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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贲中郎     骁骑txt下载     骁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9章 喋血山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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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轮值甲士的出现,距离他们两百步开外的黑影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旋即消失在西门城墙脚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多时,五百甲士来到城楼下,领头的军侯一边与楼上的军侯隔空喊话,一边带着自己帐下的将士快速登上城楼。说笑间,换班已经完成。

    就在两名军侯迎面相遇的一刹那,前来轮值的军侯低声道:“太守命我前来传话,今夜城中有野鬼,城外有饿狼,雷薄将军与我一起守城。”

    错身而过,他笑呵呵地道:“站了一夜,快去睡吧!”正要去休息的军侯身形微微一顿,随即笑着摆摆手,带着手下人马走进南侧的班房。

    乍一进门,他就看到身穿普通甲胄的雷薄坐在房中:“今夜你们怕是歇息不成了,快过来坐下。”

    雷薄一开口便直接挑明来意,摆手示意军侯坐在自己身边,而后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毫不隐瞒地告诉军侯:“今天傍晚,正在宛城指挥大军作战的诸葛军师将帐下随军长史司马懿派到颍川,于一个时辰前由南门进城。司马长史带来重要消息,声称有行迹鬼祟之人混进城中,太守闻讯后立即派人前往西城平民巷暗访,果然有农户说今天有几个出手阔绰且带着荆襄口音的年轻人跟他们一起进城。

    此刻,司马长史、常林太守和纪灵将军等人正在内堂议事,严令我等今夜加倍小心,严防敌人偷袭城门。听好了。立刻准备好弓弩,将弩箭全带上。一刻钟后熄灯,而后从两侧城楼暗室下楼。打开城门两侧的暗孔,架好车弩,只要有人靠近城门立即放箭射杀。切记,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牢牢守住城门,决计不能让人从城内接近城门。

    至于潜伏在城外的敌军和城内的小股敌人,与你们无关,天亮之前你们就待在暗室里,死死盯住城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哪怕是敌军攻破城楼也不得擅动!”说话间,雷薄脸上的神色很凝重,语气坚决,甚至有几分慷慨决然之情。

    显而易见,目前形势很不乐观,事态严峻。阳翟城并没有做好应对大战的准备,面临巨大的防守压力,仅凭城中两万五千守军还不足以抵挡数万乃至十万大军的偷袭强攻。

    听到雷薄的话后,守城军侯不敢多问。恭声领命后遂将手下五百名守城军士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南边城楼班房,一半去北边城楼。两拨人马由各自屯长率领直接从班房的地下通道中进入城门暗室,而后打开暗孔。置身于城门两侧的暗室中死守城门。

    城门两侧的暗室空间不大,呈阶梯状分布,上下三层。每层高六尺、宽度是城门墙垣的一半,底层高达八尺。上面两层可供弓箭手半跪在地上搭弓放箭。底层则是摆放着车弩,左右两边各有四架弩车。因此。暗室四周的壁槽中存放着强弓硬弩,还储备了足够的弩箭和普通箭矢。而这些藏在暗室中的两百余名兵士分成五队,其中两队在底层负责操控车弩,两队进入上面两层自由射杀,剩下的五十人作为预备队,哪里人手不够便立刻补上。这是阳翟城独有的防守手段。

    阳翟城不仅是颍川郡城,还是豫州境内人口最多、最繁华富庶的大城,加之颍川郡地处中原腹地,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因此防御压力远胜于一般郡城。经过黄巾暴乱之后,阳翟城便全面整修,加高加固,每年都要修葺城垣,加强防御能力。久而久之,如今城墙高达三丈、厚一丈七,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更是建的大气恢弘,与重建后的洛阳城相比亦不遑多让。

    因此在城门两侧的墙垣中都特意修建了暗室,即藏兵洞,其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城门的防御,确保城门不被攻破。只要城门不破,无论城外有多少敌军攻城,都只能通过城头进入城池,断然无法大规模涌入城中;这样一来,守军就能凭借城中充足的人手与敌人厮杀周旋,从而守住城池不被攻陷。

    忽然,城楼两侧班房内的光亮消失了。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城门守军渐渐收声不语,城楼上再次安静下来,唯有悬挂在屋檐下的十余盏风灯随着晚风左右摇曳,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五百名守夜甲士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空中的一弯月牙儿悄然移动,此时的西门内外显得格外寂静,静得听不到城外田野上的虫叫蛙鸣声。真是难得一见的静谧夜晚。

    突然,随着“咻”的一声尖啸,一支闪烁着火光的火箭呼啸升空,眨眼间超过城楼,直冲云霄。与此同时,城中西门墙角下猝然蹿出数以百计的黑衣大汉,只见他们挥舞着兵器撒腿狂奔,没有喊打喊杀,只有快如闪电般的突袭速度,凶神恶煞般冲向城门甲士。

    “噗噗噗!”但见那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彪形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城门口,手起刀落间便抹杀了城门南侧的四名守军,待刀锋滑落的一瞬间,被割断喉咙的甲士根本连惨叫声都没有,便轰然倒在血泊里。

    旋即,只见那一刀斩杀两名甲士的黑衣大汉举起噙血的大刀狠狠一挥,一边厉声喊杀,一边纵身从挡在面前的尸体上跳过去,挥刀杀向站在鹿角前方的一什守军。紧随他身后的数百名黑衣人亦是身手矫健之辈,虽然没有他迅猛凶悍,却仅仅落后一步而已,等到他斩杀两名甲士之后,黑衣大汉们几乎都追上了他,继而跟他一起冲向横在城门口的鹿角栅栏,近乎一致地挥刀向城门守军砍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但见站在鹿角前方的十名守军看见黑衣人冲过的一瞬间,他们撒腿就跑,不是退向城门,而是与黑衣人背道而驰,扭头就往北边跑。随着他们不战而逃,挡在黑衣人面前只有三个鹿角栅栏,除此之外城门后方的甬道中竟然没有一个守军,以至于黑衣人已经看到插在门板上的上、中、下三道门栓。

    三道门闩之中以中间那道门栓最粗,长约四丈、直径两尺的半圆形的横木,至少需要五六个壮汉同时用力才能挪动它。除了中间那道门闩之外,余下两个门栓都是如同成人小腿一般粗的横木,不足为虑,三五刀之下便可将门闩砍断。

    眼见守门将士溃逃,黑衣人也不追赶,当即一拥而上,挪开挡路的鹿角,涌进宽达五丈、长约二十米的城门甬道之中。然而他们完全没有留意到,就在他们挪开鹿角路障的同时,城门甬道两侧的墙壁上突然露出密密麻麻的小孔,上端的小孔如核桃一般大,而距离地面五尺的墙壁上则露出拳头一般大的墙洞。

    值得注意的是,下方的大孔并不多,两边加在一起不到二十个,并且两边的孔洞不对称,左右两边错开。与之相比,位于墙壁中上段的小孔则很多,密密麻麻的就像蜂窝一样,而且这些小孔并不是横向直孔,而是倾斜的纵向小孔。若不是甬道两边的墙壁上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或许黑衣人就能看到这些孔隙透出来的光亮,而这些星星点点的光亮近乎覆盖了整个甬道,从敞开的内门到紧闭的外城门之间完全没有死角,只要进入甬道,就在孔隙光亮的照射之下。

    相比城内,随着那支火箭在夜空下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原本寂静无声的城外官道上顿时热闹起来。只听“轰轰“的火焰呼啸之中,护城河两岸突然出现上千只火把,其中护城河西岸官道上的火把最多,几乎照亮了半个田野,与火把一起出现的是数以万计的铁甲将士。而护城河东岸即城门前的火把却不多,只有一百多个,这就意味着已有两千余人成功渡过护城河。

    “杀———!”点亮火把的瞬间,两千余步军嗷嗷叫的冲向城门,冲在最前面的领兵将领赫然是徐庶帐下部将蒋钦蒋公奕。在他身后,魏延率领两万大军沿着官道杀将而来,此时护城河已经架好浮桥,使得大军可以直接冲过护城河,直奔城门冲杀过来。

    不得不提的是,与魏延一起率军攻城的还有“军师”徐庶。尽管魏延和蒋钦二人一直称徐庶为军师,可实际上他并不是军师,而是此次偷袭阳翟城的荆州军主将。故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身着锦袍坐镇后方,而是披坚执锐亲自上阵,与魏延并驾齐驱,率领大军攻打城门。

    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这就是徐庶率领的荆州军并没有打出旗号,而且两万多名将士的战甲都是很普遍的黑色甲衣。黑色或灰色甲衣可以说是当下最常见的颜色,南汉、北魏和西晋三国都有这种装束,因此能够起到区分和识别作用的就是战旗或帅旗,亦或是三国国君率军亲征时独有的帝王大纛。也就是说,如果白天相遇,一般都能识别,夜晚则不然,如果对方没有打出旗号,通常很难识别他们的来路;除非攻防双方的将领相熟,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旗号也能认出对方。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60章 喋血山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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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城外陡然点亮火把,城楼上也点起了火把。不仅如此,在点燃火把的同时,早已准备好的烽火堆亦随之点燃。

    烽烟直冲云霄,城楼上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顿时,城中百姓在睡梦中惊醒,转眼间再次呈现万家灯火的场景。可惜,城楼上的守军此时已无心居高远眺,更顾不上观赏这幅美景。

    “终于露面了!”西门城楼上,当城下响起喊杀声的时候,雷薄便不再关注城内的战斗,转而走到女墙边,俯视着城外的攻城大军。

    无独有偶,距离西门数里之外的郡守府大堂前,此时正有人说出与雷薄相同的话:“果然来了!几乎与我同时赶到城外,若不是哨骑机警,提前发现这伙行迹鬼祟的贼人,只怕我便要与贼人迎面相遇,被其加害了。”说话的正是孔明帐下随军长史司马懿。

    事情还要从宛城说起,那日他和孔明率领大军赶到宛城后,当天下午便与孔明一道出城查看地形,遂在荆州军废弃的营地周围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他和孔明却秘而不宣,佯作一无所获的返回城中,当夜司马懿便奉命带领一支千人骑兵队星夜兼程赶来阳翟,出发时间比徐庶大军整整晚了一天,却不料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阳翟城西门之际,却意外发现了荆州军的行踪。

    如不是哨骑回报及时,司马懿险些带着一千骑兵与这股荆州军正面相遇;果真如此的的话,司马懿一行人必然凶多吉少。很有可能提前被这股荆州军歼灭于城外。正是由于提前侦知了荆州军的行踪,司马懿当机立断。率领亲兵卫队绕过西门,从北门、东门之外绕了一圈。最终赶在天黑时从南门进城。

    正是这一发现,让阳翟城提前获悉了荆州军趁夜偷袭的图谋,赶在荆州军夜袭城门之前作出布置。这就是雷薄出现在西门城楼上的直接原因,同他一起支援西门的还有两千守军。只不过这两千人并未出现在街道上,而是从南、北两座城楼上城,沿着女墙迂回到西门城楼两侧,然后隐藏行踪,暂不露面,直到城门岌岌可危或荆州军攻上城头的那一刻再突然现身。给予荆州军致命一击。

    此刻,随着西门方向传来“咚咚”的战鼓声,留守郡府的司马懿、常林、纪灵和关羽四人闻声变色。但见司马懿说完话后,神色凝重的轻捋着颌下的一撮小胡须,目光深邃而晦暗不明,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跟随他一起前来阳翟城的关羽,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眼睛半睁半闭,浓密虎眉下的一双丹凤眼眯成一条线。狭窄的缝隙中闪烁着凌厉的寒光。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关羽将要大开杀戒的征兆。只是他如今的尴尬处境决定了他不会主动请缨出战,即便阳翟城危在旦夕,哪怕城门被荆州军攻破。关羽也不会主动领兵出战,因为他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司马懿和颍川郡守常林的安全,领兵守城或出城厮杀则不在他的任务之内。

    在这一点上。关羽的觉悟很高,始终恪守一个原则。这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反正他从来也不指望在李利麾下建功立业。只要能维持现状便心满意足了。

    与关羽相比,站在他身边的纪灵却显得十分焦虑,说是心急如焚丝毫不为过。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和过人的耳力,从西门传来的喊杀声、马蹄声和惨叫声之中,他就能大致判断出荆州军的兵马数量。整整两万五千步骑,这是纪灵通过声响得出的大概数字。而这个数字就意味着攻城兵马整整超出守军六倍,单靠西门城楼上的三千守军决计守不住城门,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荆州军攻破城门。战事如此危急,让纪灵如何能不急,如何能不焦虑,如何安坐郡守府?

    就在纪灵准备请缨出战、率军增援西门之时,却见太守常林不愠不火地道:“连日来,司马长史披星戴月的率军赶来驰援,这等深情厚谊常某定当铭记于心,没齿不忘。然眼下战事紧急,常某与纪灵将军对荆州军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因此如果长史愿意的话,我欲将城中所有兵马交予长史指挥,城中所有官吏包括我常林在内,悉数听从长史调遣。”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回头看向纪灵,询问道:“纪灵将军可有异议?”

    纪灵愕然应声:“仲达是此次南征大军的随军长史,此番奉命前来坐镇颍川,理应掌管城中所有兵马。因此,某没有异议,完全同意郡守的提议。只是此刻西门危急,荆州军六倍于我,不知长史可有退敌良策?”话音未落,纪灵目光灼灼地看着司马懿,看他如何作答,如何退敌。

    很明显,纪灵此时并不在意军权,兵马交给谁指挥都行,但是谁想掌管兵马就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御敌策略,若能击退敌军自然最好,再不济也要保证城门不被攻破,郡城不会陷落。这是接掌军权的必备条件。如果司马懿没有这份能耐,趁早退出,就像他纪灵一样有自知之明,自认没有把握守住西城门,便痛痛快快的交出兵权,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误人误己不说,还连累全城十几万百姓跟着遭殃。

    司马懿心思剔透,岂能听不出纪灵的话外之音?只见他脸色微变,眼睛咕噜一转,对常林拱手一揖,而后看着纪灵,轻笑道:“承蒙太守赏识,纪灵将军又如此深明大义,竟将全城两万余兵马交予在下全权指挥,如此盛意拳拳实令我难以推辞。既如此,司马懿不才,便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司马懿脸上的笑意悄然隐退,转而一脸严肃地道:“西门是荆州军的主攻方向,城外攻城兵马多达两万余众,此时已然渡过护城河,直接对城门和城楼发起攻击;再加上,贼人早有准备,白天便已派遣一支数百人的精兵乔装潜入城中,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攻取城门。是以,除非我等将城中一半的兵马派往西门守城,否则单凭三千守军是守不住西门的,早晚都会被荆州军攻破。

    然而我等今夜不仅要守住西门,还要调派兵马加强北门和东门的防御。这是因为这支荆州兵马孤军北上绝不是为了攻取颍川,而是企图与曹仁大军在此会合,从而完成两国之前达成的盟约。据可靠消息,两天前就在卫将军郭嘉率军北渡黄河前往河内郡之际,驻扎在中牟县的曹仁便已率军南下,其目的正是前来阳翟与荆州军接洽,履行盟约。需要注意的是,曹仁大军赶来颍川的目的不光是与荆州军交接,还有攻取颍川或汝南,打通兖州与荆州南面通道的战略目的。所以,相比西门外的荆州军,即将到来的曹仁大军对阳翟城的威胁更大。”

    说到这里,司马懿话音一顿,沉声道:“有鉴于此,我等现在要做的不是增兵防守西门,而是调动兵马加强北门和东门的防御力量。除此刻驻守西门的三千将士之外,眼下我等手上还有两万两千守军和我带来的一千骑兵,还有太守连夜招募的一万名青壮,一共三万三千人,这是我等现有的全部人手。

    我意,南门只留一千将士驻守,陈兰将军率领五千守军和五千名青壮驻守东门,纪灵将军率领一万守军和五千青壮守北门,郡守府留下两千人马驻守;余下八千将士由关羽将军率领前往西门正街两侧埋伏,待到荆州军攻破城门之后给予其迎头一击。届时,关羽将军如能击败荆州军、自然最好,若不能打败荆州军,务必烧毁其粮草,迫使其无法与曹军履行盟约。倘能如此,即使阳翟城陷落,我等仍是功大于过,虽败犹荣。如此安排,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常林好奇道:“眼下荆州军和北魏曹军已经联手攻打我西晋,即使无法完成盟约,恐怕对他们两国结盟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司马懿点头道:“太守所言不错,即便不履行盟约,北魏和南汉两国照样会联合出击,直到打败我西晋为止。但是,如果没有履行盟约,就意味着两国之间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彼此间必然互生嫌隙、心存戒备,纵然联手出兵与我西晋为敌,也会刻意保存实力,决计不会倾尽全力与我西晋力战到底。

    这恰恰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情形,对我军极为有利,只要利用得当,就能逐个击破,继而赢得整个战役的胜利。此战若胜,北魏和南汉两国的实力必然大损,而我西晋则越战越强,为日后一统天下打下牢固的根基。言尽于此,三位还有疑问吗?”

    纪灵应声问道:“南门只有一千守军,一旦遭遇偷袭,岂不等于拱手让出南门?南门一破,阳翟城必将沦陷,到那时我等岂不成了瓮中之鳖,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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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喋血山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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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灵将军莫急,此事早在预料之中。”

    司马懿抬手示意纪灵不必急躁,高深莫测的笑道:“此次我奉命前来颍川时,后将军(诸葛亮)便已传书陛下,请陛下调遣驻守合肥的张辽将军率领武威营铁骑北上增援,并传令豫州都督周瑜领兵前来颍川。

    截至此时,陛下的军令已经下达两天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等两天,周瑜都督帐下朔风营铁骑和五万郡府兵就会赶到,三天之后张辽将军帐下武威营也会赶来。正因如此,我料定荆州军和曹仁大军都不会攻打南门,因为他们担心周瑜将军随时会出现在他们身后。所以,只要我们拼尽全力守城,坚守两天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三位没有异议的话,事不宜迟,我等分头行动吧。”说完话后,司马懿招手示意关羽上前,遂轻声低语地叮嘱关羽一番。

    冷面关云长闻声后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到纪灵身旁,一声不吭,但纪灵却知道关羽是在等他派遣兵马。毕竟,在司马懿到来之前,城中两万五千守军都是他纪灵帐下的兵马,眼下虽说是司马懿掌军,但要调动兵马还得他纪灵前去发号施令才行。谁让司马懿刚到呢?

    眼见关羽站在身边,纪灵倍感压力,尤其是关羽那双冰冷如霜的眯成一条缝的眸子,见之令他莫名胆寒,心中发怵,惴惴不安。于是他本来还想问一问司马懿。周瑜都督当真能在两天之内赶到吗,但现在关羽冷冷地站在身边让他浑身不自在。遂不再赘言,直接带着关羽前去南城军营。把八千将士调拨给他,尽快打发这个瘟神离开。何况纪灵也知道,眼下西门战事危急,片刻都不能耽误,赶快让关羽领兵前去增援才是正途。

    纪灵前脚刚走,太守常林与司马懿对视一眼,遂轻声道:“阳翟城就交给仲达贤弟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请仲达务必坚守此城,切不可轻言撤军。毕竟这是一座拥有十几万百姓的郡城。但是如果形势危急、断不可守之时,贤弟也不必犹豫,只管领兵出城便是。愚兄是陛下钦点的郡守,一旦城池沦陷,我责无旁贷,理应与全城百姓共存亡,死而无憾。”语罢,常林神情决然,目光坚定。显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由衷之言,尽忠职守,大义凛然。

    司马懿见之神情一怔。心中颇不平静,隐隐有些惭愧。正如常林所说,如果事不可为。城池守不住了,司马懿还真有率军撤退的念头。但此刻看到常林正义凛然的神态之后。司马懿瞬间改变了注意,下定决心守住此城。即便不为李利尽忠,也要为自己真心结交的好友倾尽全力。

    “兄台尽管放心,小弟无论如何也要坚守此城三天,等候周瑜都督领兵驰援。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三天之后周瑜将军还未率军赶到,小弟纵然有心驻守此城,只怕也无能为力了。此一节,还请兄长明鉴。”

    司马懿这番坦诚之言让常林闻甚为感动:“有贤弟这句话就够了。愚兄乃一介书生,即便登上城楼也帮不上忙,是以我带上郡府一众僚属连夜招募青壮协助将士们守城,豁出去这张老脸,我一定赶在明日正午之前给贤弟召集三万青壮。愚兄这便去了,贤弟多保重。”说干就干,常林说完话后转身走进大堂,不多时原本沉寂的郡守府就变得喧闹起来,郡府辖下一众僚属相继赶到大堂。

    这一幕看得司马懿心头一热,暗自赞叹“常伯槐真乃干才也!”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县人,少时家贫,好学有才智,与司马懿是同乡,年长司马懿三岁,两人相识多年,私交笃厚。为躲避战火,常林曾避祸于并州,自行开垦山地,自给自足,司隶大战后被并州刺史鲁肃看重,遂举其为孝廉,在上党郡内出任县令,三年后转任河东太守。由于冀州之战中表现卓著,遂被李利看重,两年后出任豫州别驾,兼领颍川太守,而今他的任期将满,据说不久之后就要前往长安任职,跻身朝堂。

    值得一提的是,司马懿曾在河东郡内躲藏了半年之久。在这期间,他就住在常林的府邸之中,随后他执意前往并州投靠崔琰,常林担心他沿途之上出意外,于是亲自把他送到并州刺史府。这就是司马懿和常林之间不为人知的私交,绝对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正是因为司马懿和常林私交笃厚,情同兄弟,因此当他发现颍川郡极有可能是北魏和南汉两国的接洽地点之际,他主动向诸葛亮请令前来支援颍川太守常林。果不其然,司马懿的判断极其准确,并于赶到阳翟城途中碰见了乔装改扮混进城池的荆州军,那浓厚的荆襄口音,对于见多识广的司马懿来说,只要听到这些人开口说话,他立刻就能知道他们的来历。

    发现敌人的行踪固然可喜,但究竟能不能守住阳翟城,司马懿心里也没底。于是,在敲定守城计划后,他跟在关羽军中,迅速赶往西城门。

    阳翟西门。

    “杀———!”当黑衣人七手八脚的挪开鹿角路障时,但见他们的首领黑衣彪形大汉甩手扔掉手里的短刀,抓起地上的长枪一边厉声暴喝,一边纵身跃过路障,直奔城门甬道杀将过去。这位身材魁梧壮硕的黑衣首领就是徐庶帐下勇将九江周泰周幼平。

    正是因为周泰奉命潜入城中做内应,城外的蒋钦才会甘愿率部抢先渡河,第一时间对城门发起攻击。他和周泰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从做水贼时开始便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而后一起率部投靠孙策,至今已有十多年了。

    自从得知荆州刘表和江东孙氏一族联姻的消息后,周泰和蒋钦二人就憋了一股气,倍感压抑、郁闷难舒,又长期寄人篱下,再加上江东少主孙绍暗弱,文武不和,内忧外患。这让置身于荆州军中的一众江东将领第一次对自己的前途和江东的未来感到迷茫,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感充斥在心头,隐隐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落寞。

    随着第二批五万江东军渡江北上,再次纳入荆州军序列,周泰和蒋钦清醒地认识到江东军真的要完了,彻底沦为荆州刘表的附庸。只待此次南阳大战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江东都会被荆州刘表吞并,江东孙氏基业传至孙绍手上就算到头了。这是因为江东军拢共十二万人马,而今先后两次派遣八万北上参战,留守江东本土的兵力只剩下三万余人。单凭这点人马如何稳固江东,如何抵御荆州刘表麾下的数十万大军,焉能不亡?

    正是基于这种憋屈的现状,当徐庶派遣周泰率军乔装潜入阳翟城时,他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了。因为他没有选择,不能也不敢拒绝,寄人篱下就要有听从驱使的觉悟。尽管他无法接受江东被刘表兼并的事实,但他本身只是个领兵打仗的武将而已,纵有力挽狂澜之心,却没有改天换地之能。如之奈何?

    正是这种前所未有的迷茫让周泰不知道自己为谁打仗,不知道自己为谁拼命,更不知道打赢了这场大战之后能为江东赢得什么,自己又能得到什么。但是现实局势迫使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硬着头皮往前冲,是以他知道后退一步是地狱,却不知道前进一步是深渊。

    “夺取城门,随我杀!”纵身跃过路障,周泰高举长枪,大声喝令身后的三百亲兵冲进甬道,企图打开城门。然而就在他跨步踏进甬道的一瞬间,常年征战厮杀的直觉迫使他脚步一顿,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促使他硬生生刹住冲锋的脚步,一双虎目如鹰隼般犀利的环顾甬道四周。这一霎,他看到了甬道墙壁上密密麻麻如蜂窝状的小孔,空隙中透着亮光

    “不好!有埋伏咻!”就在周泰失声疾呼的同时,原本透着光亮的蜂窝小孔猝然一暗,紧接着就是一阵尖啸的破空声:“咻咻咻———嗖嗖嗖!”

    “嘭———噗噗噗!”弓弦阵阵,霹雳弦惊,密密麻麻的箭矢从甬道两侧墙壁上激射而出,瞬间洞穿黑衣武士的躯体。这一霎,冲在最前面的近百名黑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便被密集如蝗的箭矢扎成刺猬,但见那激射而出的箭矢全都是直冲面门而来,以致黑衣武士猝不及防之下迎面中箭,根本来不及闪躲,甚至连挥舞兵器抵挡的时间都没有,便头部中箭,当即身亡。

    如果说这些蜂窝状小孔中射出的暗箭是见血封喉,那么从墙壁两侧迸发激射的弩箭则是追魂索命的杀戮利器。但见那一支支长约四尺、粗如标枪一般的弩箭横贯甬道,强劲霸道的巨大冲击力促使弩箭从左边墙壁射出,而后洞穿挡在前行道路上的一切障碍,直至插进右边墙壁为止。右边墙洞中的弩箭亦是如此,唯有方向不同而已。

    于是,当甬道内突现弩箭的一刹那,凡是进入甬道的黑衣人再也没有站立的身影。一眨眼的工夫,抢先冲进城门甬道的将近两百名黑衣人全部中箭身亡,其中多达五十余人被弩箭穿胸而过,如同肉串一般钉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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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喋血山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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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嘭”的城门撞击声响彻夜空,那一声声的轰隆仿佛敲在城中百姓的心坎上,让他们的心跳跟随着城外冲城车的节奏跳动。前一声撞击过后,他们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深吸一口气之后屏住呼吸,直到冲城车再次撞击城门的那一刻,他们方才长嘘一口气,心脏剧烈跳动好一阵儿,待到撞击声消退,刚刚落下的心再次提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煞是折磨人,当真是提心吊胆,生不如死。但是他们之所以悬着心,其实就是不想死,生怕城外的大军冲进城来肆意杀戮劫掠,从而殃及自身性命。蝼蚁尚且贪生,遑论人乎?

    就在他们提心吊胆地留意着西城门外的撞击声时,窗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既有他们自家的房门,也有四周邻居家的房门,街头巷尾都充斥着敲门声。

    听见敲门声的一刹那,所有住在南城平安巷的百姓都为之一激灵,几乎所有的户主(当家的男人)不约而同地爬到格窗边,从那核桃大的孔洞里窥视外面的情形。随即他们看到了太守和郡府衙门里的一众官员,而后便是街头老张家的大小子壮着胆子开门,随见太守对他说了几句话,张大没说二话转身回到家中,不一会儿扛着铁锹出来,跟在太守身后。

    看到这一幕后,猫在窗口窥视的百姓们都明白了,原来太守带着治下一众僚属此来是为了征召守城壮丁的。近几年来这种情形比较少见,这是因为颍川郡归属晋国管辖。自建安三年开始,颍川乃至豫州全境便再无战事。但是在这之前,像这样半夜敲门招募青壮守城的情形却并不少见。几乎三天两头就能碰到一回。是以阳翟城的百姓们对此并不陌生。

    换做以前,百姓们并不热衷于这种事情。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一旦把家里的男人交出去协助守城,若是守住了还好,倘若城池陷落,凡是参与守城的都要死,无一幸免。再加上,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家里一穷二白、没有隔夜之粮。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因此,他们并不关心城池会不会陷落,反正不管谁占据了城池,他们都没有好日子过,所以谁占领城池都无所谓。但今夜不同于以往,或者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如今,经过四五年安稳日子的积累,加上他们又分到了田地。几乎每家每户都建了新房,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家里也有积蓄,即使一年不种地。也不会饿死。因此,如今城池是否陷落便与他们的身家性命密切相连,说是息息相关亦不为过。

    毕竟。眼下的好日子来之不易,百姓们对此十分珍惜。可以说是珍惜如命,这个时候有人攻打城池。就等于是不想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想将他们把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粮食夺走,这让他们如何能答应?对于这些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平民而言,谁想夺走他们现有的一切,他们就会跟谁拼命。

    所以,当百姓们看到太守亲自前来征召壮丁之后,几乎每家每户都主动打开房门,让家里最强壮的男人拿上顺手的铁家伙出门,跟随太守前去守城。这样以来,太守常林征召壮丁的任务进行得异常顺利,仅仅是敲开了平安巷的两排房屋,就招募了上百名青壮。而后不用他亲自出面,这些青壮就能代他出面,联络周围四邻的青壮,然后就像滚雪球一样,范围越滚越大,青壮们越来越多。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的青壮都被发动起来了。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人数之多已然远远超过城中守军,热情之高、斗志之强,比起此刻正在城楼上作战的守军将士亦不遑多让。

    相对于热情高涨的平民,城中士族、世家和豪强缙绅之家则显得异常安静,纷纷关门闭户,偌大的庭院周围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显而易见,在局势尚不明朗之前,他们宁愿置身事外、坐壁上观,也不会轻举妄动。他们虽然对晋帝好感全无,对眼下的处境不甚满意,对西晋的统治并不完全认可,却对此刻攻城的不明势力同样兴致缺缺,极不看好他们。因为时下的局势已经表明,西晋是天下三个诸侯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势力,实力远胜于南汉和北魏两国。

    自从颍川郡纳入西晋版图之后,各大世家和豪强缙绅们虽然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土地、扈从和侍女都被勒令削减,让他们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随着商铺的收入越来越多,经营的生意越来越好,几年下来他们之前的损失已经补回来了。只不过土地变成了金银,使得他们手里的土地少了,但所拥有的财富却丝毫不减,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只要不触犯律法,守法经营,他们就不会再次遭遇打压,不会平白无故的蒙受损失。所以他们已经渐渐接受了西晋李利的统治,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切身体会到现行律法的优越性,既有制约又有保护,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一味打压士族和豪强。

    正因为这样,最近几年里城中许多大家族和豪强都接到南汉和北魏两国抛过来的橄榄枝,但他们并未接受拉拢,始终是似是而非的推诿搪塞,态度不明。就拿今夜的偷袭攻城来说,他们之中的一些家族就提前接到南汉方面的传信,许以重利,想让他们出动家丁护院配合潜入城中的荆州军攻取城门。可现在城门争夺战已经打响了,却没有他们的身影。

    “嘭嘭”的撞击声还在继续,城门外的战斗愈演愈烈,激战正酣。

    冲城车一次次撞击城门,数百架云梯搭在城墙上,数以千计的荆州将士前赴后继地攀上云梯,试图登上城头,与守军近身肉搏。怎奈城墙下的空间有限,身后不远处就是护城河,使得两万余荆州军无法同时投入攻城,只得分批上去攻城,如此便给守军以喘息之机,进而增加了攻城难度。

    最为重要的是,为了隐藏行踪,徐庶率领的这支兵马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军械,最强的远程打击武器便是简易弩车和两架临时建造的冲城车,此外所有武器都是普通兵器,刀、枪、盾牌和弓箭等等。是以他们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偷袭城门之上,企图一举夺取城门,而后大军一拥而上,夺取整座城池。

    可现在已经过去一刻钟,城门依然紧闭。城楼上的守军原本只有五百人,却在蒋钦率领两千兵马撞击城门之时,城头上突然出现两千弓箭手,两轮乱箭齐发之下,就将蒋钦所部人马射杀了一大半,真正算得上是当头棒喝,打得蒋钦晕乎乎的。随着城头守军增加至两千余人,徐庶大军的攻城压力剧增,以至于徐庶原以为一鼓作气就能攻陷城门,但眼下一刻钟都过去了,城门依旧稳若磐石,岿然不动。

    好在城头守军在这段时间里也付出了巨大伤亡,两千五百名守军厮杀至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与之相对的是,荆州军的伤亡三倍于守军,短短一刻钟便折损了五千人马,伤亡之惨重乃历次攻城战之首。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庶勒马驻足在护城河边,仰头眺望着城头上的搏杀,心神高度紧张,左手紧攥着缰绳、拳头咯咯作响,右手攥紧剑柄,佩剑已悄然拔出一半。

    “魏延何在?”魏延闻声出列,打马来到徐庶面前。

    这时,但见徐庶拔出佩剑,沉声道:“看此情形,周泰已然失手,而我等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别无善法,唯有倾尽全力攻打城门。劳烦文长亲率大军攻城,我率军随后跟进,不惜一切代价撞开城门!”

    魏延神色诧异地看了看徐庶,不料凌空碰到徐庶那双冰冷犀利的目光,顿时四目相对,魏延眼神一闪,心中懔然,应声道:“诺,末将领命!”当即勒马转身,率领帐下五千兵马直奔城门而去。

    策马奔出十余步后,魏延暮然回头,再次看了徐庶一眼,暗忖道:“难怪军师(庞统)戏称他是徐疯子,一介文士竟有如此凌厉的杀气,这回算是长了见识!看这架势,他似乎是想亲自领军攻城,有我魏延在此,用得着你一个文人冲锋陷阵吗?”

    一念至此,魏延跃马扬刀,一边策马直朝城门冲过去,一边扬声喊道:“城头上只剩下几百个守军,已不足为虑,众将士随我攻击城门。第一个杀进城门之人,本将保举他官升三级,赏赐黄金百两、美酒十坛,再加一名美女!”

    “杀进城去!杀呀———”魏延的大声悬赏引来了众将士的积极响应,但见五千将士撒腿狂奔,奔跑速度竟与魏延骑马冲刺的速度不相上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魏延一向说话算数,深得将士们拥戴,此番他既然当众许诺,其帐下将士自然信以为真,纷纷拿出吃奶的力气冲向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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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喋血山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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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前,蒋钦勒马伫立在门洞左侧的拐角处,这里是守军弓箭手的死角,相对安全。在他一声接一声的洪声吆喝之下,两百余名将士头顶箭雨、奋力推着冲城车,再次冲撞城门。

    “嘭———!”

    随着冲城车上的坚实横木狠狠地撞在城门上,原本严丝合缝的城门突然发出“嘎吱”一声脆响,继而裂开一道拳头大的缝隙。

    “咦,有门!再加把劲儿,撞开城门!”马背上的蒋钦惊声疾呼,当即提缰勒马,倒提着战刀,卯足力气,跃跃欲试。显然,他准备等到门缝再次裂开之际策马冲上去,挥刀砍断门闩,第一个冲进城门。

    就在刚才,蒋钦几欲放弃撞击城门,因为冲撞城门的时间太久了,足足一刻钟都没有撞开。在这期间,城中守军完全可以堵死城门,只需三百人就能在一刻钟内搬来巨石堵塞城门,果真如此的话,那他蒋钦再守在这里撞击城门又有何用?即使撞破了城门,门后还有巨石,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根本冲不进去。

    然而这一声脆响和裂开的缝隙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且隐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丰富阅历,从刚才城门正中的门闩发出的响声和缝隙来看,他笃定城门没有被堵死,只要再用力撞击一次,就能震断门闩,一举撞开城门。而他鼓足气力准备伺机砍断门闩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已,当然还有他急于见到周泰的迫切之情在里面。

    作为同甘共苦多年的兄弟,自从周泰率军乔装潜入城中之后。蒋钦时时感到一阵阵心悸,整整一天他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隐隐预感到周泰此去凶多吉少,很有可能一去不返。丢掉性命。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率军攻城时愈发强烈,他一直惦记着周泰的安危,随着时间一点点流矢,他的心也随之缓缓下沉,心中越来越不安,眼皮跳个不停。然而,城门后面除了攻城之初有过一点动静之外,此后整整一刻钟都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一切都太反常了。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慌,安静的令人窒息,安静的让蒋钦心乱如麻,忧心如焚。

    “嘭!”又一声巨响之中,冲城木再次撞击城门,门缝裂开了,露出里面的门闩。随着缝隙越来越大,门闩砰然绽裂,与中间这道门闩一起爆裂的还有城门上端的那根略细一些的门栓。然而就在两百余名将士奋力推着冲城车试图一举撞开城门之时。却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这股阻力来自于城门下方的那道门栓。

    但见城门中上段都已裂开手臂粗的缝隙,两道门栓都已绽裂崩断,但是下方的门栓却纹丝不动。不仅如此,在两百多人合力冲撞之下。坚固的城门反而迸发出更加巨大的反弹力道,硬生生震得冲城木倒拖着两百余名甲士急撤十余步,以致上百名将士猝不及防之下摔得四脚朝天。二十多人被踩成重伤,七名将士被踩踏致死。

    与此同时。就在城门裂开缝隙的一瞬间,蒋钦策马冲上前去。双手握刀用尽全身气力挥刀砍向中间那道门闩。却不料,这一刀落空了。

    在战刀尚未落下的前一秒,门闩绽裂崩断,致使蒋钦奋力劈砍下去的战刀从门闩裂隙中直落而下,进而重重地砍在门后的物体上。

    “噗———咔嚓!”一声闷响之中,但见蒋钦砍空的战刀又劈中一个黑漆漆的物体,并发出一声脆响。旋即,战刀被掐住了,恰在这时城门再度关闭,缝隙消失,而错愕之中的蒋钦正欲拔出战刀却被城门关闭时的巨大反弹力震得刀柄脱手,整个人都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城墙上。

    “啊!”四肢腾空的蒋钦尚未回过神来,便砸在城门右侧边缘的墙垣上,顿时他失声痛叫,左下腹硬生生被并不锋利的墙堎挫开甲胄,留下一道长达两寸、无法目测深浅的伤口,鲜血如决堤之水一般喷涌出来。

    “哐当”一声脆响与蒋钦砰然落地的声响同时响起,落地之后的蒋钦大半个上身都被鲜血染红了,就在他挣扎起身之时,却看到了落在他面前不远的战刀。战刀是他的,刚刚他就是被这柄战刀震飞出去的,但此刻战刀就在他面前,却是一柄崩断残缺的刀,那三尺长的刀锋如今只剩下一尺,并且断口上还嵌着一块血肉,残存的刀刃上正在滴血。

    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长柄战刀变成这个样子,蒋钦的心也在滴血,痛惜无比,这种无法形容的伤痛甚至比他左下腹的伤口还要厉害。挣扎着站起来,蒋钦咬牙撕开破损的甲胄,撕下衬衣扎紧伤口,这时他的亲兵疾步上前,从背上的皮囊中取出一条白绫递给他,而后帮他包扎伤口。余下的亲兵则在他们俩的头顶上方举起盾牌,如同护罩一般罩住他二人,提防城头守军伺机放箭。

    片刻之后,亲兵搀扶着蒋钦走到方才驻马的死角处坐下,而他手里还拿着残缺的战刀,双眸呆滞地盯着断刀的缺口,呆愣失神。这时他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这一切都表明他左下腹的伤势很严重,绝不是草草包扎一下就能没事,如不及时救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随着蒋钦突然受伤,城门前的将士也随之停下来,他们都是蒋钦的部曲,此刻主将受伤,他们也无心攻城了,不约而同的围在蒋钦身边,无声地看着他。显然,他们都看出自家将军身受重伤,从墙垣上滑落下来的那一刻肠子都掉出来了。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战场,找郎中救治将军,至于攻城么,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尔等为何擅自停止攻城?城门就要撞开了,尔等却擅自退却,莫非以为本将军不敢杀尔等吗?”魏延打马奔至城门前,高坐在马背上持刀指向蒋钦帐下的亲卫屯长,满脸铁青地严词勒令他率部继续攻城。

    刚才魏延远远地看见了撞开城门的那一幕,也看到了蒋钦被战刀震飞出去撞在城墙边堎上的全部过程。尽管他当时距离城门足有五十步远,却清晰地看到蒋钦近乎被坚硬的墙角边堎开膛破肚,肠子都露出来了,俨然重伤将死,命不久矣。这样重的伤势休说在战场上,即便是在荆州襄阳城中,一旦开膛破肚就算彻底没救了;除非神医华佗亲自出手,否则就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血流不止,直至死亡。

    之所以有这种认识,是因为魏延听说过神医华佗救治刘备的事迹。据说当时刘备的一条腿都摔断了,左臂又被李利齐肩斩断,重伤至此,必死无疑。不成想,却被神医华佗硬生生给救活了,至今已七年有余,听说刘备还活得好好的。因此,看到蒋钦重伤如斯,魏延已然将他看做是死人,完全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即使他此刻还没死,却已离死不远,不过是还有口气而已,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彻底咽气。

    既然是死人,魏延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因此他策马冲过来之后根本无视蒋钦的存在,颐气所指的诘责蒋钦的部曲,大有胆敢抗命便将亲卫屯长挥刀斩首的架势。

    蒋钦闻声回神,却没有回头看魏延一眼,当即撑着残缺的战刀站起来,呼吸急促地喘息几声,既而深吸一口气,指着城门下方门闩所在的位置,低声道:“撞击这里,挤开城门后面的尸体便可撞开城门,继续攻城。”说完话后,他示意亲兵将自己扶上马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魏延。或许,在他眼里,魏延同样是一个将死之人,完全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嘭、嘭、嘭———!”冲城车一次次撞击城门,使得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大,俨然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撞倒。当冲城车第十次冲击城门时,随着一声“咔嚓”脆响,顽固之极的底座门闩终于被撞得绽裂崩断,进而两扇城门砰然倒下。然而城门却不是倒向城内,而是两扇门交错相向,悍然倒向城外。顿时,距离城门最近的十余名甲士躲闪不及,被城门砸个正着,生生砸成肉饼,侥幸逃生的三名甲士却被压住手脚,即便不死也是残废。

    就在被压住手脚的三名军士放声痛叫之时,但见魏延扬刀一挥,提缰纵马跃上门板,第一时间率领帐下五千大军冲进城门。这一霎,魏延丝毫没有留意到,勒马站在城门拐角处的蒋钦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他急不可耐的身影,并且蒋钦还抬手制止自己的部曲,示意他们不要急于进城,让开道路,让魏延大军先行。

    与此同时,随着城门倒塌,城门甬道中的情形也呈现在蒋钦眼里。但见那长约十丈、宽五丈的甬道里堆满了尸体,从城门口一直到甬道尽头,横七竖八的尸体摞了三层,尤其是城门口,尸体足足堆了七尺高,即五具尸体摞起来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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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喋血山河(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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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测之下,蒋钦知道这些身着黑衣软甲的黑衣人就是周泰帐下部曲,足有三百人之多,此刻他们大多躺在这里,侥幸生还者不会超过十个。

    而刚才城门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反弹力,就是因为这些尸体堵塞了城门。三百多具尸体散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硬生生填满了城门后面所有的空隙,以致于城外两百余名兵士连番撞击城门,愣是把门闩撞断了,却还是撞不开城门。

    等到攻城兵士好不容易撞开门缝时,却又遭遇了强力反弹,致使蒋钦被城门关闭时的反震力道反噬,深受其害,以致身受重伤,性命不保。

    “众将士不必理会地上的尸体,随我杀入城中,直取郡守府!”

    就在蒋钦睁大眼睛在城门甬道中查找周泰的尸体时,但见魏延跃马跳上门板,挥刀挑落堆在门后的尸体,好一会儿才将七尺高的尸墙挑开,清理出一个可供进城的缺口。随即,魏延跃马扬刀,大声喝令帐下兵马跟上,继而纵马冲进城门,践踏着地上的尸体进入血腥弥漫的城门甬道。

    不过魏延虽然极为自负,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就像现在,清理出进城入口之时他便挥手示意亲兵队长带领一百名亲兵先行探路,而他则是率领随后跟上。是以当他跃马冲进城门甬道时,前面的百人亲兵队已经顺顺当当的走出甬道,于是他就可以纵马飞奔,快速通过甬道。

    然而魏延却忽略了。世间的聪明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他自诩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别人或许没有他聪明。勇武也比不上他,可是别人也不是傻瓜。即使正面对战打不过他,但是躲在暗处伺机偷袭还是没有问题的。

    藏在暗处的人之所以把偷袭目标锁定在魏延身上,是因为他站在城门口发号施令,此举直接暴露了他的将领身份。否则,他即便身着将军铠甲,只要不声张,借助甬道内昏暗的光线,完全可以躲过偷袭者的注意,继而混在大军之中冲进城去。可惜他张扬不羁的性格决定了他的行事风格。也决定了他的命运。

    就在魏延策马踩着尸体冲进甬道十余步之际,甬道内猝然响起“咻咻”的破空声,旋即密集如蝗的流矢箭雨倏然而至,超过五成的暗箭都是冲着他来的,其中还有八支弩箭。

    唏聿聿

    护城河边,战马长嘶。看到城门倒塌的一瞬间,徐庶立即提缰勒马,高举佩剑,扬声道:“城门已破。众将士随我杀进阳翟城!杀———”杀声未落,徐庶已纵马脱缰,挥舞着佩剑冲向冲门。随着他的一声号令,一万五千名步骑撒腿狂奔。争先恐后地跟着徐庶直奔城门冲杀过去。

    这一刻,正在借助云梯攻城的荆州军果断放弃攻城,从城门两侧向城门靠拢。加入徐庶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夜注定是阳翟城的不眠之夜,也是一个多灾多难。足以令无数铭记一生的夜晚。正当西城门轰然倒塌之际,原本寂静无声的东门和北门突然同时遭遇攻击,而且是重型攻城军械火力全开的大举攻城。但见攻城大军乍一出手便是两百余架霹雳车投掷火油瓦罐,当火光点亮城楼上空的一刹那,又有一百余架霹雳车投掷巨石轰砸城楼。

    借助咆哮长空的火罐,驻守东门的纪灵和北门的陈兰几乎同时看到城下黑压压的北魏曹军,那极其显眼的帅旗上赫然绣着“大将军曹”四个镶金大字。这是曹仁率领的南下大军。

    而他居然也在今夜率军赶到阳翟城,攻城时间只比徐庶率领的荆州军晚了一刻钟。但是他却在阳翟城最危急的时刻突然发起攻击,并且出手便是狂轰乱炸,火罐开道,滚石打砸紧随其后,攻击力之凶悍令人叹为观止。这就是曹仁,完全学会了曹操不出手则已、动辄雷霆万钧的用兵之法,端是凶猛彪悍。

    当三座城门同时遭遇攻击之时,阳翟城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落叶,摇摇欲坠,不知飘落到何方。与阳翟一同经受考验的还有此刻执掌兵权的司马懿,这是他第一次掌军,也是首次独当一面。不承想,老天爷很看得起他,对他予以特殊照顾,第一次掌兵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以至于直接危及他的身家性命。或许,这就是苍天对他建议李利以“晋”为国号的惩罚,逆天改命,往往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分割线——————————

    同一片天空下,同样的恬静夜晚,夜空下悬挂着同样一轮羞答答的月牙儿,星辰黯淡。

    黄河河畔。一片灰蒙蒙的黑影沿着南岸顺流而下,前后绵延数里,待到黑影慢慢停下来之后,方才显露出一艘艘普通的乌篷船。

    “哗哗”的水流声中,渔船趁着夜色悄然划向岸边,旋即从船上走出一个个高大威猛的精壮甲士,待到甲士们陆续上岸后,最后一艘船缓缓驶向岸边,停稳后从走出四个身高近丈的彪形大汉,以及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兵”。

    与这些虎背熊腰的高大甲士相比,“小兵”真的很小。首先是个头小,站在人群中普遍比人家矮半头;其次是体型小,肩膀宽度只有这些彪形大汉的一半;最后就是重量小,细胳膊细腿儿小蛮腰,却胸部蓬隆、臀胯丰腴,前凸后翘,与虎背熊腰的壮汉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以,小兵站在人群里十分扎眼,显得格格不入,如同小野猫混进虎豹狼群,不细看还不容易发现,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他”掺在其中滥竽充数。

    不多时,渔船被拖进岸边的树林里,乘船而来的魁梧甲士也随之遁入林中,河岸边再度恢复平静,又响起了富有节奏的窸窸窣窣的虫叫蛙鸣声。

    “咕——咕咕!”这一短两长的特殊声响是丛林中猫头鹰的声音,阴森低沉,听之令人毛骨悚然,让人从心底浮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头皮凉到脚跟儿,吓得“小兵”想也不想便扑到身着黑色战甲的彪形大汉怀里。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小兵虽然吓得浑身哆嗦,却没有惊叫,显示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骨子里是个有毅力的人。

    同样令人惊奇的是,走在小兵前面的彪形大汉对他特别照顾。在他扑进怀里的那一刻,彪形大汉竟然伸开双臂接住他,似乎是担心他脚下不稳,失足摔倒。于是小兵抓住这双强壮有力的臂膀纵身一跃,既而两腿勾住彪形大汉的熊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当小兵紧紧抱住他的一瞬间,彪形大汉不禁心神一荡,鼻息中充斥着诱人的馨香,隔着铠甲都能感受到胸腔所承受的“温柔的挤压”,再加上小兵挂在他身上的这个姿势,不禁让这个九尺高的汉子联想到那一个个缠绵悱恻的夜晚。小兵现在摆出的姿势是他最常用、最喜欢的交流方式,既能展现男人的强壮体魄和阳刚之气,又能完全掌握女人的**娇躯和阴柔之美,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自尊心得到空前满足,令他激情澎湃,豪气干云。

    意念一动,但见彪形大汉情不自禁地揽住小兵的“纤腰”,灵动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托住小兵的丰臀,蠢蠢欲动的第二杆枪猝然抬头,居然无师自通的找到突刺冲杀的突破口。这一霎,身体的本能变化让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僵化,四目相对,那双盈动柔美的眸子里充满柔情似水,而另一双剑眉星目的眸子却充斥着犹豫与挣扎。

    只是他们俩此刻这幅造型让身边不知情的兵士看见,不免大吃一惊,误以为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有“背背山”这种特殊癖好,而且还如此急切,众目睽睽之下便开始“现场直播”了。

    “咻!”忽然,一声尖啸的口哨声在他们二人身边响起,惊醒了这对意乱情迷的鸳鸯,也招来了丛林深处的响应。随即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只见数以千计的甲士牵着战马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人双马,整整一万名骑兵带着两万匹战马。

    骑兵现身后,藏在林中的甲士们迅速翻身上马,而回过神来的彪形大汉也将“小兵”抱上马背,而后飞身跃上自己的座骑——金猊兽王。但见他驾驭着金猊兽王座骑迅速出现在队伍最前列,举起寒光凛凛的金猊战刀向东南方向一挥,刀锋直指五里外的官渡要塞。

    无须言语,刀锋所向,两万战骑策马长驱,踏着淡淡的月光山呼海啸般涌向官渡。官渡是扼守河南郡与兖州陈留城的交通要塞,位于中牟县与开封城之间,距离黄河南岸只有两里,即一千米左右。眼下这里是曹仁大军的粮草辎重囤积地,也是此次曹仁大军攻打司隶的唯一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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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喋血山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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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渡不是城,是一座专为输送粮草辎重而修建的营寨。

    深夜三更,营寨中静谧无声。除了东、西辕门处灯火通明之外,黑暗笼罩着偌大一片营帐。唯有中军营帐里还有微弱的光亮。

    坐镇官渡大营的将领是任峻,字伯达,中牟县人。他是最早响应曹操起兵的亲信将领之一,带领宗族家客数百人投奔曹操麾下,自此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十余载,一直是曹操最信任、最得力的后军统领。曹操每次领兵征战,任峻都是后军主将,在后方供给粮草辎重;十余年间皆是如此,鲜有例外。

    最为难得的是,直到目前为止,任峻负责押运的军备和粮草辎重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屡屡挫败敌军抄绝粮道的图谋,真正称得上是万无一失,深得曹操乃至全军统兵将领的信赖。

    正是因为他善于统率后军,此次曹仁率军出征仍然命他担任后军主将,主持军备和粮草运输,屯营于官渡,为前方十几万大军供给粮草辎重。

    诸位看官没有看错。自开封城外遭遇赵云大军趁夜劫营之后,曹仁帐下大军折损数万之众,至攻陷中牟县城之时,曹仁帐下十二万大军折损过半,只剩下六万兵马进驻中牟,依仗城池之利,与洛阳大营的西晋大军遥向对峙。然而就在李利亲率大军驰援洛阳的半个月里,攻打南阳郡的荆州军再次从后方调集二十万援军,而攻打河南郡的曹仁大军同样也在增兵。当李利率军赶到洛阳之际。北魏曹操派遣大将曹洪、乐进率领十万青州兵增援曹仁,几乎与李利大军同时抵达河南郡。至此。曹仁帐下兵马多达十七万之众,驻军中牟城。与西晋大军屯驻的洛阳大营对峙相持。

    十万青州援军的到来,大大助长了曹仁率军攻打河南郡的底气。因此他非但没有因为李利大军抵达洛阳而畏惧撤军,反倒加固中牟城、排兵布阵,摆开架势与西晋大军正面相持,颇有与西晋大军决战的阵势。

    与此同时,当十几万曹军屯驻中牟城之际,曹仁命后军主将任峻修筑官渡营寨,为大军供给粮草辎重。于是,在赵云屯军开封城时。官渡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停靠渔船的渡口,却在曹军占据中牟城之后,在短短半个月内,官渡这个原本很不起眼的黄河渡口完成华丽蜕变,成了衔接兖州陈留与河南郡的通衢要塞。而任峻就是坐镇官渡要塞的曹军主将,帐下共有一万兵马,负责接应兖州输送过来的粮草辎重,而后供给前方十六万大军。因此,官渡就是保障曹军后勤供给的中转站。也是囤积军备和粮草的辎重基地。

    四天前,当曹仁得知屯军洛阳的李利先后派出两路兵马之后,他感觉等待已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于是曹仁当机立断,一边传令任峻严守官渡大营。一边率领大军南下颍川,前去与荆州军接洽。是以,眼下留在中牟城与西晋大军对峙的曹军绝对不超过五万。再加上驻守官渡的任峻帐下一万后军,这就是曹军留守中牟、官渡和开封一线的全部兵力。与之相对应的是。余下十一万大军都跟随曹仁南下袭取颍川。这就是颍川阳翟城东门和北门同时遭到曹军猛攻的原因。

    自曹仁率领大军悄然南下之后,驻守官渡粮仓的任峻便高度警惕。时刻绷紧心弦,丝毫不敢松懈。他清醒地认识到,随着曹仁率军南下偷袭颍川,战线越拉越长,后方供给压力也随之越来越大,官渡大营就显得尤其重要,决计不能出现丝毫闪失。

    与此同时,由于战线太长,就容易出现防守漏洞,从而让西晋大军有机可乘;一旦西晋出兵偷袭,后果则不堪设想。倘若西凉军果真出兵偷袭的话,那么首选偷袭的目标就是他任峻驻守的官渡大营。因为官渡是曹军一字长蛇阵战线上的最重要也是最薄弱的环节,相当于蛇的七寸,腹心之所在,直接关系着十几万大军的生死存亡。

    正是因为有此忧虑,任峻每天夜里都睡得很晚,截至今夜他已经连续三天彻夜不眠,把作息时间改成了夜晚守营,白天睡觉。这是他多年坐镇后军养成的习惯,除了他的妻妾和亲兵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也正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么多年来他主持军备和粮草运输从未出现过疏漏,先后数十次挫败了敌军趁夜劫营的企图,为此曹操多次当众夸赞他“劳苦功高”,乃军中柱石。

    而曹操之所以如此器重任峻,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这就是任峻的妻子是曹操的从妹(堂妹),正是有着这层关系,让他成为曹操的心腹将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若非如此,生性多疑的曹操岂能将后方长期交给一个外姓将领?

    不光曹操如此,就连西晋李利也是一样。李利常年征战在外,后方负责后勤供给的就是李玄,而李玄就是他的正妻李欣的亲哥哥,彼此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运相连。因此,李利将后方交给李玄无疑是最放心的,信任程度犹在他的叔父李傕之上。

    中军大帐的房门虚掩着,一身戎甲的任峻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待到批复一份竹简后,轻轻放下狼毫,随手拿起昨夜没有看完的兵书,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说他心不在焉一点都不冤枉,因为他拿起兵书时眼皮跳动了几下,既而手里捧着兵书,心思却不在书简上,一双眸子深邃幽暗,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眼神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虚掩的房门。

    今夜不知何故,任峻心绪不宁,眼皮跳个不停。隐隐感到不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充斥在心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种无法形容的不安愈发强烈,以致他心中郁结。忧心忡忡,根本没有心情看书。多年征战生涯让他预感到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西凉军已经盯上官渡大营了,快则今夜、迟则明天,西凉军一定会前来劫营。

    拿起兵书看了不到一刻钟,任峻便放下兵书,起身走下台阶,信步走到门口。随手推开虚掩的房门,迎面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

    “呃!”当凉风冲进鼻孔的一刹那,任峻嗅到空气中带着一丝鱼腥味,这是官渡渡口不远处的黄河岸边特有的气味。因为官渡之前就是渔民们打鱼之后停靠渔船进行交易的地方,因此距离大营不远处的黄河岸边鱼腥味很重,只要有人拖船下水,这些常年积累的鱼腥味就会随风飘散开来。

    嗅到鱼腥味的一瞬间,任峻的脸色大变,愕然惊声。随即稍稍侧头,竖起耳朵倾听大营西北方向的声响。顿时,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传进他的耳中:“不好!西凉军来了!”

    惊声疾呼之中,任峻本能地撒腿狂奔。迅速跑到营帐左侧的战鼓前,抓起鼓槌敲响战鼓:“咚———咚咚咚!”这是中军大帐独有的聚将鼓,即擂鼓升帐。聚将点兵。

    轰隆作响的战鼓声响彻大营。眨眼间,原本还一片漆黑的营帐闻声而动。灯光迅速亮起来,分布在中军大帐四周的各营将领第一时间冲出营帐。一边跑向军帐,一边穿衣披甲。就在这时,大营西门外传来轰隆隆的马踏声,几乎同一时间,距离中军大帐颇近的东边辕门上空传来尖啸的箭矢破空声。

    任峻站在战鼓台上循声望去,借助辕门城楼上的火光,清晰地看到一片如乌云般的流矢箭雨笼罩在辕门上空。这一霎,单凭这密集如蝗的箭雨,任峻就能判断出此刻攻击东辕门的西凉军至少有一万兵马,而且全是善于骑射的精锐骑兵,那迎空抛射的箭雨就是骑兵策马驰射的杰作。

    “众将听令!”当匆忙出营的将领们赶到军帐门口时,任峻已经手持长枪站在帐前台阶上,没有任何寒暄,也无须商议御敌之策,他直接下令道:“曹休领左营四千兵马驻守西门,本将亲率右营四千兵马驻守东门,任先率领余下两千人看守粮仓。战死紧急,众将不得迟疑,速速领军守营!”话音未落,任峻便纵身跳下台阶,飞身上马,便要带领亲兵赶往东门。

    “父帅且慢!”就在任峻策马欲行之际,只见一员小将疾步跑过去拉住缰绳,急声道:“父亲乃军中主将,岂可亲身犯险?孩儿不才,愿替父亲前往东门守营,恳请父亲坐镇中军,以策万全!”说话的正是被任峻下令看守粮仓的骑都尉任先。任先是任峻的长子,时年二十有三,却已跟随任峻征战多年,因其作战勇猛,沉稳大度,颇有其父之风,积功升至骑都尉。

    眼见爱子任先请缨守营,任峻心中大感欣慰,真切感受到儿子的一片孝心,但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厉声呵斥道:“军令如山,岂可更改?你给我守好粮仓,就是大功一件。没有本将的命令,你帐下两千人马不得擅动,如若不然,严惩不贷!速速松手”板着脸训斥儿子一顿,任峻一把夺过缰绳,手中长枪一挥,带着亲兵队和右营兵马直奔东门而去。

    正在整军待发的曹休,看到这一幕后策马行至任先面前,劝慰道:“姑父这是爱护你,怕你出危险。既如此,兄长留下看守粮库便是,切不可意气用事。”任先闻声后轻轻点头,遂对曹休拱手一礼,带着帐下兵马前往中军大帐后方的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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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喋血山河(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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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的战鼓声打破了官渡大营的寂静,也让潜伏在大营之外的西凉铁骑大吃一惊,险些乱了阵脚。

    “任峻这厮竟如此警醒,端是可恶!”眼见行踪败露,李利暗自咒骂一声,遂大刀一挥:“两轮骑射,攻取辕门,杀!”

    一万金猊卫铁骑闻声而动,悍然从黑暗中杀出。但见金猊卫骑兵纷纷双手脱缰,任凭战马俯冲疾奔,各自从背上取下弓箭,搭弓上弦一气呵成,而后毫不迟疑地张弓驰射。不需要统一放箭号令,也不需要将领指挥,只凭习惯性的张弓驰射,这一万名骑兵的骑射近乎同时驰射放箭,动作空前一致,射出去的箭矢在夜空中自然而然地组成密不通风的打击阵型,纵向成排、横向成行,纵横交错,形成一张覆盖辕门城楼的流矢箭雨。这就是西凉军中最精锐骑兵的骑射战技,亦是西凉铁骑冠绝天下的成名战技,天下间独此一家。

    马蹄飞快,箭矢破空。乍听马踏声铺天盖地而来,官渡大营东门城楼上的守军将士从昏昏沉沉的瞌睡中惊醒,待看到辕门外黑压压一片铁骑奔腾之时,纷纷哗然色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拿起兵器便要与偷袭劫营的敌军厮杀。然而,西凉铁骑并未靠近辕门,他们惊慌之中拿起武器摆开架势,等来的不是西凉骑兵,而是如乌云一般的流矢箭雨。

    “嗖嗖”的尖啸声从守军将士头顶上空倾斜而下,待到守军将士闻声抬头张望之际,数以千计的利箭扑面而来:“噗噗噗———啊!”

    锐器破体声源源不断的响起。凄厉惨叫声此起彼伏的扩散开来,一声比一声高亢、惨烈。仅是这第一轮骑射打击。辕门城楼上的守军便付出了巨大伤亡,右营两千守军死伤大半。使得原本密密麻麻的守军顿时变得稀疏起来。然而骑射打击并未结束,第一轮箭矢成功袭杀一千多名守军之后,第二轮箭雨紧随其后、呼啸而至,再次给予守军毁灭性的打击。

    两轮骑射过后,辕门上的守军已然寥寥无几,尚能站立的军士不满百人。茅草搭建而成的城楼被利箭穿棚而过,已然千疮百孔,悬挂在横梁上的风灯被流矢击中,油灯摔得粉碎。残存的火苗迅速蔓延,顺着柱子上泼洒的灯油冲上顶棚。茅草极易燃烧,遇火就着,瞬息点燃了茅草城楼,旋即熊熊燃烧的大火冲散了黑暗,照亮了辕门周围方圆两里的旷野。

    这一刻,城楼上火光冲天,城楼栈道上惨叫声连连,许多中箭的守军将士并未身亡。仍在垂死挣扎,渴望有人能及时赶来营救他们。果然,他们等来了援军,眼睁睁看着主将任峻带领两千右营将士和五百亲兵冲上城楼。只可惜这些援军并不是前来救他们的,而是直接从他们身体上跳过去或踩着他们的身体跑向辕门。

    显然,此刻辕门的重要性远在他们这些中箭将死的伤兵之上。因此。素来爱兵如子的任峻将军上楼后根本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迅速率军接管辕门防务。放箭射杀即将冲到辕门前的西凉铁骑。

    辕门外,此刻率军冲杀的金猊卫将领是副统领史阿。两轮骑射之后。史阿已率军冲刺到距离辕门五十步的地方,余下五十步的距离瞬息即至。孰料,就在史阿高举战刀策马俯冲之时,迎面飞来一片流矢,顿时他挥舞战刀护住全身,冒着箭雨往前冲。但他身边的骑兵却没有史阿这么好的身手,旋即一百多名骑兵迎面栽倒,摔得人仰马翻,落地而亡。并且,伤亡还在继续延伸,后面的骑兵又有人连人带马栽倒

    眨眼间,史阿率先冲到辕门前。就在临近辕门约一丈之地的时候,但见史阿突然振臂掷出手中的战刀,既而挺身站在马背上,脚踏马头,借助战马的冲刺力纵身一跃,直奔辕门左侧的木桩围墙扑过去。恰在这时,刚刚被他掷出去的战刀咻然插进墙头上弓箭手的胸口;这名弓箭手就站在史阿攀爬围墙的墙头正上方,此人正要放箭射杀史阿,却不料被战刀贯穿胸膛,钉在身后的围墙木桩上,连惨叫声都没有便呕血而亡。

    近三丈高的围墙绝不是史阿借助战马纵身一跃就能跳上去的。好个史阿!但见他纵身扑到围墙上的一瞬间,右手闪电般拔出佩剑,借助身体前扑之力,将佩剑刺进木桩,继而单手抓紧佩剑顺势一荡,以凌空翻转的优美姿势跃上墙头。令人咋咋称奇的是,他落脚之处就在被战刀贯穿弓箭手的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纵身跃上墙头的一瞬间,史阿的身形尚未站稳,却已拔出战刀,既而腾升一闪,避开前后两名守军的挺抢刺杀,战刀翻转,半蹲在墙头栈板上的史阿瞬间袭杀了夹击自己的两人。旋即,他横握刀杆,长柄战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左右折冲,在一拥而上的守军当中硬生生杀出一片立足之地。

    史阿的彪悍勇猛大大鼓舞了随后冲过来的金猊卫骑兵。但见史阿帐下的三百名亲兵纷纷避开辕门,迂回到辕门左侧,趁着史阿缠住墙头守军的空隙,从马背上的皮囊中取出铁钩绳索,一边策马俯冲一边投掷铁钩,待到接近围墙之际纵身而起,抓住绳索沿着围墙木桩腾身而上,数息之间便跃上墙头,加入到墙头厮杀当中。

    随着史阿帐下亲兵相继跃上墙头,城楼左侧的守军压力大增,而原本孤身奋战的史阿则压力骤减,让他得以脱身出来,转身杀向辕门城楼。

    “这厮怎生这般彪悍!”亲眼目睹了史阿攀上墙头的一幕,任峻大惊失色,忍不住失声惊叹。随即他对身旁的裨将问道:“这股偷袭劫营的西凉铁骑是晋帝李利麾下的金猊卫铁骑,你可认得此人?莫非此人就是威震天下的豸奴李挚?”别人都管李挚叫“飞将军”,但任峻却对此嗤之以鼻,仍把李挚唤作“豸奴”。豸奴者,蛆虫也。由此可见,任峻将李挚称作“豸奴”,确有辱骂之意,刻意贬低敌军将领,灭人家的威风,涨自己志气,不失为明智之举。

    裨将已经被史阿的勇武震住了,闻声惊醒,神色慌乱地道:“禀将、将军,据末将所知,飞将、呃不,豸奴李挚擅长使用两丈多长的铁链做兵器,且听闻其人身高近丈,猿臂蜂腰,有飞檐走壁之能。如果眼前之人就是李挚的话,那么刚才他根本不需要借助佩剑跃上墙头,只需抛出锁链,便可登上城楼。因此,眼前这人不是李挚,如果末将没有猜错,此人应该是大剑师王越的亲传弟子史阿。”

    “史阿?可是陛下身边的宿卫统领、中护军史涣的同族兄弟?”任峻惊声追问道。

    裨将应声点头:“将军所言丝毫不差。据说陛下身边的两位禁卫统领之一的史涣就是史阿的从兄(堂兄),年长史阿五岁,但此二人虽是同族兄弟,却志向不同。史涣将军早年便跟随陛下左右,而史阿却跟随其师王越投在汉帝刘协驾下,认为刘协才是天下正统皇帝,而其他诸侯则是名不正言不顺。然而当晋帝李利执掌长安朝廷之后,王越师徒一同投效其麾下,此后深得李利赏识,委以重任。眼前的史阿现任金猊卫副将,虽是副将,却已拜将封侯,深得晋帝李利的信任,乃李利麾下的忠实鹰犬。”

    任峻闻言后轻轻点头,轻声叹息道:“先前陛下曾说,西晋李利麾下多猛士,战将云集,某并不信以为真,对此深感怀疑。不承想,此番却是亲眼看到了,陛下所言不虚,李利麾下将领果真彪悍异常啊!”语罢,任峻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眉头紧蹙,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辕门后方三十步外的横七竖八的灰色区域,那是前往中军大帐和粮库的必经之路。此刻这几条灰色区域上没有一丝践踏的痕迹,反倒是夹在褐色区域之间弯弯绕绕的黄色区域却遍布脚印,十分凌乱,其间还夹杂着清晰可见的马蹄印。

    值此辕门即将被攻陷的危急时刻,任峻却将目光投向这里,不难看出他对这片灰色区域寄予厚望,甚至将整座大营的安危都寄托在这里。

    “众将士随我杀!”就在任峻微微走神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厉喝,当即他循声望去,赫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尤其是那人身上的黑色甲胄和胯下座骑格外引人注目,黑色甲胄在火光照耀下竟然不反光,而那匹金光灿灿的金色座骑更是高大威武之极,如鸡蛋大的两个猩红眼珠子比火光还要亮得多,见之令人汗毛直立,惊骇胆寒。

    随着金色座骑越来越近,任峻终于认出了这头异兽座骑的来历,赫然是名扬天下的神兽金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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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喋血山河(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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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出金猊兽的一刹那,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似曾相识之感渐渐清晰起来,任峻已然猜出了这位驾驭神兽并发号施令的西晋将领的身份。此人并不是将领,而是西晋皇帝李利李文昌。

    任峻从未见过李利本人,因为他常年待在后军,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李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识别李利的身份。

    太显眼了!

    当今世上,能够驾驭神兽之人只有两个。其一是李利麾下第一战将桓飞,但桓飞的座骑披着重甲;其二就是晋帝李利,据说他的座骑金猊乃神兽之王,刀剑难伤,故而金猊兽王座骑不需要披甲。

    “晋帝李利亲率大军前来劫营?”果然,此刻认出李利身份的不止任峻一人,站在他身边的裨将同样第一时间发现了金猊兽王座骑,既而想也不想便脱口说出李利的名字。

    任峻闻声后神色一动,一双眸子阴冷至极,随即他凝神注视着正率军冲向辕门的李利大军,目测出李利身边约有一万铁骑,而且都是李利的亲军金猊卫骑兵。看清眼前的情形之后,任峻回头眺望西边辕门,但见西门城楼上同样是火光冲天,喊杀声丝毫不逊于东门,似乎形势比东门还要糟糕,或许西门外的西凉军此刻已经攻破辕门了。

    环顾东、西两座辕门,任峻心头一沉,清醒地认识到官渡大营怕是保不住了。囤积在营中的十五万石和那堆积如山的军备辎重,要么被焚毁殆尽,要么就会落入西凉军之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任峻咬牙切齿的沉吟一声。而后满目杀机地注视着距离辕门不足百步的李利,以及其身后的数千铁骑。陡然。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边走边说道:“传令将士们撤出城楼。在辕门后方集结,待到辕门被西凉军攻破之时,大军撤往西门与曹休合兵一处,而后全军突围!”

    “啊!”裨将闻声大急,连忙跑下城楼,追上任峻,急声道:“将军且慢!大营中的粮草辎重关乎曹仁将军帐下十六万大军的生死存亡,一旦失守,就等于陷大军于死地。末将恳请将军三思。即使我等全部战死于此,也要守住大营!否则,我等纵然能够突围逃命,待日后陛下怪罪下来,终究难逃一死。”

    任峻目光灼灼地盯着裨将,沉声道:“本将告诉你,此刻攻打东、西两座辕门的西凉军至少有两万之众,而且都是李利麾下的精锐步骑。如此情形,你觉得我们还能守住大营吗?”

    说到这里。任峻伸手指着辕门,说道:“更何况,你也看到了,晋帝李利此刻就在门外。或许你并不知道李利究竟有多厉害。但至少也应该听说过他所取得的显赫战绩。李利其人极善用兵,一向谋而后动,不出手则已。动辄雷霆万钧,环环相扣。其智谋之深、手段之狠,天下无出其右者。值此危急时刻。本将身为后军主将,既然已经知道事不可为,大营守不住了,就应当为全营将士考虑,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不能轻言放弃。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裨将被任峻问得一脸错愕,稍稍迟疑后,神情决然,道:“末将跟随将军多年,先后五次负伤,若不是将军连番搭救,只怕早已身死多时了。确如将军所说,末将也怕死,但凡能够活命,便决计不会轻生赴死。然则,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义之所在,死而无憾!末将这条命本就是将军所救,将军在哪里末将就在哪里,如果将军要末将死,末将断无二话,甘愿赴死!”

    任峻被裨将这番话震住了,神色为之动容,只见他扭头看看不远处的辕门,又回头眺望西门,最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黑色区域上。

    轻轻拍了拍裨将的肩膀,任峻低声对他说道:“你即刻率领五百弓箭手撤回中军大帐,后帐中有一百架车弩和一千支弩箭,把它全部推进大帐之中,以备不时之需。如果看到本将战死,你应该怎么做。官渡大营乃我十七万大军的命脉所在,一旦大营失陷,那么此刻身在司隶境内的大军必将被困死在河南郡,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既然我等已无力守住大营,那便退而求其次。或者说,眼下还有比驻守整座大营更重要的事情亟需我们去做,而且这件事也只有我们能够做到。这就是晋帝李利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出现远比官渡大营重要得多。”

    裨将闻声色变,大惊道:“将军的意思是”

    任峻重重地点点头,神色凝重的道:“如果要让陛下(曹操)在官渡大营十几万石粮草辎重、十七万大军和诛杀李利这三者之间做出选择的话,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所以我们既然正逢其时,这件事就有我们来做。你听明白了吗?”

    “这末将”裨将被任峻的话吓到了,神色呆滞,支支吾吾地说不话来。

    任峻顿时皱起眉头,脸色阴沉的低声训斥道:“刚刚你还口口声声说义之所在,死而无憾,此刻为何这般不堪?你怕什么,怕死吗?本将军尚且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为何如此贪生怕死?”

    裨将被任峻训斥的满脸涨红,如猪肝一样羞愧难当,当即昂头挺胸、硬着脖子,说道:“末将跟随将军征战沙场十余载,何曾畏惧退缩过?既然将军不惧一死,末将有何惧哉?将军不必再说了,末将遵命便是。”

    任峻欣慰点头,拍着裨将的肩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记住,今夜大营是否沦陷都无关紧要,亦无须在意能够射杀多少西凉骑兵,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把他留在这里,全营将士自我任峻以下即使全部阵亡也是值得的。反之,如果让他跑了,大营又被付之一炬,那么我魏国半数兵马都将折在司隶,实力大损,早晚必被西晋所灭。所以,魏国的兴衰存亡便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全靠你了。请受任某一拜!”语罢,任峻一揖到底,吓得裨将连忙伸手搀扶,却没有拉住他,结果生生受了他的揖手俯拜之礼。

    眼见于此,裨将郑重点头,再不多言,当即抬手一挥,带着自己帐下五百部曲从灰色区域中间绕行,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目送裨将率部离去,任峻拔出佩剑,厉声道:“众将士听令,以一伍为一排,百人为一队,随我在辕门列阵,誓死不退,定要将西凉军挡在辕门之外!”奉命撤下城楼的一千将士闻声而动,在任峻帐下亲兵的带领下在辕门后方列阵,悉数站在灰色区域之前,而任峻的亲兵队则站在灰色区域中间的黄土地面上,任峻自己站在大军中央。

    此时,城楼上还有两百余名守军正与史阿率领的亲兵队厮杀,节节抵抗,死死拖住史阿等人,使其无法脱身下楼打开辕门。

    “嘭———嘭嘭嘭!”随着一声巨响,辕门外的西凉军已经开始撞门,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连续撞击声,响彻大营,震得辕门后方的任峻等人耳膜轰鸣,脑袋里嗡嗡作响。但是,他们愣是没有后退半步,依旧如磐石般伫立在辕门之后,手里紧攥着兵器,卯足力气,时刻准备迎接西凉铁骑的冲杀。

    忽然,随着辕门发出“嘎吱”一声脆响,厚重的辕门轰然倒塌,掀起的尘土硬生生逼得最前排的二十余名守军慌忙后撤数步,与身后的同袍拥挤在一起。

    “冲进大营,杀———!”辕门向内倒塌的一瞬间,等待已久的金猊卫骑兵跃马冲进辕门,悍然杀进堵住入营道路的守军之中。

    当数百名铁骑冲进辕门之后,李利驾驭着金猊兽王踏着厚重的门板走进大营,此时跟在他两侧的是两个身高过丈的“长人”。左边是李挚,右边则是两年前被李利发现,而后经过一序列训练,最近才进入金猊卫的副统领兀突骨。兀突骨,这是一个身长十二尺(2.88米)的巨人,比桓飞还高两尺,其人皮糙肉厚,肌肉结实,身躯雄壮如山,寻常刀剑很难伤其分毫。此人是诸葛亮率军西征南蛮途中降服乌戈部落时收录的一名大力士,随后一直在孔明帐下掌旗,作战勇猛无匹,中军帅旗在他手里就是一杆杀戮利器,横扫一大片,很多几百人的小部落只需他一个人前去即可令其臣服。

    李利初见兀突骨时还以为他是乌戈国之主,收下至少也有三万藤甲兵,详细询问之下方知乌戈国根本不存在,只有一个几千人的乌戈部落,而兀突骨就是部落中最强大的勇士。当诸葛亮说出收服兀突骨的经过时,李利被一口茶水呛得眼泪横流,茶水喷出三米远,而后笑得肠痉挛,直到第二天才缓过来。

    据诸葛亮说,兀突骨力大无穷,凶悍至极,曾徒手与一头成年大象肉搏,最终将大象杀死,由此博得了部落第一勇士的称号。西征大军征剿乌戈部落时,先锋张飞与兀突骨大战一天,生生在兀突骨身上捅了十几个血洞,然而最终却被兀突骨一拳击毙战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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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喋血山河(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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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征大军征剿乌戈部落时,先锋张飞与兀突骨大战一天,硬生生在兀突骨身上捅了十几个血洞,然而最终却被兀突骨一拳击毙战马,落荒而逃。

    次日,张飞卷土重来,最后和马超联手,才将其打败生擒。但是兀突骨被擒的当天晚上便砸开囚笼,逃走了。

    几天后兀突骨伤势发作,高烧不退,孔明闻讯后再次领兵征剿,顺利收服了乌戈部落,而后他给兀突骨灌下一碗辣椒水,再给他清洗伤口重新包扎。不承想,第二天兀突骨退烧了,半个月后身体恢复如初,自此他心甘情愿跟随孔明征战,屡立奇功,所向披靡。

    就是这样一碗孔明都不知道有何用处的辣椒水,却出乎预料的收服这个巨汉,也可以把他看作战争巨兽。此人没有武艺,却有一身强横无匹的蛮力,其力气之大、皮肉之坚韧,西凉军中无人能及,即使是桓飞也无法与之硬撼较力。

    为此,李利将他收入麾下之后,整整用了两年时间才将其训练成一位真正的武将。时至今日,兀突骨仍然不识字,却能说汉话,兵法和排兵布阵对他来说不啻于对牛弹琴,因此他如今充其量就是个横行两军阵前的悍将,却算不上领兵将领。

    此次李利亲征司隶。便将他带在身边, 虽然任命他为金猊卫副统领。实际上他就是李利的随身护卫。而此番偷袭官渡粮仓之所以带上他,是因为李利需要他保护甄宓。就是此刻跟在李利身后的瘦弱娇小的“小兵”。

    平心而论,李利压根就没想过让甄宓随军同行,以至于李挚提议带上甄宓之时,李利严词拒绝,坚决不同意。怎奈司隶刺史管宁、别驾诸葛瑾和桓飞等一干文臣武将一致谏言,声称如果不让甄宓同去,便改派其他将领领兵偷袭官渡,言外之意是李利自己也别去了。

    众怒难犯,李利最终还是妥协了。随即将兀突骨也带上,让他沿途保护甄宓的安全。于是兀突骨就成了甄宓的劳力,一身力气一点不浪费,硬是背了甄宓的三大包衣物,其中一半都是糕点,还带上一套茶具。显然,甄宓把此次偷袭官渡之行当成了一次她和李利二人的甜蜜之旅。

    事实正是如此。一路行来,他们先是连夜骑马离开洛阳,天明之后改乘渔船。晃晃悠悠地度过一天一夜,而后赶在今夜登岸。虽然一路走来煞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但甄宓没有半句怨言。反倒觉得很甜蜜,因为她连续两个晚上都是依偎在李利怀里睡觉,睡得很好。很踏实。

    这种亲密之举在以往是无法想象的。除了她还小的时候李利抱过她之外,这么多年来李利再未碰着她。尤其是她成年之后,李利几乎连她的手指头都不碰一下。俨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此次随军出征,李利却对她百般照顾,说是细心呵护亦不为过,只要能够办到的事,全都是满口答应,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这让甄宓觉得不虚此行,心里装着满满的甜蜜,根本感受不到大军出征的辛苦,反倒觉得自己在军中很幸福,所有人都护着她,尤其是李利的呵护令她沉溺其中,希望这场旅行永远不要结束,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然而战争终归是战争,战斗一起,厮杀才是唯一的主旋律。

    “吼!”随着一声兽王咆哮响彻大营,李利驾驭着金猊兽王跃入辕门,李挚、兀突骨和甄宓三人紧随其后,驱马踏进大营。

    “不可让西凉军踏进大营一步,众将士随我杀!”看到李利现身辕门的一刹那,站在守军中间的任峻举起长枪,直指李利及其座下的神兽金猊,扬声暴喝,既而大步冲向策马奔来的金猊卫骑兵。堵在辕门口的一千守军将士闻声而动,纷纷嗷嗷叫的往前冲,以血肉之躯冲向西凉铁骑。这一刻,这些悍不畏死的守军将士都没有注意到备受他们爱戴的主将任峻舍弃了座骑,改作徒步冲杀。更不会有人留意到任峻一边放声吆喝一边挺抢冲锋,可他冲锋的方向却不是直奔西凉铁骑而去,而是倾斜狂奔;待身旁的守军将士冲到他的前面之后,只见他不进反退,从长条状的灰色区域中间的黄土地面上绕过去,继而退到位于最后方的亲兵卫队之中。不仅如此,他边跑边退之余还在大肆叫嚣着:“冲啊,杀退西凉军,守卫大营!”

    或许盲目效忠于他的守军将士并没有任峻的异常举动,然而伫立在辕门口的李利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眸光中浮现着鄙夷之色。鄙视之余,李利无暇深思,只是目光灼灼地锁定任峻所在的位置,虽然他从未见过任峻,但这并不妨碍他识破任峻的身份。这是因为李利知道留守官渡大营的曹军将领有两个,其一是主将任峻,其二便是副将曹休;而李利之前见过曹休,如此一来,眼前这位指挥大军拼死守营的陌生将领自然就是任峻。

    既然发现了任峻的行踪,李利便不会让他轻易逃走。

    霎时,但见李利手中的金猊战刀直指任峻所在的位置,大声喝道:“冲破敌营,斩杀任峻,随我杀!”说话间,李利驾驭金猊兽王闪电般冲进守军之中,金猊战刀随身飞舞,如砍瓜切菜般斩杀螳臂挡车的守军步卒,硬生生撕开军阵,杀出一条血路,直奔任峻所在的亲兵队杀将过去。

    这种刀刀见血、所向披靡的厮杀,瞬间点燃了李利强行克制许久的热血豪情。犹如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一样抑郁多年,此刻终于冲出牢笼。虎入羊群,尽显王者霸气。只见多年不曾饮血的金猊战刀如旋风般高速旋转。寒光闪闪的刀锋所到之处,挡在金猊兽王四周的守军步卒根本无法阻挡,非死即伤。旋即,旋转的刀锋过后,断臂残躯纷纷而落,血雾弥漫,金猊战刀之下无一合之将,刀锋所至,神魔辟夷。

    这就是阔别战场多年的李利所具有的强悍战力。真正是如同地狱杀神一般神挡杀神、魔挡除魔,将其当世顶尖强者的无匹战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也让许多不知内情的曹军将士有幸亲眼目睹了晋帝李利冠绝天下的文治武功。

    当李利驾驭金猊兽冲进守军防御阵中的那一霎,李挚扭头对兀突骨下令道:“你的任务就是保护甄宓小姐,片刻不离左右,若甄宓小姐出现一丝闪失,唯你是问!”李挚一边叮嘱兀突骨,一边抬手一挥,带领金猊卫中最精锐的五百亲兵尾随李利之后杀进军阵。随即后来居上,率领亲兵冲在李利前面,牢牢护住李利,唯恐守军偷袭放冷箭。

    兀突骨肩负着保护甄宓的使命。尽管他很想跟随李挚冲阵厮杀,却时刻牢记李挚的嘱咐,不敢离开甄宓半步。驾驭着李挚赠予他的座骑莽牛兽,亦步亦趋地跟在甄宓身边。一双铜铃大的眸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手中拿着重达一百二十斤、长约两丈的凤翅镏金镋。伺机而动。然而,当甄宓看到李利率军冲杀之时,立刻打马追赶,对眼前刀光剑影的场面俨然视而不见,她眼中只有李利,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眼见甄宓策马冲进战场,兀突骨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冲出脑门了,当即想也不想,驱使莽牛兽撒腿狂奔,火急火燎地追赶甄宓,生怕她遇到袭击。所幸,挡在辕门口的守军只有一千人,经过李利和李挚率军冲杀之后,此刻落在后面的全是金猊卫骑兵。

    “唏聿聿!”就在兀突骨稍稍安心的一瞬间,只听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战马长嘶,紧随而来的却是“嘭嘭“的塌陷声响。霎时,但见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金猊卫骑兵骤然消失在兀突骨的视线中,紧接着,又有数百名骑兵在兀突骨高人一头的视线里坠入地下,失去了踪迹。与此同时,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濒死时的哀嚎声响彻大营,震得兀突骨双耳发聩,脑袋里一阵轰鸣,晕晕乎乎的不知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好!有陷阱!”当骅骝马直立而起、昂首长嘶的一瞬间,马背上的李挚惊声疾呼,想也不想便勒马后撤。他座下的骅骝马乃当世神驹,神骏无比,极有灵性,对隐藏在地下的威胁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警觉,是以当它接近陷坑之时骤然止步,既而惊鸣示警,无须李挚驾驭便自行后退。

    只可惜,位于李挚之前的上千名骑兵却无法幸免,纷纷马失前蹄,迎面栽倒,坠入陷坑之中,眨眼就被陷坑里密密麻麻的尖刺洞穿躯体,马死、人亡。

    侥天之幸,骅骝马警觉异常,让李挚堪堪躲过一劫,而他又挡在李利身前,他没事,李利自然也没事。

    “宿卫队听令,放马探路!”勒马后撤的李挚当机立断,厉声敕令身边的亲兵卫队下马,而后用兵器刺痛战马,致使两百余匹战马吃痛之下四散狂奔。随着亲兵卫队纷纷下马,原本被亲兵护在中间的李利露出了身形。

    “啊!陛下当心!”尖叫声中,李利正要回头查看却被人一把推出去。当他翻身坠马之际,赫然见到甄宓伸长双臂纵身扑向金猊兽王,就在她落在金猊兽王背上的一瞬间,一支破空袭来的弩箭没入她的后背。

    “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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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喋血山河(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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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亲兵卫队纷纷下马,并刺痛战马迫使其四散探路,原本被亲兵护在中间的李利露出了身形,唯有他一人高坐在座骑之上。恰在这时,一阵尖啸的破空声倏然而至,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尖叫。

    “啊———陛下!”

    尖叫声中,李利尚未回头查看便被人奋力一推,翻身坠马。俯身栽倒之际,李利赫然看到甄宓伸长双臂纵身扑向金猊兽王,就在她落在金猊兽王背上的一瞬间,一支破空袭来的弩箭带着森森的尖啸咻然没入她的后背。

    “宓儿———!”

    惊声疾呼之中,但见侧身回眸的李利左脚勾住马镫,右手上的金猊战刀插入地下,借助战刀的反弹之力挺身一跃,双手托住被弩箭射穿左肩的甄宓。正当他抱住甄宓的一瞬,一簇寒芒直奔他的额头袭来。

    电光火石间,李利本能地缩颈低头,“砰”一声巨响在他耳畔轰鸣,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可他却紧紧抱着甄宓,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砰然落地,李利的头盔被弩箭撞飞了,飞行数十米远,落入陷坑之中。正当李利侥幸逃过一劫,抱着身中弩箭的甄宓跌落在地之际,又听到“噗”的一声锐器破体声响。

    顿时。他循声望去,赫然看到他的座骑金猊兽王后背中箭。那长达三尺的弩箭纵贯金猊兽王的背脊,待到弩箭洞穿而过。膨大的箭尾却从金猊兽后背上,硬生生撕下一块巴掌大的金色皮毛。旋即弩箭从李利的头顶上方倾斜而过,套在箭杆上的血肉正在滴血,那殷红的兽血落在披头散发的李利的额头上,顺着眉心滑落下来。这一刻,李利下意识闭上眼睛,那一滴带着温度的血滴停留在他的右眼眼角上,促使他从慌乱失措中清醒过来,昏昏沉沉的脑海迅速运转起来。

    这三支弩箭全都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弩箭袭杀的方位完全一致,都是一箭穿心。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第一支弩箭稍稍提前了一点,后面两支弩箭的发射时间稍慢,但三支弩箭发射的时间相差不到三秒,近乎同时放箭。

    然而藏在暗处放冷箭的人绝对想不到,第一支弩箭被甄宓扑身挡住,第二支弩箭却被李利堪堪躲过,与之同来的第三支弩箭则被金猊兽王拦截下来。如果金猊兽王闪身躲开这支弩箭。那么摔倒在它身旁的李利和甄宓二人就极有可能被弩箭射中,进而被弩箭洞穿,一箭两命。

    然而,早已和李利心意相通的金猊兽王却愣是没有躲闪。生生挨了一箭,并且在后背受创之时却没有嘶吼惊叫,躯体如磐石般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高山矗立在李利身前。这一刻,金猊兽王不是座骑。而是能以血肉之躯替李利挡箭的患难兄弟。这才是真正的神兽,虽是血肉之躯。却有着金子一般忠心护主的神兽。

    当李利抱着甄宓直挺挺摔落在地的那一刻,正欲率领亲兵跟着战马冲锋的李挚闻声回头,赫然看到甄宓中箭,李利抱着她翻身落马。霎时,李挚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变得一片混沌,双目猩红,肝胆欲裂,英明神武的西晋大帝李利身中弩箭,他李挚的生死兄弟竟然倒下了?

    “啊———保护陛下!”这一刻,李挚仰天怒吼,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然而就在他痛声嘶喊之时,却见李利抱着甄宓又站起来了。顿时,李挚喜极而泣,当即纵身脱离马背,一边朝李利身边疾奔,一边厉声呵斥众军靠拢。

    就在李挚带领金猊卫迅速围上来的同时,一直跟在甄宓身后的兀突骨放声怒吼,从莽牛兽的背上飞身跳下来,而后大步狂奔,跟在一匹宿卫亲兵的战马身后直奔中军大帐冲过去。傻人有傻福,他跟随的这匹战马真正是脱缰野马,东拐西拐的低头乱窜,却一直都在黄色地面上奔跑,从而鬼使神差的避开了陷阱,直冲任峻的中军大帐狂奔而去。

    奉命保护甄宓的兀突骨,待他看到甄宓纵身推开李利的一霎,他急忙上前保护,却为时已晚,他还没有赶到,甄宓便被弩箭击中。他虽然脑瓜不是很灵光,却也不傻,清楚地知道被弩箭射中的甄宓定然是凶多吉少,即便没有当场身亡,也必然是命不久矣。

    一念至此,兀突骨深感自责,当即他循着弩箭袭来的方向望去,赫然看到百步开外的营帐东侧的幔布上露出数十架弩车。顿时,他想也不想,拖着凤翅镏金镋紧随这匹幸运的战马之后,顺顺当当的冲到中军大帐前。而这些弩车此时正在大肆射杀困在陷坑之间的金猊卫铁骑,根本不会想到有人藏在战马身后,直接冲到他们面前。

    “尔等无耻鼠辈,受死吧!”突如其来的一声如炸雷般的怒声呵斥,惊得车弩手们愕然扭头张望,却见一个身高丈余的巨人单手高举着沉重且长的奇形重兵器大步飞奔,直奔他们冲过来。一瞬间,距离巨汉最近的五名车弩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兀突骨一记横扫打飞出去,既而但见兀突骨双手紧握兵器,用力挑起一架车弩狠狠地甩出去,随着一阵“嘭嘭”巨响,这架车弩硬生生撞翻了三架车弩,砸死砸伤二十余名兵士。

    然而这只是兀突骨凶性大发的开始,连开胃菜都算不上。要知道,这厮不怕弓箭,普通的刀枪也很难刺伤他,再加上他身着重铠,即使车弩手操纵弩车向他放箭。他的防御能力不逊于金猊兽王,只要没有射中要害。三五箭根本射不死他。更何况,此刻他已经冲进大帐。车弩手再想掉转方向、重新架好弩车,用弩箭射杀他,显然是没有时间了。

    “咻咻”的尖啸声中,但见兀突骨连续摧毁十余架弩车之后,顺手从地上捡起三支弩箭,甩手投掷出去。三支弩箭生生击杀了四名车弩手,其中一人赫然是被任峻委以重任的裨将,即此刻留守中军大帐的最高将领。真可谓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兀突骨无意之中居然手刃仇敌。替甄宓报了大仇。

    裨将一死,帐内五百车弩手顿时乱了阵脚,再加上兀突骨挥舞凤翅镏金镋横行无忌,大杀四方,无人能挡,于是帐内的四百余名军士彻底乱了。只见他们无人敢于上前阻挡兀突骨,纷纷丢掉手里的弩箭和兵器,慌乱四散,仓皇逃命。可兀突骨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抡起兵器尾随追杀,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杀得数百人抱头鼠窜,疲于奔命。

    辕门外,香唇噙血的甄宓躺在李利的怀里。李挚守卫在身旁,史阿则率领金猊卫铁骑冲过布满陷阱的灰色区域,紧盯着任峻不放。杀气腾腾的追杀上去。

    “宓儿,宓儿你醒醒啊!”瘫坐在地上的李利紧紧抱着甄宓。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却舍不得摇晃甄宓受伤的娇躯。他真的心痛了。痛彻心扉,以至于早已不知眼泪的味道的他,虎目含泪,哽噎失声。然而眼睁睁看着甄宓双眸紧闭,从来不知什么是害怕、什么伤心的李利泪流满面,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无助,如此脆弱,如此儿女情长。

    “咳———!”忽然,一声轻咳呕血声打断了李利的痛声呼唤,但见紧闭眸子的甄宓缓缓睁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呕出一口鲜血,那嘴角噙血的一幕让李利看得心碎,心痛如绞,以致刚刚强忍着没有滑落下来的两行热泪顿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上散乱的头发流淌下来。

    “陛、陛下没事吧?”甄宓急促地喘息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李利的安危。当她看到李利安然无事,脸颊上挂着为自己而流的两行热泪时,甄宓甜甜地笑了,眸光中盛满了幸福,但她的笑容落在李利眼中却是令他心如刀割的最后的凄美。

    “我没事。你太傻了,为何要做傻事?你知道我身着毒龙软甲,又有铁纱内甲和重铠,皮躁肉厚,即使被弩箭射中也没有性命之危。你为何要救我呀?”十余年的上位者生涯让李利习惯了动辄诘责别人的说话方式,心志坚若磐石,已经变得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是以他本想告诉甄宓,她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多么希望她不要受到一点伤害,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将内心深处的痛惜与自责硬生生转化为埋怨,俨然一副训斥甄宓的口吻。然而当他说完话后的一刹那,两行热泪落在甄宓白皙柔嫩的额头上,额头上的湿热让甄宓读懂了李利的心声,知道他想说什么。

    “陛下没事就好。”这一刻,甄宓的脸颊上浮现出异样的神采,突然间变得光彩照人,脸颊红润,柔美绝伦,展现出无以伦比的绝代风华。原本呼吸困难的她一瞬间变得有力气了,说话很顺畅:“妾身跟随陛下多年,却没有能力替陛下做任何事,只能静静地待在陛下身边,默默侍奉陛下。今天,妾身终于能为陛下做一件事,妾身真的很开心。咳、咳咳”仅仅说了两句话,甄宓便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咳都伴着一口鲜血:“妾、我好冷,李郎抱紧我十年来,我一直梦想着躺在李郎怀里,现在终于实现了,我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一辈子。”话音未落,甄宓攀在李利后背上的柔荑轻轻滑落,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缓缓闭合起来。

    “宓儿!啊———!”这一霎,怀抱甄宓的李利仰天长啸,怒吼声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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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披荆斩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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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央,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官渡的夜空。

    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笼罩着官渡大营。迄今为止,大火已经足足烧了半个时辰,但火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烧越旺,火焰越升越高,以致方圆数十里都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火焰升腾,浓烟翻滚,火光经久不息。

    半个时辰前,当史阿押解任峻、任先父子二人来到李利面前,手起刀落,随着两颗人头落在辕门上,劫营之战宣告结束。待到西凉军撤离大营之后,东西两座辕门被彻底堵死了,既而在震耳欲聋的轰鸣爆炸声中,大火吞噬了官渡大营。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与熊熊燃烧的火海共舞。实际上,在西凉军撤出大营的那一刻,官渡守军尚未全部被歼灭,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胜负已分,他们的命运也已注定,葬身火海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黄河岸边,李利抱着逝去的红颜伫立良久,迟迟不肯登船。直到整个官渡大营被火海吞没之后,东方露白之时,李挚和史阿二人强行将李利和他怀里的甄宓架上乌篷船,而后指挥大军兵分两路撤退,八千铁骑由黄忠率领从陆路撤回洛阳,余下七千步卒则乘船撤离,逆流而上。经水路前往洛阳。

    架着李利上船之时,李挚刻意将甄宓的尸身放在另一艘船上。并命令这艘船先行,从而将李利和甄宓分开。以免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船舱里,李利神情呆滞地仰面躺在软榻上,双眸无神地注视船舱顶棚,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此时他的脸上无喜无怒、无悲无痛,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仰卧静止,如同一潭死水,无波无澜。没有涟漪。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悄然流逝。一缕朝霞划破天际,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个时辰后,船队驶向北岸,远远避开屯驻在中牟县境内的曹军,绕行至河内郡辖下的水域,却并未停留,仍旧溯河而上。

    “请陛下用膳。”李挚轻步走到榻前,恭声道。

    躺在榻上的李利眼珠转动了一下。遂慢慢坐起来,摆手示意李挚撤去早膳,低声道:“酒。”

    李挚闻声色变,有心劝阻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遂招手示意亲兵抱来一坛酒,躬身递给李利。

    “咕嘟嘟”一阵狂饮,看得李挚眼皮直跳。好几次想要上前阻止,却唯恐激怒李利。只得站在榻前一动不动,生生看着李利一口气灌下一坛酒。

    “战况如何?”放下酒坛的李利。沉声问道。没有李挚想象中的酩酊大醉,一坛酒下肚,李利反倒愈发清醒,非但没有仰头就睡,反而问起刚刚结束的劫营之战。这让李挚大感惊诧,隐隐感到李利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但这只是他的猜测,无法确定。

    “禀陛下,此役,我军战死四千余人,敌将任峻帐下一万兵马包括任峻在内,全军覆没。此外,官渡大营里的十余万石粮草和军械辎重全部焚毁,整座大营已化为灰烬。只是据黄忠将军禀报,驻守西门的曹休带领百余亲兵冲出西门,侥幸躲过黄忠将军的追杀,最终带着十几名亲兵逃往中牟城。”

    听着李挚的汇报,李利面无表情地透过格窗凝视着波澜滚滚的河面,待李挚说完话后,只见他伸出右手,轻声道:“孔明的第二个锦囊呢?拿来我看。”

    李挚有些跟不上李利的思路,但动作却不慢,当即从腰带里取出锦囊,双手奉上。李利没有言语,顾自拆开锦囊翻看,却见布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遇险过河,功成则四路出击。”

    一眼而过,李利随手将布条交给李挚,遂起身下榻,正欲起身之际却身形一晃,若不是李挚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他,险些迎面栽倒。显然,李利刚刚喝下去的一坛酒起作用了。怎奈他此刻伤心过度,心有所系,明明已经醉得头重脚轻,却愣是没有一丝睡意,依旧强撑着处理军务。

    踉踉跄跄的走出船舱,李利跌坐在甲板上,沉声下令道:“立刻传令下去,命幽州徐荣、田豫二将出兵渤海,徐图缓进,攻打冀州;命黑山张燕、徐晃领兵出击,伺机袭扰,攻打常山、中山二郡;命河内郭嘉出兵魏郡,威逼邺城;命徐州郭汜领军五万东进,袭取兖州泰山郡,陈登为参军,随军出征。这就是孔明所说的四路出击。”

    话音一顿,李利接着道:“传令周瑜率军北上,命其出任大都督,节制司隶、豫州、徐州三州兵马,截杀曹仁大军,务必将其一举歼灭;剿灭曹仁之后,立刻率军东进,与郭汜大军两路并进,攻取兖州。传令洛阳李儒,升任麹义为南征大军副都督,率领飞熊营、虎贲营和先登营南下颍川,截杀曹仁,而后经汝南南下,绕过南阳郡,直插新野。嘱咐麹义,沿途之上务必与孔明保持联系,两路兵马同心戮力,协同作战,力争一举歼灭庞统率领的北伐大军。

    与此同时,传令屯军于巴郡的吕蒙率领江州营水师顺江南下,护送阎行、胡车儿率领的雄鹰卫前往西南大山,一切行动听从阎行调遣。命令甘宁率领锦帆营、广陵水师伺机渡江,威慑江东,务必使其不敢渡江支援刘表。就这样吧,朕累了,如无紧要之事,无须禀报。”一口气下达了这么多军令,只见李利抓着船舱的房门站起来,摆手屏退李挚,关上房门。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

    两天时间转眼即逝,烽火弥漫的阳翟城已是满目疮痍。四座城门楼均已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然而城垣虽然遭受重创。两日内先后七次告急,但城池并未陷落,仍旧还在司马懿、常林、纪灵和关羽等人率领的守军手里。

    连续鏖战两天两夜之后,四面攻城的曹仁大军终于不再猛冲猛打,相继撤去攻打西门和南门的四万将士,集中兵力,主攻北门和东门。

    随着曹仁大军收缩兵力,阳翟城的防守压力顿时大减,既而针对性的调整防守兵马。将常林动员起来的青壮调往西门和南门驻守,并将替换下来的仅剩不多的守军将士集中起来,派往东门和北门抵御曹军的持续攻城。

    连番激战过后,阳翟城中原有的两万五千守军已然伤亡大半,如今还能勉力守城的只剩下九千名军士。并且,这不足万人的守军当中还有四成左右的兵士是带伤守城,真正尚可一战的健全将士不满五千人。短短两日之间,占据城池之利的守城将士竟付出了多达两万人的巨大伤亡,阳翟城攻防大战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守城一方尚且伤亡惨重,那攻城一方的兵力折损便可想而知了。姑且不说同时攻打北门、东门和南门三面城门的曹仁大军,付出了两倍于守军的巨大伤亡,单说偷袭西门的徐庶大军便是死伤惨重。损兵折将。

    两天前的三更时分,魏延率领大军撞开西城门,如猛虎下山一般冲进城门甬道。结果却被埋伏在甬道两侧藏兵洞的五百弓弩手大肆射杀。当甬道中乱箭齐发,四支弩箭直奔魏延激射而来的一瞬间。素来目中无人却又胆大心细的魏延闻声色变,只见他毫不疑迟地伸开双臂将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名亲兵拉到身前。用亲兵的身体做肉盾,替他挡下了四支弩箭和数十支乱箭。就在弩箭刺入亲兵身体的同时,魏延俯身一扑,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头扎进铺满甬道的死人堆里,抓起两具尸体放在身上做掩体,从而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劫,保住了性命。

    即便如此,魏延还是没有完全躲过乱箭的射杀,左臂被射中两箭,右腿上也中了一箭。所幸,射中他的都是普通箭矢,又有甲胄的保护,伤口不深,除了行动不便之外,伤势并不重。值得提的是,他在躲避弓弩射杀之时只顾着活命,想也不想便将战刀丢掉,根本不顾及自身颜面,毫无大将之风,真正是颜面扫地,令见到这一幕的荆州将士大吃一惊,深感不齿。

    但不管如何,魏延靠着远超常人的应变能力,借助尸体的掩护,终归是活了下来。然而他帐下亲兵和跟随他冲进甬道的近千名将士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身手,纷纷中箭身亡。

    一眨眼的工夫,甬道里再次堆满了尸体,再次堵塞了城门,使得随后率军赶来的徐庶大军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搬开尸体,继续率军冲击甬道。先后两次遭遇暗箭袭杀之后,徐庶与侥幸逃生的魏延吸取教训,再次冲击甬道之时命令巨盾兵上前,长枪兵紧随其后,直接攻打甬道。这样一来,藏在甬道两侧藏兵洞之中的弓弩手便彻底失去了伏击的优势,墙壁上的箭孔被堵住了,一杆杆长枪插进弩箭空洞,致使弓弩手们再也不能有恃无恐的随意放箭,并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甬道一破,徐庶大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奉命驻守西门的雷薄明知自己手下这点人马无法阻挡荆州军进城,却依然率领帐下三百余名守军狂奔下楼,与徐庶大军展开殊死搏杀。纵然是螳臂挡车也决不退缩,这是男子汉的血性和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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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披荆斩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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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数以万计的徐庶大军杀进城中,拼死守城的雷薄等三百余名守军将士如惊涛骇浪中的一朵浪花,瞬间便被淹没在铁蹄洪流之中。

    满身血污的魏延纵马飞驰,手起刀落,借助战马冲刺的迅猛速度一刀袭杀了雷薄。待到战马从雷薄身边疾掠而过之际,只见魏延伸手一拽,雷薄的首级便落在他手里,而失去头颅的尸身在血雾弥漫中轰然倒下,进而被随后冲进来的敌军无情地践踏,血肉融入泥土之中。血洒城门,粉身碎骨。

    “众将士速速进城,夺取郡守府!”策马冲进城门的一霎,徐庶举起佩剑,扬声大喝,剑锋直指位于北城的颍川郡守府。

    就在徐庶大军大半都已冲进城门之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西城正街上陡然闪现一片亮光,紧随而来的便是“嗒嗒”轰隆的马踏声。

    “关羽在此,贼将受死!”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震得魏延双耳发聩,抬眼便见迎面冲来一骑快马,马背上载着一个身着绿袍的长髯将领,手里倒拖着一柄战刀,那寒光闪闪的刀锋蹭着地面,伴随战马疾驰溅出一串长长的火花。

    这一刻,魏延策马扬刀、冲锋在前,位于大军最前方。于是他自然而然地碰到了同样不甘落后的自称“关羽”的西晋将领。

    “关羽?”乍见美髯飘飘、铁甲绿袍的关羽策马冲杀过来。魏延心头一震,愕然失神之余霍然想起了这位同样使用长柄战刀的关云长究竟是何方神圣。关羽这个名字对于许多出身卑微的平民武将而言。真可谓是如雷贯耳,单是温酒斩华雄和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事迹。就让这位曾经给人看家护院的草莽英雄名扬天下,威震四方。

    从某种程度上说,关羽就是那些出身庶民却又身负上乘武艺的基层将领心目中的一尊神祗,是他们征战沙场追求功名的奋斗目标。魏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的性格秉性与关羽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同样是武艺超群、能征善战,同样是孤僻高傲、不甘人后,从来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目空一切,傲视群雄。

    只可惜。自冀州之战结束后,关羽、刘备和张飞三兄弟便销声匿迹,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多年以来很少听到他们三兄弟的传闻事迹。然则,随着晋帝李利攻取益州,诸葛亮率军西征南蛮,刘关张三兄弟中唯有张飞声名大噪,战功赫赫,遂成为晋帝李利麾下的得力战将。积功升至朱雀营主将,独当一面。相比之下,曾经的平民枭雄刘备和大刀关羽则相形见绌,以往的赫赫威名如江河日下一落千丈。变得声名不显,籍籍无名。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关羽竟然再次现身,而且就出现在他魏延面前。此刻正策马沉刀直奔他冲杀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关羽风驰电掣地冲杀过来。魏延颇感惊诧之余,不禁大喜过望,正愁找不到一个够分量的垫脚石扬刀立威呢,却不料想啥来啥,关羽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吉人天相啊!

    一念至此,魏延不退反进,策马挥刀径直冲向关羽:“来得正好!某家手中这柄战刀早已饥渴难耐,今日便拿你关云长祭刀!引颈待戮吧,杀———!”厉声暴喝之下,魏延双手脱缰,纵马飞驰,借助战马冲刺之力紧握战刀,悍然冲向关羽。

    “哼!”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只见关羽双眸微眯,眸子中寒光陡现,杀气四溢,他没有出声讥讽,却驱使座骑越跑越快,奔袭速度迅如闪电,绝非魏延胯下的普通战马可比。

    两马对冲而来,百步距离正在以肉眼难觅的速度收缩靠拢,越来越近。就在双方即将交锋的一瞬间,却见关羽突然松开缰绳,左手撩起尺余长的美髯,身体向右侧倾斜,右肩一沉,握于掌中的青龙偃月刀陡然翻转、刀锋朝上,擦着地面抽刀掠起。霎时,但见那寒光湛湛的刀锋化作一抹惊鸿,自下而上,直奔魏延座下的战马撩。

    魏延策马扬刀迎面劈砍而来,瞬息之间便冲到关羽面前。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临近交锋之际关羽居然没有举刀相迎,反倒撩开架势,左手托着尺余长的长须,右手提刀不急不躁地试图袭杀他的座骑。关羽竟如此托大!

    一瞬间,魏延不禁心头一喜,身体稍稍侧倾,右脚勾住单边马镫,已然准备放弃座骑,用尽全力,一刀袭杀关羽。用一匹战马换取关羽的项上人头,这无疑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稳赚不赔。何况魏延早就看出来了,关羽座下的战马远比自己的座骑要好得多;只见其通体赤红如火,没有一根杂毛,体长一丈一、肩高八尺有余,马鬃顺滑锃亮,四蹄健壮,神骏无匹,这明显就是一匹万金难求的千里良驹,说是难得一见的神驹亦不为过。

    眼见如此神骏的座骑,魏延不免见猎心喜,早就有了据为已有的心思。不承想,关羽竟然如此配合,起手第一刀就想斩杀他魏延的座骑,杀人先杀马,真是异想天开,打错了算盘!是以魏延索性成全关羽,打定主意,用自己的战马换关羽的人头。既然关羽企图斩杀他的战马,那就杀好了,反正是一刀换一刀,关羽斩杀战马,而他魏延则挥刀砍下关羽的头颅。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电光火石间,魏延双手握刀。不躲不闪地挥刀劈砍,试图一刀砍下关羽的人头。孰料。就在两马迎面相遇的一刹那,魏延座下的战马突然昂首直立而起。惊鸣长嘶,硬生生打断了魏延十拿九稳的一刀,致使他一刀斩空,若不是他早有防备,险些被摔下马背。

    “唏聿聿———咻!”

    战马长嘶,昂首直立撤步后退。魏延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板上钉钉的必杀一刀竟然被自己的座骑破坏掉,以至于他措手不及之下急忙腾出左手,抓住缰绳勒马后撤。然而正当他惊慌未定之时。却霍然瞥见关羽那托住胡须的左手突然放开胡须,转而托住右臂,左手托右手,使得掠空而起的青龙偃月刀陡然变向,刀锋一横,一记横扫千军扑面而来。这一霎,那泛着寒光的刀锋直逼魏延和昂首直立的战马破空横斩而来,刀锋划过长空的瞬间居然带着刺耳的尖啸声。

    对于久经沙场且惯用长刀的魏延来说,他对这种尖啸声一点都不陌生。可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是裹挟千钧之力的凌空横斩,强劲霸道,迅若雷霆。足可开山碎石。刚才他斩杀雷薄时所用的就是凌空横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斩断雷薄的脖子,但头颅却没有掉下来或飞出去。直到他策马从雷薄身边掠过之时顺手一提。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将雷薄的头颅挂在马腹,而这颗人头就是他于战后获得奖赏升迁的证据和资本。

    “唏聿聿!”瞥见寒光袭来。魏延想也不想,当即挥刀抵挡。并强行勒马后退。“铛”一声巨响,魏延手中的战刀被青龙偃月刀震得脱手而出,继而插进了街巷左侧的民房墙壁上,而魏延自己则震得身形不稳,右手虎口崩裂,血流如注。好在他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悍将,吃痛之下死死拽住缰绳,硬生生勒马急退十余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关羽的横空挥斩。这是关羽挥出的第二刀。

    惊魂未定之际,魏延恍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就是他的随身战刀在攻打甬道时丢失了,座骑也被乱箭射杀而亡,以致他此刻乘骑的是普通战马,所用的长柄战刀也是普通兵器。因此他所用的战刀比青龙偃月刀足足短了两尺,再加上关羽的座骑极其神骏,奔袭速度极快。是以关羽的挥刀动作看似很慢,实则快如闪电,因为他的战马比魏延的座骑快得多,借助战马冲刺的强大助力,他和关羽一前一后出手,可结果却是关羽后发先至,打得魏延措手不及,顿时乱了阵脚。

    这种情形,如果遇到一流武将以下的将领,凭借自身的强横武力,此刻魏延的座骑和兵器上的劣势自然可以忽略不计,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杀敌将;刚刚斩杀雷薄就是如此。可是一旦遇到强劲的对手或武艺不逊于他的强敌,就像此刻所面对的关羽,那魏延所持有的兵器和战马就变成了最致命的弱点,非但无助于他施展武勇,反而处处掣肘,从而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给他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唏聿聿———受死吧!”就在魏延暗自懊恼、惊魂未定的一瞬间,但见关羽左手勒马直立而起,右手高高扬起青龙偃月刀,伴随胯下战马的昂首直立而不断拔高,既而一声暴喝,惊得魏延心神失守,愕然抬头仰望。霎时,一道灿若星辰的寒芒在他的眸子中不断放大,旋即寒芒陡转,没入他的脖子。

    “咻———噗!”随着一颗头颅飞向空中,失去头颅的断口处血雾喷张,血雾溅起数尺高,形成两股喷泉状的血柱,既而在血雾弥漫中缓缓倾斜,栽落马下。

    这就是关羽的必杀技,抽刀断水、横扫千军、力劈华山,三式连环,犹如挥毫写春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威武如斯,关二爷不负武圣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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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披荆斩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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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的马蹄声打断了如火如荼的攻城厮杀,许多将士循声望去,却见阳翟南门上空尘土飞扬,飞鸟掠空,惊鸣盘旋。

    “不好,周瑜帐下骑兵赶来增援了!”北门外,正在指挥大军攻城的曹仁闻声眺望,见到这般景象,他顿时大惊失色,毫不迟疑的下令停止攻城。

    待到攻城兵马相继撤至护城河北岸,曹仁帐下斥候来报,周瑜亲率三万五千余骑兵击破南门外的攻城曹军,进而绕过南门,直奔东门而去。除此之外,斥候还带来一个坏消息,原本攻打西门的荆州军已于清晨悄然撤军离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曹仁得知周瑜率军赶来阳翟增援之时,留守中牟城的乐进派遣帐下亲兵星夜兼程赶来报讯,官渡大营遇袭,后军主将任俊、骑都尉任先父子二人被晋帝李利亲手斩杀,一万名守军将士全部阵亡,大营被焚毁,数十万石粮草、军械和辎重化为灰烬。不仅如此,就在晋帝李利亲率大军偷袭官渡粮仓的同时,驻守洛阳的陷阵营主将高顺与飞熊营主将桓飞率领七万步骑,突然发兵夜袭中牟城。中牟城西门和北门同时遭遇偷袭,好在留守后方城池的乐进也是久经战阵的沙场宿将,时刻提防着西凉军偷袭,成功挫败了高顺、桓飞二人的夜袭计划,使其迎头受挫。

    然而偷袭不成的西晋大军并未就此撤军,稍作休整后,于次日正午开始正面攻城。第一轮攻击便攀上城头与乐进帐下守军展开近身肉搏。截止亲兵出城传信之际,乐进率军与敌将高顺帐下的陷阵重甲营已在北门和西门城楼上血战半日。守军伤亡惨重。

    据乐进帐下亲兵所说,陷阵营将士战力强悍。自攻上城头的那一刻起,便牢牢地钉在城头上,与乐进帐下守军殊死搏杀,死战不退。激战半日,守军将士的伤亡两倍于陷阵营,若不是留守中牟城的守军多达五万之众,只怕一天之内就会被陷阵营攻陷。

    当亲兵详细禀明中牟城和官渡大营遇袭的经过之后,曹仁呆若木鸡,神情呆滞。双眸失神,跌坐在帅帐上阶上怔怔失神,如丧考妣。乐进帐下亲兵所说的紧急军情已经过去两天了,也就是说,官渡大营已于三天前的深夜被李利亲率大军偷袭焚毁,而敌将高顺和桓飞率领大军偷袭中牟的时间也是那天夜里。两天过去了,如今中牟城是否已被西凉军攻陷,乐进帐下五万兵马能否守住城池,一切都犹未可知。

    身为三军主将。且与西凉军征战厮杀多年,曹仁很清楚李利麾下二十多个主力战营的战斗力。飞熊营是李利麾下十四个战骑营中战斗力最强的骑兵,多年来一直稳居西凉五大战骑营之首,其主将桓飞更是有着“西凉第一战将”的赫赫威名。作战风格极其刚猛且顽强,凶残彪悍。除了六年前的冀州之战中伤亡近半以外,飞熊营跟随李利东征西讨。纵横天下,十余年间未尝一败。

    如果说飞熊营是李利麾下战力最强的骑兵营。那陷阵营就是西凉军中的最强步军。想当年,李利率领武威军与李傕、郭汜率领的西凉军于长安南郊决战。八百陷阵营死守帅旗,硬生生扛住了四万步军的正面围攻,最终不辱使命,促使李利一举夺取了西凉军的掌控权。十年前的司隶大战,高顺率领两万陷阵营驻守函谷关,与盟军厮杀对峙一年之久,却始终固若磐石,稳如泰山,使得近百万盟军驻扎在函谷关外不得寸进,望而却步。

    曹仁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之后,李利麾下战力最强的战骑营和步军营竟然合兵一处,联手攻打中牟城。须知,中牟城不过是河南郡辖下的一座县城而已,城池不大,城墙高约两丈五、厚一丈,虽有护城河,却如同小河沟一般,根本挡不住西凉军的强攻猛打。尽管曹仁率军进驻中牟城后便立即着手修葺城池,疏浚河道,加固城墙;但是中牟终归是一座小城,仓促之间无论如何修葺加固,它也无法变成一座坚城。

    因此,曹仁听到亲兵的禀报后顿时变得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一脸沮丧颓败之色。而这还仅仅是浮于表面的举止神态,实际上曹仁内心深处的担忧和恐惧才是导致他呆愣失神的根本原因。虽然亲兵出城送信时中牟城尚未陷落,但曹仁几乎可以肯定,凭借陷阵营的超强战力,两日之内必定攻破城池,故而他笃定此刻中牟城必然已经落入西凉军之手。而城池沦陷后,乐进帐下五万兵马定然是全军覆没,根本不可能逃脱飞熊营的拦截追杀。

    相比中牟城沦陷而言,曹仁更在意官渡粮仓的安危。因为官渡大营里囤积着此次十七万曹军南下司隶的所有粮草辎重,关乎整支大军的生死存亡,说它是曹仁的命根子丝毫不为过。很可惜,官渡大营已被李利亲率大军劫营,并且一鼓而下,一把火将粮仓烧得干干净净。

    官渡大营被焚毁殆尽,中牟城失陷,直接斩断了曹仁帐下十万大军的退路,也叫后路。后路被堵死了,曹仁所能做的就是继续率军南下豫州,而后转道徐州,经琅琊郡进入兖州泰山郡。这是他和麾下大军唯一的出路。可现在,周瑜又率领豫州大军增援颍川,其先锋前军朔风营铁骑已经抵达阳翟城下,乍一出手就截断了曹仁率军南下的道路,等于又堵死了他的前路。

    曹仁并不惧怕周瑜率领的三万朔风营铁骑,凭借他手中的现有兵马,足可击败朔风营,他真正担心的是豫州后续兵马。据细作探报,豫州都督周瑜手握十万雄兵,除了朔风营以外,他手下还有五万步军,即郡府兵。除此之外,李利麾下大将张辽手里还有三万武威营铁骑和三万郡府兵,这六万步骑眼下就驻扎在合肥;如果张辽挥师北上,少则四日、多则五天,便可率军赶到颍川。

    果真如此的话,就意味着继周瑜之后,张辽将于两日之内率军赶到,届时至少有十五万西晋大军齐聚颍川,围攻曹仁率领的十万兵马。如果仅限于此,曹仁还不至于如此颓废沮丧,因为他坚信自己麾下十万大军与周瑜、张辽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尚可一战,而且胜负还是五五之数,他还有取胜或率军撤回兖州的希望。

    然而真正让曹仁感到绝望的是,他很了解晋帝李利的作战风格,深知李利一向谋而后动,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雷霆万钧,连环杀招,步步紧逼,赶尽杀绝。因此,长期以来,李利给曹仁留下的印象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滴水不漏。

    正因如此,当曹仁得知李利亲率大军偷袭官渡大营之后便立刻想到,粮仓被焚毁,那么接下来就是攻陷中牟城截断粮道,而后挥军南下,与周瑜大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围歼他曹仁麾下的十万大军。一旦西晋大军南北对攻,那曹仁所面对的就不再是十五万大军,而是两倍于己的二十余万西晋大军。

    倘若一切真如曹仁所料,那么他麾下的十万大军此时便已陷入绝境、插翅难飞,旦夕之间就将全军覆没,颍川郡只怕就是他的埋骨之处。

    “徐元直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悄然撤军,以致我十万魏国大军陷入绝境,端是可恶至极!”沉默许久之后,曹仁破口大骂徐庶奸诈小人,遂将眼前的困境全都推到徐庶身上,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此外,把责任全都推到荆州军身上,这样可以让他帐下的将领们同仇敌忾,有利于稳定军心,也很好地掩饰了他刚才失魂落魄的失态举止。

    大骂徐庶一通,曹仁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之众将,决意隐瞒下去,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决计不会透漏半句。随即,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下令撤兵,并派遣亲兵前去东门传令,命正在攻打东门的曹纯和乐进二人率军抵挡周瑜帐下朔风营,为大军撤离阳翟城赢得时间。

    而曹仁选择的撤退方向依旧是河南郡,即率军夺回中牟城,而后东进官渡,返回兖州。这是一条捷径,也是他麾下大军失去粮草辎重供给之后的唯一选择,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回到兖州。如此一来,他接下来就要和周瑜大军抢时间、拼速度,避其锋芒,赶在周瑜大军追来之前撤离颍川;而后再与高顺、桓飞二将帐下的七万步骑厮杀血拼,突破他们构筑的拦截防线,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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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郡,宛城南门外三十里的西平坳,荆州军大营。

    明日便是庞统率领荆州军与诸葛亮麾下的西晋大军决战的日子。最近几天,庞统每天都会站在辕门城楼上眺望东方,除了黄祖这个知情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亦或是等待什么。不明所以的军士们还以为自家军师在钻研天文星象,因为他们都知道军师庞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兵法韬略。

    只有黄祖知道,庞统根本不是查看天气变化,而是等候徐庶凯旋归来。

    所幸,徐庶没有让庞统失望,终于在昨天夜里率军回营,同他一起回营的还有一万多匹战马。当时守卫辕门的数千将士惊喜不已,而闻讯赶来的庞统看到徐庶的一瞬间神色大变,满脸惊悚悲愤之色,既而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徐庶勒马驻足之时疾步上前搀扶,生怕伏在马背上的徐庶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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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骁骑纵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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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重伤至此,全是愚弟之过,是我害了你!”

    中军帅帐左侧的营帐里,庞统站在榻前注视着随军郎中给徐庶包扎伤口,待到伤口处理完毕后,他挥手屏退亲兵和郎中,双眸含泪的泣声自责,脸上流露着无尽的懊悔,真正是肠子都悔青了,以至于当着徐庶的面失声痛哭。悔恨中还有几分惋惜和愤慨。

    “咳———!”脸色灰白、嘴唇干裂的徐庶,尚未开口说话便咳嗽起来,待到止住咳嗽时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给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添了一种色彩。

    庞统坐在床边托住徐庶的左肩,一边轻轻拍着后背,一边轻声劝说道:“元直兄切勿多言,留些气力,安心养伤要紧。兄长重伤在身,不能多说话,不必担心军情,待会儿愚弟询问兄长帐下亲兵队率便是。”的确,徐庶的伤势极重,且失血过多,气力不济,以至于连说话都困难。

    徐庶抬起左臂用袖襟抹掉嘴角的鲜血,遂轻轻摆动左手,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急促的呼吸,既而有气无力的缓声道:“士元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怪只怪愚兄疏忽大意,轻敌冒进,方有今日之祸。咳”刚说完一句话,徐庶又咳出一口血,以致话音戛然而止。这是他的情绪起伏太大所致,因为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刚才随军郎中从他身上拔出三支断箭,其中两支是小腿中箭,余下一支箭则在左侧胸口。利箭刺穿肺叶,致使他呕血不止。呼吸困难。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创伤,真正让徐庶变成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整条右臂被人齐肩斩断。普通人失去一臂之后,如果抢救及时、处理得当,不至于丧命;怎奈徐庶受伤后,非但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反而仓皇逃命。虽然事后包扎了伤口,但他还要赶路,于是一路颠簸下来,伤口根本无法凝固止血,一直在渗血。这样以来。徐庶能够活着返回大营已经算是奇迹了。也许,这是他执着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回到大营,等到他心愿已了之际,就是这副身体油尽灯枯之时。

    “兄长不要再说了,身体要紧。待兄长痊愈之后,你我兄弟再促膝长谈可好?”眼见徐庶如此痛苦,庞统无比心痛,痛如刀割,再次劝阻徐庶不可再言。安心养伤。说话间,庞统掏出手巾替轻轻擦掉徐庶嘴角的血渍。

    徐庶微微摇头,咧嘴凄然一笑:“士元不必再劝,有些话愚兄此时不说。只怕就没有机会再说了。愚兄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就是为了回营复命,并将此行的前后始末说与士元知晓。”

    “这”庞统未语泪先流。哽咽道:“愚弟恭听兄长教诲,兄长请说。”

    徐庶又一次摇头。缓声道:“不是教诲,而是发现了一些端倪。或许对士元有些用处。”庞统闻声色变,眼皮跳动几下,却并不插话。他不忍心打断徐庶的话。

    “愚兄此次率军偷袭阳翟城,去时一路上都很顺利,只用了三天三夜便潜入阳翟城西门,并派遣周泰提前潜入城中,以为内应”徐庶说话的速度很慢,却说得很详细,将当夜偷袭西门的情形一丝不落地说与庞统听。

    “魏延轻敌,三合之下便被敌将关羽斩于马下。魏延一死,我军士气受挫,许多将士畏惧不前,既而不进反退,试图退出城门。恰在这时,敌将关羽率领一千精锐铁骑、七千步卒和一万多平民青壮杀将过来,瞬间便将我先锋前军冲散,继而直奔我率领的中军冲杀而来。我自知不敌关羽,便命令亲兵卫队乱箭齐发,企图一举射杀关羽,却不料那关云长甚是了得,数百名弓箭手一起放箭竟然挡不住他。无奈之下,我只得挥剑迎战,却被关羽一刀震落马下,若不是亲兵卫队拼死相救,我只怕早已沦为关羽的刀下之鬼。”

    说到这里,徐庶语气一顿,缓口气后,继续说道:“愚兄饱读兵书,虽不敢说精通天下所有的兵法韬略,却也不是庸才。深知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的用兵之道,于是率军且战且退,并命令后军撤出城门,于城外设伏,架设弩车,灭杀关羽等西晋悍将。不承想,关羽军中也有高人,而且是极善用兵的兵法大家,进退有据,步步为营。当关羽率军杀退我军将士之后,此人突然现身,严令制止关羽出城追杀,转而命他率部剿灭散落在城中的荆州将士。

    然而就在我以为关羽不会率军出城追杀、正欲领兵撤退之时,关羽突然率军冲出城门,打得我措手不及,一万余大军顿时乱了阵脚,仓皇逃窜。而敌将关羽并未全力追赶,反倒命令兵士乱箭齐发,并且全是火箭,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关羽率军出城并不是为了追杀我军将士,而是意在烧毁我军携带的数万石粮草。”

    “次日正午,愚兄率军绕道前往北门外的曹仁大营,与曹仁接洽,商议盟约之事。曹仁得知我军偷袭西门遭遇重挫,便言语轻慢,根本没把愚兄放在眼里。愚兄当即拂袖而去,于当天夜里派遣一支五百人的骑兵于南门外的官道上来回奔跑,佯作豫州周瑜帐下的骑兵前来阳翟城增援,刻意让曹仁帐下斥候看到,并猎杀了百余名曹军斥候。第二天,曹仁果然中计,派亲兵将愚兄请进帅帐,主动提及盟约一事,然我军携带的粮草已被关羽大军焚毁,阳翟城又尚未攻陷,哪有粮草与他交换战马。

    于是愚兄诈称粮草陷于城中,如果曹仁能够攻陷阳翟城,自然可以得到粮草。并且愚兄对他承诺,此战过后再补偿十万石粮草给他。曹仁不允。声称必须见到粮草才能交换,否则盟约作废。待日后再行商议。被逼无奈之下,愚兄便以荆州军撤离南阳要挟曹仁就范,告诉他如果不兑现盟约,我荆州军立即撤出南阳,而后设法与西晋和解,甚至还会与西晋结盟。曹仁闻言大惊,他麾下十几万大军已深入司隶腹地,如果我军撤出战场、不再参战,南阳诸葛亮帐下的十余万大军就会北上围歼他魏国大军。经过一番交涉。曹仁终于松口了,遂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万五千匹战马交付于我,不过此人也不是善茬,声称等到我军交付粮草之时再将骑兵装备交给我们。事已至此,愚兄只能见好就收,不再和他纠缠,次日五更便率领大军悄然离开阳翟,返回大营。”

    “愚兄自以为得计,孰料大军离开阳翟城不到半个时辰。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周瑜麾下一支五千人的朔风营铁骑。一场遭遇战过后,愚兄帐下一万三千余将士只剩下不到一万人,而这支西凉骑兵似乎另有任务,也不恋战。一个冲锋过后便直奔阳翟城而去。可是半个时辰后,敌将关羽却率领一千铁骑追杀上来,他并不与我军正面硬拼。一击便走,却一直跟在我军身后。伺机偷袭。愚兄这条手臂和身上的箭伤便是拜关羽所赐魏延、蒋钦二将都死在关羽刀下,周泰则是被弩箭射杀。”

    侧耳倾听着徐庶的讲述。庞统隐隐感到徐庶大军连番遭遇西凉军截杀绝非偶然,似乎是西凉军刻意为之。再加上,徐庶率军回营时所部兵马不到五千人,这就是说他率领的两万五千步骑折损大半,而且全都是被西凉军所灭。这里面有蹊跷啊!但这并不是庞统最关心的问题,与之相比,他更关心徐庶究竟想说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西凉军骁勇善战,这一点愚弟深有体会。眼下兄长身负重伤,不知兄长究竟发现了什么?”庞统问道。

    徐庶缓了口气,道:“阳翟城虽是一座大城,但守军只有两万五千人。凭借这点兵马,阳翟守军硬生生挡住了曹军和我荆州军十三万大军的强攻猛打,足足坚守了三天,城池依然没有陷落。起初愚兄不明究竟,直到离开阳翟的当天晚上,才知道城中竟有四万余青壮主动要求守城。如此满城皆兵,我等纵有十几万大军也无法攻陷阳翟城。愚兄想说的是,西晋李利施政宽仁,吏治清明,轻士族而重百姓,深得民心。不知士元可曾听说过‘民心即天意’,民心所向,我等岂可逆天而行?”

    “此乃其一。其二,愚兄率军返回大营的途中获悉晋帝李利亲率一支奇兵偷袭曹仁大军的后方粮草大营——官渡,一举得手,焚毁了曹仁大军的所有粮草辎重。就意味着什么,士元不会不知道。以愚兄看来,曹仁大军此番必将全军覆没,或许此时曹仁大军已经被西凉军全部歼灭了。士元应该知道,曹仁此次出兵司隶先后调集二十二万大军,这是魏帝曹操麾下的一半兵马,如果他真的全军覆没,那么魏国此次真正是伤筋动骨了,国力大损,五年之内必被西晋李利剿灭。魏国灭亡或苟延残喘,那我南汉必然是独木难支,早晚也会被西晋剿灭。”

    “其三,也是愚兄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愚兄此次领兵深入豫州,隐隐感到我等联合北魏出兵之事似乎早在晋国的预料之中,可他们偏偏佯作不知,张网以待,却引而不发。等到我们两国出兵之后,李利后发制人,无形中对我荆州军和北魏曹军形成合围之势,企图将两国兵马全歼于司隶境内。

    这是个巨大的阴谋。首先引蛇出洞,让我们两国先动起来;而后西晋大军示之以弱,分兵阻击;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予以雷霆一击,后发制敌,一举歼灭两国半数以上的兵马。如果曹仁大军真的被西凉军一举全歼,那么我荆州军很有可能步入曹军之后尘。

    愚兄重伤之下想到一个大胆的推测,这是一个用西凉铁骑为绳索编织而成的大网,我南汉和北魏两国不动,西晋也不动;一旦我们主动跳出来,就会不知不觉地落入网中,而诸葛亮、郭嘉和周瑜等统兵将帅就是收网的渔夫。晋帝李利是这个大网的掌控者,牢牢掌控着天下局势,在他领兵征讨四方之时便已撒下大网,而今这张网编织完成,只待我们两国跳将出来,便将两大诸侯国一网打尽。”

    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徐庶再不言语,在庞统的帮衬下缓缓躺下,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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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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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骑介绍:
纷乱之世,烽火连天;
一尊宝鼎,遍地豪杰。
大好河山,群雄逐鹿;
骁骑犹在,谁敢称雄?
乱世出佳人,国色倾城;
铁骑踏江山,醉枕红颜!
······
这是《骁骑》,与考古无关。
骁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骁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骁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