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戮敌(下)
侵略如火!
在白浪旗的旗主巴塞耶意识到荒丘营地被攻陷的时候,时间已经太晚了…好不容易突破了骠骑兵封锁的的前对,立刻撞上了湖心城伯爵兰马洛斯的迎头一击!
一千名拜恩骑士的骑墙冲锋下,突围的白浪旗前队立刻遭遇了雪崩式的溃败,瞬间四分五裂,作鸟兽散;
惊怒的巴塞耶拼命想要调集更多的半人马武士再次突围,但两翼的翘望峰游骑兵和游侠骑士们已经开始合拢,用大剑和投枪不断的绞杀一切试图突围的敌人,堆砌的尸骨甚至到了足以拦住敌人退路的地步。
而在后排,方阵步兵们也已经不再维持阵线,开始紧随两千名银甲骁骑向前推进,小跑着发起进攻。
拜恩人的方阵有些类似帝**团,采用的都是“波浪攻势”——即并非一拥而上,而是一排一排,交错式斜线进攻,将冲击力最大化的倾斜到敌人的阵线上;
唯一的缺点在于不像帝**团的盾墙而是重长枪,灵活性和转向上要差很多;但如果要比较冲锋效果,挺枪冲锋的方阵步兵绝对数倍强于用盾墙的军团步兵。
六个大方阵发起的全线猛攻,就是艾克特给出的最后致命一击!
无边无际铺满了整片草原方阵步兵们,犹如风暴般发出惊心动魄的战吼,扑向已经被骑兵们困死的白浪旗半人马,席卷而下。
突入敌阵的银甲骁骑们先一步撕开了白浪旗的防御,让随后发起冲锋的方阵步兵们毫无阻拦的突入了阵线,对半人马武士们进行了一次完美的背冲。
仗打到这一步,就连巴塞耶也知道他该干什么了…但他已经没机会了,前后是重装骑士和步兵们的夹击冲锋,两翼是不断扫荡封锁的游骑兵和骠骑兵。
所有试图突围的半人马武士连一丁点儿声息都没有,就被迎面冲锋的拜恩骑士们彻底吞没了在铁骑之下。
虽然半人马们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反抗和逃亡,但就连巴塞耶自己也能看出来,他们…白浪旗已经逃不掉了。
或者说就算逃掉了又能怎样?仅存的精锐和妇孺老弱一起被杀了个干净,主力军全部倒在了千帐城外…白浪旗已经完了。
厮杀仍在继续,但是在拜恩大军的四面合围之下,仅存的白浪旗已经是伤亡惨重,惨叫声此起彼伏,彻底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气喘吁吁的巴塞耶环顾四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遍地哀嚎的惨状。
他已经逃不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响彻天地的喊杀声中,咆哮的巴塞耶再一次提起长柄斧,带着身边的半人马武士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光两脚人————————!!!!”
没有半点预兆的,突袭的巴塞耶硬生生撞垮了朝他迎面发起冲锋的一队方阵步兵,倒地的掌旗官哀嚎着在铁骑下被踏碎了胸膛。
“拦住他!”
看到这一幕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恼羞成怒,仅仅一秒就改变了命令:“宰了他!”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惊天的怒吼声中,周围的半人马武士们就像疯了似的不断从侧翼涌出,嚎叫着替巴塞耶挡住所有前来阻拦他的拜恩骑士们。
眨眼间,他就已经撕开了银甲骁骑的阻拦,突破了方阵步兵们的阵型。
疯狂的怒吼声中,巴塞耶已经再一次撕开了游骑兵们的封锁线,硬生生杀出了拜恩军团的包围。
而作为代价,他仅存的最后部众也已经尽数倒在了方阵步兵和骑兵们的绞杀之下,残存的少数也被彻底围困。
真正突出重围的,只有他自己。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擦掉脸上的血迹,伤痕累累的白浪旗旗主巴塞耶抬起头,眯着眼睛…他已经能看到那面旗帜了。
而在那黑底金狮子旗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从身后的骑兵中走出,朝自己而来。
巴塞耶猛地瞪大了眼睛!
“都灵…都灵…都灵——!!!!”
低声嘶吼着,白浪旗旗主的双眼中闪烁着无可抑制的兴奋,还有怒火。
“你认识我?”
黑发巫师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轻笑一声:“这倒省了我不少事。”
“那为了表示感谢,也容我问一句…白浪旗的巴塞耶,你想怎么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颤心神的咆哮声,挥舞着长柄斧的巴塞耶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从正面朝黑发巫师一头撞上来!
“洛伦大人?!”
“公爵?!”
洛伦抿着嘴角,拦住了身后焦急万分的兰马洛斯和路斯恩,缓缓扬起了手中的秘银大剑“曙光”,高举过头顶。
脚步跨开,右脚重重的踏在了泥土当中。
“咚——!”
三十步,眨眼间怒吼的巴塞耶已经冲到眼前,高举的战斧迎头劈下。
“铛——!!!!”
惊骇的巨响声中,雪亮的秘银大剑和战斧正面撞在了一起;火光炸裂之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巴塞耶迎面扑来,剧痛的双臂让他几乎误以为自己撞在了一堵墙上。
但他没有…而是被拦下来了。
全力冲刺的自己…被一个站在地上的两脚人拦下来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你很惊讶么?”洛伦平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面无表情的黑发巫师荡开战斧,一脚踹在了巴塞耶的身上;没等反应过来,“曙光”大剑已经迎头劈下,从肩胛骨上一剑将他右臂斩断。
“啊——!”巴塞耶惨叫着,震惊的看着被甩出去的左臂。
“那后面可有的是让你惊讶的!”
大剑横挥,鲜红的血浆犹如雨点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同时飞出去的,还有巴塞耶的前蹄。
“去死吧,魔鬼——!”
惊慌、恐惧…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失去前蹄的巴塞耶用仅有的左臂挥舞着战斧,对准了洛伦的脑袋。
“魔鬼?”
冷笑着的洛伦不躲不闪,一把攥住了劈下来的战斧斧柄,看着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将左手张开,对准了巴塞耶的胸膛:
“你现在不光惊讶,还在害怕是么?”
高阶魔咒,原力冲击。
“砰——!!!!”
巨大的冲击力下,哀嚎的巴塞耶被瞬间击飞。
轰鸣声中,周围的拜恩骑士们一片寂静——刚刚那一幕在他们眼中,就像是洛伦一拳把比普通半人马还要魁梧的巴塞耶一拳打飞了!
“你该害怕。”洛伦的声音愈发冷漠。
一把将大剑插在地上,手无寸铁的黑发巫师朝瘫倒在地的巴塞耶走去;眼下奄奄一息的白浪旗旗主已经大量失血,就算扔在那儿不管,死也只是早晚。
但洛伦并不想给他个痛快的。
“我听说,你在战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一个骑士斩首了对吧?”
说话的同时,面无表情的洛伦已经一把攥住了巴塞耶的喉咙;生死之间的白浪旗旗主拼命挣扎,但无奈前蹄和右臂都被斩断,垂死般握拳的左手,挥向洛伦的面门。
“喀拉——!”
一阵牙酸的筋折骨断声,巴塞耶的左手小臂被向后翻折了一百八十度;遏住了喉咙,面颊张红的他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是不是很高兴?!”
正面一记刺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是不是很得意?!”
又是一拳,砸断了他的鼻梁骨;
“我在问你话!”
松开勒住脖颈的左手,又是一记原力冲击。
从天灵盖直线向下的巨大冲击力,将巴塞耶的整个脑袋都砸进了泥地里!
双目翻白的巴塞耶早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无表情的洛伦拿出一瓶引火剂,打开,倒在了他身上,冷漠的转身离开。
深深叹口气,洛伦抬起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高阶魔咒,都灵之火。
“轰————!!!!”
第五十九章 卫队(上)
当白浪旗的旗主,巴塞耶“阵亡”的消息传遍战场的时候,整场战斗也进入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突袭的方阵步兵们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合拢,开始在步战骑士和弓箭手的配合下,成规模的,有组织的“收割”最后还在反抗的半人马;
另一边,骠骑和游骑兵们也纷纷开始停下来,在遍地尸骸和血肉的战场上来回巡视,掩护搜寻战利品和伤兵的步兵们,顺便替垂死的敌人完成补刀;
只有较为年轻的游侠骑士们依旧不肯放过逃亡的敌人,三三两两的在大草原上狩猎落单的逃兵。
待到日暮西垂,姗姗来迟的艾克特才收拢了全部的军队,集结并且奔赴荒丘前来与洛伦汇合,并且就在原地驻扎了一处军团的临时营地。
“按照惯例,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午夜营地的帐篷内,环视着围坐在洛伦身旁的将领们,轻咳一声的艾克特沉声开口道:“先说坏的。”
“在清点完花名册之后,阵亡了四十五名骑士,游骑兵和骠骑兵总共阵亡一百二十人,方阵步兵和重步兵阵亡八百人,失踪和重伤两百人,轻伤是这个数字的两到三倍。”
“尤其是第一方阵的两个前列旗团,为了阻拦突袭的白浪旗主力被从中央撕裂,阵线两次崩溃,伤亡惨重——在伤兵复原之前,恐怕很难维持编制了。”
营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默默投向了黑发巫师,等待着他的答复。
洛伦皱着眉头,有点犹豫。
经历了这么一场血战,尤其是一场大胜之后,如果要把他们解散了,编入到其他方阵不太合适;但又不能等到所有伤兵恢复了再开拔,自己显然是等不起的。
“第一方阵的士兵,大都是哪里人?”
“赤血堡人居多,还有一部分来自双子塔和忠魂堡。”艾克特如实答道。
“那就将整个方阵缩编成一个旗团,升格为,呃…公爵长枪卫队;奖励他们不计牺牲,第一个发起冲锋的功绩。”洛伦扯了扯嘴角:“由路斯恩担任卫队长,等到伤兵复原后再考虑是保留编制还是解散,怎么样?”
艾克特飞快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因为受到帝国的影响,让原本各个领地的“采邑兵”变成了直辖的征召兵,公国境内的士兵不再受到各领地的约束。
这样结果的好处是各个领地的军队不再独立,只服从自己伯爵的命令,而是统一向公爵效忠,服从指挥和调派,可以按照战争情况任意打散重组,任命指挥官;
坏处是这样一来公国就必须承担全部的军费和开销,不能让各领地承担各自的;战争结束就必须把军队解散,只能保留少量的骑士和精锐军士,否则就会破产。
这也是为什么拜恩无法在短时间内集结大量军队的原因——全萨克兰帝国境内,只有帝国的军团,波伊的骠骑兵,埃博登的雇佣军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那么好消息是什么?”一旁的“新晋卫队长”路斯恩开口问道。
“我们攻占了荒丘,在大波伊领内找到了一处立足之地;我们全歼了白浪旗,杀死了一个旗主,算是这场半人马战争开始以来最大的胜利。”艾克特解释道: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找到了如何在草原上与半人马进行阵地战的方法——利用方阵封锁,游骑兵扫荡两翼,配合远程投射武器,我们就能遏制半人马的穿插式进攻;”
“若敌人不与我正面交战,选择迂回;方阵步兵就能迅速延长兵线,压缩他们的腾挪空间,不得不与我们的游骑兵交战,随后步战骑士们就能发起突袭,歼灭敌人;”
“而如果他们用披着重甲的半人马突破我们的防线,拜恩骑士会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陆地霸主!”
一手弯刀,一手大剑…这就是洛伦的双手剑术。
和女武神布伦希尔德的一战让他拓宽了不少“视野”,最重要的是掌握了同时“使用两柄武器”的技巧。
草原永远都是骑兵的天下,而以重装骑士和方阵步兵为主的拜恩,永远无法在灵活机动上取得优势。
想要遏制敌人的优势,就要逼迫他们无法发挥优势;让他们失去灵活机动的空间,无法绕后突袭,或是进攻自己的侧翼,不得不和自己正面交战。
而正面,永远都是拜恩军势最强势的一面。
“行了行了,这儿都是自己人,吹半天给谁听呢?”
大大咧咧的萨莉卡挥挥手,直接打断了一脸尴尬的艾克特,目光重新转向黑发巫师:“按照你的计划,我们拿下了荒丘营地…然后呢?”
洛伦回过头,在桌前扫视了一周。
“我们在这里驻扎,守住它。”洛伦斩钉截铁的开口道:“没错,我们是歼灭了半人马部落八旗之中的白浪旗,但一个伤亡惨重,垂死的部落被歼灭还无法让他们伤筋动骨。”
“眼下的大波伊领到处都是半人马的扫荡军,我们有两万多人,碰上任何一支都能轻易歼灭他们,但同样会暴露我们自身。”艾克特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但等到瓦尔纳大公的波伊大军到来,情况就会逆转…那就是我们该出击的时候了。”
“荒丘营地是大波伊领内少有的聚集地这里有可以驻扎的坡地,有充足的水源——最重要的,这里是拜恩、波伊和矮人云岭王国三方贸易路线的必经之地!”
“不论敌人后方的补给线从哪里开始,一旦他们与瓦尔纳大公开始交战,后方必然空虚,同时后勤补给线也必定会从这附近经过。”
艾克特将目光转向少女,表情郑重:“届时…就必须拜托我们的大波伊之主,萨莉卡·约拿小姐了!”
“用不着你说,我知道该怎么办!”
萨莉卡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冷冷道:“要是这帮萝卜头儿真敢冒出来,我发誓,他们一个都回不去!”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在座的骑士领主们听起来也感到分外的毛骨悚然。
“还有什么问题吗?”
“赤血堡的消息,公爵。”艾克特看了周围人一眼,小心翼翼道:“夏洛特·都灵伯爵已经和矮人正式谈判,决定向平定叛乱的云巅峰提供一批粮草;目前……”
“不用再说了。”黑发巫师微微蹙眉,叹了口气:“从今天开始,任何关于后方的消息都不要再说了!”
“但是,公爵……”
“让圆桌议会摄政是我的决定,我不会违背自己说过的话。”洛伦平静的缓缓起身,再次环视众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站出来。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洛伦静静的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尤其是那些拜恩伯爵们:“既然如此,就请尽快开始准备吧。”
“敌人…可不会等到我们准备好了再来敲门。”
默不作声的伯爵们纷纷转身离开,只有艾克特在离开的时候叹息着摇摇头。
一脸无所谓的萨莉卡倒是已经早早离开,嘻嘻哈哈的扑向了小个子巫师的“怀抱”;一脸慌乱的艾茵逃命似的离开,营帐外一串银铃般的嬉笑逗弄声。
表情严肃的路斯恩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对萨莉卡这种“行为”十分的反感,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独自一人朝营帐外走去。
“路斯恩,你留下。”
“唉?”
第六十章 卫队(下)
路斯恩默默的坐在桌旁一张椅子上,瞪大了眼睛,抽动着喉咙…就差把“我紧张”两个字直接贴在额头上了。
紧紧抿着嘴角,全神贯注的灰瞳少年两眼灼灼的看着面色平静的;但他知道这只是黑发巫师的一种习惯,一种伪装,掩盖他在思考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
最重要的…如果不是有事,他不会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涉及魔法或者虚空什么的,他会找艾因去讨论;
关系到军务和战略的安排,留下来的人也应该是艾克特或者那些拜恩伯爵们;
如今的他,会有什么事情特地将自己……
“路斯恩?”
“嗯?!”精神恍惚的灰瞳少年猛地抬起头,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洛伦大人…请、请您尽管下令!”
“你没事吧?”洛伦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路斯恩让他特别不适应…尤其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总难免想起艾勒芒大公尤利·维尔茨。
“洛伦大人,我……”
“后悔过吗?”
“后悔?”
“不…不是这个词,但意思差不多。”洛伦叹息一声:“但你其实一直有机会回到帝**团的——史上最年轻的旗团长,艾勒芒大公的弟弟…路斯恩,你原本有很远大的前程。”
“不论哪一种,都比只当一个小小的护卫要强多了。”
“洛伦大人,我不知道您的意思是什么,但…不论哪一种,我都从未后悔过。”目光灼灼的灰瞳少年,说的斩钉截铁:“最重要的一点,我发过誓的,我发誓要向您献上忠诚。”
“对艾勒芒人而言,这一个缘由就足够了!”
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表情,洛伦欲言又止。
对于身边的朋友,洛伦总是本能的不让自己的计划和他们扯上关系…但往往正因为是朋友,自己能绝对信任的也只有他们而已。
“谢谢你,路斯恩。”洛伦挑起双眸,语气变得凝重些:“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去做…或者说,只有你能做。”
听到这句话,灰瞳少年屏住呼吸,挺起胸膛。
黑发巫师深吸一口气,和他四目对视:“公爵长枪卫队。”
嗯?
路斯恩投来了一双困惑的眼神。
“这只军队…我要你做的不仅仅是让他们保持战斗力,或者只是在恢复编制之前暂时管理而已。”洛伦沉声道:
“我要的,是你要掌控他们每一个人,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甚至是身世过往——我要你像在断界山时那样,成为能被他们信赖,乃至献上忠诚的卫队长!”
灰瞳少年猛地一震!
“没错,这支‘公爵卫队’,并非只是个临时的编制。”洛伦起身,拿起桌旁的酒瓶,将二人面前的杯子斟满:
“眼下,这只是个连一个旗团都填不满的卫队,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到军队里的伤兵们逐渐复原,我会慢慢将更多的兵力,尤其是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兵填补到里面。”
“这支卫队,将会成为我的直属军队——除我之外,不用服从任何人的命令!”
微微一愣,灰瞳少年明白了。
虽然洛伦已经成为了拜恩公爵,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任何一支直接向他效忠的军队或是骑士…就包括赤血堡的骑士们,他们真正的领主依旧是赤血堡女伯爵,夏洛特·都灵。
没有直属的封地,永远是洛伦最大的软肋——这意味着任何一场战争,他都必须和圆桌议会达成共识,甚至不得不做出些让步,来交换他们手中的物资和军队。
没错,名义上全拜恩的骑士都要向拜恩公爵宣誓效忠,但那也只是名义上。
只有在眼下这种战争时期,他才能将整个公国的军队,尤其是最精华的精锐集中在手里;同时利用这个机会,将“拜恩的军队”中的一部分,逐渐变成“洛伦·都灵的军队”。
而这支军队,将会成为维护公爵权威的最后凭仗。
洛伦…这是在将他的凭仗交给自己。
“洛伦大人,我……”
“你最好不要先抢着答应,因为这会是个苦差事。”洛伦轻笑一声,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拜恩人也不是萨克兰人,光靠拳头是没办法让他们服气的。”
“况且他们眼下只是一群普通的方阵步兵,我要你的做是将他们训练成一支真正的精锐——不仅仅是重长枪,大剑,乃至双手剑术和投射武器,他们都要学会!”
“我需要的不是一群重装骑士,也不是帝国的军团士兵……”
说到这儿的时候,洛伦突然犹豫了一下。
算了,反正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说,路斯恩早晚也会明白的……
“我要你训练的,是一群能够和食人魔、巨怪、冰原狼人乃至更可怕的怪物正面厮杀,依旧不落下风的精锐!”
洛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眼下的条件暂时还比较简陋,但我会尽快调配更多资源,尤其是有过和怪物战斗经验的人给你。”
“这些人,他们要能用长矛与食人魔作战,要能用大剑与巨怪搏斗,用战戟与狼人对峙;他们的战斗方式决不能局限于正常的手段,任何力量——哪怕是各种炼金药剂,乃至魔咒,都要变成他们战斗的工具!”
洛伦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平淡的话语却让路斯恩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乃至最后不得不屏住呼吸。
话音散去很久,一阵精神恍惚的灰瞳少年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厉害。
“洛、洛伦大人您…您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路斯恩吞咽着口水,喘息着开口道:“训练一群专门和怪物作战的士兵…我没有听错吧?”
“我真心希望是自己错了。”看着对方的表情,洛伦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表情却依旧决然:
“但宁可是我错了,也不能没有丝毫准备——以前是我没有能力,更没有这些意识…但等到不得不面对这些敌人的时候,我们不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洛伦自己的亲身经历;
古木森林之战,他甚至比精灵们还清楚那场胜利来的多么“虚假”…只要食人魔们再次集结起来,倾巢而出,就能推平整个大树墙,将所有的精灵屠戮一空;
在北方,帝国每一次抵御魔物大军的战斗都是无比的惨烈,而那些所谓的“魔物”根本连生物都不算,只是被邪神捏造出来的玩偶而已;
而原本萨克兰帝国抵御邪神和魔物们的“中流砥柱”——仗剑传教的誓言骑士们,数量却因为漫长的和平岁月锐减到了一个极低的数字。
其中的主力“誓言之剑”,到了如今更是只剩下护卫骑士一个;而他们却又多了一个对教会乃至帝国都知根知底的敌人…法内西斯。
不论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都一定会超乎自己的想象。
“我明白了!”
就当洛伦还在分神的时候,路斯恩突然抬起头来,认真的开口道:“我会带好他们的。”
“我会保证他们能够成为最合格的猎魔人,同时对您保持绝对的忠诚!”
听到他这么说,洛伦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猎魔人?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难免会勾起洛伦上辈子的某些“中二时期”的记忆。
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来一套青草试炼,一柄钢剑一柄银剑,钢剑斩恶人,银剑诛妖邪?
话又说回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配合自己的魔法阵,守夜人的高等魔咒,炼金学的药剂和符文……
也许,自己真的能开创一个“猎魔人时代”?
第六十一章 暗影的召唤(上)
滚滚黑烟,遮天蔽日。
大波伊领的某处草原上,一场突兀的战斗正在迎来它的终末。
战鼓般擂响的铁骑声中,厮杀与怒吼的声响正在变得越来越零散稀疏,剩下的只有惨叫和濒死的哀嚎声还在此起彼伏,接连作响。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场半人马与波伊人之间的骑兵对决,就以骠骑兵的全面覆灭宣告了终结,溃败四散的马背民们,迅速将这场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面对数倍,乃至数十倍汹涌如潮水般的敌人,即便波伊骠骑们再如何骁勇善战,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有的在冲锋时被半人马投枪命中了面门,惨死于马蹄下;有的冲入敌阵,还未来得及挥刀劈斩就被无数战矛贯穿躯干……更多的则是在一轮冲锋过后,只剩下坐骑还挺立在战场上,人早已无影无踪。
弥漫着哀嚎声的战场上,随着骑兵们的溃败引发了一场逃亡,聚落的撤退和营帐已经变成了大草原上的一片火海;嗜血的半人马武士们,则在遍布尸骨和鲜血的战场上来回冲杀,寻找着自己下一个猎物。
溃败下来的波伊骠骑们在草原上重新列阵,用血肉之躯去挡住半人马的兵锋——逃难的人群当中有他们的妻子、父母、孩子,哪怕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亲人,他们也必须挺身而出。
然而当他们转过身来的时候,两翼的半人马武士却绕开了正面,迎接他们的并非想象中嗜血如狂的半人马武士。
而是整排整排,能够在草原上拖拽行走的小型弩炮。
带着决死的呐喊声,主动留下为聚落断后的波伊骠骑兵挥舞着马刀和长矛,朝着半人马的投射武器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弩炮前,冷漠的半人马武士举起战矛,用力挥下;
下一秒,骇人的巨响震颤着整片大地!
身躯的破碎声,武器的折断声,死亡前的哀嚎,鲜血喷涌的暗红……咆哮冲锋的波伊骠骑兵们,就在无数的巨响和烟尘笼罩之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一次、两次、三次…就在沉重,无情的轰鸣声中,两公尺长,淬火的铸铁重型弩箭,接连不断将他们的血肉之躯撕得粉碎。
战马、弯刀、长矛、铁甲、咆哮、血勇……被波伊人引以为傲的一切,犹如投入大海的石子般,无声无息的倒在了血浆泼洒的战场上。
待到轰鸣声停歇,只剩下一片铺满战场的尸骨。
而四散奔逃的马背民们,也同样没能躲开半人马武士们的两翼夹击;被血腥刺激的半人马们犹如发了狂的野兽般,狂呼呐喊的扑进了逃散的队伍当中,肆意的冲杀。
腥风血雨之间的草原战场,迅速从狩猎场“蜕化”成了屠宰场;在一双双绝望而且麻木的眼神当中,蹂躏着最后残存的马背民们。
伴随着最后零星散落的厮杀声和补刀,夹杂着妇孺们的惨叫和哀嚎,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战斗的乐章戛然而止。
烟尘弥漫的战场上,伴随着最后一声哀嚎和被无数铁骑踏做血肉的尸骨,一个不大不小的波伊马背民聚落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除了冤魂和血肉,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就在战场的远处,一面用兽皮制成的旗帜下,面无表情的查卡尔正一边倾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兴奋嗜血的喊叫,一边打量着那一排排的弩炮,眼神中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如果说他在千帐城之战得到的经验是什么,那就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玩具。
当这些“玩具”只有一个两个的时候,算不得什么;但当它们的数量变得成百上千,被集中起来并且能够百发百中的时候,却能让任何一支半人马大军伤亡惨重,乃至闻风丧胆。
一万五千人的两脚人援军,甚至不需要渡河进攻,竟然就能凭借它们将数万四蹄人勇士拦在千帐城的城门外不得寸进。
只要数量够多,只要有充足的弹药,它就能在百步之外消灭一切军队,乃至将勇士们之间的厮杀,变成一场互相“抛球”的残忍游戏。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查卡尔不是弩炮手,更不是什么“投射武器专家”,但他依旧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两脚人和小矮子们发明的“玩具”,正在慢慢改变千百年来的战争规则。
还好…至少眼下的世界,眼前的大绿海依旧是四蹄人勇士的天下;至少现在,他们的“玩具”还没有强大到真的可以扭转规则的地步。
而在他们真正强大起来之前,高贵的四蹄人就会统治整个大绿海,乃至大绿海以外的世界!
就在查卡尔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挥舞着旗帜的半人马自远处狂奔而来;查卡尔回首望去,目光一凝。
那面旗帜是瀚空部落的旗帜…四蹄人大可汗的旗帜。
“向您致敬,查卡尔旗主!”
虽然话说的很谦卑,但这个半人马武士却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反而微微昂首:“奉大可汗之命,你们赤炎旗即刻开始收拢部众,召集武士,三天之内必须到王帐集结,听候发落!”
“为什么?”听到这个命令,查卡尔一下子愣住了:“我们才刚刚占领半个大绿海,各处的两脚人聚落还没有扫荡完毕,还不是出征的时候吧?”
“这是大可汗的命令,没有为什么!”
半人马武士目光傲慢,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意:“两脚人的大首领瓦尔纳已经集结大军,誓师夺回大绿海的草场,眼下十万两脚人已经越过千帐城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抛弃了白浪旗又在千帐城下惨败,没有半点功劳的败军之将,居然敢问为什么?”
“承蒙大可汗看的赤炎旗和你查卡尔,才愿意给你再次领兵的机会,还不感激涕零的前往王帐,为大可汗效死?!”
从头到尾,被唾腥扇脸的查卡尔默不吭声,一言不发。
随着这个半人马武士的话音落下,查卡尔身旁的侍卫们纷纷露出了恼怒的表情,紧绷着脸围在他身旁。
而那个半人马武士面对着这些“不善的眼神”,依旧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反而更加倨傲几分。
两侧上了年纪的赤炎旗侍卫们不像年轻的半人马那么血气方刚,却也已经偷偷按住了投枪,还有几个将目光瞥向了旁边的弩炮。
当众杀死大可汗的使者,乃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但如果他是“不小心”被逃命的两脚人干掉的,那就怪不得谁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请转达大可汗…赤炎旗领命。”
深吸一口气,强咬着牙关的查卡尔开口道:“但我们不会去王帐,而是直接前往战场——既然大可汗愿意给我领兵的权力,那至少请允许我们赤炎旗自己决定该怎么打。”
突如其来的集结命令,让查卡尔感到分外的诡异——但不论大可汗想要干什么,只要自己还能保住麾下的部众,就依旧有谈判的本钱。
返回王帐,就是要凭对方发落了。
半人马武士倨傲的摇摇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这是大可汗的命令…你想要什么,都尽管去和大可汗商量。”
“您是大可汗的使者,在这里就代表了大可汗的意志。”查卡尔竭力争辩道:“难道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
“三天之内,到王帐候命!”半人马武士重复道:“否则,赤炎旗就是叛贼!”
“五天行不行,收拢部众也要时间的。”
“三天!”
“四天,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三天!”
“……”
查卡尔默默的看着对方,身后的侍卫已经是杀气腾腾。
下一秒,他谦卑的低下了头:
“赤炎旗…领命!”
听到这句话,半人马武士便转身离开。
却因此没有看到查卡尔夹杂着恐惧和愤怒,乃至扭曲到极致的表情!
第六十二章 暗影的召唤(下)
对萨克兰帝国而言,波伊和广袤无垠的大绿海就是东方;
但半人马…亦或者四蹄人更清楚,在大绿海的东方,还有一片荒芜到遍地是沙土、丘陵和常年被冰雪覆盖的灰白色土地。
荒原…或者按照萨克兰帝国的命名,便是半人马戈壁…越过这里继续向东,便是一片只有黄沙与风暴的世界。
血日西垂,当赤炎旗的半人马们历经三天的长途跋涉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看着身后默默停下来的部众,面无表情的查卡尔抬起头,望向远处那条分割了“绿色”与“灰色”的边界线。
一座庞大的“城市”;
不,那不是“城市”,那是一个王国;
一座由无数帐篷,四轮车,四蹄人…漫山遍野,数不胜数的身影围绕着一座巨大无比的“金帐”共同组成的,“移动”中的王国。
那是四蹄人的“王帐”。
孤寂空旷的荒野中,营帐与车轮的颜色与晦暗的砂砾看不出半点区别;如果不是天空中飘荡的炊烟,如果不是移动中时发生的轰鸣,如果不是已经能看到的,四蹄人武士们来来往往的身影……
这个巨大的王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在大地上缓慢蠕动的怪物。
或者说这便是半人马部落的本质——依靠吞噬一切生灵的血肉,用杀戮倾泻着全身上下的**,盘踞在荒野中渴望着肥沃富饶的领地,便是整个半人马部落的终极目标。
查卡尔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长矛。
只有一点他能肯定,那就是将他召回王帐绝不只是为了“阵前效力”而已;从传令者那强硬的口吻中,查卡尔能感觉到阴谋的味道。
要赌一把吗?
虽然经历了千帐城惨败,让赤炎旗凶名受损;但他的部众却没有伤到元气,并且有白浪旗的逃命加入,实力甚至还比之前更强了几分。
就算大可汗察觉到自己想推翻他,有“上四旗”之一的赤炎旗在自己身后,他也不敢轻易动手。
带着十分忐忑不安的心情,查卡尔深深叹了口气,便朝着王帐的方向而去。
……………………………………………………
“高贵伟大的四蹄人大可汗,您谦卑的仆人,赤炎旗的查卡尔的领命归来!”
光线黯淡的营帐内,查卡尔一边用前蹄下跪,谦卑的将头地下;一边偷偷的瞥向眼前老朽不堪的大可汗,还有那一个个躲在暗处身影。
“奉您的命令,我已经统帅赤炎旗四万之众自大绿海归来,沿途十万两脚人的鬼魂,无不匍匐在地,高呼我大可汗的威名!”
查卡尔毕恭毕敬的话语声在大帐之中回荡,死寂的气氛也愈发显得诡异无比。
借着眼角的余光,阴影中查卡尔看到了六个身影——不仅是自己,除了巴塞耶之外的五个旗主,居然全都回来了。
将所有的兵力都撤出大绿海,这是要将刚占领的底盘都拱手相让吗?
至于第六个身影…那是个两脚人。
查卡尔知道他,或者说没有哪个四蹄人不知道他的——正是这个自称“使徒”的两脚人,从矮人那边为四蹄人弄来了铁甲还有各种钢铁武器,弩炮乃至投石机。
不仅如此,这个两脚人还掌握着十分可怕的“法术”;和他相比,四蹄人萨满们的那点儿戏法简直就和笑话没什么分别。
正是依靠他的力量,在万里无云的晴天突降暴雨,才让四蹄人仅用一战就彻底击溃了两脚人首领瓦尔纳和他的孙子。
这个两脚人,也由此成为了四蹄人的新任“大萨满”,也是大可汗最宠赖的亲信。
“查卡尔,你做的很好。”半人马大可汗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让查卡尔连忙把头低得更深了几分:
“我要奖励你。”
“您不用。”查卡尔连忙开口道:“卑微的查卡尔只是大可汗的仆人,绝不敢……”
“我要你统帅四蹄人的大军,除去白浪旗之外七个旗全部的精锐,再一次打败两脚人大首领拉斯洛·瓦尔纳!”
大可汗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冷漠而麻木的话语声继续响起:“我要让两脚人的鲜血洒满大地,让来年水草丰茂的大绿海,成为四蹄人的草场。”
“我…要你杀光所有的两脚人!”
沉重的话音落下,死寂一片的营帐中,查卡尔皱紧了眉头。
既然要杀光所有的两脚人,那干嘛还要把自己撤回来?
更何况大绿海的两脚人千千万,怎么可能杀的光…而且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抓起来,变成为四蹄人效劳的奴隶?
当然,查卡尔是绝对不敢当着大可汗的面这么说的。
“恕我直言,尊贵的大可汗……”咽了咽唾沫,查卡尔十分艰难的开口道:“如果真的要杀光所有的两脚人,我们反而不应该这么快就与瓦尔纳展开决战。”
“他每到大绿海一日,就会有更多分散在草原上的两脚人去投靠他;等到他聚集了所有还活着的两脚人,我们再将他们屠戮殆尽,难道不是更好?”
这番话查卡尔想了很久,说的滴水不漏,十分自得。
“查卡尔…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万万不敢——!!!!”
极度不安的查卡尔紧张的连忙跪下,瞪大了眼睛甚至都不敢呼吸,头沉在了地上:
“您卑微的仆人和赤炎旗,只是想为四蹄人的崛起尽一份绵薄之力!况且眼下瓦尔纳还在朝王帐进军,并不需要我们即刻动身,前往迎战!”
“反倒是另一支两脚人军队,在南方那个魔鬼的后裔,都灵的统领下已经深入大绿海,全歼白浪旗残部的同时还占据了荒丘营地!”
查卡尔忙不迭的开口道,甚至都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如果要保障击溃瓦尔纳的军队,首先就要歼灭都灵的这支援军——否则若是他偷袭我们的后方,将直接威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补给线!”
“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敌人。”
突兀的话语声突然插入进来。
查卡尔诧异的微微挑起眼眸,阴影中的两脚人站在了他面前,正好挡住了大可汗的身影:
“你只要率领军队,击败拉斯洛·瓦尔纳就够了,明白吗?”
“洛伦·都灵…他是我的敌人。”
查卡尔皱着眉头,眼神中泛起了困惑。
印象中大可汗还从未让谁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开口,更没有谁敢挡在他面前…这位“使徒”大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举动让大可汗如此亲赖于他?
“尊贵的大萨满,‘使徒’阁下,您可能对洛伦·都灵这个…‘人’很了解,但未必清楚他在战场上的谋略。”
疑惑的查卡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和他交战两次,虽然都未能取胜但却已经摸清了他的战术——洛伦·都灵,他是个非常难缠的敌人,任何的不小心都会……”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爬虫?”
那个冰冷的声音变得不耐烦了:“带着那些愚昧不堪的蛮夷禽兽们,尽你们所能的给我杀光波伊的骑兵——洛伦·都灵,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懂吗?!”
“你?!”
听到这里,惊怒的查卡尔猛然一震:“你这个该死的两脚人,怎么敢……”
他没有说完。
因为当查卡尔暴起的那一刻,惊愕的发现营帐内居然还是一片死寂——周围的大可汗和各个旗主们,居然连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你、你们,诸位,大可汗……”
猛地回首,查卡尔看到营帐内所有的旗主们和大可汗,都是一张冷漠到麻木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他们的眼睛,都是瞳白不分的黑色。
第六十三章 你渴望力量吗(上)
“你、你们,诸位……”
惊恐让查卡尔的表情扭曲到了极致,看着表情麻木冷漠,犹如木偶雕塑般的半人马大可汗和旗主们,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下一秒,“惊慌失措”的查卡尔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兜帽下,“使徒”微微蹙眉,诧异的同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只见他挥挥手,两侧的“半人马旗主”们便蜂拥而上,僵硬的犹如不会言语的机械般,拔出各自的武器,从两侧袭向想要逃跑的查卡尔。
糟了!
“噗——!”
冰冷的枪尖从前蹄的后侧划过,强忍着肌腱被撕裂的痛楚,咬紧牙关的查卡尔依旧不顾一切的朝外狂奔,同时用手中的长枪逼退身侧袭来的旗主们。
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查卡尔早就知道这次觐见没那么简单,已经有赤炎旗的亲信被安排在帐外;只要自己逃出去,就……
“还有周转的余地……”
冰冷的话语声从背后传来,惊恐万分的查卡尔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他…这个两脚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查卡尔只来得及想到这些…强烈的冲击力突然从背后袭来,剧烈的痛感仿佛直接贯穿了他的脊背和胸腔,像是直接掏出了他的心脏。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着,剧痛让查卡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五柄长枪同时贯穿了他的臂肘和腹腔,架住了他的咽喉。
一声轰响,查卡尔被旗主们用战矛和长柄斧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砰——!”
两个血淋淋的脑袋被扔进了营帐,查卡尔震惊的抬起了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个表情狰狞,血迹斑斑的头颅…那是他提前安排,混入王帐的侍卫。
怎么会?!
“惊讶吗?”
淡然的话语声,一袭黑袍的“使徒”走来,在查卡尔的面前微微半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表情已经惊恐到极致的赤炎旗旗主:
“你应该惊讶,爬虫。”
被按在地上的查卡尔颤栗着抬起头,目光恍惚不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两脚人……”查卡尔的声音在发抖:“你、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十分玩味的打量着他…感受着那冰冷的目光,毛骨悚然的查卡尔甚至有种自己被扒皮抽筋,四分五裂的错觉。
“你不是个普通的半人马,你很特殊…这种特殊给了你普通的半人马不可能拥有的智慧和狡猾——最主要的,改变了你的‘构成’。”
“你的母亲,是个人类女人。”
惊恐的表情凝固在了查卡尔的脸上。
他…他为什么会知道?!
“这种例子万中无一,乃至千万无一;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让你从一个受到虚空影响的突变生物转化为犹如‘异能者’般的存在。”使徒沉声道:
“你一直都在掩饰,不让任何人察觉;但实际上你一直在尝试着掌握这种‘特殊的力量’——否则一个奴隶女人的后代,怎么成为的半人马赤炎旗的旗主呢?”
“否则你是如何让你的部众对你如此的死心塌地,是如何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到半人马大可汗的身边?”
“当我说话的时候,你都在用这种近乎于‘暗示’的法术控制我的思维…很有趣。”
目瞪口呆的查卡尔,脑海中最后一丝的理智也被恐惧所侵蚀。
“你…到底是谁?”
赤炎旗的旗主,五万部众的首领,脆弱的像是受了惊的幼兽。
“查卡尔,我能决定你的命运。”使徒冷漠的开口道:
“我是你的主人。”
命运?
又惊又俱的查卡尔颤栗的抬起头,兜帽下漆黑的阴影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依旧能感受到那双冰冷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
如果说之前还有所疑虑的话,眼下的他几乎不敢否认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操控天气的法术,还能在所有人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操控了大可汗和所有的旗主…这个两脚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将整个四蹄人氏族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所掌握的力量…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存在的力量!
恍惚之间,被剧痛刺激的查卡尔大脑空白,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场战争…真的是四蹄人的崛起之战吗?
崛起的四蹄人氏族,来自矮人的援助,两脚人大首领的惨败……都只是“上天注定”的巧合吗?
还是说,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很好的表情,非常好。”
使徒再次弯下腰,继续靠近惊魂未定的查卡尔:“爬虫,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不…是比很多人类还要出色;冷静、坚韧、执着、最重要的…野心勃勃,你的灵魂深处存在着某种饥渴的,择人而噬的怪物;
哪怕再怎么掩饰,再怎么故作谦卑,那种饥渴都是无法掩盖的,何况你本就是个怪物;
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足够宽广的眼光;
假若给你机会,也许终有一日,你的确有可能成为半人马的大可汗,大绿海的统治者吧?”
“告诉我,查卡尔。”
那个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个字都令查卡尔浑身颤栗,毛骨悚然:
“你渴望力量吗?”
那个瞬间,赤炎旗的旗主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恐:
“力、力量?”
“没错,超越这个身体的局限,乃至超越这个世界局限的力量——成为掌握一切生死,能够随意将敌人撕成碎片的力量,成为半人马的可汗,大绿海的王。”
看着他的眼睛,使徒用充满了诱惑的话语说道:“凭你的资质,你能获得的力量将远远超越所有的半人马和人类,你会成为绝无仅有的存在。”
“向我效忠,宣誓臣服于我,我保证你…将实现你全部的野心和愿望。”
那个冰冷的声音如此说道。
查卡尔抽动着喉咙,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方没有欺骗自己,或者说根本没必要欺骗自己;只要他想,捏死自己不比捏死个两脚人困难多少;
甚至就连自己能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对方觉得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自己得活着…无论如何,只要还活着就行…哪怕苟延残喘,也绝对比死了要强。
犹豫了片刻,查卡尔决定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告诉我,查卡尔……”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冷漠到听不出一丝感情:
“你想要成为半人马的大可汗,成为所有半人马的主人吗?
你想统治整个大绿海,将你的敌人们斩尽杀绝吗?
你想获得超越凡俗,乃至神灵般的力量?
亦或者…你想获得永远不会**,衰朽,甚至是不老不死的身躯,成为被世世代代的四蹄人,两脚人所恭奉,畏惧着的王,高悬于穹顶之上吗?”
犹如呢喃祷告般的轻语声,却像利刃般一次次贯穿了查卡尔的胸膛。
每说一句,他的眼睛猩红一分,被撕裂的血肉便更加疼痛难忍,胸腔里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让浑身上下热血翻滚,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使徒”——法内西斯缓缓起身,轻蔑的目光俯视着趴在地上,急剧喘息着的蝼蚁。
只要你的想法和目的被人所知,那就必须对其言听计从…这老套的把戏在任何时代,都对贪婪者永远有效。
“告诉我,查卡尔……”
法内西斯再次开口,将一瓶圣血药剂放在了垂死挣扎的查卡尔面前;精致的水晶瓶倒映着药剂那诡异而又璀璨的颜色,令他双目失神,彻底迷醉其中。
“你渴望力量吗?”
第六十四章 你渴望力量吗(下)
“我们,是骄傲的四蹄人!
我们,才是大绿海真正的主人!”
看着围绕在王帐台下无数的四蹄人,冷漠以至于麻木的查卡尔,声音却浑厚到足以让所有的部众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承受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屈辱,从先祖发源的故土被赶到了这片荒芜的戈壁,在死亡,饥饿,严寒和酷暑的折磨下苟且偷生;
千百年了,这份千百年的屈辱,已经让许多勇敢高贵的四蹄人忘记了,我们的先祖们也曾在大绿海的草原上放牧牛羊,豢养骏马,用奶酪和鲜肉哺育我们的子孙;
是谁让我们忘记了?
是谁抢走了我们的草场,抢走了我们的牛羊,骏马,抢走了属于我们先祖的记忆,然后再宣称那骏马、牛羊和草场都是他们的?
是两脚人…他们带着青铜与钢铁锻造的武器来了,穿着铁环和兽皮编制的衣服来了;他们骑上了我们的骏马,享用着我们的奶酪和鲜肉……
然后将战斧和长矛、弯刀和利剑对准了我们…用四蹄人的血肉,孕育了更肥沃的草场,滋补了一个又一个河流。
我们知道吗?
不!我们早就忘了!
如果我们还记得,千帐城就不会在大绿海上拔地而起;如果我们还记得,就不会让这千百年前的大绿海都被两脚人们死死占据着;
一代又一代四蹄人的勇士们,居然就满足于劫掠两脚人的财富,用抢来的东西而沾沾自喜,觉得这些东西是战利品,是他们的光荣?
那是光荣吗?
那是耻辱!我们居然把这么多好东西让给了两脚人,还不以为然?!
为什么,因为我们早就忘了……”
……………………………………………
“啊啊啊啊啊——!!!!”
光线暗淡的营帐内,趴倒在地的查卡尔撕心裂肺的惨叫着,魁梧的身体剧烈而不自然的颤栗着,身体上的每一条血管仿佛都活过来了一样,暴露在皮肤之上。
冷眼旁观的法内西斯打量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瞥向了被摔得粉碎的药剂瓶,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弧度。
“一切力量,都是有代价的。”随着法内西斯的话语,倒在地上的查卡尔筋肉都开始剧烈的痉挛,抽搐:
“你该庆幸…因为你肮脏的半人马之血,可以保证你不至于再度突变;而源自人类的部分,又能让你的意识承受住这种冲击,而不是立刻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
低沉的嘶吼从查卡尔的喉咙里发出,犹如沸腾的锅炉冒出的水泡;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已经被彻底蒸发成了水雾,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扭曲自己的肌肉和骨头。
咽喉被遏住,筋肉被撕裂,血浆蒸发,躯干和骨头被一寸一寸的砸断,变成碎末;
但这甚至还不是最极致的痛苦。
恍惚之间,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撕扯着自己的意识,仿佛要将他投入旋涡之中;
查卡尔能清晰的认识到,一旦被其彻底撕裂,自己就再也爬不出来了…最好的下场,恐怕也就是变成与其他旗主们,还有大可汗一模一样的傀儡。
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是他曾经接触过,但如今才真正意识到其有多么恐惧的力量;
那是…虚空的力量。
看不到,摸不到,嗅不到…却莫名的感到惊慌,恐惧,作呕。
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对这种力量产生厌恶和排斥。
“查卡尔,你不是唯一一个得到这种圣血药剂的。”
法内西斯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的大可汗,那些半人马首领们…他们每个都得到了这样一次机会。”
“我告诉他们,这是能够获得永生不老的机会,他们相信了,因为我所说的并非谎言;只是…我没有告诉他们代价和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然后,他们都失败了,被虚空的力量彻底侵蚀粉碎了意识,成了最最纯粹的行尸走肉。”
“如果你失败了,会变成什么样呢?”
“是和你肮脏卑贱的同类一样,变成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亦或是与人类没什么不同,成为彻彻底底的怪物?”
慢慢踱着步子,法内西斯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玩味:“让我们玩一个名为‘赌博’的游戏吧,猜猜看你最后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倒在地上的查卡尔还在剧烈的抽搐着,双眼已经开始翻白,嘴角满是呕吐物和血沫。
“如果这是你命运的最后一刻,你会落到一个怎样凄惨可悲的下场…爬虫?”
“你们说呢,诸位行尸走肉们?”
营帐内一片死寂,半人马的大可汗和旗主们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会失败……”
濒死的查卡尔话语声中透着奄奄一息的意味,双瞳颤栗,下颚抽搐:“我,不会倒在这里。”
“我,查卡尔,是…大绿海的大可汗!”
法内西斯微微蹙眉,俯视着那张扭曲的脸:“你就是个爬虫。”
“我是……”
“你什么都不是。”
“我……”
“你什么都不是。”法内西斯目光一凝:
“你…什么都不是。”
“我是查卡尔——!!!!”
暴怒的吼声,从查卡尔的喉咙当中炸响。
剧烈的喘息着,逐渐缓过神来。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不,是整个世界在自己的眼中都变得不一样了;查卡尔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头,每一根骨头乃至血管,触感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你…是什么?”
冰冷的话语声透着轻蔑,在耳畔响起。
查卡尔猛然一惊,颤栗的抬起头,还没等看到那双眼睛便惊慌失措的重新低了下去,震惊的颤栗着。
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向他发出最强烈的警告,抬起头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艰难的蹒跚跪下,惊惶不安的查卡尔用最最谦卑,最最恭敬的方式匍匐在法内西斯的面前,喉咙不停的抽动。
…………………………………………
“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
今天,是所有高贵伟大的四蹄人,重新回忆起他们先祖的日子;
我们的后代,我们的子孙将永远铭记着这一天,在千百年后四蹄人终于离开了这片荒芜的土地,踏上了重返家乡的道路!
这一天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如果再继续等待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终有一日,高贵的四蹄人会沦落到什么样的地步;
因此,我们不再等待!
卑贱的两脚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还不知道等待在他们眼前的,将会是什么;
那……将会是四蹄人千百年来的怒火,还有重返家园的决心!
我们,将杀光所有肆虐在大绿海的两脚人,让他们为千百年来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先祖的痛楚;
我们,将会和他们的先祖们一样,用两脚人的血肉,来滋补养育广阔无垠的大绿海,让这片草原的草场来年水土丰茂;
我,查卡尔!赤炎旗之主,四蹄人的大可汗在此郑重宣布,伟大而高贵的四蹄人,将重返祖先之土;
我们,才是大绿海的王——!”
话音落下,冷漠而麻木的查卡尔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战旗。
就在此时此刻,王帐台下漫山遍野的半人马部众们,已经彻底沦为了一片狂欢的海洋;他们涨红了脸挺直了脖子,嗜血的眼瞳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狂热。
他们泣不成声,欢呼雀跃,疯狂的呐喊着查卡尔的名字。
踏上了西征大绿海之路!
第六十五章 进军的时刻(上)
“这是个什么东西,新武器吗?”
萨莉卡·约拿把玩着桌上的一封卷轴,好奇的大眼睛的一眨一眨的打量着上面诡异的符号。
通常她是不会靠近炼金术师们的营区的;波伊人虽然不像拜恩人那般对巫师不感冒,但大都也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当拜恩的公爵也是一位巫师,并且一连好几天都和她的“小天使”艾茵一起“泡在”炼金术师营区的时候,萨莉卡就“难免”感到嫉妒了。
“算是吧,但现在还处于试验阶段。”洛伦很勉强的随口应付两句:“这是一种符文…方法得当的话,可以产生很大的威力,就像引火剂那样。”
“符文?”
“呃…你可以理解为纹身,刺青或者某种具有魔法力量的文字——方法用对了就会很厉害,但我现在还没找到正确的方法。”
“这么厉害啊?”
萨莉卡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下一秒就陡然反应过来,眉头紧皱:“等等…你不是在随便糊弄我吧?”
“当然不是,这是方便理解的表达,属于语言艺术的一种。”内心烦闷到极点的黑发巫师面不改色的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虽然人们通常将巫师归为一类,但实际上我们当中存在着很多的类别,此种最主要的几大类中,就有咒术学和炼金学两种;
而两个学科虽然几乎完全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古代符文’。
不同的地方在于,炼金术师们追求第三者的运用,而施法者将符文篆刻在意识之中,形成名为‘魔法’的力量。
而我所实验的,是能否将咒术学的魔咒运用于炼金学的符文篆刻上——让魔咒变成一种真实存在的‘道具’,借由第三者的存在最直接的发挥效力…嗯,基本上就是这样。”
话音落下,自言自语的洛伦还忍不住点点头…这么麻烦的实验自己用两三句话就总结完了,看来最近口才水平有所上涨。
但他这种“自我满足”式的得意,显然不是萨莉卡一个草原少女能够“欣赏”的。
“讲完啦?”
“讲完了。”洛伦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我说了什么,你知道了吧?”
“一半吧。”萨莉卡抱着肩膀,表情很古怪。
“哦……”洛伦眼前一亮,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情:“哪一半?”
“你,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啥。”
“嗯,这当然,然后呢?”
“我不知道。”
“……”洛伦花了半分钟,才明白她的意思。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洛伦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对于这种“只知道喝酒和骑马砍人”,“淳朴”的草原少女,只有用最直接的“现场试验”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在洛伦用一个“都灵之火”轰飞了一个木靶之后,懵懵懂懂,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的萨莉卡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同看向黑发巫师的目光也变得分外“友善”了许多。
她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原理,但也能察觉到如果将它成建制的装备给波伊骠骑,将会起到何等震撼的改变!
对于灵活机动,擅长突袭的波伊骑兵而言最缺乏的就是正面的破坏性和冲击力,面对成建制的重装步兵十分乏力。
但要有了这东西,一切坚固的阵线都将瞬间被撕成碎片;失去阵型和惊慌失措的重步兵,将会变成波伊人刀下任意宰割的肥肉!
但还没等她开口,洛伦就直接泼了盆冷水。
“为什么不行?!”
“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是成本。”洛伦皱着眉头:“制作这一个的花费快接近三十瓶引火剂了,威力还不足我刚刚那一下的三十分之一,连低阶魔咒的水平都没有!”
这也是洛伦最头痛的地方…将魔咒运用于实物的技术几年前就在埃博登出现了,但到现在依旧没能普及,只出现了不少效果低劣的奢侈品。
而因为高阶施法者在巫师世界长年稀有的窘况,和在帝国几乎沦为“变戏法的”社会地位,九芒星巫师塔也对推动技术革新没什么动力,让他和艾茵只能独自摸索。
显然只有他们两个人,效率绝对比不上有着完整研究体系的巫师塔。
这个世界上所有在攻克技术难关之前,强行拼凑出来的东西只能是效率低下的“怪胎”——而像这种“魔法卷轴”级别的技术,已经不是一个或者几个巫师能够研究出来的东西了。
天才如艾茵·兰德的炼金术师,或许能对现有的技术进行大幅度改良;但想靠她一个人完成一个全新体系的巅峰产物…那是连艾萨克都没能完成的壮举。
洛伦最初的目的,是用这种东西来武装自己的“公爵卫队”,让他们拥有能够快速对怪物造成杀伤的武器,又不用大规模培养施法者。
但现在这“卷轴”的威力还不如一瓶引火剂…小个子巫师提出的解决办法,是直接在卫队士兵们的身体上篆刻符文,借用魔杖的原理“改造”他们的一部分身体。
但这种举动风险极高,片刻差池就会让士兵变成被虚空扭曲的怪物;且不说教会绝不会容忍这种“魔鬼的举动”,在没有巫师塔那样学院级巫师组织的协助下,成功率同样很低。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这样?要么容忍高达十分之一的死亡率,要么开办一个专门培养“战斗施法者”的学院,成批量的训练堪比守夜人,更擅长正面战斗的猎魔人?
呃…印象中那个“传奇”的猎魔人,好像就是从学院里培训出来的;所以自己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那到时候这个学院该叫什么名字?
狼学院?凯尔莫罕?
就在洛伦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好奇的萨莉卡随手拿过卷轴,在手里把玩掂量着:“我说…这东西能不能给我弄个几打儿?”
“几打?”洛伦强再次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手里的那个就是目前为止唯一成功的一个——在彻底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我也不会再弄第二个了!”
“切,瞧你小气的样子,还是拜恩公爵呢!”
虽然这么说,但听到那个价格的时候萨莉卡还是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波伊从来不是什么特别富庶的公国,能够光凭各领地的贸易余额供养一个巫师协会,也只有拜恩可以办得到了。
“公爵,这是拉斯洛·瓦尔纳大公的情报。”
伴随着走来的身影,艾克特严肃的话语声打断了刚刚还在吵闹的二人,不服气的萨莉卡则偷偷的趁机将那封卷轴藏在了怀里。
“两天前,瓦尔纳大公的军队已经正式进入了大波伊的领地,十万骠骑兵彻底扫荡了几处主要草场,并且一路向东进军。”艾克特沉声道:
“大公也命人送来信笺,请求您趁这个机会尽快阻截半人马大军的补给线,创造条件,逼半人马与他展开决战。”
“请求…差不多是命令了吧?”洛伦摇摇头,轻笑中还带着些无奈,他可不觉得对方会放过可以命令自己的机会:
“不过也多谢他…十万骠骑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迫使半人马不得不集结大军,才让我们可以在荒丘安心驻扎修养。”
“不,并非如此。”艾克特突然道。
“嗯?”
“在扫荡草场的过程中,瓦尔纳大公的军队没有发现任何半人马集结的迹象,甚至…甚至连一个游荡的半人马武士都没有察觉到,他们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说什么?!”
第六十六章 进军的时刻(下)
伴随着盛夏过后秋季,酷煞的寒风已经提前横扫了整个大绿海。
在完成了千帐城的集结之后,倚靠大波伊领马背民们的迁徙,加上来自小波伊领的直辖军,拉斯洛·瓦尔纳大公成功集结了精锐骠骑十万,沿着大绿海古老的草场与河道,浩浩荡荡的向被半人马占领的大波伊领开始了一场规模庞大的进军。
此外,为了不让这一次的进军重蹈覆辙,更为了一鼓作气彻底将半人马斩尽杀绝,逐回半人马戈壁,瓦尔纳公爵特地将赛特·布拉哈伯爵重新派往小波伊领,动员当地的封臣。
已经连续担任了三个世代大公的瓦尔纳家族,本身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大波伊领的约拿;全面动员之下,至少能再征召十万马背民参战。
短短一周之内,十万骠骑已经兵分三路,先后扫荡了大波伊领内的重要草场,并吸引了更多在之前战斗中被打散的游牧聚落加入,补充了后勤的同时,军队也在更进一步壮大。
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如此庞大的军队,在扩张了瓦尔纳大公此次进军的声势之外,也并非全部都是好事。
首先一个就是军队的管理——除了直辖四万骠骑之外,瓦尔纳大公的军队中多是大波伊领的马背民,并不完全服从这位波伊大公的命令;
拉斯洛·瓦尔纳能做的,也就是按照围猎的方式将他们分成几个部分来管理;这也是波伊人的习俗,狩猎就是打仗,打仗就是狩猎。
此外,虽然有千帐城和拜恩提供的补给线,波伊人又有随军放牧的习俗,但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水源永远是稀缺的。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战争有“分进合击”的规则;因为不这么干,数量庞大的军队就有被渴死饿死,乃至因为密集简陋的生活条件,有了爆发瘟疫的风险。
当然,这一切问题对瓦尔纳大公而言都只是小问题,甚至不算问题。
和其余公国常年战事稀少,动员军队也往往只有数千或者一两万的情况相比,常年征战狩猎的波伊人有着丰富的大规模兵团作战经验;数十万马背民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不仅本土作战,古王国时代的波伊也经常动辄数万马背民南下,协助拜恩对抗矮人;到了帝国的第六世代,约拿大公挥挥手,即刻十万骠骑兵北上,远征断界山。
漫长的统治更是给了瓦尔纳大公超越其他公爵的威望,能够顶住领主反抗的压力,让波伊效仿帝**制进行改革,建立起精锐的常备军和庞大的征召军。
加上马背民比庄稼汉更擅长以战养战,他甚至能将征召达到三抽一的规模!
所以瓦尔纳大公和之前历代波伊大公不一样,他绝不怕半人马倾全力与他决战;甚至希望自己的敌人能“蠢”到主动送上门,然后被自己一锅端。
就算半人马野蛮成性,魁梧而强壮,也不可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银甲骁骑,加上规模庞大,惯于厮杀的波伊骠骑的对手。
当人数较少的时候,个人的勇武或许能扭转战局;但当参战的军队达到上万乃至数万的规模,纪律和训练才是压到一切的胜算!
四万精锐的常备军,六万骁勇善战的骠骑军,加上进入大波伊领后源源不断前来投靠的马背民,瓦尔纳大公麾下早已不止十万大军。
而当后方小波伊领的军队逐渐赶来汇合,他的军势将不下二十五万,甚至会达到三十万之众!
如此庞大的总兵力规模,给了瓦尔纳大公充足的信心将半人马一举歼灭——哪怕对方倾八个半人马旗部的全部兵力,也不可能比自己更多。
但这个世界上,“万事如意”这种好事从未真正有过。
在前线大军势如破竹扫荡了几处草场之后,除了零星的一小撮儿半人马游兵散勇外,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敌人,几乎没有遭遇任何的敌人和抵抗。
拉斯洛·瓦尔纳一开始还以为又是敌人设下的陷阱,用来让自己放松警惕;结果在接连夺回乃至控制了大半个大波伊领之后,他才确信这绝不是什么全套。
就在短短一两个月前,遍布大半个大绿海的半人马聚落,居然一眨眼的功夫统统消失不见。
人间蒸发了?
瓦尔纳大公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但关于半人马的去向,各方投靠来的马背民们也是众说纷纭,给的答案一个比一个离奇。
瓦尔纳甚至怀疑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在面对奇怪的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找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想想都觉得扯淡。
但有一点那就是半人马的确已经撤出了大绿海…而如果不是向南,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他们的老家,半人马戈壁。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放弃好不容易夺来的大波伊领和众多草场,如果不是为了这些,那他们又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兴师动众的发动了这场战争?
难道,真的就像洛伦·都灵所说的那样……
“说不定是他们在听说了大公的军势,就吓破狗胆逃回了老家,想着能抢一把就跑,觉得我们也不会兴师动众的追杀到戈壁去!”
一个小波伊领的伯爵哈哈大笑的随口迎合道:“本来就是帮蛮子,就算能侥幸偶尔赢一次,又怎么敢真的和我们波伊骠骑正面争锋?!”
畅快淋漓的大笑声中,这位伯爵的话立刻赢得了不少波伊贵族们的赞同;十万大军的兵力加上这几天势如破竹,“散步”般顺利的进军,让所有的波伊人都变得信心十足了不少。
甚至就连之前参与过千帐城守卫战的波伊武士们也是抱着同样的看法——要不是因为兵力稀缺,剽悍的波伊人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帮蛮子围困在城里?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没用的奉承话还是少说些吧。”
看到自己手下这帮人越说越离谱,皱着眉头的拉斯洛·瓦尔纳忍不住打断道,将目光转向了之前被自己赶走,又被拜恩公爵救回来的哈林梵·阿刹迈:
“阿刹迈大师,您怎么看?”
“回禀公爵,我和诸位大人们的看法基本相同…只有些许的诧异。”
正气凛然的哈林梵·阿刹迈举起手中酷似战锤的魔杖:“毫无疑问,如此庞大的军队必定会对半人马产生极大的震慑,甚至令他们放弃许多领地——因为在您的军队面前,这些草场是根本守不住的。”
“但是,这绝不是因为恐惧,相反,很可能是敌人的战略——也许诸位不同意,但这些半人马同样是懂得战术与战略的。”
察觉到周围轻蔑乃至怀疑的目光,阿刹迈大师强调道:“我在被俘的时候曾经与一个半人马的旗主有过交流,并且亲眼看到了他如何指挥自己的部众,而非一拥而上的群氓!”
“大公,对您而言,精锐的武器和庞大的数量,都不是半人马的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于那些和我们人类相同,懂得思考的怪物!”
说到这儿的哈林梵突然话锋一转,用轻松的腔调冲淡了刚刚的沉重:“不过您的军势如此恢弘壮大,就算敌人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可以说,在这样的局面下,除非敌人能够不计伤亡,并且动用大规模的魔法力量,否则根本没有半点胜算,而这都是不可能的;
前者半人马从不是什么以血勇著称的种族,后者除非是邪神,否则这世上还不存在能够改变一场战役的力量!”
“嗯,大师您说的很有道理。”
第六十七章 各自的棋局(上)
“……因此,在经过了缜密的思考和与将领们商议后,拉斯洛·瓦尔纳大公最终决定不再停留,而是继续向东进军,逼迫半人马与他决战。
为此,他希望我们能够停留在荒丘营地,准备伏击半人马大军的补给线,不要继续向东或者向南深入,以免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导致其分兵,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还没有说完,皱着眉头的艾克特自己就先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他还希望拜恩能够增加向他提供的援助,尤其是甲胄和长矛——因为最近又有不少马背民加入了他的军队,急需各种武装。”
听完怒火堡伯爵的陈述,洛伦眉头紧蹙,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倒是旁边的萨莉卡·约拿比他直接多了:“这老东西把自己当什么,帝国皇帝吗——他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这么呼来喝去的?!”
黑发巫师没有开口,艾克特则紧抿着嘴角,将目光挪向了一旁。
这位大波伊之主显然是被气昏头,都把自己当成是拜恩人了;虽然瓦尔纳大公的要求十分的粗暴无礼,但对她绝对是有好处的…毕竟那支十万人的波伊大军,有一多半都是大波伊的武士。
艾克特可不觉得这些“淳朴善良”的马背民在打完仗之后,还能将装备他们的武器再还给拜恩人——等到战争结束,萨莉卡就能分文不花的立刻拥有数万武装到牙齿,训练有素还见过血的剽悍骑兵。
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直接下黄金雨了!
沉默的气氛,大概持续了一分钟。
“喂!我问你话呢。”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大礼包“砸中”的萨莉卡,不耐烦的朝洛伦嚷嚷道:“打算怎么办?”
“谁怎么办?”
“你!”草原少女已经是一副准备拔刀的架势了,气呼呼的,胸膛不停的起伏着。
紧抿着嘴,思考了一阵的洛伦抬起双眼:“我尊重拉斯洛·瓦尔纳大公的判断。”
“啥?!”
萨莉卡瞪大眼睛,震惊的都说不出话来。
“艾克特,向赤血堡派出信使,命令圆桌议会尽快筹措一批武器,按照拉斯洛·瓦尔纳的清单准备,十天之内送抵千帐城。”
“再转达联合商会,让小约德尽快弄清矮人内战的动向,不要经过圆桌议会,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洛伦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朝怒火堡伯爵说道:“最后,向营地外放出更多的游骑兵——如果真的是矮人叛军在支援半人马,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艾克特皱着眉头,似乎同样对洛伦的决定十分惊愕,但还是没有提出任何的反驳,谦卑的躬身行礼:
“遵命!”
话音落下,怒火堡伯爵就在萨莉卡震惊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面无表情的洛伦则将目光转向了东方,十指交叉的双手按在身前,目光若有所思。
“喂!我说你、你你你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的萨莉卡太阳穴都蹦了起来,“唰”的一声拔出了马刀:“你究竟知不知道瓦尔纳那个老东西在干什么?!”
“他在尽可能集结军队,等待小波伊领的军队赶来和他汇合,然后向东进军。”不明就里的洛伦扭过头,很是莫名的瞥她一眼:
“怎么了?”
被黑发巫师堵到说不出话的萨莉卡一阵磨牙,好悬才喘过气来:
“他在命令你啊,大傻瓜——!!!!”
洛伦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向后躲了半步。
好险好险,差点儿被她啃到鼻子了。
“还不知道?他在想方设法的把你跟我赶到战场外,不让我们插手他和半人马的决战!”萨莉卡怒吼道:“这样他就能独占所有的功劳,你这一仗就全都白费力气了,明白吗?!”
咆哮了一阵,少女气哼哼的按着太阳穴,头疼的厉害。
“哦,你是这么想的啊……”
洛伦恍然大悟,随即轻笑一声,诧异的打量了少女一眼:“有点儿意外,你居然这么关心我?”
“我宰了你——!!!!”
雪亮的刀锋迎头落下,气愤到涨红脸的萨莉卡双眼血红,只想一刀劈了这个没脑子的白痴。
“啪!”
轻轻一声脆响,在刀锋即将劈中洛伦额头的刹那,被左手捏住了刀背,停在了半空。
萨莉卡的眼角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猛地一用力将马刀拔出,冷哼着收回了刀鞘。
“好好…不开玩笑了。”洛伦摆摆手,表情重新严肃了起来:“我同意瓦尔纳这么做,是因为两件事。”
“说!”气哼哼的萨莉卡抱着刀,一副“不解释清楚就给你好看”的架势。
“虽然经历过惨败,但当初的瓦尔纳公爵其实是被算计了——有心对无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洛伦沉声道:
“无论如何,对方是帝国最年长的公爵,经验丰富的统帅,又是经历过黑公爵时代的老人,我愿意尊重他的判断…哪怕是夹杂私心的。”
“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呢?”
洛伦缓缓回首,凝重的目光与萨莉卡四目对视:
“这场战争,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的简单…在我们看不到的敌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敌人。”
少女歪着头,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即便发生了动乱,矮人又怎么会想到向半人马提供补给和装备,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洛伦反问道,却又像在自问自答:
“牵制拜恩和波伊的力量?不…我们并不关心矮人王国是否改朝换代了;削弱我们?有这个可能,但也很勉强。”
“现在已经不是古王国时代了,帝国也已经今非昔比——即便能打垮拜恩,等待矮人的将会是帝国全方面的报复;巨龙或许不足以摧毁他们的王国,却能让云巅峰化为废墟!”
利用半人马同时削弱波伊和拜恩?这是个听起来很靠谱,但实际上却蠢破天际的幻想,这样做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帝国有了干涉东部事务的机会,不再被拜恩掣肘。
拉斯洛·瓦尔纳…他可能也隐隐有所察觉了。
所以他才会确保自己截断半人马的后勤,急切的想要与半人马展开决战…没有了棋子,躲在阴影中的家伙就会不得不亲自现身了。
“所以你才愿意答应他?”萨莉卡还是没有弄懂,但已经微微动容。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说的什么,但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差不多就是这种表情。
“嗯…可以这么理解。”
随口扔下这么一句应付的话,若有所思的黑发巫师便转身离开,只留下萨莉卡一个人仍然还站在靶场上。
“切!没劲的男人……”
轻哼一声,被丢下一个人的萨莉卡伸了个懒腰,将怀中的刀重新挂回了腰间,露出了右手的手腕…青紫一片。
被刚刚那一下子弄的。
抽了抽嘴角,萨莉卡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她还记得在千帐城时也是同样,那家伙只用一柄匕首就挡住了自己的刀刃。
另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几乎整个拜恩大军都在谣传,白浪旗的旗主巴塞耶是如何被洛伦“一拳击飞”的。
起初萨莉卡根本不相信这种鬼话,但当她看到巴塞耶的尸体的时候…那堆扭曲的焦炭,绝不可能是被刀砍出来的。
更像是被铁锤,或者无数马蹄践踏的痕迹。
可怕的力量,诡异的魔法,还有关于他种种的传闻…洛伦·都灵,这家伙从头到尾都透着股神秘的意味。
“但,也是个挺有趣的男人呢……”
第六十八章 各自的棋局(下)
“……荒丘营地第十五日,在确认了拉斯洛·瓦尔纳的进军方向之后,洛伦·都灵选择按兵不动;
驻军期间确认其曾和拜恩领主发生过一次争吵,内容不明,疑似是关于为何放任波伊将拜恩挡在战场外;
第二十日,除了训练“公爵卫队”,将游骑兵侦查范围扩大一倍外,洛伦·都灵依旧没有任何北上的举动,军营中开始出现不满的声音,听闻北方大战的消息,拜恩骑士们渴望参战;
第二十三日,后方情报送来,疑似是有关矮人内战的消息;同时游骑兵送来情报,发现了半人马的后勤补给线…同时还发现补给线中有矮人的脚印;
当天深夜,洛伦·都灵召开军事议会,内容不可知;
第二十四日,计划正式公布,拜恩大军将率先歼灭出现的辎重队,然后沿对方的补给线偷袭半人马的后方;
该计划口令为“绕后战术”,山岩堡伯爵盖伊·安格特称之为“捅半人马的腚眼儿去”;
第二十五日……嗯?”
看着手里突然缺了一页的档案,赤发红眸的少年突然警觉的感到后颈一凉,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就看到那面无表情的倩影正坐在自己身后。
看她身旁那不冒烟的茶杯,显然是坐在那儿有一段儿时间了…少年抽了抽嘴角,脸耷拉下来。
“亲爱的菲特洛奈小姑,能拜托别这么吓唬您胆小的侄子吗?”
长公主殿下微微一怔,充满讽刺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这光线黯淡,酷似监狱的房间,然后将视线停在了布兰登的脸上。
胆小到能躲在守夜人的机密档案室里,偷看最新的绝密情报?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就像我们总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布兰登嘴角扬起,眼睛眯成月牙,熟练的露出了天真可人的微笑:“和胆小无关。”
菲特洛奈面无表情,眼神看起来更讽刺了。
“这些都是帝国的绝密情报,除了皇兄和康诺德两人之外,谁也没有翻阅的权力。”长公主殿下冷漠的开口道:“鲁特·因菲尼特应该告诉过你了。”
“没错,他是说了。”布兰登脸上的笑容愈盛,只是迅速从“天真可爱”蜕化到一个十分无赖的表情:
“但小姑你不也在这里吗,所以…我们这算不算共犯?”
长公主殿下根本懒得搭理他。
“那么作为事后黑锅我一个人担的回报……”布兰登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能不能告诉我‘第二十五天’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五日…拜恩全军开拔,并未沿着补给线进军,而是直扑向南,即将与半人马的辎重队相遇……”
布兰登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微微勾起了嘴角:“聪明…这家伙,他到底是有意识的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说从哪儿弄来了情报?”
“什么意思?”菲特洛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半人马战争,矮人内乱…两个同时发生的事情之间,亲爱的小姑能看到什么联系吗?”
长公主沉默不语。
布兰登笑的更灿烂了。
“时间……”舔了舔嘴唇,布兰登决定给亲爱的小姑更多提示:“不觉得这些叛乱矮人和半人马之间…配合的过于默契了吗?”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可以将半人马与矮人联合起来的存在,谁也不可能。”
“是啊……”布兰登耸耸肩,玩味的一笑:
“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为了‘不可能’而生的。”
“……”对于他的自吹自擂,菲特洛奈选择了无视。
这是个大胆的猜测。
但如果是真的,入侵的半人马和矮人都只是被对方所利用的棋子,以掩盖其真实目的…那洛伦·都灵要面对的敌人可就太危险了。
这是个跳出棋盘外,甚至操控着“棋手”的棋手,棋局之外的棋局;数万人的生死,一个公国和一个种族的存亡,对他而言都只是推动计划的一部分,甚至是故意抛出来的障眼法。
也许自己那位“前”巫师顾问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他才没有选择北上和拉斯洛·瓦尔纳汇合,而是选择了南下。
没错,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说,更不能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拉斯洛·瓦尔纳和他麾下的十万波伊骠骑,就是被洛伦故意丢出去,吸引敌人注意力的诱饵…来逼迫幕后的棋手现身。
这是一场豪赌…十万骠骑就是洛伦的赌注,将躲在后面的家伙强拽到赌桌上!
“但这份风险,对洛伦也是一样的。”布兰登微微蹙眉:
“如果半人马的入侵只是个幌子,诱骗他南下和矮人开战的话…拜恩就将开启新一轮的矮人战争,这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眼下的拜恩才刚刚开始备战,大多数领主随军出征,没有他们和公爵本人坐镇公国,命令的执行力度会大打折扣——这样的拜恩,是绝对无法抵抗矮人入侵的。”
洛伦·都灵…他肯定知道这些,但他还是下了赌注。
“我们得救他。”布兰登突然开口道:
“无关乎身份和地位,他现在所代表的是帝国最强大的支柱,乃至帝国整个东部和南部的安危。
这家伙大多时候很理智,可偶尔也会变得很疯狂…他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和一个都不算线索的线索去寻找传说中的尼德霍格,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另外,我知道康诺德皇兄和父亲想削弱拜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现在不是时候——眼下的情况有些类似于第十世代,我们需要拜恩站出来,稳定半个帝国局面。
拜恩的存在对帝国的权威永远是个威胁,但如果拜恩沦陷,我们就要在东萨克兰边境和半人马作战,再在艾勒芒丘陵迎战矮人了。
更不用说如此一来,南方的阿尔勒公国将会被割裂在帝国之外,我们等于同时失去三个公国,帝国最精华的南部疆域和东部的马场;
我们…需要一个‘黑公爵’!”
回荡的话语声和寂静的档案室,让气氛沉重了不少。
抬起头,面沉如水的布兰登与菲特洛奈四目对视,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对方清楚自己的决心。
长公主殿下挑起双眸,艳若烈火的眸子,仿佛能瞬间洞穿人心。
“你想要的,不是救他。”菲特洛奈摇摇头,红唇轻启,冰冷的话语声清晰的传入布兰登的耳中:
“你是在嫉妒他。”
咧开嘴角,布兰登露出了微笑。
“否则呢?”毫不在意自己的想法被看穿,布兰登很是无所谓的摊摊手:“话又说回来,这不就是皇兄,父亲,鲁特·因菲尼特…还有亲爱的小姑,你们最想看到的吗?”
“要不然,呵呵呵…守夜人的档案馆,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就混进来了?”
抿着嘴角,菲特洛奈没有开口。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的皇兄,艾克哈特二世是她唯一看不穿的人。
如果要保证康诺德皇储位置的稳定,又为何要给布兰登掌权和建立势力的机会?
如果要让两兄弟相争,为什么还在处处限制布兰登?
“啪——!”
看着被扔进自己怀中的档案,沉思的菲特洛奈抬起头:“你要做什么?”
“我看腻别人的游戏了——陪我打个赌吧,菲特洛奈小姑?”
布兰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让长公主殿下心中涌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赌什么?”
“零胜率一百惨败…看我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皇子殿下轻声说道:“如果我输了,那我估计也就没什么机会了,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我赢了…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放弃那个‘绝不嫁人’的记录?”
第六十九章 埋伏(上)
万里晴空,艳阳高照,大绿海与长空交汇的地平线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空旷的草原上,一支庞大的篷车队缓缓而行;挥舞着投枪和长柄斧的半人马武士们不断的从车队两旁经过,卷起大片大片的烟尘;
全副武装,浑身皮甲只漏出半张脸的矮人重装步兵们肩抗着短兵战戟和铁盾,身后还背着十字弩,犹如一个个小型钢铁堡垒般在前后压阵,肩负着车队的护卫工作。
沉重的铁靴声,轰鸣的马蹄声,吱呀作响的轴承……共同组成了这支庞大车队的“车轮”,在平坦的草地上犹如痴肥的怪物般,蠕动的爬行着。
阿鲁忽抽动着鼻子,看着身后绵延的队伍,打心眼儿里透着厌烦。
像他这种高贵的瀚空旗四蹄人勇士,以前是从来不用干押送辎重这种低贱的活儿,那都是“下四旗”的苦差事;他们只需要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护卫大可汗就行了。
但现在王帐“变了天”——赤炎旗的查卡尔,这个据传闻是哪个赤炎旗的杂碎和自己的两脚人女奴隶生出来的贱种,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成了四蹄人的大可汗。
阿鲁忽以前只是个侍卫,但他也能“感觉”出来查卡尔这个贱种这么干,是在羞辱和打压他们瀚空旗的勇士,好让他的赤炎旗掌权。
在他周围的半人马武士也都是一副疲倦之色,眼神都透着焦躁的暴虐。
他们更希望能够随大军到战场上去冲杀,将一个又一个两脚人撕成碎肉…而不是陪着身后这帮“萝卜头”,无所事事,慢吞吞的一点一点挪着走。
尤其是这帮萝卜头们,阿鲁忽简直要受够他们了——傲气的好像他们才是这支队伍的主人,高贵的四蹄人只是他们的打手似的。
要不是因为双方现在是联盟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四蹄人还需要他们的铁甲和铁器,他都恨不得直接将这群小矮子睡觉的时候,统统都杀个干净!
当然,阿鲁忽是不会承认早就这么干过,只是慑于对方的武装和警惕性,最后没能得手罢了。
但这不妨碍他把怒气都撒在这帮萝卜头们身上,同时将这段时间的不顺都怪在他们…还有那个该死的查卡尔贱种的身上。
尤其是这帮萝卜头从来不让他们碰那些辎重车,连靠近都不准靠近,就更让阿鲁忽感到恼怒和怀疑了。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怎么可能…还没深想,阿鲁忽就摇摇头;分明是查卡尔那个贱种一边想要打压他们瀚空旗的勇士,一边又觉得自己会把这些铁甲和武器统统据为己有,才搞了这么一出,让卑贱的小矮子来监视他们高贵的四蹄人!
当然,阿鲁忽也是不会承认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只是那帮萝卜头们监视的实在太严密,才让他一直都没能得逞。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嗯?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阿鲁忽突然眯起眼睛,警觉的将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地平线,右手举起斧子,朝身后挥了挥,绵延的队伍逐渐停了下来。
“阿鲁忽……”一个四蹄人勇士立刻跟了上来,表情严肃。
“带几个勇士过去看看,坎达。”阿鲁忽朝他瞥了一眼,那个叫“坎达”的四蹄人勇士便呼喝着聚集了十几个半人马,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跑去,眼角露出了兴奋的颜色。
不仅仅是他们,几乎所有的半人马武士们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纷纷狞笑着舔起皴裂的嘴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段时间可把他们憋坏了,要这次能运气好撞上一群碰巧经过的两脚人聚落,那可就……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在草原的地平线上,金红色的火花骤然而起!
刹那间,所有半人马们的视线都转向了同一个方向…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冲在最前面,名叫坎达的半人马武士在烈焰中哀嚎不止,波澜不惊的倒在了烟尘之中。
惨叫声还未停歇…几乎就在同时,队列周围的草原上到处都是一片低沉的震动;那若有如无的声响犹如滚滚波涛般,从四面八方而来。
沉闷,低沉,散乱…却充满了节奏。
阿鲁忽猛地瞪大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自己被包围了。
这帮两脚人看到高贵的四蹄人出现居然没有跑,还敢包围自己?!
下一秒,伴随着阿鲁忽的一声怒喝,所有的半人马武士们纷纷聚集起来,在车队的前方卷起大片大片的烟尘,迈开铁蹄,大步大步的来回狂奔着。
而并不服从阿鲁忽命令的矮人重装步兵们,则井然有序的从前后方开始朝车队的两翼分散,放弃了最后面的马车,集中兵力在两翼组成了阵线。
战戟如林,钢盾成墙…除了个头之外,一切与帝**团无异,甚至还要更坚固几分——只要有足够的骑兵掩护其侧面,这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几乎是不可撼动的。
当然,并不会有骑兵掩护他们的侧面,因为阿鲁忽并不在乎这帮小矮子们的死活,甚至不在乎这些辎重能不能送到前线去。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杀个痛快!
就在半人马还在集结的时候,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了阿鲁忽的视线尽头。
那是个骑着马的小个子。
隔着老远,只能看到墨蓝色的头发,两柄利刃在手。
他纵马驰骋,狂奔着冲向正面袭来的十几个狂呼酣战的四蹄人武士,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马背上。
两百步…对骑兵而言,就是一个冲锋的距离;在双方举起利刃的那一刻,战斗就已经结束——是生是死,那是圣十字定夺的事情。
“铛——!”
铁骑交错,火花迸溅!
在两个半人马武士举起长枪的刹那,小个子骑兵已经突袭到他们的身后,双手反握的短剑交错,从他们的面前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们自己的头颅。
血浆洒地!
哀嚎的刹那,带着恨意的怒喝声从身后的两翼向小个子骑兵包夹而来;但他甚至都懒得回头,勒马停步,双手的短剑在手腕间翻转,甩落一片血花。
那一刹那,带着血光的短剑已经脱手而出,同时抛向左右,拽起两道流星。
“噗——!”
被贯穿了喉咙的半人马依旧没有停下,不顾喷涌的血浆,挥舞着长柄斧怒吼着继续扑来。
而那个小个子骑兵只是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他们。
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终于…带着惯性,两名半人马武士冲到了他的面前;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之后,终于无力的倒下,只在临死前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
“啊啊啊啊啊——!!!!”
看着自己麾下高贵的四蹄人惨死,悲愤欲绝的阿鲁忽仰天长啸;无视了周围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呼喝着与周围的集结起来的半人马一同朝那个小个子骑兵发起了冲锋!
“这还真是…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啊。”
摇摇头,表情无奈的路斯恩用力将短剑从尸体上拔出来,看着散开阵线朝自己扑来的半人马武士们,神情严肃的举起了右手的利刃。
空荡荡的地平线上涌现出一个又一个黑影。
二十人,一百人…三百名全身着甲,和他一样背着两柄剑,右手擎着重长枪,马鞍上还挂了五六个引火剂瓶子的骑兵聚集在他身后。
下一秒,灰瞳少年举起手中的短剑,反手笔直向前:“以洛伦·都灵的名义……
公爵卫队,进攻——!”
第七十章 埋伏(下)
空旷无垠的大绿海,无数的骑兵影影绰绰,在飞舞的烟尘和血浆之间交错而过,迅捷而敏锐;
不论是公爵卫队还是半人马武士们,都十分“默契”的没有选择集团冲锋,而是散开阵线,相互穿插,借着手里的战斧和长矛告诉收割着迎面袭来的敌人,一击不中,扬长而去;
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一切正规的纪律和口号都瞬间失去了意义,有的只是单打独斗的勇武,还有面对生死一线时的决然。
狂风一次又一次的掠过战场,轰鸣的马蹄声让一切战嚎和惨叫都消匿于无形之中。
毫无疑问,这样的战场上半人马能占到绝对的优势——魁梧的身体和孔武有力的臂膀,灵活多变的四蹄让他们在混战中无往而不利。
相较之下的公爵卫队就要逊色多了…这是一支一个月前还在用方阵进攻,靠两条腿打仗的步兵军队;不要说游击混战,就算是骑在马上不让自己掉下来都很困难!
一对一的决斗中,除了路斯恩外只有几个队长(被洛伦从伤员中挖来的骑士)能够单挑半人马不落下风,其余几乎一个照面就是必死的结局。
这些骑在马上的“步兵”们,还在遵循着过去的“记忆”,笨拙的挥舞着长矛和利剑,往往很轻易的就会被四蹄人招架掉。
但很快,几乎以为自己赢定了的阿鲁忽就发现,事情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面对迅捷剽悍的四蹄人武士,这些两脚人显得笨拙不堪;但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他们往往会三五成群,以某人为饵,围猎落单的四蹄人。
一个四蹄人招架了迎面刺来的长枪,下一秒就会有两根乃至三四根长矛在四面八方等着他,还有从远处射来的弩箭——荣耀的一对一乱战,瞬间变成了以多打少的围剿。
该死的,这帮两脚人的心都大大的脏了!
双方的兵力大致相等,甚至四蹄人这边还稍稍多一些,但骄傲的四蹄人是不会保护除了旗主之外任何一个家伙的,而对方却完全反了过来…这就形成了一个个十分诡异的,以“少”包围“多”的战局。
阿鲁忽当然不知道“局部优势”这种“专业”词汇,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何况这些家伙古怪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轰——!”
两道璀璨的火花在烟尘中升腾而起,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犹如血雨般的碎肢和血浆在半空中散落而下——几个刚刚集结起来的四蹄人,就在这巨响中变成了碎肉。
而造成这一切的,居然就只是那个两脚人手中的小瓶子!
该死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魔鬼的血液吗?!
混乱而惨烈的战场上,阿鲁忽的怒吼声响彻云霄,一斧头将朝他冲来的卫队战士劈翻在地,凶恶的眼睛猛地转向身侧,死死地,狰狞的瞪着那个身影。
阿鲁忽…他找到自己的目标了。
就是那个杀了他部下的…蓝头发,小个子…还有双银灰色眼睛的家伙。
没错,他就是这群古怪的两脚人的首领,杀了他……
这群两脚人就会一拥而散!
……………………………………
不行…差太远,还是差的太远了。
骑在马上的灰瞳少年在战场边缘一边游猎,一边打量着自己卫队弟兄们的表现,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虽然作为方阵步兵很合格,但几乎没多少单打独斗经验的他们水平实在是差的太远,勉强和断界山的新兵可以相提并论,一对一可能连军团士官都赢不了。
当然,这也没办法…说是“公爵卫队”,其实成立至今连一个月都没有——立刻要他们面对草原霸主的半人马武士,没一个照面全军覆没就已经称得上十分庆幸了。
钢铁和鲜血将会代替汗水和鞭子,活下来的…就会从机械服从命令的士兵,变成可以单打独斗,在战场上以一敌十的战士。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成为能与怪物厮杀的猎魔人,成为洛伦大人的左膀右臂。
路斯恩很清楚洛伦的“为人”,或者说性格……至少是他觉得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假借他人之手,连一句求助的话都不会多说。
所以当洛伦告诉他,自己需要一支“猎魔人军团”的时候,灰瞳少年就十分清楚了——洛伦大人即将面对的敌人,是连他自己,甚至加上他身边所有人都没有半点把握的恐怖存在!
后颈传来一阵寒意,头也不回的路斯恩,毫无征兆的向后抛出了手中的短剑。
“铛——!”
火光迸溅,荡开了飞来利刃的阿鲁忽咆哮着,犹如战车般猛然扑来;灰瞳少年甚至来不及回头,就被他一蹄子命中胸口,整个人飞了出去!
“砰——!”
勉强用短剑支撑身体的路斯恩胸口一阵剧痛,挣扎了两下才蹒跚的爬起来。
“队长——!”
几名公爵卫队的骑兵们立刻注意到这边的战斗,纷纷抛下身前的敌人,蜂拥而上。
“回去战斗!”啐掉口中的鲜血,灰瞳少年擦了擦嘴:“他是我的!”
刚下达完命令,路斯恩立刻就看到一个黑影迎面袭来;猛地向侧翻滚躲开了迎头劈下的战斧,顺手捡起了掉落的短剑。
该死,刚抱怨完队员们不行,差点儿自己就要丢人了呢……
居高临下的阿鲁忽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爬虫,神色中充满了厌恶。
扬起右臂,长柄斧化作一道血影挥向那双讨厌的银灰色眼睛。
电光石火的刹那,灰瞳少年的瞳孔猛然骤缩,两柄短剑犹如十字架般举起,挡在了斧刃的必经之路!
“铛啷——!”
激扬的火花一连串忽闪而过,硬生生招架着让战斧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连带着让阿鲁忽的身影也随之一阵恍惚。
瞬间,少年的身影一跃而起,双手的短剑一手招架一手向前,笔直的刺向阿鲁忽的面门。
“该死的两脚人——!”
伴随着激烈的碰撞,硬生生勉强挡住了剑锋的阿鲁忽也被逼退了几步,战斧的斧柄猛地发力捅向路斯恩的胸膛:
“去死吧!”
兵刃交错的刹那,紧咬下唇的路斯恩果断一脚踏在阿鲁忽的肩膀上,躲开了正面的一击,但却躲不开半人马陡然踹来的前蹄。
“砰——!”
再次被踹中的路斯恩整个人倒飞出去,像炮弹似的重重摔落在地,烟尘四起。
两柄短剑掉落在了一旁,足足有五步开外。
“咳咳咳咳……”
狼狈不堪的灰瞳少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再次被踹翻在地;沉重的蹄子踏在他的胸口,战斧抵住了他的咽喉:
“两脚人,你想怎么死?”阿鲁忽狰狞的露出了笑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路斯恩问道。
“怎么死?”路斯恩平静的看着他:“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闭嘴,该死的两脚人,你给我……!”
气急败坏的阿鲁忽突然愣住了,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双眼睛。
这样银灰色的眼睛,怎么变成灰蓝色的了?
“怎么了?”路斯恩平静的看着他,右手轻轻按住了脖颈前的斧刃,鲜红的血浆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指:
“你看起来很惊讶?”
“你、你怎么……啊——!!!!”
惊愕的阿鲁忽,直至倒在地上的路斯恩从他手里抢走——或者说按着斧刃,硬生生扭断了他的双手,将战斧夺走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而且是非常不对劲!
扭了扭脖子,站起来的路斯恩掂量着手里的长柄斧,看着倒在地上,呆呆看着自己的,像是被吓傻了似的阿鲁忽,突然露出了微笑:
“抱歉,这件事还是秘密…所以得麻烦你保密了。”
第七十一章 矮人(上)
就在公爵卫队还在和半人马武士们纠缠的时候,另一支骑兵也已经突入战场——他们挥舞着马刀和投枪,轰鸣的铁骑卷起阵阵波涛般的烟尘,从两个方向同时朝辎重车夹击而来。
沉默寡言,全副武装的矮人们站好了队形,在车队的两侧用盾墙和如林的战戟组成了严密的防线,准备抵抗骑兵们的冲锋。
不论矮人还是帝国,重装步兵方面都是大同小异——或者说步兵们也只有保持密集的阵型和长武器,才能抵抗骑兵们的冲锋。
背靠着辎重车,不仅让他们避免了骑兵背冲的可能,也同时大大缩减了两翼侧面的面积,
狂呼酣战的骠骑兵们还在加速,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滚滚烟尘朝矮人们袭来。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就在双方即将开始“硬碰硬”的刹那,盾墙后方的矮人们突然举起重弩,架在了盾牌上;而骠骑兵们也十分“默契”的散开阵型,举起了投枪。
下一秒,刺耳的声响和呼啸掠过的黑影,犹如狂风般横扫了骠骑兵们的阵线;惨叫和痛呼声中,不断的有骑兵跌落战马,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但短短的瞬息间,骑兵们也已经冲到了矮人方阵的面前。
“噗——!”
短兵相接的刹那,第一排的矮人们举起战戟,朝向正面袭来的骑兵刺去。
但他却落空了…碰撞的瞬间,那明明还在冲锋的战马竟然已经完成了转向,轻巧避开了刺来的战戟。
他不知道草原上的骠骑们,从不跟敌人硬碰硬。
抛出投枪的骑兵迅速调转马头,扬长而去;只留下胸口被标枪贯穿的矮人挣扎着单膝跪下,无力的瘫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然而他并不是唯一一个。
有的矮人被标枪贯穿了面门,有的则被雪亮的马刀刺入了头盔和甲胄间的缝隙,有的被标枪将手掌和盾牌钉在了一起,有的干掉了正面的骠骑兵,却被身侧射来的标枪连头盔一起贯穿……
坚不可摧的盾墙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投枪和弩箭呼啸的刹那,不断有身影惨叫着,哀嚎着倒地,在草地上留下一片暗红色。
混乱的厮杀阵中,第一批冲锋的骠骑兵们集体调转马头,犹如流水般向两翼绕开敌人的正面,一边投射标枪一边向后退去。
但攻势并没有结束…仅仅是下一秒,第二排冲锋的游骑兵们便已“如约而至”,狂呼酣战的对准混乱的矮人方阵举起了马刀和投枪。
而在第二排游骑兵的身后,还有第三排,第四排…再往后,撤到百步开外的第一排骠骑兵们再次发起了冲锋攻势,呼啸着,犹如狂风掠境般朝向矮人们袭来。
他们就这样冲锋,迂回,转向,集结……成排成排,不间断的重复着这个过程;一次次的掠过矮人方阵的兵线,
一次次的犹如锋利的马刀般,撕扯着敌人甲胄间的缝隙,刺向他们的要害,给他们放血。
刀光掠影,鲜血洒地!
在这不间断的轮番攻势下,矮人方阵的前线陷入了一片混乱,阵型被撕扯的四分五裂,七零八乱,甚至都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反抗。
“瞧见了吧,怎么样怎么样?!”
战场的边缘,兴奋的萨莉卡瞪大眼睛瞥向身侧的黑发巫师,好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似的,骄傲的涨红了脸,连面颊上的小雀斑都显得十分俏皮:
“草原上的霸主,永远都是我们波伊人——而这,就是我们波伊人的战斗方式!”
“确实…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弯刀攻势。”有些分神的洛伦随口应付着,目光不停的瞥向另一侧的战场,那边的战斗正在渐渐落下尾声。
和精锐的半人马武士相比,新生的“公爵卫队”实在是过于稚嫩了;如果不是这帮半人马狂妄自大,居然用散阵冲正面,而不是像波伊骠骑们那样迂回绕袭,恐怕全军覆没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但是吸引洛伦注意力的不是这些。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虽然难以察觉,但的确有一阵强烈的虚空反应涌现,而且绝不可能是引火剂这种低端炼金造物能够引起的。
怎么回事,难道这群半人马里面还混杂着一两个巫师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早就该暴露了,不可能还能拖到现在…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洛伦只能这样猜测着,一旁的萨莉卡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在兴奋的炫耀着:“怎么样,羡慕吧,想要把?”
“嗯,想要想要。”洛伦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想要…那好办啊。”亚麻辫少女舔了舔嘴角,嘴角都笑的裂开了:“娶了我,整个大绿海就都是你的了!”
“嗯,那是那是……嗯?!”
本能的反应,让洛伦躲过乐少女的“偷袭”——当然,伸过来勾他脖子的手臂躲过了,但没躲开正撞上去的肘击。
“砰——!”
“哎?!”
看向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的黑发巫师,萨莉卡满脸失望:“你这个家伙,打算始乱终弃吗?”
噗——!
洛伦浑身一颤,鼻血喷溅!
“始、始乱终弃?!”
“不是吗?你刚刚还说你要娶我来着……”萨莉卡眼珠转了转,突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很是狡黠的表情:
“嘿,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个赤血堡的女伯爵,你猜会怎么样——话说回来,你都已经是拜恩公爵了,肯定早就把她拿下了吧?”
满头黑线的洛伦,只感觉背后一阵杀气森森的寒意!
“或者,我也可以告诉我可爱的小天使艾因…唉,一想到要伤害小可爱那脆弱的心灵,就让我也有点儿于心不忍了呢。”
“家里有个贤内助,身边还跟着艾因这样的小可爱……啊啊啊啊,我好嫉妒你啊!”
“……”洛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有旁边的萨莉卡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咬牙切齿,满脸嫉妒的表情…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与此同时,矮人方阵的阵线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抓到机会的波伊骠骑兵们纷纷马刀出鞘,从两翼的方向开始冲击矮人的第一道防线。
但沉默矮人们依旧不吭一声,犹如笨重的堡垒般坚守着脚下的阵地,甚至宁可迎向骠骑兵们的马刀也不肯后退半步。
明明是处于被动挨打的一方,却丝毫不减任何慌乱;死战不退的势头甚至让骠骑兵们几度险些被咬住不得脱身,根本无法在撕开防线后更进一步。
当然,再这么打下去,矮人们再怎么殊死拼破也不可能扭转眼前的局势,失去了半人马的他们也失去了最后的机动力量,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在草原上,再如何强大的步兵,也永远不可能是一支骑兵的对手。
但萨莉卡显然不愿意再继续拖下去了…或者说不想再看着自己麾下的精锐骠骑们,在这种无意义的厮杀当中徒增伤亡。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骠骑兵们向两翼扩散开来,一边继续用弓箭和投枪骚扰着矮人已经陷入混乱的阵线,一边让开了正面战场。
眯着眼睛的萨莉卡·约拿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笑意,“唰!”的一声拔出马刀,向身后扬起。
回应她的,是两千余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枪,整整齐齐的重装骑士——大绿海的顶尖战力,披甲持锐的银甲骁骑们。
他们将用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碾碎矮人们最后的殊死一搏!
“杀——!!!!”
第七十二章 矮人(下)
随着姗姗来迟的拜恩大军主力和染红天际的夕阳,一天的战斗落下了尾声。
为了突袭半人马大军的补给队,同时不惊动对方以至于察觉,这次战斗动员的只有不到一千人的骠骑兵和一个半旗团的“公爵卫队”,外加萨莉卡执意要带来的五百名银甲骁骑。
虽然她这么做的原因有待考究,但最后的结果却证明这个决定无比的正确。
一千人出头的矮人战士…他们打的无比顽强,甚至在阵线被撕扯的四分五裂之后依旧在负隅顽抗,哪怕银甲骁骑们的冲锋都没能冲垮他们的战斗意志。
可以说如果没有银甲骁骑们的冲锋,洛伦和萨莉卡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骠骑兵和公爵卫队们,顶着巨大的伤亡一次一次发起进攻。
最后赢得人肯定还是他们,但突袭战打成惨烈的混战,那就和失败没什么两样了。
而矮人们,虽然依旧是全军覆没,但却做到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骇人之举……以至于除了二十个重伤兵外,他们居然连一个俘虏都没有抓到。
哪怕是拜恩骑士,帝**团,都绝对找不到任何一支能做到这一点的军队——即便是断界山的精锐,除非是有督战队或者被逼至绝境,否则阵亡过半也该溃散了。
这一点给洛伦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越了之前的任何一场战斗。
“这就是矮人,这就是曾经一度统治拜恩,与我们血战了数百年的敌人…可敬,也可畏的敌人。”
营帐内,艾克特站在洛伦身后,看着远处车队旁的尸骨堆,默默的开口说道:“哪怕如今的他们没落了,也依旧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
“顽固,守旧,强烈的自尊心,深到骨子里的纪律和服从…没有人希望与这种敌人战斗。”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表情沉重的艾克特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人。”
天色逐渐黯淡,营帐外的士兵们已经基本打扫完了战场,准备就地修建夜宿的临时营地。
“所以…当初的我们,又是怎么打败他们的?”洛伦反问道:“当初的拜恩人,又是怎么将他们赶出了拜恩,阻挡在山岭间的云岭王国之中的?”
“铁和血,意志和信念,勇气和决心。”艾克特淡淡开口道。
洛伦默不吭声,咀嚼着这些词汇。
“最早举起战旗的,是来自北方的拜恩人——但他们的反抗很快就一败涂地了,在纪律严明的矮人重装兵团面前,起义者们的军队只能算是土鸡瓦犬,一次冲锋就会溃不成军。”怒火堡伯爵开口道:
“其中,就有您的祖先,都灵家的始祖。”
洛伦不自然的挑了挑眉毛,下意识躲开了他的视线。
“那一战虽然是惨败,但却掀起了起义的浪潮,并且让北方的起义者们推举出了自己的领袖——您的先祖,都灵就是其中之一。”艾克特微微叹息:
“那一战,他意识到了起义军和矮人军团最大的区别,纪律和服从。”
黑发巫师点点头:“之后呢,他赢了吗?”
艾克特摇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都灵的先祖…那位伟大的英雄一生都在不断的经历惨败和逃亡;他的历史,几乎是拜恩最黑暗的年代之一,伴随着起义,数以十万计的拜恩人在战场或者别的地方被屠杀。”
“但是动荡的拜恩殖民地,让矮人的内政变得十分不稳定…整整五十年之后,第二代的都灵才终于趁着矮人内乱的机会,攻占了一处矮人堡垒,拥有了自己的底盘。”
洛伦露出了好奇的眼神:“赤血堡?”
“是山岩堡。”艾克特直接给出了答案:
“那座城堡最早是为了抵御巨怪的袭扰,在内战开始后就被矮人抛弃了——带领着两万起义军的第二代都灵,在付出了数以千计死伤的代价后,攻下了这座只有六百名矮人驻守的要塞。”
“因为这座堡垒有充沛的补给,各种先进的矮人设施可以提供武器装备,死伤惨重的起义军,因祸得福的第一次装备了钢铁锻造的盔甲和武器。”
“厚重的甲胄,让矮人的弩箭不再变成必死无疑的噩梦;
巨大而笨重的双手剑,原本是针对巨怪的设计,但却也是能将矮人方阵撕裂的利器;
重长枪…装备它将无法再配盾,但长枪方阵的冲锋对人类和矮人都能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终于…尽管希望依旧渺茫,但拜恩人第一次拥有了在战场上和矮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洛伦听得很入神。
“我猜…他依然没能打败矮人是吗?”
“不仅如此,第二代的都灵还因为接连攻陷矮人的堡垒,而遭到了报复性的打击—全力以赴,仍旧全军覆没。”
“据传说,矮人杀光了所有俘虏,只放走了第二代都灵的小儿子和另外十几个孩子返回家乡,将他们父辈反抗的下场散布到整个拜恩。”艾克特微微叹息:
“至此三十八年,尽管第三代都灵还在组织起义军,但反抗已经逐渐销声匿迹——拜恩之土遍地鲜血,十室九空,再也无力征战了。”
“直至一个远离了家乡的拜恩人,带着他的子民重返这片土地——安东·瓦尔纳。”
“第一代的瓦尔纳家族的家主,带着大绿海的马背民回到了拜恩;驰骋大地的骏马,第一次出现在了拜恩的土地上。”
洛伦微微颔首,勾起了嘴角:“第四代都灵…也就是第一代骑士王?”
“也是最早能追溯到姓名的骑士王,尤瑟。”艾克特点点头:“瓦尔纳帮助都灵训练了拜恩最早的骑士…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大剑的‘骑士’,成了起义军的核心。”
“据传闻,尤瑟·都灵也是最早得到女战神布伦希尔德垂青的都灵…尤瑟就以她的名号团结起所有的骑士,在女神的面前,向他宣誓效忠。”
“当然,是否属实就很难说了——虽然波伊人和我们一样都曾信奉女武神,但…那毕竟只是古老原始的习俗,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艾克特十分不相信的表情,洛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下意识的碰了碰怀中那根女武神留下来的羽毛。
嗯…要这么说的话,这八成是真的。
“纪律与服从,钢铁的武器,骏马…终于,拜恩人找到了战胜矮人的方法。”艾克特抬起双眸,目光灼灼:
“想要打败怪物,就要学习怪物,然后…变得比他们更强大!”
“当然,胜利的曙光还很遥远——之后与矮人的战争,几乎贯穿了拜恩的整个古王国时代,历经十数位骑士王,终于在萨克兰帝国的第一世代,彻底将他们逐出了拜恩的土地。”
“铁和血,意志和信念,勇气和决心……”艾克特叹了口气:
“您问我们是如何打败他们的?
我们…就是靠这些打败他们的。”
入夜的寒风卷起了营帐的门帘,洛伦默不作声。
“对了,路斯恩呢?”洛伦换了个话题:“公爵卫队…他们还没回来吗?”
“您的卫队被路斯恩阁下拉去打扫战场了,主要是半人马的补给。”艾克特皱着眉头开口道:“据说是去收缴半人马的辎重车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挑了挑眉毛,洛伦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就看见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冲进了帐篷:
“哟,拜恩公爵老爷,你瞧瞧这是什么?这帮蛮子的补给里面居然还有酒啊!”
一脸兴奋的萨莉卡叽叽喳喳的嚷嚷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黑发巫师看着她手中那透明水晶瓶的表情……
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