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虚实
孙胖子明显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盯着陈乔山道：“说说，挣这么大一笔钱，你总得犒劳下自己吧？”
陈乔山暗自吐槽，孙胖子的这张嘴还真是够碎的，有这么挤兑人的吗，他反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孙胖子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好奇，随便问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寻思了好一阵子，陈乔山都没找到一个可以大肆挥霍的机会，他这人没啥大毛病，顶多好点口腹之欲，除了偶尔带着严小沁去附近的馆子里奢侈一把，还真没什么其他花钱的地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陈乔山对生活的要求都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工作应酬，他从不向往灯红酒绿，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宅在家里，有条件的话，陪着女友天南地北地走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起过去的种种，陈乔山心里多少有点伤感，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虽然活了两辈子，不过在骨子里，却依然是过去的那个自己。
“怎么着，你该不是真不知道怎么花钱吧？“孙胖子明显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乔山突然想起老王的那个梗，忍不住笑道：“我这是低调，不就一千万吗，这才哪到哪，先挣他一个亿再说。”
陈乔山心里兴起点恶趣味，多年以后，不知道孙胖子能否记得今天两人的这番对话。
当然，陈乔山也知道，相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肯定是有差别的。孙胖子对他的胡吹大气很是不屑，两人又你来我往地耍起了嘴皮子。
“你俩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刘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畅姐，你来的正好。”孙胖子笑道：“大山正跟我这吹牛，说是先挣他一个亿。”
刘畅有些哑然，她显然很赞同孙胖子的观点，别说一个亿了，一百万就是笔不小的数字，诚然，这笔钱对陈乔山算不得什么，不过对于她来说，一百万足以让她和王四峰过上富足的生活。
陈乔山没理会两人的玩笑，他突然记起一件事，便开口问道：“畅姐，办公地点的事有眉目了吗？”
刘畅正色说道：“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挑了几个备选方案，基本都集中在中关村北大街，租金和物业相关信息已经汇总过了，我现在去拿给你。”
“不着急，一会儿再说。”顿了下，陈乔山又接着说道：“还有件事，前段时间不是说过吗，咱们工作室现在活也不少，是得配台车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买车？”刘畅有点惊讶，她原本以为陈乔山只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成想他又旧事重提，她连忙确认道：“真要买车？”
陈乔山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刘畅是工作室的大管家，成天东跑西颠忙得脚不沾地，也确实需要辆车，刚跟孙胖子一番掰扯，陈乔山也想奢侈一把，买房暂时没必要，给工作室买辆车还是可以的。
刘畅顿时乐了，看样子是真要买车，听陈乔山的意思，基本就是配给她用的，忙追问道：“陈老板，买什么车，预算多少？”
陈乔山没理会她的调侃，想了想这才说道：“二十万以内吧，你先挑几个合适的车型，回头我们再研究。”
刘畅着实有点惊讶，她本以为十万以内就差不多了，没成想预算翻了一倍都不止，她有点犹豫，作为公司的财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目前的开支情况。
论坛到现在为止完全看不到盈利的希望，康盛的势头虽然不错，不过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收支平衡，两家目前都是靠陈乔山的不断投入勉力维持，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刘畅有些犹豫，“要不买辆面包凑合着用吧，账上钱不多，暂时也没收益，咱们也不用讲排场。”
陈乔山笑着说道：“怎么着，你还真想买辆黄大发啊？”
“黄大发怎么了，我刚上大学那会儿，连黄大发都坐不起。”刘畅想起了当年刚进燕京那阵子，满大街的黄色面包车，很是醒目，不过到了98年，仿佛经过扫荡一般，一夜之间，黄色被红色所取代，夏利成了出租车的标配。
结果到现在，好像又出了新政策，为了迎接奥运，夏利也要被淘汰出局了。
“买什么黄大发啊！”孙胖子插话道：“畅姐，你就别想着替他省钱，大山好不容易找到个花钱的机会，你就让他痛快一把，要我说干脆一步到位，买辆奔驰得了。”
“哟，你俩今天捡钱了？”刘畅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两位明显是闲的，她试探着问道：“你俩该不是又在股市挣钱了吧？”
孙胖子笑呵呵地说道：“跟我没关系，是大山，他最近确实挣了不少。”
正说着呢，陈乔山瞟了眼电脑屏幕，提醒道：“已经开盘了。”
st屯河如今成了块香饽饽，一边有海外资本的青睐，一边还有中粮虎视眈眈，在内外夹攻之下，自然饱受市场追捧。
“这是要疯啊。”瞅了眼开盘价，孙胖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st屯河走势强劲，开盘暴涨3.6%。
刘畅也看了看电脑屏幕，股票涨势明显，她不了解两人的仓位情况，随意问了一句：“我记得前段时间帖子上贴的持股仓位图不就是st屯河吗，今天行情这么好，你俩挣不少吧？”
孙胖子正盯着电脑屏幕，听到刘畅的问题，他头都没抬地说道：“确实挣了不少，20万的车购买三辆了。”
刘畅吓了一跳，忙又仔细看了眼股价，孙胖子要是没说瞎话，陈乔山的账户里得有多少st屯河的股票啊。
稍微计算一下，自然不难得出结论。脑子那个天文数字，刘畅又深深地看了陈乔山一眼，她越发琢磨不透这家伙，迄今为止，她这还是一次摸到陈乔山的虚实。
虽然这个老板看着很年轻，又有点不靠谱，不过赚钱的能力确实让人啧舌，刘畅终于拿定了主意，既然陈乔山有钱又大方，自己完全没必要替他省钱，她没再打扰两人，便转身离开了。
看了一阵，陈乔山的注意力就挪开了，他知道，把k线图看出花来也没半点用处。
st屯河高开高走，与之相反，大盘还在进一步下挫，李素之流短时间内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了。
想到这，陈乔山不准备再待下去，他起身说道：“你先盯着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孙胖子忙问道：“你去哪？”
“去趟火车站，买票。”
第三百零二章 前提条件
不管什么时候，火车站售票大厅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尤其是临近五一，买票就尤其困难，陈乔山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买到两张回邓州的火车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买完票，已经临近中午，陈乔山径直拦了辆出租回北大，刚好接上刚放学的严小沁一起去吃午饭。“这两张票是软卧，你收好了，为了这两张火车票，我可费了半天劲。”
“软卧?”严小沁接过车票，只看了一眼她就惊讶出声：“这么贵？”一张车票三百多块，确实不便宜，即使严小沁对钱并不怎么看重，也多少有点吃惊。
陈乔山忍不住瑟道：“咱俩现在都身家百万了，还在乎这点小钱，孙胖子上午还在埋汰我，笑话我不会花钱，就我这暴脾气，这口气怎么忍得了。”
“不就是花钱吗，有什么难的，一到火车站我就问售票员，火车是怎么卖的，这下可好，周围一帮人围着我指指点点，好悬没被人当神经病给抓起来。”
严小沁顿时就乐得不行，好一阵子，她才恢复过来，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这才说道：“成天就知道糊弄人，你以前不是挺正经的吗，这都是跟谁学的？”
陈乔山一脸委屈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我以前确实是个正经人，可自从交了个女朋友，我就再也不想假正经了。”
严小沁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一脸笑意地威胁道：“你就胡说八道吧，你就不担心我跟小五透点消息吗？”
陈乔山连连求饶，他最近经常逃课，要是被小五知道了，一准被她拿住把柄，想堵住这位小姑奶奶的嘴，也不知道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严小沁看着手里的火车票，到底是有点心疼，忍不住说道：“太贵了，买硬卧就行了，软卧也太奢侈了。”
“别心疼钱了，还是多心疼心疼我吧，为了买这两张票我忙活一上午。”
严小沁又瞪了胡说八道的陈乔山一眼，这才正色说道：“以后不许乱花钱，有钱也不许乱花。”
陈乔山也没反驳，他倒是没怎么在意，不过还是解释道：“五一的票不好买，尤其是放假当天的，那趟车只剩站票和软卧了，总不能让你站到邓州吧？”
“别人能行，我为什么不行，你也太小看我了！”严小沁很是自信，顿了顿，她又问道：“对了，小五不是想要个mp3吗，要不我给她买一个捎回去？”
“别！”陈乔山连忙拒绝，小五自从知道有这么个物件，就惦记上了，跟他念叨好几回，不过陈乔山一直没答应，连严小沁都知道了。
“小五还是小孩性子，学习成绩本来就不行，暂时还是别给她买了。”
严小沁笑道：“不对啊，你们陈家不是一家子学霸吗，我可听陈夕说了，这次期中考试，她跟陈婉又霸占了一高的头名，怎么到小五这就不灵光了？”
陈乔山道：“还有这事，怎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严小沁颇为得意地说道：“不行了吧，陈夕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了，你这个哥哥当的，太失败了！”
陈乔山连连摇头，老三老四也会跟他联系，不过频率不高，倒是陈夕跟严小沁经常联系，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有点不得劲，还是小五好，见天的短信电话骚扰，就不带停的，想到这，他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小五脑子不笨，就是没用对地方，成绩暂时没起来。”
严小沁笑道：“这还是第一次听你夸小五，你放心，我一准把这句话转告给她。”
陈乔山笑了笑，没再吱声，相比于陈夕和陈婉，小五或许才是陈家最真性情的一位，过早地接触到生活的艰辛，让包括陈乔山在内的陈家三兄妹很小就知晓事物，这未必是一件好事，相比之下，小五无疑幸运得多。
……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康盛收到了集富亚洲正式的投资意向书。
虽然文件已经按照要求翻译成中文，不过内容照样繁复，除了陈乔山，其余看过正式文本的都被一条协议吸引了注意力，集富亚洲拟注资30万美元，持股30%。
按照这份协议，风投方给出的康盛的估值超过800万。
陈乔山从入股到现在刚满两个月，股权收益已经翻了8倍有余。
王四峰也有点惊讶，他清楚地记得当初租房子的情景，康盛世纪科技有限公司，名字足够霸气，不过内里却有几分寒碜，妥妥的一个皮包公司。
再后来遇到拆迁，陈乔山入股，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康盛竟然就成了资本眼里的香饽饽，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就discuz如今挣的那三瓜两枣，怎么就值这个价。
陈乔山逐条翻看着手里的复印件，皱着眉问道：“文件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刘畅说道：“今天上午，过来的是个女人，是周正宁的秘书，说是让我们考虑一下，有问题还可以谈。”
陈乔山心里冷笑，康盛胃口不小，张嘴就要30%，真要是谈成了，自己的持股比例只能排第三，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戴哥那边怎么说？”
刘畅稍微犹豫了下，斟酌着说道：“他暂时没表态，不过许小渝倒是很高兴，看样子是赞同签这份协议。”
康盛如今的股权明晰，戴志康占70%，陈乔山30%，要是照这份协议要求的，先划拨员工持股的5%股权，再按融资协议进一步稀释，他就只剩下不到20%的股权。
陈乔山心里也有几分佩服，康盛的算盘打得很精明，这一轮稀释下来，戴志康手里的股份加上代持股份，股权刚过50%，恰好完全掌控大局。
“大山，你怎么看这份入股协议？”刘畅有些好奇，她和王四峰一样，自从陈乔山入股康盛，就全程参与了康盛的转型，她很想弄清楚，为什么陈乔山和集富亚洲都这么看好这家互联网软件公司。
入股协议列出的条款名目繁多，陈乔山也被绕得头晕，他索性扔在一边，“我怎么看不重要，关键看戴哥，他才是大股东。”
刘畅笑道：“估计还是得问你的意思，我看小渝也没最终拿不定主意。”
陈乔山看了眼刘畅，突然出言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接受他们的入股要求吗？”
刘畅一愣，便连连摆手道：“别问我，我就是个打工的。”
“咱们就随便说说。”陈乔山追问道。
刘畅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稍一琢磨便说道：“我觉得可以接受康盛入股，不过倒不必急着签协议，条件还可以谈。”
陈乔山道：“那你觉得该怎么谈？”
刘畅瞥了他一眼，很是不满地说道：“还能怎么谈，当然是资金和持股份额的问题啊！”
陈乔山摇头不语，刘畅有些疑惑，不由问道：“怎么，你有不同的意见？
“可以谈，但是内容要加一些，取消股份优先权，取消资金限制，同时，要集富方面答应协助康盛建立海外推广渠道，这是接受入股的首要前提。”
“什么？”刘畅吃了一惊，倒不是惊讶于同股同权的要求，而是被陈乔山的野心惊到了，他竟然想把discuz推向国际市场。国内这一摊子都没铺开，还在靠注资维持，就已经开始考虑外部市场，这信心和野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刘畅有些迟疑地问道：“真按你说的办？”
陈乔山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戴哥那边我去说，你给周正宁回个话，康盛可以接受集富亚洲入股，价格也可以再谈，不过前提条件不能变。”
discuz是一款颠覆性极强的论坛软件，即便在国际市场，也有足够的市场竞争力，早一天走出去，市场占有率就会扩大一分，离成功也就更近一分。
陈乔山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在把discuz推向国际市场，也就只能借助外部力量，这也是他不抗拒接触风险投资基金的根本原因。
第三百零三章 为难
集富亚洲的一纸入股意向书，让康盛从上到下都激动不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变化是显著的，程序员个顶个地情绪高涨，研发进度明显加快。
因为那份协议里，有明确的股份激励条款，虽然由大股东代持，暂时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不过互联网的事谁也说不定，万一哪天康盛被收购，拿个巨额红包是肯定的，毕竟有chinaren的先例摆在那里。
再纯粹的人，也有被利益晃花眼的时候。
陈乔山知道，这份正式的term sheet本质上就是一张纸。
哪怕双方已经签字画押，也没有多少约束力，融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意向书除了保密条款具有法律约束力，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陈乔山不怀疑集富亚洲的诚意，不过在商言商，康盛目前掌握着主动，对投资方没必要表现得太过急切。
戴志康却有点沉不住气，趁着空闲，主动找了过来。“大山，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乔山正在各大门户浏览新闻，听到他的问题，笑着说道：“你才是大老板，先说说你的看法。”
戴志康有几分不自在，他是大股东不错，不过只负责软件开发，而陈乔山更像是产品经理，不管是对软件的性能要求，还是产品定位和市场推广，基本都是陈乔山在拿主意。
效果显而易见，自从有了陈乔山的加入，康盛的转型很成功，虽然暂时没能打开局面，不过能被梦幻官方选中，本身就说明discuz获得了市场的认可。
戴志康有些不确定的感觉，或许自己更适合做一个程序员，好在这是他的兴趣所在，心里倒不是很抗拒这种想法，琢磨了一阵子，他看了下时间，提议道：“快到饭点了，咱俩找个地方聊聊吧。”
“去哪？”陈乔山有些好奇。
戴志康道：“路口新开了家沧州火锅鸡，看样子挺火的，走，我请客，咱们喝两杯去。”
陈乔山知道那家店，刚开张没几天，开业的时候花篮都差点堆到街面上了，很是闹腾，“成吧，要不把小渝姐也叫上?”
戴志康略微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算了吧，今天就咱俩。”
陈乔山原本想叫上严小沁的，她明天就回邓州了，平时倒不怎么觉得，一想到两人要分开一段，陈乔山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了严小沁的存在。
“你们这是去哪？”很不凑巧，两人刚要出门，正好和许小渝撞见。
戴志康看了自己女朋友一眼，说道：“今天有点空闲，我请大山出去喝酒，中午就不用等我了。”
许小渝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有事要谈，至于谈什么，自是不用问，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戴志康叮嘱道：“下午还有事要忙，你少喝点酒。”
……
新开的这家火锅店就在中钢广场对面，毗邻电子市场，码头确实不错，刚到饭点，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两人也没挑，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看了菜单，陈乔山才发现，这家店不是后世常见的红白锅，而是老式的铜火锅，据服务员介绍，这是最正宗的沧州火锅鸡，颇有点老馆子的意思。
戴志康心思没在吃上面，陈乔山全权做主，点了份双人份的火锅鸡，几份蔬菜丸子配菜，又要了两瓶燕京，这才作罢。
待服务员下去，戴志康便主动开口道：“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就咱俩，也没外人，对于入股的事，你到底怎么看的？”
这个问题很直接，有点出乎陈乔山的意料，既然说到这了，他也没隐瞒自己的意图，把跟刘畅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
“什么，现在就把discuz推到国外市场？”戴志康吓了一跳，他对自己研发的软件有信心，肯定能占领国内的论坛软件市场，对国外市场却没多大的把握，他没那份野心，甚至都没生起走出去的想法。
从目前的互联网格局来看，lamp是目前最主要的网站解决方案，dz还很弱小，想在里面分一杯羹，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尤其这是一款中国人研发的论坛软件，想走出去，困难重重。
陈乔山道：“国外市场又不是龙潭虎穴，康盛以前不就有国外用户吗，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戴志康明显有点信心不足，“国内暂时没有强力对手，国外就难说了，我们起步相对滞后，discuz在技术上还有不少的瑕疵。”
陈乔山有点挠头，眼前这家伙是真正的行业大拿，不过谁都有迷惘期，戴志康也不能例外。
“你知道phpwind吗？”
戴志康有点迷惑，“这是新出的论坛软件？”
陈乔山解释道：“以前叫ofstar，你应该知道吧，前几天刚改的名字。”
“你知道ofstar？”戴志康吃了一惊，这是一款php加texdb的论坛系统，虽然名声不显，不过毕竟是同业软件，他也详细了解过，对方在超负载技术和低层数据稳定性方面，甚至比dz都要强上一筹。
陈乔山心里暗笑，这可是dz过去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一直都关注着对方的动态，好在phpwind还没有推出基于论坛的内容管理系统，暂未对康盛构成威胁。“我虽然不懂技术，不过对市场很敏感，前不久，我让王哥把市面上所有的论坛软件都测试了一遍。”
戴志康忙追问道：“结果怎么样？”
“从性能上来讲，除了discuz，phpwind应该能排第二，虽然这是一款新推出的软件，不过潜力不小。”陈乔山没有藏着掖着，他虽然不是很清楚pw的能力，不过能跟dz抗争六七年时间，想来也弱不到哪里去。
戴志康有点意外，他没想到陈乔山私下做过这么多工作，难怪提出的各项建议都很有针对性，“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更应该集中精力加速软研发吗，这时候走出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乔山笑道：“研发是你的事，市场我来负责，我们现在缺的不是钱，是经验，周正宁他们在这方面肯定能提供帮助。”
集富亚洲虽然只是一家亚洲的风投基金，不过能量非同小可，3721之所以跟微软搭上线，据说就是集富从中牵线搭桥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接受他们的入股？”戴志康看了眼面前的火锅，却没有任何食欲，相反，甚至隐隐有些心焦，注意力全集中在陈乔山身上。
陈乔山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答应帮我们建立海外推广渠道，我倾向于接受他们的入股。”
戴志康不吭声了，他有点忧心，要是按照意向书的要求，经过一轮的股份稀释，加上5%的代持股份，他的持股比例刚好过半，仍然控制着康盛，可问题是还有一份对赌协议存在。
戴志康心里清楚，就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都不用等到年底，康盛就可能实现盈利，或许不用两年时间，康盛就会成为陈乔山的囊中之物，而自己只剩下区区10%的股份，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股权被稀释很正常，不过这么快就失去控制权，这明显超出了戴志康的预期，对赌协议早就签字画押，这段时间陈乔山都是真金白银地投入，真要说什么，他又有些开不了口。
第三百零四章 议定
戴志康面现犹疑，陈乔山自然看在眼里，他也没多想，出言问道：“戴哥，这里也没外人，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戴志康感觉很焦虑，discuz的核心代码是他独自写出来的，真要是被人拿走，他自然不甘心。“大山，股份的事怎么办？”沉吟良久，戴志康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他一直就是这个性子，心思很纯粹，对代码的兴趣远超其他，不过真要是关乎切身利益，也只得开口。
“集富的股权？”陈乔山随口问了一句，又捞了一碗暖锅子里慢火细煨的鸡肉，这家店的手艺确实不错，虽说只是简单的火锅，不过明显下足了工夫，炖出来的鸡肉肉质细嫩，滋味鲜美入口即化，很是美味，陈乔山想着，回头倒是可以带严小沁来尝尝。
戴志康摇了摇头，有些沉闷地说道：“大山，先是集富亚洲这一轮稀释，再加上那份对赌协议，我手里就不剩什么了。”听他如此说，陈乔山顿时明白过来，这才是戴志康今天邀自己来的目的，虽然比预期早了许多，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陈乔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正色问道：“戴哥，你有什么想法？”
戴志康有些迟疑，他心里其实也没什么章程，对赌协议是陈乔山提出的不假，不过自己也是同意的，并亲自在合同上签字画押，也怪不得别人。
两百万对赌40%的股权，在两个月之前是很合算的买卖，谁能想到，仅仅两个月，康盛就变了模样，从无处栖身，到被风投看好，转折实在是有点大。
当初陈乔山一力主张转型，并垫付大量的资金，这才有了康盛的今天，戴志康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要说反悔，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可将来的局面又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陈乔山明白戴志康的心思，虽然他早就有心里准备，也想好了应对之策，不过没摸准对方的意图之前，他并不准备多说什么，对赌协议既然已经签了，就肯定要履行，不过履约的时间很关键，融资前后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人一多就闹腾，唯独这一桌有点奇怪，两位食客谁都没动筷子，也不吱声，多少显得有些异样。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事，陈乔山问道：“戴哥，咱们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在康盛前后也投了不少钱。”
一听这个，戴志康就觉得要糟，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陈乔山点到即止，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在康盛的投入的确不算少，目的很明确，就是全面掌控康盛，他并没有赶走戴志康的意思，相反，他很欣赏对方的能力，在合理的范围内，陈乔山想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戴哥，你想拿多少股份？”
戴志康心里是一团糟，丝毫理不出个头绪，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遍，却一直没有答案，份额低了自己觉得亏，高了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还真的很难做决定。
好半晌，戴志康才说道：“大山，对赌协议我签过字的，我认，不过康盛毕竟是我一手建立的，希望你能体谅下我的难处，实在不行，就按照王哥的协议走，我最低必须保留15%的股权，而且在盈利之前，不能被再次稀释。”
戴志康下定决心，拿走200万加15%的股权，这是他的最低要求，他知道，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康盛的估值还会进一步提升，有这些股份打底，他也有了继续奋斗下去的决心。
戴志康一直都关注着青山网络，不管是论坛还是软件研发，都是王四峰一力承担，技术入股却不负责前期投入，这是很稳固的创业团队，他想得很明白，无论如何，自己在康盛总不能比不过王四峰。
陈乔山松了口气，这个要求远低于预期，集富亚洲的股权还可以继续谈，即使对赌协议损失了部分股权，还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用最小的代价保证初创团队的完整性，这对康盛的稳定极其重要。
“戴哥，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在对赌协议履约的时候，我可以让步，而且员工股可以一直让你代持。”陈乔山给出的条件很宽泛，甚至拱手送出去一个一票否决权。
停顿片刻，陈乔山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discuz的所有权必须划归到康盛，不能以个人的名字注册版权。”
康盛如今正在对discuz进行著作权登记，刘畅一直都在准备相关的文件，这也是陈乔山早就惦记着的，版权局的证书一日不到手，康盛就存在着潜在的经营风险。
戴志康心情轻松不少，陈乔山的爽快也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明白，即使陈乔山不提这件事，这也是早晚的事，康盛除了discuz，真要是拿不到著作权，就只是个空壳，“可以，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问题谈完，双方的心结去了大半，两人都来了兴致，连续要了不少啤酒。
不大会儿工夫，陈乔山的脸就跟猴屁股差不多了，他也没太在意，待两人都喝尽兴了，他才招来服务员结账。
“先生，一共一百二十八。”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还没说完，戴志康就接话道：“今天我请客，我来给。”说着就准备摸钱包。
陈乔山笑道：“别，今天高兴，还是我来吧。”一百多块而已，谁付都一样，他只是习惯性的客套一句，两人都不缺一顿饭钱。
戴志康原本很正常，不过掏钱包的手却摸了个空，压根就没带钱包，这让他有些尴尬，只得磨磨蹭蹭地说道：“大山，要不，这顿还是你来吧，我钱包好像落公司了。”
女服务员看了戴志康一眼，这位还真是够可以的，这么烂的理由也想得出来，不过顾客就是上帝，她自是不会说什么，只得看向陈乔山。
陈乔山也没在意，可当他掏出钱包，却发现悲剧了，钱包里有零有整，却明显凑不齐这段饭钱，差的还挺多。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出门下馆子都不带钱，心得多大才干得出这事儿。
陈乔山忙问道：“这能刷卡吗？”
女服务员摇了摇头，“我们店新开张，暂时没办法刷卡。”
陈乔山尝试着说道：“要不你跟我俩走一趟，我们公司就在中钢广场对面，离这不远。”戴志康忙附和着点头，周围也没个取款机，实在是没办法。
女服务员瞬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到服务台嘀咕几句，没大会儿，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换成个脑袋大脖子粗的伙夫，陈乔山立马怂了，拿出手机看了下，直接给刘畅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的工夫，严小沁许小渝还有孙胖子三人都过来了。
前两位还好说，孙胖子明显是看热闹的，一见陈乔山就笑道：“嚯，你今儿是豁出去了，喝多少这是？”
陈乔山没好气地说道：“别看热闹了，先把账结了。”
“我来吧。”严小沁先去把单买了，这才盯着陈乔山嗔道：“以后出门记得多带点钱，都跑来吃霸王餐了，丢人了吧？”
陈乔山闹个没脸，只得臊眉耷眼地听着，不过想到康盛的股权终于有了个确切的了局，他心里又畅快许多。
第三百零五章 心结
燕京西站，候车大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乔山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严小沁和袁静终于找到个空闲的地方坐下，明天就是五一长假，火车站现在的人口密度跟饭点的北大食堂差不了多少。
“你俩怎么带这么多行李，就回家待几天，至于吗？”陈乔山把身上背的手里拎的大包小包，悉数堆在椅子边，这才长舒口气，火车站太大，从进站到候车室三人费了不时间。
严小沁娇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时近五月，燕京白天的温度已经有了暑意，严小沁今天一袭白色印花卫衣，配上条米色修身牛仔裤，打扮简洁清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诱人的青春气息，可能是刚才走得急的缘故，她嫩腻粉白的俏脸上染上几丝红晕，模样煞是勾人，陈乔山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着实有些被惊艳到的感觉。
严小沁自是发现了他的异样，不由眼波流转，浅笑道：“你贼兮兮地看什么呢？”
陈乔山心思微动，平时腻在一起倒没觉出什么异样，直到这会儿他才惊觉，与去岁相比，严小沁明显更有模样了，原本还有几分清丽娇憨的脸蛋，凭空多了几许妩媚，她身前白色卫衣上简笔勾画的那簇野花极具立体感，视线下移，纤腰束素双腿修长，她整个人曲线尽显，不知不觉间，严小沁已经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许女人味。
见陈乔山没有回应，反而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盯着自己，严小沁略感羞赧，心底还藏着丝窃喜。
没有哪个少女不希望吸引心上人的注意，严小沁自不例外，不过大庭广众的，到底是有些难为情，她只得暗自剜了陈乔山一眼，也没敢说什么，袁静就坐在身边，要是被她发现可就糗大了。
陈乔山浑没在意她的娇嗔，径自没皮没脸地贴着严小沁坐下，和一般的恋人无异，严小沁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不介意在袁静面前跟陈乔山更亲密一些。待陈乔山坐下，她便侧着身子倚在男友身上跟袁静聊天。
“袁静，你准备几号回来？”
“6号吧，我8号上午有课，7号走怕是来不及。”
燕京到邓州全程一千多公里，在没有高铁的时代，火车得跑十几个小时，很是难捱。
严小沁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让我爸给咱俩买6号的返程票。”
“那谢谢了，我先把票钱给你吧。”袁静说着，又有些为难地着陈乔山道：“我今天没取那么多现金，这次买票的钱我回来再给你，行吗？”
陈乔山心思没在这上面，严小沁半倚着他，似兰似麝的体香始终萦绕不散，也不知道是怎的，陈乔山这会儿怎么也静不下心，听到袁静的话，随口应道：“别麻烦了，又不是什么外人，不用计较太多。”
这话本身并没有问题，两人是同学，陈乔山也不是小气人，一张车票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听到严小沁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少女心思细腻，最是敏感不过，她心里没来由有些吃味，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袁静说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五一回来还给你。”
严小沁顺势说道：“陈乔山是有钱人，你就别替他省钱了。”
陈乔山对严小沁的性子一清二楚，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着说道：“你这是冤枉我，我哪是什么有钱人，分明就是你的佣人吗，成天给你当牛做马的，不成，回头得找你好好算算，你这都拖欠我多少薪水了！”
一番插科打诨，严小沁回嗔作喜，她本来就心思单纯，虽然心里对袁静有些顾虑，不过也知道，自己这是杞人忧天，最起码，对陈乔山来说，他们真的只是同学而已。
半夜十点钟的火车，陈乔山一直陪着，直到把两女送上火车。
隔着窗户，看着一直笑着对自己挥手的严小沁，陈乔山心里突然涌起几分孤寂，不觉间，来到这边已经一年有余，除了家人，就只有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火车到底是出站了，站在灯火通明的月台，陈乔山凝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那里只剩黑黢黢的夜空，除此以外别无一物，他有些神思不属，除了前王村以外，南边还有一个老家存在。
陈乔山对自己的过去一直心存疑虑，总想回去看看，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邓州以南，就是鄂省的地界，那里有他消失的过去。
原本还很热闹的月台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送行的和几个车站的安检，一个穿着车站制服的中年妇女看到陈乔山仍然呆立当场，出声提醒道：“哎，火车都快跑到高碑店了，还看什么呢，走吧。”
这话说的夸张，周围响起一阵轻笑，陈乔山回过神，转身朝外走去，到了出站口，陈乔山在售票窗口前犹豫了下，便凑到近前问道：“有明天去新化的车票吗？”
售票员熟练地在电脑前查询了下，答道：“新化只有一趟车，4号以前都没有了。”
“那去娄底的呢？”
“娄底的票也没有了。”
陈乔山深吸了口气，问道：“有去汉口的票吗？”
售票员有些奇怪地瞟了陈乔山一眼，这人真是奇怪，一个鄂省一个湘省，隔着段距离呢，好在是出站口的售票窗口，这会儿也没有进站列车，倒是不耽误，“去新化可以买长沙的票，到长沙中转很方便的。”
陈乔山摇了摇头，说道：“就去汉口。”
“明天的票还有，只剩站票。”
陈乔山有些犹豫，问道：“软卧也没有吗？”
“没有，六号之前都只剩站票了。”
陈乔山只得说道：“来一张吧。”
去汉口也是中转，老家的小城没有直达燕京的火车。
一年来，陈乔山一直有个心结，不亲自去看看总是不甘心，这次刚好有个机会，想完成新化复印产业链的论文，怎么也得去新化走一趟，不然肯定惹人质疑，刚好途经鄂省，趁机去看看，不管是什么情况，总好过一直悬着心。
出了火车站，陈乔山连续找了好几家店，这才买到一包红金龙。
自从那句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的广告词横空出世，武烟的红金龙彻底火了，从03年起，销量两年之内翻了十倍，05年就超过了百万箱产销规模，品牌算是彻底建立起来。
陈乔山以前烟酒俱全，这辈子却很从不抽烟，前几天偶然听到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香烟广告，心里就不可遏止地想回老家看看，红金龙并不是他以往惯常的选择，之所以选它，只因为产地离家又近了几分。
第三百零六章 介绍信
“你要去下面搞论文调研？”
市场经济研究中心，理事长办公室内，严教授透过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坐在对面的陈乔山，他心里有几分不快，无数先例证明，脚踏实地才能出成绩，做学问最忌讳投机取巧，这才多长时间，就想写论文，这不是开玩笑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严智杰很看好陈乔山，眼前这个青年人有极出色的经济学天赋，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可有天赋是一回事，理论功底是另外一回事，前者靠老天爷赏饭吃，后者需要不断积累，想要在经济学领域取得成果，两者缺一不可。
理论功底深厚，可以做个称职的学者，再加上出色的天赋，才能称之为经济学家，再好的天赋，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成就。
“我想趁着五一假期，去新化当地走一趟，想请您帮着开一个介绍信。”陈乔山知道，去下面县里，最好弄个正式的名目，学生的身份派不上用场，他就把主意打到严教授这里。
这位虽然已经退休了，可身份摆在这，开个介绍信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严教授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问道：“先别急，跟我说说这次论文的事，这才多长时间，你怎么突然想起写论文了？”
陈乔山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两张打印好的材料，递上前道：“严教授，这是我准备的开题报告，你帮着看一下，提提意见。”
严智杰略微有些迟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接过开题报告便看了起来，他以为陈乔山就是一时兴起，没成想倒是准备充分，连开题报告都弄好了。他心里有些好奇，一个刚接触经济学没几天的学生，理论功底几乎为零，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能写出什么样的论文。
开题报告是对研究课题的说明材料，是很正式的应用写作文体，陈乔山理论上是第一次写论文，他还是特意准备了一番，这份材料很简略，只是交待了新化复印产业链的存在和研究价值，其他诸如研究方法、步骤和预算什么的，直接略过不提。
文章的篇幅不长，严教授却看了小半晌，又仔细琢磨了一阵子，这才开口问道：“这个复印产业链真的是你发现的？”
陈乔山随即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异样。
新化复印产业链是非常隐蔽的产业经济体，在此之前，从没被主流经济学界注意到。
严教授有些奇怪，“不是道听途说的吧，打字复印市场真的被新化人占领了？”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陈乔山心里虽然很确定，却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
新化打字复印是个松散的产业联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有深入进去，才能一窥全貌。
“严教授，现在只是初步确定了研究方向。”
顿了顿，陈乔山又接着说道：“我走访过学校周边的复印店，发现六七成打印店都是原籍新化的人开的，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又去人大和北航周围转了转，情况还是异样。”
“仅是在周围走访，太片面了，没有说服力的。”
严教授眉头微皱，想了想，语带提醒地说道：“写论文靠猜测是行不通的，尤其是经济论文，不管是实证分析还是规范分析，最后总要有数据支撑，你得拿出切实的证据。”
陈乔山一副老实受教的样子，待严教授说完，他才解释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想去新化实地看看，另外，我还准备对燕京本地的56所本科院校，进行随机抽样基础上的普查和问卷调查，只要调查有了结果，是真是假肯定一目了然。”
严教授明白了，陈乔山明显是有备而来。
做学问讲究厚积薄发，可也有例外存在，能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平常。
不管是学校还是商业区，打字复印店总是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却从来没有人拿经济学的眼光去追根溯源。
一条产业链的发现，其中的学术价值自是不必讳言。
严教授心里有判断，他也想看看，没有外人插手，陈乔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好吧，既然你想去实地调查，介绍信我帮你开了。”
陈乔山忍不住脸上泛起笑意，能说服严教授点头，论文的事就成了一多半，将来遇到问题，还可以过来求助，能省不少事。
没用多大工夫，陈乔山手里多了一张盖着北大市场经济研究中心公章的公函。
正准备离开，严教授又说道：“这样吧，经费的问题我帮你一并解决，我们这是校级单位，最好还是挂在经院的名下吧，我给刘伟打个电话，你先等等。”
经济学院是是一级单位，院领导是厅局级职称，而北大下属的研究机构，在外人看来，自然略逊一筹，不过真实情况如何，连北大人自己也说不清。
像中国经济研究中心这样的单位，肯定是顶尖的存在，足以抗衡各独立学院，而一些比较冷门的机构，估计在校内都没多少人知道。
陈乔山推辞道：“已经放假了，就不用麻烦刘院长了吧？”
严教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不烦刘伟，倒跑来烦我，这是什么道理？”
陈乔山讪笑道：“这不是没办法吗，想在小长假期间跑一趟，不然还得另外请假，那样更麻烦。”
“放心，刘伟在忙股改的课题，最近一直在院里，这点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股改？陈乔山心里一动，这个消息有点惊人，这是很敏感的话题，要是市场上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
陈乔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严教授，怎么研究股改了，难道准备再次搞国有股减持？”
严教授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出言解释道：“这次是财政部搞的一个课题，针对国有股减持做理论研究和讨论补偿方案，刘伟也是专家组成员之一。”
陈乔山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前后拖了三年多，看来这次上面下了决心，是真的到了解决股市问题的时候。
严教授嘱咐道：“对了，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要说出去。”
陈乔山忙点头答应，他知道轻重，现在股市下行，只要露出一点消息，对大盘的影响肯定是雪上加霜。
当然，对股市天大的事，在这些搞学术研究的学者眼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谈资而已。
等陈乔山到了刘伟的办公室，免不了又是一番询问。
“什么，你要写论文？”刘教授也有些吃惊。
面对质疑，陈乔山干脆一推三六五，“刘教授，严教授已经同意了。”说罢，他径直拿出那份介绍信道：“这是严教授刚给我的。”
刘伟生生忍住了心里的疑问，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严教授平时挺方正的一个人，怎么到陈乔山这，行事就每每出人意料。“你去新化？一个人能行吗？”
“没问题的，我以前没少四处跑。”陈乔山很是随意地说道，对他来说，这确实不是问题。
“你这次下去，把发票都收好，回来院里帮你报了。”刘伟心里有几分不解，他不觉得陈乔山能写出有水准的论文，不过严教授特意关照过，他只得捏着鼻子应承下来。
光华的学生成了经院的亲传弟子，这事找谁说理去。
离开刘教授的办公室，陈乔山看着手里的公函，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事情出了点岔子，好好的一封介绍信，莫名其妙地盖着两个戳。
经济学院的公章和市场经济研究中心的大印并列存在，怎么看都有多此一举的感觉。
事已至此，陈乔山也不好多说什么，拿着这份有些特别的介绍信，他忍不住琢磨着，要是再盖个光华的戳，拿出去恐怕都没人信了。
第三百零七章 山河故人
工作室里，孙胖子盯着陈乔山，目光灼灼地问道：“什么，你要去新化？”
陈乔山道：“是啊，下午就走，交待你的事别忘了！”
车票是下午的，时间还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是五一假期，工作室能休假的毕竟是少数，作为职业码农，想有个完整的七天假期，肯定是痴心妄想，加班是常态，正常休假才是小概率事件。
“怎么突然想着去新化的，也没听你提过啊？”孙胖子心里有些疑问，他本来也想回家的，不过陈乔山没回去，他才留下，现在倒好，这家伙又准备一个人溜了。
“我准备的论文，研究的就是新化二十万人的打字复印群体，不去实地看看，写出来也没人信呐。”陈乔山解释完，又叮嘱道：“别忘了，名单上56个本科院校，每个都要安排人去做问卷，别漏了。”
孙胖子抖了抖手里的名单，不由嘀咕道：“燕京也不大啊，怎么这么多大学。”
“大小那得看跟谁比。”陈乔山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怎么能没意见。”孙胖子有些郁闷，“咱们豫省竟然没有985院校，211也只有郑大一家，一本也少得可怜，跟谁说理去？”
陈乔山没有白费力气做解释，这是社会学问题，归根究底，还是经济学问题，“行了，别想了，那也不是咱俩能改变的。”
孙胖子没再纠结，看着手里的名单，他有点好奇：“大山，做个抽样调查就成，何必非要搞什么普查，不是浪费钱吗？”
陈乔山笑道：“你前几天不还埋汰我不会花钱吗，怎么着，现在又良心发现了？”
孙胖子翻了个白眼，“有钱也不是你这个花法，全部雇人跑下来怎么也得一两千，至于吗，搞个抽样调查，零头都用不到，真要做普查，耽误事不说，还花冤枉钱，你这是何苦来哉？”
“算了吧，还是按我说的来。”陈乔山坚持做普查。
搞科研是个严肃的事情，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他不介意做细致点，说不定就有意外收获，最起码，详细的数据更具说服力。
孙胖子一脸的无奈，“行吧，都挺你的，可怜我这二百斤，早晚让你折腾费了。”
“死一边去。”陈乔山脸都绿了，自己可是正经人，被孙胖子这么一说，搞得好像有什么不良嗜好似的，“不就雇点人吗，多大点事，对了，多盯着点，别花了钱还被人糊弄了。”
孙胖子毫不在意，“放心吧，我找人大的同学帮忙，一天四五十，比去外边发传单挣的高一大截，保准没人耍滑头。”
陈乔山没在说什么，孙胖子这人嘴上虽然少个把门的，办起正事倒是有模有样，挑不出什么毛病。
……
下午，陈乔山登上了开往汉口的火车，全程16个小时，站票，好歹比挂票舒服多了。
车到郑州，已是夜里两点，陈乔山也到了忍耐的极限，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及不上春运，不过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列车换车头，停站半个小时。
陈乔山趁机到站台上活动下手脚，不管怎么说，豫省也是他今生的家乡，听着周围熟悉的叫卖声，他身上的疲累顿时缓解许多，不过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将进入鄂省境内，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
不过该来的终究躲不掉，陈乔山在过道里蜷缩了一夜，半睡半醒间，火车进了鄂省，除了收到一条鄂省欢迎您的短信，剩下的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
到了汉口，又换乘开往鄂西北的火车，兜兜转转，直到下午三点钟，陈乔山才赶到老家所在的小镇。
老家跟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差别，自打当年出外求学，回来的次数日渐减少，待到参加工作，更是来去匆匆。
陈乔山第一次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他寻着记忆，围着老屋的所在转悠很久，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却又找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夹杂在熟悉和陌生之间，陈乔山有一种被抽离的痛感，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找人打听相熟的亲朋旧友。
他心底里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随便找了个土坎坐下，陈乔山陷入木然之中，即使是现在，他仍然习惯地认为，这里才是自己童年的全部。
他曾在这儿组织小团伙去后岗上偷瓜，然后被看瓜的老陕追得鸡飞狗跳，临了回家还挨老爹一顿揍。
在不远处的河里，赤条条的他从狗刨开始，练就了一身的水上本事，得益于此，他才敢从沉底的桑塔纳里救了周瑞的命。
……
一切的一切，都跟陈乔山无关了。
他想起了山河故人，何其类似的情形，山依旧是山，河已然非河，自己从未离开，却再也回不去了。
“哪旮的娃子，天都黢黑了，还不回去切饭。”
很突然的，陈乔山被人从回忆中惊醒，抬眼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微有些驼背的老汉，天已黯淡，全然看不清面容，从那冒着些微火星的旱烟袋里，映出的全是岁月留下的印染。
“大爷，我老唐家的，您老宵夜了？”
“没哩，在巡孙娃子，也不晓得跑哪国去了，你见到吗？”
“我也不晓得。”说着，陈乔山站了起来，吱应一声，就转身走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去，这地儿跟他再无半分瓜葛。
“老唐家的？”拿着烟袋的老汉看着已经熄灭的烟嘴，在鞋板上磕了磕，抖干净烟灰，准备重新装上烟丝，可心里又泛起疑问，镇上方园几里范围内，没听说有姓唐的人家。
听口音，又的确是本地的娃，瞅着却又眼生，想着，老头摇了摇头，还是先找到淘气的孙子要紧。
陈乔山自是不知，自己已经引起了老汉的疑虑，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土冈，河提，陡坎子，丘陵地貌该有的，这里一样不缺，离镇子还有段距离，虽然天光灰暗，倒是难不住陈乔山，借着不知是星光还是远处星散的灯光，他摸黑朝着镇上行去。
半程，陈乔山的手机响了。
“喂。”
“二哥，吃饭了没？”小五清脆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欢快的语调令陈乔山精神陡然一震。
“没呐，都快饿死我了。”
“切，你又在骗我，严妖精都说了，你整天带着她去吃好吃的。”小丫头嘴皮子利索，这点倒是得了陈妈的真传。
听着小五的唠叨，陈乔山心情顿时好上不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都说说，你俩平时都聊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呢。”小五转瞬又有些抱怨地说道：“二哥，这次放假你怎么没回来啊，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三姐四姐都回来了，对了，妈特意炖了只老母鸡，可惜你吃不到咯。”
说着说着，小五又笑了起来，几句话的工夫，喜乐忧怨连续几个转折，搁一般人肯定是不行的，也只能是小五，情绪转换得这般娴熟自如。
“咱家今天有好多好吃的，还包了饺子，我也包了，不过还没下锅，二哥，我跟你说，我在一个饺子里偷偷包了颗牛奶糖……”
小五说了好多，却都是些零碎，全然没有重点。
陈乔山听得很认真，两人讨论了鸡腿的分配问题，为此还起了争执，最终小五的分配方案获胜。
谈话中，陈乔山惊讶地发现，小丫头竟然对燕京的美食如数家珍，不仅有国内的几大菜系，还包括西餐甜点，对寿喜烧等日料也是说得头头是道，这些分明是他跟严小沁品尝过的美食。
“我说小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难不成拿本记着？“
小五傲娇地说道：“才没呢，严妖精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顿了顿，她又娇声提醒道：“二哥，别忘了，暑假你要带我跟三姐四姐去燕京玩，到时候我要把燕京的美食吃个遍。”
陈乔山摇头苦笑，妥妥又是个小吃货，可惜心思完全用错了地方，要是放在学习上，全家人不知道要省多少心。
他又跟老三老四聊了几句，可能是年龄的缘故，跟小五相比，在她俩面前，陈乔山要方正许多，也收敛许多，简单问了下学校生活。
电话最终传到陈妈手里。
“喂，老二，吃饭没？”
“还没呢，妈，我一会就去。”
“这都几点了，城里不是五六点就吃晚饭吗，你是不是又到外边野去了……”
陈妈一贯的唠叨，好久，才结束这通电话，得亏是诺基亚，不然估计早就歇菜了。
挂断电话，陈乔山原本郁结的情绪被纾解开了，他最后回望了远处的山川河流的影子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牵挂。
第三百零八章 产业配套
陈乔山在镇上拦了辆面的赶到县城，连夜坐上了开往汉口的火车，凌晨时分，他又辗转赶上了最近一趟开往新化的火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家之行匆忙的结束了，陈乔山也放下了心结，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想的太多也只是徒增烦恼。
到新化站，已是3号上午。
陈乔山没有急着开始行程，这两天里，一直都在路上，都没睡个囫囵觉，下了火车，人实在是乏得不行，他直接找了家宾馆，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陈乔山这才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电话是严小沁家的号码，他便按下了接听键。
“你没什么事吧，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是半天不接，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电话刚接通，严小沁略显担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乔山感觉浑身都有些酸软，东跑西颠确实很费体力，他先伸展了下手脚，这才说道：“刚才在睡觉，早上到新化，可困死我了，两天都没休息好了。”
“不对啊，你不是一号走的吗，怎么今天才到新化？”
陈乔山自然不会提及老家的行程，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出言解释道：“五一假期，票不好买，我到汉口转的车，想着第一次来江城，便在附近转了一天。”
严小沁忍不住出言抱怨道：“早知道跟你出去旅游了，家里成天就我一个人，闷死了。”
“我说大小姐，我来是做调研的，可不是来玩的。”
“你都跑江城晃荡了，还说不是出去玩。”严小沁先反驳了一句，又好奇地问道：“给我说说，你都去哪玩了？”
陈乔山笑道：“好地方不少，黄鹤楼知道吧，它附近还有个户部巷，整条街都是卖汉味小吃的，我都吃撑了，我还买了正宗的周黑鸭，味道不错，就是辣了点，估计你不大喜欢。”
严小沁哪里听得了这个，娇嗔道：“谁说我不喜欢了，我还没尝过呢！”
“这样吧，回头我捎点回去，不过先说好了，要是脸上长痘可别怨我。”
“那倒不用，有机会我们再去江城一趟就是，我还没去过南边呢。”
江城是标准的中部城市，长江穿城而过，号称九省通衢，跟南边不沾边，不过这个理儿是辨不清的，在北方人眼里，只要不集**暖的地儿都是南方。
“那咱们说定了，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什么古琴台、晴川阁、归元寺，还有，江城人都说‘早偿户部巷，宵夜吉庆街'，回头再来，我们一起去吉庆街逛逛，那里肯定有不少美食。”
严小沁连连点头道：“好啊，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骗我。”
陈乔山笑了笑，有钱有闲，陪着女友四处走走，这样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对了，你调研的事还顺利吧？”
“还没开始呢，连续赶路都没休息好，先歇一天，明天再说。”陈乔山这次来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到新化复印的两代掌门人。
说掌门有点夸张，确切点说，是新化复印产业的代表人物，一个是易氏兄弟，另一个是邹联经。
易氏兄弟是新化复印的开山鼻祖，属于第一代，邹联经是后起之秀，推动了新化产业链占领全国市场，属于第二代开拓者。
从记忆中的那篇论文里，陈乔山找到了足够的信息。
复印产业发源于新化，准确的说，起源于新化下面的洋溪镇，那里才是产业链的起家之所。
陈乔山并不准备一个人下去，俗话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他虽然懂得鄂豫两省的方言，却拿新化方的地方话一点辙都没有。
新化方言号称最难懂的湘省方言，在县城还好，去了下面乡镇，一准抓瞎。
严小沁有些担心，“你准备怎么办，要在那边待几天？”
“我手里有学校开的介绍信，回头去县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帮助。”
“我爸说了，你可以去县委宣传部看一下，毕竟你的论文是研究新化复印产业链，对当地也是一个正面的宣传。”
陈乔山忍不住笑了，这个建议和他的计划不谋而合，他笑道：“哟，把咱爸都惊动了，这怎么好意思。”
严小沁嗔道：“你就贫吧，不跟你说了，你一个人在外边小心着点，有什么事别逞强，还有，记得有事随时打电话……”
挂断电话，陈乔山才感觉饥肠辘辘，他忙收拾了一下，着急忙慌地出去找吃的。
新化地处梅山文化的发祥地，相传是蚩尤故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菜式，头回来，陈乔山也想见识一下，他找了家小馆子，面积不大，夫妻店的样子，里面倒是收拾得干净清爽。
刚进门，一个四十多岁胖大厨模样的男人迎了过来，“哟，这都过了饭点了，想吃点什么？”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不早不晚，不过开门做生意，也不讲究这个。
“老板，听说你们这的三合汤很出名啊。”
一句话搔到了胖老板的痒处，他抖着腮帮子笑道：“小兄弟是过来旅游的吧，我们新化三合汤以横阳和洋溪最为地道，我就是洋溪镇人，家传的手艺，正宗的洋溪三合汤，你今天算是找对人了。”
陈乔山略微有些惊讶，这还真是巧了，吃个饭都能碰到洋溪人，倒是可以顺便打听下易氏兄弟和邹联经的消息，也不用着急，他不动神色地说道：“还真是头回来，您给介绍下，新化都有些什么好的吃食？”
“那可多了去了。”这会儿正闲着，胖厨师来了兴致，颇为自得地介绍起新化的美食：“我们这的餐饮业独具特色，有‘十荤’、‘十素’、‘十饮’之说。”
“所谓十荤，就是三合汤、雷打鸭、回锅狗肉、水车鱼冻、雪花丸、稻花鱼、米粉肉、柴火腊肉、泥鳅钻豆腐、肘子肉。”
“十素是杯子糕、烧麦、蕨粑、糁子粑、糯米粑、酣荞粑、糍粑、擂米粑、淀粉粑、棕子。”
胖厨子颇有说相声的潜质，跟贯口似的，二十道菜一气儿报下来，不带一个磕巴。
“还有十饮，这个民间有点分歧，也没个固定的说法，不过蛇酒、米烧酒、甜糟酒、苡米酒这四样是少不了的。”
“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多来几样尝尝。”
听了一阵，陈乔山也来了兴致，他点头道：“那就来份三合汤，柴火腊肉，再要个酣荞粑，酒就不用了。”
胖厨子点头笑道：“再送一壶云雾茶，一会你尝尝看，纯正的地方特产，跟别地儿的不一样。”
“对了，你是哪的人，吃得了辣吗？”
湘菜是出了名的以辣著称，陈乔山上辈子也是吃辣的，不过在湘人面前，还是得低调点，“别太辣，微辣就可以了。”
“好嘞，稍等，马上就好。”胖厨子先送上一壶茶，就回后厨忙活去了。
云雾茶口感醇厚，香气浓郁，陈乔山对茶没多少研究，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一边品茶，他又陷入了思考。
新化不大，全县人口一百二十万，却有近二十万人从事打字复印产业，可奇怪的是，街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零星也有打字复印店的存在。
陈乔山有些好奇，这么庞大的产业链条，肯定需要一定的实体支撑，不然肯定无法规模化地垄断全国市场，他有些纳闷，这些产业配套到底藏在哪呢？
第三百零九章 大师傅
湘菜果然名不虚传，陈乔山只是尝了下三合汤的滋味，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实在是太辣了，他自诩是能吃辣的，还特意点的微辣，却仍是败下阵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新化地方菜的味道确实不赖，虽然辣味十足，却越吃越香，一顿饭下来，陈乔山虽然腹内火起，却也有此行不虚的感觉。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待陈乔山放下筷子，胖厨子又走了过来。
陈乔山直接竖起大拇指，“味道确实很棒，吃的很过瘾，要是再稍微清淡点就更好了。”
胖厨子丝毫不以为意，湘人喜辣，无辣不欢，这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三合汤是我们新化的招牌菜，这已经是最清淡的做法了。”
说着，好像是怕陈乔山不相信，胖厨子干脆拉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了下来，认真解释道：“新化每道菜都是有讲究的，尖小的干红椒辣味足，被热油一浇，保证色正味香，山胡椒有种特殊的香味，两者一配合，刚好中和了牛肉的腥膻，这两样配料少不得，否则就成了炖牛杂，就不是原滋原味的三合汤了。”
陈乔山是个正宗的吃货，聊到美食自然来了兴趣，凑巧胖厨子谈兴正浓，两人倒是聊到了一块，话题从新化美食开始，又转到了食材，最后连佐料都没放过。
“这个山胡椒不能买市面上的，得用本地的野山椒，每年9月底，我都会上山采野山椒，三合汤的秘诀全在这洋溪镇的野山椒里……”
胖厨子一点没藏私，把新化菜的讲究说了个通透，下午也没什么安排，陈乔山索性陪着对方神侃，听到洋溪镇这个地名，他不由留了心，“老板，这洋溪镇挺出名啊？”
“这话怎么说的，你以前去过洋溪？”胖厨子不明所以，这小青年明显是来新化的外地游客，不问梅山龙宫，反而打听下面的乡镇，这倒是有些奇怪。
“那倒没有。”陈乔山解释道：“虽然以前没去过洋溪，倒是对几个洋溪籍的名人慕名已久。”
胖老板有些好奇，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洋溪人，没听说镇里出过什么名人。顶多有钱人多点，盖的房子洋气点，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都有谁啊，说来听听，难道洋溪出过一品大员不成，听老辈人讲，明清的时候，洋溪倒是有过官宦人家，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
陈乔山有点奇怪，难不成易氏兄弟和邹联经不是洋溪人，他忍不住问道：“听说洋溪不少人搞打字复印发了大财，易氏兄弟和邹联经你听说过吧？”
“嗨，我当你说谁呢，原来是问这个。”胖老板顿时了然了，他拿过随身带的大号茶杯，拧开盖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洋溪搞复印发家的确实不少，易氏兄弟只是听说过，他们是老一辈，五六十年代就出去闯荡了，邹联经我倒是认识，我跟他本家堂弟是同学，见过几次。”
陈乔山一喜，“这还真是巧了，老板，给说说具体的情况！”
胖老板也没推辞，离晚饭时间还早，店里也没客人，他乐得清闲：“洋溪搞复印的有三拨人，一是倒腾二手机器的，其次是卖配件兼营修理的，剩下的就是开打印店的。”
陈乔山恍然，这应该就是新化复印产业链的雏形了。
“我们当地人管邹联经叫大师傅，他是复印行当的祖师爷，常年在外闯荡，身家不菲。”
“邹姓在当地是大姓，大师傅赚了钱，就带了一批徒弟出来，本乡本土的人，大多同气连枝，这门手艺就是从他手里发扬光大的，洋溪当地很多人都是跟着大师傅发的家。”
陈乔山问道：“那你知道大师傅如今在哪吗？”
胖老板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他是大老板，身家千万，现在难得见到了，听说前两年在鄂省的枣阳，这都好几年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陈乔山虽然有这个心理准备，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邹联经六七十年代就出外闯荡，按时间推算，如今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大可能窝在乡里养老，看来只能把目标放在易氏兄弟身上。
“唉，现在这行当也不吃香了。”没来由的，胖老板感叹了一句。
陈乔山有些奇怪，“怎么，我看新化人开的复印店挺多的啊。”
“你是不知道内情。”胖老板一副内行人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新化人开的复印店那么便宜吗？”
陈乔山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难的，那篇社会学论文写的清清楚楚，“因为你们的成本低啊。”
胖老板笑道：“就是这个理儿，新化人卖二手机器，开店成本就降了下来，从设备到耗材到纸张，这个行业的各个部分，我们都有自己人，产供销一条龙，外人谁比得过。”
“还有，我们新化人开的复印店，店主大多数都会修理复印机，这是别家没有的。”
“洋溪镇的孩子，很多打小就拿二手复印机当玩具，拆了修，修了拆。”
“机器出毛病，找人修一次几百上千块，新化人自己捎带手就给修了，我们这很多人连初中都没毕业，就跑去外地开复印店，先联系老乡买台二手复印机，开家店用两年，修修补补再原价卖给外地人，这样的事太常见了。”
陈乔山知道，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侥幸的，一个产业链养活一方新化人，外面看着光鲜，内里的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胖老板显然意犹未尽，又继续说道：“我以前也干过这行当，那是79年吧，当时我才17，洋溪带出来一大帮跑江湖的师傅，为了便于管理，县里搞了个打字机修配厂，大师傅就是场长。”
“说白了，这就是个挂靠的单位，给你开介绍信，统一用县里的发票，我就是那时候学会的这门手艺。”
“我当初拜师花了三百块，那时候是笔巨款，掏光了家底不说，还扯了一屁股债，别稀奇，这是大师傅立的规矩，哪怕是他叔伯兄弟，都得交钱。”
“真的假啊，他在外边没少挣吧？”陈乔山问道。
“那可不。”胖老板颇为得意，“大师傅当初挣了钱，全县第一个建起小洋楼，把一帮子人眼气的，他跟人解释说是修机器挣的，没一个相信的，都说他在外面搞投机倒把。”
“大师傅有口说不清，他大伯在镇上当干部，白天把他喊去狠狠骂了一顿，晚上就把自己儿子给支了过去。”
“大师傅从那时候起立的规矩，拜师每人交三百，给他婶子气的，就差戳鼻子骂了，最终还是给了，结果大师傅带着他堂弟去北疆干了三个月，挣了两万。”
“复印机当年全是洋玩意，一般人修不了，拜师学艺要当两个月学徒，第三个月出师，大师傅第三个月就给堂弟开了四百块，抵得上他大伯小两年的工资了，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说什么。”
“大师傅根本不缺钱，他要的就是个态度。”
“当年的洋溪镇，很多人家卖房卖地都未必能凑齐三百块，可就是这样，这门手艺还是扩散开了，当年外地人说什么万元户，在洋溪根本就是个笑话。”
陈乔山心里愈发好奇，很像接触下这个被人称为大师傅的邹联经，这活脱脱就一传奇人物，“老板，你不是也会修打字机吗，怎么又开起了饭店了？”
“嗨，别提了。”胖老板有些郁闷，“当初县里成立修理厂，是合法了，但政府只是强制外出‘跑江湖’的使用修配厂的正规发票，其余什么都不管。”
“我们那时候在外面主要修双鸽牌机械打字机，81年的时候，又出台新政策，严打投机倒把，我们这批人就成了过街老鼠，在城区，尤其是火车站，一看到背包的就检查，不让往外走了。”
“我爹那时候在镇上的食品站烧火，觉得长久下去不是个事，就让我顶了班，这不，就改行干起了厨子，也算是家传手艺了。”胖老板有些唏嘘，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怎的。
陈乔山知道，这就是大环境，不管在哪个年代，这样的事总是避免不了的，想成功，除了努力，还必须敢拼、敢闯，坚持下去。
“对了，你刚说不少搞复印的都改行了，是怎么回事？”陈乔山想起这茬，忙追问道。
胖老板道：“生意不好做了，政府在02年出台政策，以回收为主的废五金打印、传真、电传打字机等多种复印设备，被禁止进口。”
“不转行不行啊。”胖老板摇了摇头，“胆子大的转入地下，找渠道从台湾走货，可那毕竟不是正经营生，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我跟你说啊，别看现在市场火爆，咱们这么大的国家，连一台自主核心技术的激光打印机都没有，全指着人家外国人……”
牢骚太盛防肠断，陈乔山心里也是无可奈何，他知道，想要完全国产的激光打印机，还需要再等五年。
禁止进口二手打印机，无疑会对新化的复印产业链造成严重的冲击，陈乔山有些好奇，面对这种窘境，新化人到底是怎么扛过去的。
想了解其中的详情，还是得找到业内的关键人物，陈乔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见到传说中的大师傅。
第三百一十章 钢印
胖老板离开新化复印行当多年，毕竟早已不是圈子里的人，所说的消息基本都是道听途说，想知道产业链的详细信息，还是得找行内人打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聊到最后，陈乔山说道：“老板，再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大师傅吗？”
“怎么，你该不是也想找大师傅拜师学艺吧？”胖老板说完，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当年跑江湖给人修机器，服务对象大都是各地的机关单位。”
“那年头打字复印机十分金贵，会修理的师傅少之又少，所以挣的也多，我们出去以后，住的是政府招待所，吃喝都有干部陪着，要多体面有多体面，现在不行了，要是没门路，这行当也同样不好混。”
新化复印人跑江湖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从修简单的机械打字机开始，到维修复印机，再到开复印店经营二手设备，这中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些在胖老板的讲述中都涉及到了，最关键的，新化人的办公设备制造，却始终没有涉及。
陈乔山心里想着，或许是因为进口二手设备的路被堵死，新化人才涉足复印设备的组装制造领域，想着胖老板的话，他实话实说道：“我是个学生，想了解一下新化文印的发展史，这才在趁着五一赶过来。”
想了想，陈乔山又说道：“老板，你知道大师傅的联系方式吗？”
胖老板摇了摇头，“大师傅如今是身家千万的大老板了，我这样的哪能知道啊。”
胖老板心里难免有些沮丧，当年要是坚持下去，二十多年下来，怎么也能混个不菲的身家。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机遇摆在那却生生错过了，可惜后悔也晚了，等市场全面开放，机械打字机已经被淘汰，当年的技术已经落伍了，只得把心思放在厨艺上。
好歹在县城里有了家小店，总好过待在乡下侍弄那一亩三分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到这里，胖老板心里到底松快了些。
聊到这，陈乔山就准备告辞，结账的时候，胖老板特意给打了个八折。
陈乔山道了声谢，结完账，倒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想品尝地道的地方菜，就得找这种小馆子，他想着，这两天有机会，倒是可以多来两次。
时间不早不晚，陈乔山也没有逛街的兴致，出来好几天了，除了电话联络，都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干脆在路边找了家网吧。
这个五一不太消停，燕京出现两例**确诊病例，隔离二十多人，有点悲催的是，这些人都是疾控中心病毒防治实验室的研究员，好在传染源找到了，第一时间控制住了扩散的途径。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和谐的声音，一到五一，财经版面倒是突然消停了，再也没了乱七八糟的消息。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陈乔山被一条新闻吸引了注意力，魔兽世界制作人来华搞宣传。
想起以往的种种，陈乔山不由有些伤感，或许再也没有人带着他去参加raid了，他也没有那个心力去玩这款注定成为传奇的网络游戏。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陈乔山拿起来一看，李晓-琳打来的，他有点疑惑，她怎么这时候打过来了。
“喂。”陈乔山刚开口，话筒里便传来李晓-琳的声音：“你在哪呢？”
“我说班长，你这会儿找我有事？”陈乔山心里泛起了嘀咕，五一前几天李晓-琳就找我自己，保不齐真是有事找自己。
“这不是放假了吗，我们组织了个活动，你五一不是没回家吗，刚好算你一个。”
陈乔山说道：“还是谢谢了，不过我没在学校，参加不了啊。”
李晓-琳没在意他的推辞，接着说道：“告诉你一声，这次活动还有隔壁友系的美女参加，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是吧，你们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一边去。”李晓-琳啐了一口，“你就说来不来吧？”
陈乔山笑道：“班长，虽然我也很想认识下清华经管的各位才女，不过真的去不了，我现在没在燕京。”
李晓-琳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糊弄我吧，你早前不是说五一不回家吗？”
“是没回家，我现在在湘省呢。”陈乔山解释了一句，他跟李晓-琳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必要得罪她，毕竟同学一场。
李晓-琳问道：“湘省？你家不是豫省的吗，去湘省旅游去了？”
“算是吧。”陈乔山含糊了一句，调研的事电话里也说不清，索性将错就错支应过去。
到这份上了，李晓-琳也没话说了，只得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餐，陈乔山便拦了辆车赶往县政府所在地。
想进大院有些麻烦，不仅要出示介绍信，还得本人身份证登记，忙活好一通，这才获准入内。
办公楼有些老旧，陈乔山知道，新化人虽然占领了全国文印业的半壁江山，不过新化却是实打实的国家级贫困县。
看着稍显老旧的办公楼，陈乔山也没多想，径直按照门卫的指点，找到了宣传部的所在地。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你找谁？”
刚上三楼，陈乔山就被人叫住了，他抬眼一看，一个四方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腆胸叠肚的很有些派头，看情形明显是个领导，便回到：“你好，我想找下宣传部的领导。”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陈乔山一眼，心里有些不高兴，一个生瓜蛋子，开口就找领导，真当这里是菜园子门不成，想见谁就见谁？
“找领导？宣传部的领导多了，你具体找哪个科室的领导？”
陈乔山想了想，自我介绍道：“我是北大的学生，想写一篇关于新化复印产业的论文，今天来就是想寻求一些帮助。”
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北大的身份还是很能唬人的，前两年隔壁县去了个北大的博士，先是在下面挂职了一年的副镇长，紧接着又干了一年的县长助理，就被直接调到了省里，这调职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你真是北大的？”
陈乔山掏出学生证递了过去，中年男人接过一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北大去年的新生，比博士差的也太远了点，他又瞅了两眼，仔细分辨了下钢印，倒是看不出造假的痕迹。
不过也难说，新化这地界上，就属钢印这东西最不靠谱，原因无他，很多人都是造假的行家里手，前些年不少新化人就靠这门手艺混饭吃。
易氏兄弟就是其中的领头人，易老二就是因为钢印造假，被关了十多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技术推陈出新，听说新化当前的技术，盖的戳比真的还真。
第三百一十一章 没证据
没毕业的大学生自然没人放在心上，哪怕你是高考状元，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早或晚总会从街谈巷议中消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中年男人没怎么在意陈乔山，他把证件递了回去，随口道：“你去文产办看看吧。”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陈乔山见怪不怪，即使再过十年，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情况依然存在，他今天过来，只是想了解下新华文印的相关情况，比如胖老板口中那家“新化县打字机修配厂”的过往，还有就是找到易氏兄弟的下落，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宣传部衙门不大，职能部门不少，由于是在假期，陈乔山没再遇见什么人，转了一圈，总算是找到挂着文化产业办公室铭牌的房间，他敲了敲门，里面随即传出个女声：“请进。”
陈乔山推门而入，办公室很是平常，里面摆放着六张办公桌，这会儿屋子里只有一个女人在值班，二十五六的样子，气质出众。
陈乔山见惯了美女，刚一照面，他还是有一丝惊艳的感觉，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很是迷人的脸庞，应该是画了淡妆的缘故，五官稍显精致，却也使得眼睛、鼻子、嘴唇的轮廓无一瑕疵。
不同于严小沁的青春靓丽，眼前的女人多了一股子成熟女性特有的风韵，一袭简单的蕾丝圆领衬衫，明显不是大众品牌，却也让其女性的线条尽显，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实在是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你有什么事吗？”
坐在办公桌后的女人看了来人一眼，明显地觉察到陈乔山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收敛了下身形，作为一个相貌和身材同样出众的女人，她早已习惯了各色人等的眼神，心里虽然谈不上厌恶，却也有些不快。
陈乔山有些惊讶，没成想今天遇到一个大美女，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思，所谓奇花共赏之，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美女多看两眼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这种事肯定得背着严小沁，要是被她发现了，陈乔山身上指不定又会青紫两块。
“你好，这里是文产办吧，我想咨询点事。”
漂亮女人有些奇怪，文产办主要职能是整合资源，加快全县产业项目建设和品牌推广，对于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而言，这就是个冷衙门。
县里虽说有几个不错的旅游景点，可哪里轮得到别人插手，这个部门外表光鲜，实则有实无权，整天干的就是上传下达的活，难得见到一个上门办业务的。
眼前这人年纪轻轻，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带一点新化口音，明显是外地来的，要是旅游纠纷，应该找旅游局才对，怎么找文产办来了，想到这里，漂亮女人出言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想咨询什么？”
陈乔山拿出介绍信，上前道：“是这样，我想了解下新化文印产业的相关情况。”
“文印产业？”漂亮女人有些纳闷，文印室倒是听说过，四楼秘书科隔壁就有个公用的文印点，文印产业从何说起，她打开陈乔山递过来的介绍信，只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出声：“你是北大的学生？”
陈乔山点了点头，北大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
尤其在一些教育资源相对落后的小县城，三五年未必能出一个清北的学生，邓州一高如此，新化一中也没好到哪去，每年考上清北的学生屈指可数。
漂亮女人仔细打量了陈乔山一眼，对他的印象改观不少，在新化，北大的学生的确很少见，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真是北大的？”
陈乔山看了眼对方拿在手里的介绍信，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漂亮女人的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神情，拿着证明质疑别人的身份，这未免有点儿戏，她忙把介绍信还了回去，说道：“你好，我是曾子琪，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陈乔山接过介绍信，他不经意地发现，这个女人手腕上带着一块卡地亚腕表，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山寨货，这年头有钱人不少，穿金戴银的也很常见，可愿意花钱买昂贵奢侈品的可不多见。
曾子琪虽然是个公务员，却明显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不然也不会放假期间在单位坐班。
表哥还得好几年才出现，倒是先见到个表姐，陈乔山揣测着，看这架势，这位家里八成非富即贵，要不然就是夫家有钱，总脱不开这两样。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我想写一篇关于新化打字复印产业链的论文，我是外地人，第一次来新化调研，人生地不熟的，就想找你们咨询下相关的信息。”
曾子琪恍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文印产业，倒是挺会拽词。
不就是倒腾二手复印机，连带着四处开复印店吗，有什么可调研的，自己家就是干这个的，爸爸和大哥如今在中关村做打字复印机专营店，最多也就同乡之间的业务多一点，乡党有可能，产业链就言过其实了。
曾子琪不由有些奇怪，想了想，她说道：“新化从事打字复印的人确实挺多的，不过都是零散分布在各地，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文印产业链，你想写这方面的论文，怕是行不通的。”
陈乔山知道，到现在为止，除了他，还没人知道新化对国内打字复印市场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新化人自己，也仅是把复印行业当成简单的谋生手段。
在前世，正是因为那篇社会学论文的面世，人们才突然惊觉，原来新化人已经悄然占领了国内市场，自此，新化就有了“文印之乡”的别称。
陈乔山心里很清楚，凭借这篇论文，在学术界扬名立万或许言过其实，最起码今后不用太过为无法完成学业而担心。
有时候，一篇论文的影响力并不局限于论文本身。
只要论文发表出去，新化文印产业链必将显露于人前，对本地经济的影响是巨大的。
“有社区就有文印店，有文印就有新化人。”这句话不是凭空臆造的，新化文印的全国性市场布局被揭开以后，当地很快就推出了一系列的政策，这才有了后来的文印节和印博会，影响力可见一斑。
陈乔山最大的难题就是没证据，面对曾子琪的疑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经济学毕竟有别于社会学，前者需要切实可信的数据为依托，后者则没那么严的要求。
经济学家以科学家的客观性来研究课题，他们做学术的方法与物理学家研究物质的方法很大程度上是一样的，先提出理论，再收集证据，最后努力证明或否定他们的理论。
陈乔山的目标很明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采集数据，前世的那篇论文太宽泛，不足以支撑他的观点，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完善新化复印产业链的流程图，让自己的论文无懈可击。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用这句话来形容新化复印产业最是形象不过。
在窗户纸没被捅破之前，新化文印产业链就是一盘散沙，陈乔山要做的，就是率先捅破那层窗户纸，让这团火彻底烧起来。
陈乔山知道，眼前是一座富矿，做好了功成名就，做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就是个骗子
曾子琪心里有些好奇，新化文印产业链的提法很新鲜，这条产业链要是真实存在的话，倒是在文产办管辖业务范围内，见陈乔山半天没出声，她便主动出言问道：“你今天过来，具体想了解哪方面的内容？”
“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陈乔山没有任何迟疑，他正色说道：
“首先就是调查新化县打字复印业者的相关情况，像是人员占比、收入状况、区域分布、宗族因素之类的。”
“还有就是了解新化县文印业的过往历史，比如八十年代初成立的新化县打字机修配厂。”
“最后一点，也是我这次来新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走访新化文印界的代表人物，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大力支持。”
陈乔山又着重强调道：“虽然暂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但是我能确定，新化人已经占据了国内文印市场60%以上的市场份额。”
曾子琪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个理由太匪夷所思了点，而且吹牛也没他这样的，一个全国重点贫困县霸占国内打字复印市场，几乎形成垄断，说出去恐怕就是个笑话。
确实有许多新化人在全国各地经营打字复印业务，可基本都是个体户，即使是身家千万的老板，也只不过是摊子铺的大一点而已，都是互不统属的关系，怎么可能称之为产业链。
想到这里，曾子琪暗自怀疑，这人该不会是骗子吧，她不禁有点后悔，介绍信刚才都没仔细看，别是伪造的吧。
仔细想想，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前不久文产办刚传达过相关的文件，有些骗子专门挑选贫困地区下手，以投资的名义跑到下面的乡镇招摇撞骗，临近的兄弟县市就有不少上当受骗的案列。
曾子琪越想越觉着有可能，再联想到陈乔山的年纪，她心里愈发怀疑。
这件事还真有点可疑，一个大学生，单枪匹马跑几千里外搞调研，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曾子琪也是大学毕业，同样写过毕业论文，这年月，写论文基本都是东拼西凑，不抄袭就不错了，谁见过为写一篇论文，跑半个中国搞调研的大学生？
虽然疑虑重重，曾子琪面上却一点不显，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说说看，你想走访那些人，别的不敢保证，新化当地那些有影响力的企业家，我们文产办还是说的上话的。”
陈乔山心里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列好的单子，递上前道：“名单我已经列出来了，基本就是这些人，后期可能还会增加，不过还是以此为基础。”
这份名单不长，不过列出来的都是新化文印产业链绕不开的人物，陈乔山并没有费什么工夫，都是从原论文里找出来的。
曾子琪接过单子一看，不禁啼笑皆非，名单上的几位赫然都是新化籍的大老板，她基本上都认识，都是跟自己老爸有往来的一帮富豪。
“邹联经、邹联文、龙三沅、邹让余、罗旭辉”，曾子琪知道，名单里排在最前面的这几个人，是最早一批从事打印机维修业务的新化人，也是众多新化籍打印业者的师傅。
这些人曾子琪不仅认识，其中邹联经还是父亲的师傅，她得喊师公。
继续往下看，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曾树深、曾文辉、邹干丁、曾宏宇。”第一个是她堂伯，最后一个名字竟然是自己老爹，这还真是一网打尽呐。
曾子琪心里更加肯定，眼前这人铁定就是个骗子，不然为什么名单上全是新化籍的大富豪。
把名单仔细过了一遍，曾子琪很确定，除了易代育、易代兴只是听过名字，名单上的其他人她都认识。
这些人虽然遍布全国，不过隔个三两年总会回新化过年，他们跟自己老爹不是师徒就是师兄弟，自然经常走动，关系自是非同一般。
曾子琪现在很确定，眼前这人八成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而且肯定下过一番工夫，不然拿不出这么详细的清单，想了想，她到底没敢当面拆穿，
陈乔山虽然看着帅气俊朗，不过身材颀长，真要当场翻脸，对方如果狗急跳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想了想，曾子琪说道：“我们文产办只是副科级单位，具体的问题还得请示相关领导，这样吧，你把材料交给我，我现在就去向值班领导汇报下。”
陈乔山不疑有他，把名单连带介绍信一并递了过去。
“你有其他证件吗？”曾子琪问道。
陈乔山心里有点诧异，他也没多想，又拿出学生证和身份证一起递了过去。
曾子琪看了看他的身份证，又翻开红皮学生证看了一眼，倒是有些惊讶，还蛮像那么回事的，看样子下了不少本钱。
“你先在这坐会儿吧，我去跟领导汇报一下，要不了多久。”说罢，曾子琪径自推开门走出办公室。
陈乔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自觉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见多了那些落伍的装束，猛然见到一个打扮入时却又不艳俗的气质美女，还真是种难得的体验。
曾子琪自是不清楚陈乔山心里的小心思，她穿过走廊，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直接推门入内，“袁阿姨，你快帮着看看，这人是不是骗子。”
“我说小曾同志，现在是工作场合，提醒你多少次了，进来先敲门，还有称呼问题，要注意影响。”
“知道了，袁副部长。”曾子琪马上改了口，不过称呼的重音完全落在一个‘副’字上，显然是刻意为之。
宣传部副部长袁弘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富家千金哪里是来工作的，分明就是谋份闲差找地方打发时间而已，“说说吧，你在文产办又惹出什么乱子了？”
“哪有啊。”曾子琪连忙叫屈道：“今天是遇到一个骗子，自称是北大的学生，人长得倒是挺周正的，不过说出的话太不靠谱。”
“一张嘴就说是来调研我们新化文印产业链的，还说新化人占领了全国文印市场，口气倒是不小，他还拟了份名单，把我堂伯还有我爸都圈进去了，说是想挨个走访。”
曾子琪明显有些愤愤不平，她把拿在手里的名单介绍信学生证一股脑放在桌子上，说道：“袁姨，你看看，这些证件是不是有问题，人还在文产办1等着呢，可千万别让他给溜了。”
袁弘有些好奇，她先拿起学生证看了看，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年头的学生证还很粗陋，姓名籍贯还都是手写体，除了钢印以外，没有其他防伪印记，不过钢印造假太容易了，新化人就是这方面的鼻祖。
曾子琪连忙追问道：“袁姨，怎么样，学生证是假的吧？”
袁弘摇了摇头，“这我可分辨不出来，现在的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你爸出去跑单帮，就是私刻的‘安化红卫机械修配厂’的公章。”
“你爸去年还在那吹牛，说是那个章是他师傅刻的，当年走南闯北那么些年，愣是没被人识破，要想辨认真假，还是得找你爸去，他才是专家。”
曾子琪嗔道：“袁姨，你说什么呢，我爸是正经商人，可不是什么造假专家。”
“好，你爸是正经商人。”袁弘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她也只能感叹命运无常。
谁能想到，当年四处流浪耍单帮跑江湖的手艺人，如今竟成了新化首屈一指的巨富，不单如此，连带着十里八乡不少人也跟着发了财，这人和人的命，还真是很难参透。
曾子琪催促道：“袁姨，你仔细看看，这几份证明文件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袁副部长放下手里的学生证，拿起那份介绍信看了一遍，她不由嘀咕道：“还真有点毛病。”
曾子琪忙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公章是伪造的？”
袁副部长摇了摇头，“看着不像，不过介绍信上一般只盖一个章，这上面却有两个，还真是少见。”
曾子琪一看果然如此，她盯着那两个印章小声念叨着：“北京大学市场经济研究中心，北京大学经济学院。”
“等会儿。”袁副部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拿起那本学生证又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小琪，搞不好真被你蒙对了，这人可能真是个骗子。”
“是吧。”曾子琪心里有些小得意，转瞬，她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袁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袁副部长指着陈乔山的学生证说道：“你看，这个人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大一新生，介绍信上盖的却是北大经济系的公章，这明显是驴头不对马嘴，里面肯定有问题。”
曾子琪高兴地说道：“我就说吗，这人就是个骗子，一看就不靠谱，满嘴跑火车，还说什么走访调研，一准就是想骗钱。”
袁副部长问道：“那人现在在哪呢？”
“在文产办的办公室，袁姨，咱们现在怎么办？”
袁弘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怎么办，通知保卫科，把人交给派出所处理。”
曾子琪连连点头，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拨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无所知的陈乔山同学，正拿着手机跟严小沁短信聊天，浑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一场无妄之灾里面。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无妄之灾
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人回来，陈乔山正准备出去看看，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看情形，中间那个女警察应该是个领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乔山有些奇怪，警察怎么来这了，还没等他开口问什么，曾子琪和一个是四十多岁，看起来很是干练的中年女人紧跟着也走了进来。
“你就是陈乔山？”女警率先出声问道，陈乔山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来找自己的？
他心道不好，自己没犯什么事啊，怎么把警察给招来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站起身说道：“我就是，你们这是来找我的？”
女警察也没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对，找的就是你，走吧，跟我们回所里一趟。”
陈乔山一阵懵逼，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啊，我犯什么事了？”
女警察还没出声，一个二十七八的男警察先不满了，厉声说道：“费什么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非要我们动手把你铐起来，你才满意是吧？”
陈乔山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勾当，跟违法犯罪更是半点不沾边，除了办户籍去过几趟派出所，两辈子还没受过这待遇，他不由急道，“不是，我到底怎么了，你总得给个说法，不能平白无故地抓人吧？”
“要说法是吧？”曾子琪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就别演了，拿着伪造的证件和介绍信招摇撞骗，你也真够胆大妄为的，竟然骗到政府头上来了，碰到我算你倒霉，你就老实地去派出所吧。”
“对了，你真名是叫陈乔山吗，别连名字都是假冒的吧？”
一听这话，陈乔山顿时就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怎么跟造假扯上关系了。
“我说曾子琪，你是不是脑子有坑，我哪里得罪你了，证件的真假你看不出来吗。”
“再说了，我骗什么了，骗你财还是骗你色了，别仗着胸大就乱说话啊，我跟你讲，脑子缺根弦就多吃豆腐脑补补，别跑出来祸害人。”
这话说的，曾子琪的脸瞬间就绿了，其他人也是脸色古怪，几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看向曾子琪傲人的胸部，尤其是两个男民警，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你……”曾子琪被气得，指着陈乔山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小梁，人你们带走吧，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调查清楚。”站在曾子琪身边的袁副部长终于开了口，算是帮着解了围。
女警连忙保证道：“好的，袁部长，我们一定秉公办理，查清楚此人的底细，给政府一个交代。”说完，又对着陈乔山说道：“走吧，难道真要人请啊。”
陈乔山一听就知道要糟，没事也让自己整出麻烦了，他忙说道：“等等，我证件都齐备着，你们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去派出所。”
“你费什么话，让你走就走，非得我们采取措施是吧？”一个男警察上前一步，边说话边摸向腰间。
陈乔山看的很清楚，那可是明晃晃的手铐，这分明是一言不合就上铐子的架势，他可不想受那罪，自己又没犯事，去派出所走一趟就是。
“不劳你们大驾，我自己会走。”
见他服软，男警察顺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制作贩卖假证牟利是刑事案件，最轻也得进去待几天，用假证顶多治安拘留加罚款，案情刚才听袁部长介绍过，这人根本够不上诈骗，一点证据都没有，抓回去顶多关两天，犯不着那么大阵仗。
女警道：“袁部长，人我们就先带走了，等案子处理完，我再亲自向您汇报。”
“那行，麻烦你了，小梁。”袁副部长很是客气，倒是曾子琪一脸的怨念，恨恨地瞪着陈乔山，要是有可能，估计挫骨扬灰都难消解她的心头之恨。
陈乔山也认了命，再闹下去肯定没什么结果，好在问题不难说清楚，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见曾子琪一副苦大仇深的盯着自己，明显气得不清，胸前还在剧烈起伏着，倒是颇为惹眼，陈乔山一拍脑门，侧头对瞪着自己的曾子琪问道：“差点忘了问了，你是不是经常喝木瓜炖汤啊？”
说完，还故意把视线下移了少许，可能是跟孙胖子一起待久了，陈乔山也得了几分真传，损起人来也是怎么猥琐怎么来，这也怪不得他，自己眼看着被整进局子里了，嘴上占两句便宜也是应当应分的。
众人都是一滞，这个年代，木瓜丰胸的笑话早已流传开，谁都没想到，都到了这会儿了，陈乔山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几人的神色都很怪异，心思却各不相同。
袁副部长心里微微一怔，又看了陈乔山一眼，在基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宣传部副部长的位置上，眼力自然是有的。
都到这当口了，还有闲心出言刺激小琪，很明显，这人要么是经常进出派出所的老油子，要么就是有恃无恐，真是来搞调研的。
这么年轻的年纪，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点。
虽然看出了问题，不过袁弘并没有出声阻止，就凭这轻佻的性子，去派出所走一趟也不冤枉。
曾子琪气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真是欺人太甚，边上两个男民警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下子，她再也忍不住，不由看向袁弘道：“袁姨！”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袁副部长的脸色变的有点难看，不过并没有发作，只是看了梁警官一眼。
梁警官哪能不明白领导的意思，她先瞪了两个下属一眼，这才对着陈乔山说道：“老实点！真想上手段是吧，就凭你油嘴滑舌调戏妇女，就够进去关两天了。”
陈乔山很是自觉地闭了嘴，这里是人家的地盘，真要是把人惹急了，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不过看着曾子琪既恼且羞的样子，他心里倒是畅快了许多。
出了政府大楼，直接上了一辆昌河面包，陈乔山看了看内饰，年头应该不短了。
从04年开始，全国才开始更换警车涂装、统一标示等工作。
在这以前，警车大多是桑塔纳、北京吉普、金杯面包，好一点的还有三菱越野，基本上都是上白下蓝的涂装，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再也见不到这种喷涂的警车了。
派出所没几步道，没用多久，车就停到一个院子里，刚下车，一个年轻人凑了过来，“梁指导员，这是忙什么案子呢？”
陈乔山瞄了来人一眼，穿着身土不拉几的迷彩，胳膊上还带着个红袖标，明显不是警察，八成是附近街道办的治安员。
“逮到一个用假证行骗的。”梁指导员回了一句，“对了，小张，你怎么在这？”
“王警官今天结婚，我也去凑个份子，这不等你们一起吗？”
梁警官没说什么，她知道，这又是一个想进联防队的。
最近局里传出些风声，好像上头要出台新规定，逐步取消联防队伍，不过这个事没必要往外说。
梁指导员暗自摇头，警察不好干，尤其是基层派出所，警力不足的问题由来已久。
真要是取消了联防队，一没经费二没人手，派出所以后的工作该怎么开展，想想就觉得头疼，梁指导员对着一同下车的两个警察说道：“别愣着了，还不赶快收拾一下，小王好不容易搞定丈母娘，费劲巴拉地结个婚容易吗，咱们派出所好歹算他娘家人，怎么也得去给撑撑场面。”
几人不自禁都笑了起来，连声答应下来，其中一个民警问道：“梁指，这个人怎么办？”
梁指导员看了陈乔山一眼，说道：“暂时先关到询问室，手续回来再办。”
陈乔山一听就急了，“不是回来调查吗，你们有证据吗，凭什么关我，我又没犯法，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违法？”梁指导员脸上颇为不屑，“就凭你出言调戏妇女，不尊重领导，关你怎么了，还冤枉你了不成？”
“再说了，别动不动的就上纲上线，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现在怀疑你使用假证件从事不法活动，依法对你进行留置调查，要不要跟电视上演的似的，帮你请个律师过来啊？”
陈乔山被憋得够呛，他对民商法、公司法、合同法倒是有所了解，其他的就全抓瞎了，只得另想其他办法，“我打个电话通知下家里总可以吧？”
梁指导员瞥了他一眼，“你想的倒挺好，是想跟人通风报信吧，你放心，我们会通知的，你就老实待着吧。”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碰到这么个牙尖嘴利的派出所指导员，陈乔山一点辙都没有，只得跟着警察进到一间不大的询问室，然后被抽去皮带，门随即被关了起来。
陈乔山只能老实待着，暂时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只能先装孙子，待核实了身份，再跟这帮人计较。
第三百一十四章 意外的消息
询问室不大，久坐气闷，陈乔山待了一阵，很是不耐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暗感晦气，出门没看黄历，只不过想找人咨询下，没成想竟然进了派出所，还真是流年不利。
陈乔山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问题，他不由有些好笑，当初还想着是不是再盖个光华的戳，没成想恰是少了这个章，倒被人当成骗子了。
事情有点麻烦，身份证容易核实，学生证却不容易证明。
如今五一是七天长假，派出所的核实电话打过去，能接通就有鬼了，想来想去，要想自证身份，只能联系周胜或者严教授，可惜手机什么的都被收走了，只能干等着，且有得烦。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询问室的门开了，分明是那个姓张的治安员，陈乔山有点纳闷，这家伙不是喝喜酒去了吗，怎么来这了。
“哟，还精神着呢。”一进门，小张就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声。
陈乔山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难道要放我出去？”
小张乐了，“我就是个治安员，可没权利放你，你的麻烦不小，县里领导亲自盯着，一时半会儿你肯定出不去。”
陈乔山只当没听见，眼前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说是治安员，在老百姓眼里，跟社会上的青皮也没多大区别。
陈乔山没搭理，他在新化又没招惹什么人，当然，曾子琪是个例外，不过一个文产办的小干部，或许连副科都够不上，能拿自己怎么着。
“嘿，你小子还拿上了。”小张见他没反应，不禁有些惊讶，他成天在派出所打混，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陈乔山这号人还是头回见，进县政府诈骗，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哎，我说，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陈乔山抬头看了小张一眼，问道：“怎么，派出所还能点餐不成？”
“那不能，不过也不能饿着你们不是，米饭配榨菜，这是免费的。”顿了顿，小张又正色说道：“当然了，想点餐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到处都在搞商品经济，外面的物价肯定不便宜。”
陈乔山哪能看不明白，这又是一个吃拿卡要的货色，他心思一动，问道：“你这什么都有？”
“瞧你说的，真要是鱼翅燕窝啥的，就咱们这小县城，上哪给你弄去？”小张一点没开玩笑的意思，颇有点童叟无欺的架势。
“来份辣椒小炒肉，一份饭，一百块，够吗？”
小张一愣，门口的小馆子撑死了十块钱，跑个腿收个二三十块再正常不过，这人开口就是一百，傻了不成，自己干一个月工资也才八百块，就这还是按季度下发，平时要是不捞点外快，只能喝西北风。
“不过我有个条件。”陈乔山又来了句。
小张叼上根烟，他知道，不是什么钱都能收的，可不能把这身皮搞丢了，不然就没了长期饭票，“说吧，什么条件？”
“你要帮我打个电话。”陈乔山看他有些犹豫，又补充道：“你放心，只是通知下学校，不让你干犯法的事。”
小张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下来：“成，电话我可以打，不过先说好了，只是帮你通知一声，别的事我可不干。”
陈乔山没说什么，直接从内兜掏出张百元大钞，小张先是一怔，然后说道：“你小子够鸡贼的啊。”
陈乔山把钱递了过去，然后报出周胜的手机号码，小张也没吱声，从腰间摸出个波导手机，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他记下号码后便离开了询问室。
……
“哎，你真是北大的学生？”
陈乔山一边吃着午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满足小张的好奇心，“你不是打过电话了吗，这还能有假？”
小张有些羡慕，他只混了个初中文凭，虽然自己不爱学习，不过对学霸还是有几分钦佩的，“你够有本事的，我们县几年出不了一个北大的学生。”
陈乔山笑笑，也没说什么，想了想，他问道：“对了，刚才电话那头怎么说？”
小张一听就来了精神，“那是你老师吧，我刚说你进了派出所，那边就急了。”
“你放心，我都说清楚了，还给他留了派出所的电话，你真要是没问题，下午一准就能出去。”
想了想，小张又神秘兮兮地说道：“跟你说句实话吧，你根本就没多大的事，梁指私下就说了，你的学生证和介绍信虽然有点毛病，不过身份证肯定是真的，报警的是县里的领导，她也只能把你带回来。”
陈乔山瞬间就没了胃口，这是哪门子道理，知道没问题还把自己关起来，不过想想现在的处境，也只能忍了。
小张看他有些不高兴，又继续说道：“放心吧，回头就能出去，你这是没经验，没看只让你待在询问室吗，真要是有问题，早关留置室了。”
“怎么着，我这还是受优待了？”闲着也是闲着，陈乔山索性跟他聊了起来。
“那可不，真要是犯了事，往留置室一铐，一蹲一下午，就是铁人也成了怂蛋了，哪像你似的，还好吃好喝的坐着。”
陈乔山想想还真有点庆幸，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
“我说，你一个北大的学生，怎么跑新化来了？”小张叼着根烟，晃着二郎腿，很是悠闲。
陈乔山待了一上午，有个人陪着磨牙也不错，他便把来新化的目的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新化城里搞打印的大老板的确不少。”
小张吐出个烟圈，有些不成形状，他有些不满意，便挥手搅散了，这才接着说道：“我们治安队的黄三，是槎溪镇过来的，跟洋溪挨着，他们那儿也有不少人出去搞打印，听说很多人都发了大财。”
“哦，是吗？”陈乔山来了兴趣，“槎溪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小张一看他问起，便愈发起劲：“那边有个桐凤山，黄三带我们去过，不过实在没啥看头，不是林场就是竹林……”
絮絮叨叨好一阵，全不在点子上，陈乔山插言问道：“那些搞打印的人呢？”
小张两手一摊，“这我哪知道，那边镇子上盖了不少小别墅，特洋气那种，城里都少见，黄三说都是搞打印的在外边发了财，回乡盖的房。”
陈乔山摇了摇头，他有点着急，到这都一天多了，一点眉目都没有，还真是倒霉催的。
“听说你跑县政府打听本地富豪的消息，我说兄弟，胆子够大的，你找那些人干嘛？”小张很是不见外，聊了一阵子，就称兄道弟起来。
陈乔山道：“想跟他们套套近乎，了解下新化人搞打印的那些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板们都在外头挣大钱，哪有时间待在新化这个破地方啊，你想见也见不着啊。”小张颇为得意，大学生又怎么样，不一样有犯傻的时候。
陈乔山笑了笑，也没多加解释。
“说来听听，你都想见谁，说不定我知道呢。”小张嘴上的香烟只剩一小截，他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把烟头掐灭。
陈乔山有些奇怪：“你认识搞打印的？”
小张有点心虚，他哪认识什么大老板啊，吹吹牛而已，不过面对质疑，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那可不一定，我打小就在新化城里混，说不定就认识呢。
好像是怕陈乔山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再说了，前边的户籍警小韩是我朋友，真要是找不到人，我可以让她帮你查。”
陈乔山一喜，这倒是个办法，便把几个新化复印产业的代表人物说了一遍。
小张听了一遍没什么反应，都是些大老板，他哪里认识，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瞎聊罢了，陈乔山没存什么指望，只是想着回头找户籍警打听下情况，临了，好像漏掉了易氏兄弟，他又补充道：“还有两个，易代育和易代兴兄弟。”
小张皱了皱眉，“等会儿，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陈乔山一惊，新化复印最传奇的当属这两位，偏偏又是最神秘的，属于老辈人物，如今估计都六七十了，连饭馆老板都没听过，难不成这个靠捞偏门过活的治安员认识？
陈乔山又出言提醒道：“你仔细想想，这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最起码六十往上了。”
“我记起来了，你说的这个易代兴我见过，我们街道办隔壁看厕所的老头就叫这名，可他也没钱啊。”
陈乔山哭笑不得，易代兴好歹是新化复印行业的开山祖师爷，徒子徒孙一二十万，怎么会沦落到去看厕所，这不开玩笑吗。
“真没骗你，我记得真真的，老易就叫易代兴，腿有点瘸，就在车站那块看公厕，都好些年了。”
小张看他不相信，有点着急，“应该是2000年吧，好像是搞什么第五次人口普查，我那会儿刚从学校出来，街道办人手不足，就把我喊过去帮忙。”
“我记得很清楚，老易就叫易代兴，当时问起具体情况，他没老婆没孩子，是个孤老。”
“街道办的杨主任后来跟我们讲，老易以前常年在外边闯荡，因为弄假公章被判了十多年，回来以后，媳妇带着娃跑了七八年了，音讯全无，老易的腿又落下残疾，后来好像是在县里的一个打字机厂看大门，再后来厂子倒了，又被安排到车站看厕所。”
陈乔山愣住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新化文印业的祖师爷竟落到如此田地。
可小张的话又让他无可辩驳，走江湖，刻私章，坐牢，打字机修理厂，一个个线索都对上了。
陈乔山心里有些不得劲，他很想弄清楚，易代兴作为新化县最早的那一代手艺人，这些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背景和背影的区别
陈乔山有些兴奋，总算是找到一个重要目标，倒也不白来一趟，真要是出去打听，谁能知道一个看公厕的老头，会是新化文印的奠基人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说的这个老易具体在什么地方？”
小张一愣，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不是找经营打印生意的大老板吗，老易一个看厕所的糟老头子，你找他干嘛？”
陈乔山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他。”
小张暗自琢磨，这人还真是奇怪，想着对方刚才出手阔绰，他眼珠一转，说道：“你在新化人生地不熟，这样吧，回头我带你去找他。”
陈乔山自是明白小张的心思，不过也没说什么，有个当地人带路也好，总好过他一个人四处打听，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人也就贪点小便宜，真要是犯法的事，估计他也没那个胆子干，安全倒是不用担心。
“那咱们说定了，回头还得麻烦你。”
两人正说着，询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男一女，都穿着周正的警服，男人很面生，女人陈乔山认识，就是上午那个梁指导员。
小张一见来人，“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很是乖觉地招呼道：“陈所长、梁指导员，你们过来了。”
陈乔山恍然，阵仗不小啊，所长和指导员都来了，看这架势不是准备会审就是预备放人了，联想到不久前那通电话，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点。
陈乔山心里有点奇怪，周胜倒是神通广大，这才一个小时，就把事情搞定了，回头得好好谢谢人家，03级这一届光华的辅导员当的可真够不容易的。
陈所长看了小张一眼，又瞥了眼剩下的小半盘辣椒小炒肉，眉头皱了皱，看情形怕是又借机捞了一笔，这帮子联防治安员，就没一个省心的，不过想想账面上那点可怜的经费，他到底还是忍住没在当场发作。
陈所长挤出个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对着陈乔山说道：“小陈是吧，我们已经核实过了，你的身份没问题，今天的事完全是个误会。”
陈乔山丝毫不觉得奇怪，“你的意思，我现在就能走了？”
“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赖着不走？”梁指导员语气有些冲，这也难怪，夹板气不是那么好受的。
上午正帮着所里的同事置办婚礼，领导一个电话把人叫去，结果屁大点事，寻思着把人带回来走个过场，没成想婚礼还没结束，就接到县局一把手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人，人是她带回来的不错，可那也是领导的意思，有能耐你朝上边使啊，何必为难我们基层民警。
凭白被弄进派出所，陈乔山也是一肚子气，一看姓梁的这态度，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什么手续都没办就把我关一上午，这符合程序吗，还有，我可以配合调查，可你们把人关起来不闻不问，集体跑去喝喜酒，这是哪门子道理？”
陈所长一看就知道要糟，这次的事情还真有点麻烦，上面已经发话了，把这位糊弄走就算完事，真要闹大了，两边都不讨好，到时候肯定得吃挂落。
“小陈，今天的事纯粹就是个误会，也是不凑巧，我们所一个干警结婚，这才阴差阳错地闹出这乱子，希望你也体谅下我们基层的难处，对吧？”
“老陈，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不就是仗着有背景吗，能拿我怎么着？想找麻烦是吧，冲我来好了。”梁指导员的怨气颇大。
今天中午这场婚礼，她不仅是男方的领导，还是双方的介绍人，更是充当证婚人的角色，结果婚礼流程刚走到一半，一个电话把后续都搅和了，怎能不让她着恼。
陈乔山是又好气又好笑，好么，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倒成了仗势欺人的公子哥了，殊不知他前世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人。
还背景，哪来什么背景，当个背影还差不多，要不是背后有北大撑着，今天这亏就吃定了，指不定得关到什么时候。
经过这么一闹腾，陈乔山心里那点愤懑瞬间就消失得干净，他也想明白了，真不值当跟这些人计较。
想想挺没意思的，闹起来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真把派出所给拆了？真要这么干，那才是脑子缺根弦。
正僵持着，一个女警又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所长，指导员，前后脚收到两份传真。”
屋里人都是一愣，陈所长问道：“什么传真，谁发来的？”
刚进屋的女警先是看了陈乔山一眼，这才说道:“一份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一份是北大教务处，都是关于陈乔山的身份证明文件。”
陈所长脑门都大了，这人才关进来几个小时，又是找领导又是开证明，还有完没完了，虽然心里想骂娘，脸上却还得勉强挤出点笑，很是尴尬。
梁指导员梗在那，神情郁郁地，也不吭气。
陈乔山丝毫没有畅快的感觉，这些人畏的是北大代表的人脉跟背景，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想想挺无谓的。
倒是治安员小张，一看当前的场面，就恨不得把身子缩进墙里边去。
他又不瞎，连一贯冷脸的陈阎王都小心应对，眼前这个小青年肯定不简单，自己刚才还坑了对方一百块，他这会儿肠子都差点悔青了。
陈乔山完全没了计较的心情，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易代兴，今天好歹是有点收获。“算了，咱们也别较劲了，我的随身物品呢？”
陈所长心里一喜，看样子今天是糊弄过去了，只要把人安生地送走，所里也就撇清了干系。
清点完自己的东西，倒是一样不少，陈乔山也没多呆，就准备离开，陈所长一直把人送到了院子里。
小张原本不想出来，不过到底没忍住，还是跟出来看热闹，谁知刚走进院子，就被陈乔山注意到，“陈所长，这位是你们所的治安员吧，我有些事，还得在新化待两天，不过人生地不熟，想请个向导，你看？”
陈所长哪能不明白，当务之急得把这尊瘟神送走，别说是个编外人员，就是所里的正式编制，他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先糊弄走再说。
“他叫张二贵，是我们辖区街道办的治安员，这小子就是本地人，人也活泛，当个向导肯定没问题。”
说罢，陈所长又看着小张说道：“小张，你就跟着跑两天，小陈是北大的高材生，多学着点，对你没坏处。”
张二贵还能说什么，他就指着混进派出所的联防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陈乔山看着小张说道：“那就麻烦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众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张二贵忍不住问道：“现在就走？”问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合适，忙又说道：“去哪？”
“找易老爷子去！”
陈所长有些奇怪，却也不好追问什么，只是看着张二贵，小张忙解释道：“就街道办隔壁汽车站看公厕的老易，易代兴。”
陈所长心下起疑，张二贵嘴里的老易，和陈乔山口中的易老，很明显说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易老，一个老易，虽然只是简单地颠倒了下顺序，里面的意味却相差太远了，老易多的是，能被称为易老的，肯定是凤毛麟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