上踩两脚。狄阿鸟还是接在手里,眯缝双眼,从中抽出来信笺打开,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底。

    放下书信,狄阿鸟却称赞了:“阿孝。吾家千里驹是也。”

    狄阿孝早就可以合围,他却迟迟不作合围。

    狄阿鸟这边一直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兵力少的原因,还让他联络博大鹿,封死敌人,却不是的,狄阿孝一直给拓跋黑云留着口子,理由是:“久战不可夺,是大不利于我大夏。陈军进攻上郡,拓跋黑云已知,自当逃,将帅一逃,麾下无志矣,顷刻可降,及路途之上,弟伏犀利之师断其中军,所走不过万余残部,是役已无悬。弟汇集骑兵数万衔追,贼能至上郡是为运气,抵上郡,亦有弟追战之。弟留众数万收容降卒,造表之后,再作上报,精锐府兵皆已遣往灵武,接应吾兄。弟在军,当临机决断,望吾兄谅之。”

    这是狄阿孝自己在述说他的打算。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堵死拓跋黑云,不让他跑,起的念头是他可以跑,他不能带兵跑,于是早早在他逃走的路上留下精锐人马,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将后头掐断赶回去,这样几十万大军一听主帅跑了,军心自然溃乱,自然而然就会投降。

    拓跋黑云也许想过坚持,但土扈特人闹着要打灵武,陈国不得已,先攻打上郡,他又断粮了,这就给他了错觉,汗庭接应我来了,现在不跑,将来跑不了,于是带着军队向上郡突围,没想到只过去个蛇头。

    怪不得信不再封口。

    原来已经打赢了。

    怪不得一天了,援兵上不来,原来战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原来骑兵被他抽走众多。

    他带着骑兵追拓跋黑云,自然东夏骑兵的后劲长,拓跋黑云能不能跑到上郡都难说,就算跑到上郡,东夏骑兵已经追了上去,还不够减轻张怀玉压力的吗?

    夸了一句。

    狄阿鸟还嫌不够,却是挥舞着信嚷道:“最懒的人也用智了。”

    来送信的人却还不肯走,轻飘飘问一句:“大王。元帅让我问一声,上郡咱要不要?”

    狄阿鸟愣了一下。

    旋即又明白了,这小子毒到想趁客军上郡,反客为主,不走了,这还不是不走的时候,他就说:“传令给他。不可贪心,及时还师。”说到这里,他一迟疑,说:“不。立刻让他回来,就说拓跋巍巍兵锋难当。他阿哥力不从心,受伤了,要他以别人为将,自己飞速折返,主持大事。”

    他狐疑、狐疑地叮嘱来送信的人,忽然笑了,说:“你不行。不能再派你回去。走秘密。来人。前往上郡,星夜召回王弟。”

    来送信的将士忍不住说:“你就让元帅全功嘛。”

    狄阿鸟笑道:“他已经全功了。孤发现他露了獠牙,害怕咬人家靖康人,到时候拽不回来。”

    他心里的激动简直无以言表,不是因为战争要打赢,而是他发现自己阿弟出乎自己意料,一个临机决断,把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都解决了,这才是大将呀,不知道赵过比上比不上,反正牛六斤被他比下去了。

    即是国家的喜事,也是爱弟的成就。

    他并不公布,只一气笑,接下来一声长啸:“就让孤饮马王河之畔,一箭双雕,拓跋巍巍和铁跋真一个也别想跑。”

一百三十七节 上郡要不要

    (此节发布,书评区会有人发言吗)

    狄阿鸟带人杀出去,并没有直接遇到狄黑虎,但是大片的陈军都被荡散了,他也没有去厮杀激烈的地方和自己人汇集,一行径直往灵武驰去。

    到了城门口,三支高显马队还扎在陈军之内搅弄。

    除了狄黑虎那一支之外,其它两支也没有明显的目的,一路避实击虚,否则迷眼瘦斑豹呼唤同伴,坚持攻打敌营,也许他们就不用从拓跋氏营地又杀出来,反倒直接杀到拓跋巍巍面前了。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毕竟是客军,夺首立功是目的,多不愿意硬碰硬,而且对战场和敌人也有一种生疏感,不知道每一击的意义。

    狄阿鸟站到城下,当火把照亮他的脸膛,灵武的城楼上响起大片的欢呼声。

    城门开始向他洞开,他驰进去,赵过带着将领们接上来。

    他只简单问了赵过一些情况,就让赵过掌握着时间,及时传讯收兵,免得高显的客兵损失巨大,自己直奔大本营而去。

    人没到县府,军民夹道,进了县府,前后都有人奔跑出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嗒嗒儿虎被赵过送回来,狄阿瓜和铁牛儿本来还在家里羡慕他,听着有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跑出来一看,赵过派几个兵押送着嗒嗒儿虎回家,他正垂头丧气站在院子里,就并排站在廊下哈哈大笑。

    嗒嗒儿虎还想吹两句牛,后院的人就都出来了,秦禾和狄思娉还故意一上来就推他的背,指着外头说:“去。走呀。跑呀。打仗去呀。说再见阿妈。”

    芗儿去给他弄了点吃的,大伙也没有让他去屋里吃饭的意思,他就蹲亭子里头,低着头只管吃饭,吃饱喝足了,便讲他进了高显军营怎么欺负狄黑虎,后来狄黑虎怎么骗他,众人将信将疑,不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声。因为有些蚊虫,董国丈持了个扇子,赶在后背给他赶了几下虫子,谆谆教导开了:“学好武艺,长大再往战场上跑,现在闹着去,那都是拖累咱自己人的。”

    这狄阿鸟回来,人都在院子里围着吃饭的嗒嗒儿虎,听说他阿爸也回来了,纷纷往前跑。

    狄阿鸟派人把他们堵回去,别蜂拥来前院,自己忙完会回后院,就直接走进大本营去。到了大本营,果然有好几封军情,却是一天前的,他颇为踌躇,难道陈军围城攻打,军情送不过来了吗?

    正在大本营到处问人。

    紧急军情就到了。

    匆匆的骑兵下马,与人略一招呼,就忙着进来,径直找到狄阿鸟跟前。狄阿鸟愣了一愣。这程序分明不对,狄阿孝派来的人怎么不肯到军情司,非要直接找自己。那骑士略一行礼,就迫不及待地说:“拓跋黑云冲破高奴的阻挠,开始向南逃窜。”这不是个好消息。这才是骑士直接找来的原因,怕上军情处,来不及申辩。

    狄阿鸟一通沉默。

    他沉默,却沉默出一封密信,传讯的骑兵神情忐忑地掏出来狄阿孝写好的书信,递上去,等着狄阿鸟展开。

    狄阿鸟火在心里憋着呢。他觉得兵力够用了,东线一再投降,就算牛六斤要顾包兰,手里军队不拨来,他狄阿孝就该早早有举措,和高奴的博大鹿携手,把他拓跋黑云的路给堵死。现在呢,几天过去了,定下的七天结束战争,在时间上也无限接近,结果他狄阿孝跑来,送来一封书信,说拓跋黑云带人跑了,这可笑不可笑,就是封不住口子,为啥之前不说呢?上次给他书信,还想着让他减轻张怀玉的压力呢。

    这是一封没有施加任何保护的书信,连信口都没有密封,通常这种书信往上传递,只意味着一个结果:打赢了,明传内容。

    这是狄阿孝怡然自得的表现吧,狄阿鸟都想丢在地上踩两脚。狄阿鸟还是接在手里,眯缝双眼,从中抽出来信笺打开,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底。

    放下书信,狄阿鸟却称赞了:“阿孝。吾家千里驹是也。”

    狄阿孝早就可以合围,他却迟迟不作合围。

    狄阿鸟这边一直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兵力少的原因,还让他联络博大鹿,封死敌人,却不是的,狄阿孝一直给拓跋黑云留着口子,理由是:“久战不可夺,是大不利于我大夏。陈军进攻上郡,拓跋黑云已知,自当逃,将帅一逃,麾下无志矣,顷刻可降,及路途之上,弟伏犀利之师断其中军,所走不过万余残部,是役已无悬。弟汇集骑兵数万衔追,贼能至上郡是为运气,抵上郡,亦有弟追战之。弟留众数万收容降卒,造表之后,再作上报,精锐府兵皆已遣往灵武,接应吾兄。弟在军,当临机决断,望吾兄谅之。”

    这是狄阿孝自己在述说他的打算。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堵死拓跋黑云,不让他跑,起的念头是他可以跑,他不能带兵跑,于是早早在他逃走的路上留下精锐人马,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将后头掐断赶回去,这样几十万大军一听主帅跑了,军心自然溃乱,自然而然就会投降。

    拓跋黑云也许想过坚持,但土扈特人闹着要打灵武,陈国不得已,先攻打上郡,他又断粮了,这就给他了错觉,汗庭接应我来了,现在不跑,将来跑不了,于是带着军队向上郡突围,没想到只过去个蛇头。

    怪不得信不再封口。

    原来已经打赢了。

    怪不得一天了,援兵上不来,原来战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原来骑兵被他抽走众多。

    他带着骑兵追拓跋黑云,自然东夏骑兵的后劲长,拓跋黑云能不能跑到上郡都难说,就算跑到上郡,东夏骑兵已经追了上去,还不够减轻张怀玉压力的吗?

    夸了一句。

    狄阿鸟还嫌不够,却是挥舞着信嚷道:“最懒的人也用智了。”

    来送信的人却还不肯走,轻飘飘问一句:“大王。元帅让我问一声,上郡咱要不要?”

    狄阿鸟愣了一下。

    旋即又明白了,这小子毒到想趁客军上郡,反客为主,不走了,这还不是不走的时候,他就说:“传令给他。不可贪心,及时还师。”说到这里,他一迟疑,说:“不。立刻让他回来,就说拓跋巍巍兵锋难当。他阿哥力不从心,受伤了,要他以别人为将,自己飞速折返,主持大事。”

    他狐疑、狐疑地叮嘱来送信的人,忽然笑了,说:“你不行。不能再派你回去。走秘密。来人。前往上郡,星夜召回王弟。”

    来送信的将士忍不住说:“你就让元帅全功嘛。”

    狄阿鸟笑道:“他已经全功了。孤发现他露了獠牙,害怕咬人家靖康人,到时候拽不回来。”

    他心里的激动简直无以言表,不是因为战争要打赢,而是他发现自己阿弟出乎自己意料,一个临机决断,把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都解决了,这才是大将呀,不知道赵过比上比不上,反正牛六斤被他比下去了。

    即是国家的喜事,也是爱弟的成就。

    他并不公布,只一气笑,接下来一声长啸:“就让孤饮马王河之畔,一箭双雕,拓跋巍巍和铁跋真一个也别想跑。”

一百三十八节 我们去抢陈国

    高显军队被收了回来,陈国也打不动了,急于收拾乱局,土扈特人来到就天黑了,人马都没有休息,更不愿意为陈国人火中取栗,借口四处选地方扎营。

    城外渐渐宁静下去。

    灵武城内的军民也松了一口气。

    嗒嗒儿虎闹着要去看他的将士,一心拉上他阿爸一起,狄阿鸟却不肯一起去,他做着留下拓跋巍巍和铁跋真二人的美梦,又与大本营的人一起筹划怎么攻打王河对岸嘴子营,考虑怎样才能把敌人圈进来。

    到了半夜,布敖帅手下将士按照他的吩咐,袭扰陈**营,突然发射漫天的火矢,火箭,发机起火更是卷起红芒,打得流光溢彩。

    本来狄阿鸟想靠他们的扰乱拖住敌军,这一时却心情忐忑,生怕把他们给打跑掉。

    拓跋巍巍在营地里和两个上柱国一商量,决定追加条件,让土扈特人出马打一打,让自己的将士歇口气。

    拓跋巍巍判断狄阿鸟就在这支军队中,极希望土扈特人疯狂攻打,天亮之后,自己的将士得到喘息,接过来再不停攻打。

    土扈特人的几个将领打着哈欠,扎到一起,准备商量、商量用兵的事情。

    斛律苏赫巴鲁也到场了,按照他的身份,他是应该坐在主帅下头第一个位置的,但是看着空着的位置,略一犹豫没有去坐,便看向第三个位置,刚刚走过去,第二第三的位置有人抢先坐上了。

    他略一咬牙,准备坐上去第四个,不料却又有人抢先,一屁股坐上,抬起头,用挑衅的眼光看着他。他死死一咬牙,掉头回来,坐到最末的位置上。

    这是没有办法的。

    土扈特人军功至上,他打了败仗,损兵折将,便有将领挑战他的序秩。

    他带着屈辱,坐在最后一个,心里却是想:你们去与东夏人打打看呀,打完咱们再说。倒数第一的位置他坐上了,几个和他一起打败仗的,觉得他还好一些,主动站到他旁边,等着他往前坐。

    主将金丰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军事将领的秩序历来都是这样变化的,他丝毫不动声色。

    按照辈分,他是铁跋真的叔父之一,拓跋巍巍刚刚送给他不少礼物收买他,他这才摆开军事会议的台面,把或者观望东夏陈国作战,或一心睡觉的将领喊到一起。土扈特人仍然不改跋扈,听他说完拓跋巍巍的请求,立刻就说:“大半夜的。谁肯替他教训东夏人?天亮,天一亮就帮他收拾妥帖。”

    金丰乐就把目光转向末尾几位将领。

    这几位将领都是在东夏手里吃过败仗的,老将军心中是在想,让他们主动上去,把仗重新打赢,找回他们的荣誉。

    下头的将领相互交换眼神,最后把视线集中在斛律苏赫巴鲁身上,斛律苏赫巴鲁却假装不知道,端正地坐着,一声不吭。

    这也是土扈特人传统。

    土扈特人崇尚军功,胜负观念极重。

    金丰乐抛了机会,却发现这下头几个人不作响应,终是忍不住了,问:“苏赫巴鲁,你不愿意把失去的拿回来么?”

    斛律苏赫巴鲁仍是目视前方,一声不吭。

    金丰乐又问:“你被东夏人打掉胆量了吗?”

    斛律苏赫巴鲁浮出怒容,却是说:“启禀大帅,我的人连番作战,兵力也不够,就让我们歇一歇吧。”

    金丰乐无奈,看着最后自愿排在斛律苏赫巴鲁的将领,以为有人会站起来,插入到斛律苏赫巴鲁的位置,不料那几人也是一动不动。

    他纳了闷了,只好回到上首,大声说:“你们也都不肯去吗?”

    终于,坐在他下手第一位将领说:“我去。”

    金丰乐便说:“大大小小打一下,给陈国一个交代,迫使东夏别一个劲发射火矢就行了。”

    这将领站起来,抡着马鞭就宣布说:“自今而后,随我的马尾吧。”

    此人要出去点兵,金乐丰就摆一摆手,让其他人赶紧回去,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那将领第一个往帐外走,刚要踏出去,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大吃一惊,问道:“国师。你怎么来了?”

    金丰乐也忍不住站了起来,问:“是呀。国师。你不是去打包兰了吗?”

    国师说:“没去成。”

    继而,他似乎是向大伙解释:“没走到就回来了。加急赶了过来。”

    他下令说:“什么也别说了,收拾人马,我们连夜北撤。”

    金丰乐刚刚收下拓跋巍巍给他送的东西,有点着急地问:“为什么?”他连忙说:“虽然国师身份尊贵,也不能让我们说撤就撤吧。打都不打一下,现在就撤?当初我们都不肯打东夏,你可是力主打……和谈不成,什么也没得到,损失了好几千人,你一个变卦,说走就让走?”

    他身份地位并不比国师低,只是斜斜盯着,嘴里阴阳怪气。

    国师从怀里拿出铁跋真的信物,黑着脸说:“再不走,谁都别想走。为什么我本来在包兰却到这里来了?那是因为前方打探到,众多东夏军队往包兰移动,原野上一眼望不到边。我们贻误了三天战机,定是陈国三十万大军被围歼殆尽。”

    金丰乐大吃一惊,本来似乎有点犯困的眼睛猛然睁睁,一下变得极为明亮,他大声说:“这不可能。五六天就聚歼陈国三十万,这怎么可能?”

    国师也不想解释。

    他对铁跋真不免失望。

    一开始就直扑包兰,不但不会拖死盟友,还能剽掠大量军资,结果铁跋真下不了决心,老觉得步六孤玄央可能是在坑他,接下来,他说他醒悟了,国师让他拿出八万人,他又不肯,要留下来看后路,现在五万人进攻包兰,东夏已经开始回师,这时,土扈特军队若是分兵堵截敌人回师,兵力便不够用,只好走两步折回来。

    失望归失望,他却不怨恨,他知道铁跋真的心理。

    我土扈特人凭什么为你拓跋巍巍跟东夏打得你死我活?

    咱们也数十年的夙敌,不打你都是看在你送我财货铠甲兵器的份上,结果还没全部送到。

    国师逼问金丰乐:“走不走?”

    金丰乐却还是询问:“东夏有这么可怕?”

    国师又说:“极可怕。八百里瀚海之中也似乎有东夏兵的踪迹。你要是不肯退兵,我现在就走。”

    紧接着他说:“步六孤玄央也在路上,我故意拖延了他,我们只有先走一步,他们陈国还能在此地为我们挡上一挡。你不但要赶快,还要悄无声息地走。”

    金丰乐猛地往前走一步,大声说:“退兵。”他咬牙道:“按国师的吩咐,不但要快,还要走得悄无声息。”

    眼看要走了,他又问:“国师。你说我们要不打陈国人一把再走?抢一把。不然咱们不是白来了吗?”

    国师说:“有你们抢的。我们一掉头,去陈国地盘上抢吧。他们陈国恐怕将会不存在了,大门还不是敞开着。”

    说完,他就走上去,坐到原先金丰乐的位置上,仰身躺了一躺,轻声说:“我的老朋友。步六孤玄央先生,对不住了。”

    土扈特人要走,但是他们怕陈国人发现,也一路撤军,将来东夏人会挑着撵,还把戏做到家,假意进攻一下东夏人的营地,火箭不再射了,他们就收兵了,收完兵,却是趁着夜色,正北而去。

    布敖还在奇怪呢。

    土扈特人上来,起码也是一场恶战,结果恐吓一番,就跑了。

    至于火箭不射了,那是射完了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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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介绍:
通过一些列的外交和妥协,狄阿鸟为新生的东夏赢得五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东夏官府重视农牧,广积粮草,吸收和培养人才,重视医学和卫生,完善自己的律法,缔造精工闻名的军用民用作坊……得益于近攻远交的国策和三分堂的有效运作,东夏渐渐有了大国的气象。对。近交,远攻…曲尽星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曲尽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曲尽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