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驱虎吞狼(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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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话音未落,但见诸葛亮神情错愕的诧异道:“庞统领军?”
“嗯。”王越闻声点头:“据细作探报,荆州军名义上的主帅是黄祖,实际上却是庞统执掌大军。”
话音一顿,看到诸葛亮似乎仍然心存疑虑,并不相信他的话,王越索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据说,当日刘表决定出兵北伐之时曾有意命庞统挂帅出征,却遭到上将军蔡瑁的坚决发对,随即蔡瑁推荐张允出任三军主将,蒯氏兄弟则举荐刘表的侄儿刘磐任主将。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庞统举荐黄祖出任主将,并提出邀请江东军参战,提议让江东将领出任中军副将,借此以安其心。
这个提议得到了刘表的认可,于是荆州军主将之争尘埃落定。黄祖出任主帅,但他很清楚刘表选定的三军主帅其实不是他,而是军师庞统。如此一来,身为刘表麾下亲信将领,黄祖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还知道他之所以担任主帅,其实就是为了压制副将张允,为庞统领军北伐保驾护航。”
听了王越的话后,诸葛亮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庞统此次能够领军征战可以说是三方博弈的结果,以军师之职执掌三军,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名不正言不顺啊!
一念至此,诸葛亮心头一动,顿时抓住其中的关键脉络,顺着这根主线顺利下去。不由计上心来,遂凝神沉思起来。
与诸葛亮特意关注庞统领军北伐之事不同。李利听到王越的话后他关心的则是江东军与荆州军共同出兵。江东军竟然也参与了司隶战事,这让李利深感意外之余不由得思绪如潮。暗自揣测着江东与荆州刘表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难道江东文武当真愿意听从刘表驱使么?
或许,在李玄、郭嘉和诸葛亮等人看来,江东偏居一隅,地不过四郡,民不足百万,兵马也只有区区十万之数,根本不值一提,不足为惧。然而李利却从未轻视过江东文武群臣。并没有因为孙策兄弟相继身亡而忽视江东孙氏一族,也没有因为江东归附刘表麾下而掉以轻心,更不会无视江东势力的存在。
时下江东孙氏一族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孙策之子孙绍年幼,不谙世事,根本驾驭不了江东群臣。正是因为孙绍年幼无知,才使得江东文武人心涣散,争名夺利,加之江东老臣张纮、张昭与军中宿将程普、黄盖和祖茂等人政见不同。文官主和,武将主战,双方互不相让,明争暗斗。内讧不休。由此才让荆州刘表有机可乘,软硬兼施,一边大军压境一边拉拢利诱。最终迫使江东势力归附于刘表麾下,俯首称臣。
但是这种局面将随着孙绍一天天长大而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再加上江东孙氏一族的旁系族人并没有死绝,孙策的老娘吴氏、妹妹孙尚香、吴静和孙贲和等孙氏亲贵都还健在。只要他们在背后扶持孙绍。孙氏一族就不会覆灭,早晚必将脱离荆州刘表的钳制,重整江东,雄踞江东。
李利清醒认识到,江东势力不会一直充当荆州刘表的附庸,江东文武也不甘心充当走狗鹰犬,更不愿意被荆州群臣呼来喝去,随意驱使。
但眼下,江东军却和荆州军混合在一起,联手出兵攻打西晋,大大助长了荆州军的声势,战斗力也随之暴涨,实力日益强大。这绝不是李利所希望看到的情形,无形中给西凉军随后抵御荆州军北上增加了难度,压力大增。与此同时,西凉军以一敌二,既要抵御北魏曹军的大军进攻,又要面对荆州、江东联军的攻击,南北两面作战,局势异常严峻,凶险万分。
面对江东军和荆州军联手进兵北上,李利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司隶大战,既有担忧又有几分期待,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不希望看到江东将领和荆州军掺和在一起,促使荆州军战将云集,实力大增,从而大幅度增强南汉大军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他同样不希望看到江东军隔岸观火、置身事外,因为这样会让江东军得以保存实力,假以时日必将愈发壮大,为日后平定江东徒增诸多变数。
尽管李利心里十分矛盾,对江东军参战一事喜忧参半,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面对。喜也好忧也罢,既然来了,就不用回去了,等待他们的就是全部留在司隶,永远长眠于此。
思绪急转之中,李利沉声道:“江东军和荆州军搅在一起,由此不难看出,刘表进一步加强了对江东势力的掌控力度,已然将江东军收为己用,任其驱使。这样一来,荆州刘表在军事实力方面完全不逊于北魏曹操,在粮草辎重和州郡富庶程度方面犹在北魏之上,真正成为雄霸荆楚的南方巨鳄,实力不可小觑。”
李玄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确如陛下所说,荆州刘表坐镇荆襄富庶州郡,十余年间一直蛰伏待机,然其仅凭一州之力断然无法与我西晋、北魏两大诸侯国相提并论。但是,随着江东势力依附于其麾下,兵马钱粮暴增四成,促使南汉国力暴涨,已然拥有不逊于北魏的实力。现如今,南汉和北魏两国的总体实力不相上下,但他们远不及我晋国强盛。
然而两国一旦联手,其实力与我西晋几乎不分伯仲,且两国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对我晋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如此以来,我晋国所面临的局势不容乐观,目前处于被动不利局面,迫使我们必须谨慎应对,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否则,我等目前所占据的有利态势就会得而复失,再次遭受巨大损失,从而彻底失去独占鳌头的霸主地位。如果局势恶化到这个程度,我晋国处境堪忧,确有马失前蹄之危。”最后这句话,李玄说的比较含蓄。实际上,如果西晋在这场较量中落败,那么等待西晋的绝不是马失前蹄,而是江河日下,一落千丈。显然,李玄这番话其实隐晦的谏言,劝谏李利不可轻敌冒进,不可疏忽大意,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玄说完话后,贾诩接着话茬说道:“截至目前,单以军队战斗力而言,我西凉军的战力远胜于其他两国,北魏次之,南汉排在最末。若以兵马多寡而论,北魏现有步骑五十余万,南汉拥有六十万兵马(包括江东军在内);与之相比,我军现有二十二个主力战营,三军共计七十余万,此外还有将近五十万郡府兵,总兵力多达百万之众,独占鳌头。”这组数字无疑是让在座的众人深感自豪,甚为振奋,因为这里面倾注着他们的心血,是他们多年辛劳的成果。
看到众人神色有异,贾诩当即停顿下来,不急不躁的喝口茶水,随即话锋一转,继续道:“然而,我晋国却拥有长达万里之遥的边境线,西至乌孙、北至丁零、东至夫余、南至黑水河(今越南),边境绵延万里,所有边关隘口均需派驻兵马镇守,尤其是西域、北部高原和辽东一带还需屯驻重兵,随时面临突发战事,抵御蛮夷入侵。正因如此,我晋国虽有雄兵百万,但半数以上的兵马都驻扎在边境关隘,真正用于征战中原的兵力只有总兵力的三成,即四十万大军。所幸,眼下驻守边关的戍边将士大多是郡府兵,而今除了驻守各州郡的主力战营之外,可用之兵就是在座的诸位将军帐下的兵马,合计三十二万大军。
与我西晋相比,南汉刘表和北魏曹操两股势力却没有边境之危,边境全在我西晋国内,他们的边境就是与我军对峙相持之处。如此一来,两国可以毫无顾忌的出兵攻打我晋国,必要之时他们可以举倾国之兵与我军展开决战。而我西晋不到万不得已,便无法调集边关兵马参战,只能凭借现有兵力与之对战。
这是我国眼下所面临的现实处境。边境太长,兵力分散,以至于我们原本拥有一举灭掉两国的强大军力,可现在却是力有不逮。凭我西晋现有兵力,打败两大诸侯国中的一个问题不大,但是同时面对两国的联手进攻,却是捉襟见肘,心有余而力不足。”
贾诩身为兵部尚书,对国内的兵力部署知之甚详,说是如数家珍丝毫不为过。于是他将目前所面临的形势和困难全都说出来,让诸将了解一下军队的具体部署,免得临战之时埋怨他兵马调动缓慢,救援不利或贻误战机。
眼下西晋的国力确实强盛,各州郡安定祥和,府库充盈,拥兵百万,战将千员,兵强马壮。然而这都是表象,实际并非如此。
许多人只看到西晋拥有诸多战骑和兵种,却忽略了西晋的边境线极其狭长,占据着大汉所有边境关隘,并且多次开疆扩土,不断拉长边境线。但凡边境就需要派兵驻守,哪怕是一处关隘只有几十个甲士,却经不住数以千计的关隘的无限拉伸,数十万大军撒在万里边境上就如同一把沙子丢进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便沉入海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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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驱虎吞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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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果不是贾诩提及此事,恐怕很多人都还浑然不察,只想着自己一方兵强马壮,却忘了国内还拥有极其广博的疆域和边境,包括在座的文臣武将都有可能忽略这个事实。但李利不会忘记这些,因为他是“一家之主”,驻扎在边关的数十万大军都是他派遣出去的。
贾诩的这番话听得众人心情沉重,纷纷缄口不言,低头沉思起来。
看到这一幕,李利心中了然,知道李玄和贾诩二人是有意给诸将泼水降温,让他们清醒清醒,意识到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培养诸将的危机意识。在提醒诸将必须时刻保持头脑清醒的同时,李玄、贾诩二人也有提醒李利谨慎用兵之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在随军出征之列,必须留下来镇守长安,稳定后方,并为大军提供粮草辎重。
眼见众人沉思不语,李利当即起身走到上殿,落座后直接下令道:“目前司隶局势不明,暂且搁置议事,待探明敌情之后再行商议。然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即刻拨发粮草和军械辎重,傍晚起运,直接送往洛阳。传令驻扎于潼关的陷阵营和先登营今夜开拔前往洛阳,传令开封城守将赵云退守洛阳,命司隶别驾诸葛瑾兼领南阳太守,会同波才固守宛城,直至后续大军抵达宛城为止。”
“此外,在座的诸将便是此次出征的大军主力。尔等即刻回去准备,朕给你们三天时间整军。四日五更出发,大军出城时不得声张。不得扰民,务必于辰时之前全部出城。”
“臣等领命!”桓飞、吕布等九名将领相继出列。齐声应道。
目送诸将离开,李利方才拿起龙案上的信帛,逐一拆看,信帛上的内容与郭嘉、王越所说完全一致,分别出自驻守南阳郡的波才和驻守开封城的赵云之手。
大殿上还有五人并未离开,他们是:贾诩、郭嘉、诸葛亮、李儒和王越。眼见李利正在翻看信帛,王越从手袖里掏出一叠信帛轻步上前,双手呈上信帛,低声道:“这是末将半个时辰前接到的密报。是关于南阳邓县的紧急战报。”
“哦?”李利闻声抬头,疑声道:“既是邓县于禁的战报,你刚才为何隐瞒不报,何以等到现在才呈上来?”
“这、、、”王越愕然应声,随即面带难色的低声道:“陛下恕罪,末将却有难言之隐,并非蓄意隐瞒。信帛上所说之事与桓飞将军有关,陛下知道,飞虎将军乃性情中人。若是让他得知信帛上的内容,末将担心?他会控制不住情绪。”支支吾吾的说完话,王越将信帛递于李利,随即躬身退到一旁。再不言语。
“和飞虎有关?”李利沉吟一声,随后摊开信帛,映入眼帘的是:“邓县城破。桓义将军被敌将魏延枭首,铁轱将军护送于禁杀出重围。而后试图营救桓义,遂被敌将刘磐、文聘、周泰和蒋钦四将围攻。力战而亡。是役,邓县五千将士全军覆没,于禁重伤之下孤身逃往宛城。”
迅速看完信帛,李利脸色大变,一双半信半疑的眸子定格在“铁轱力战而亡”这几个关键字眼上,呆愣半晌。
“嘭———轰!”当信帛从李利手中滑落的一瞬间,但见他一拳砸在龙案上,拍案而起,就在他杀气腾腾的霍然站起身来的同时,只听一声“咔嚓”脆响,古朴且厚重的龙案猝然开裂,随之分散开裂,轰然倒塌。
这一巨响让殿下的贾诩、郭嘉等人惕然心惊,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纷纷露出骇然之色,齐刷刷的看向李利,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促使他如此大发雷霆,硬生生一拳砸碎了龙案。一念至此,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王越,因为他是知情人。王越神色黯然的轻轻摇头,遂低头站在李儒身后,缄口不言。
这时,郭嘉轻步上前,从地上拾起信帛,寥寥百余字一眼而过,失声惊呼道:“桓义被枭首,铁轱力战身亡?”
就在这时,但见上殿的李利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大殿东南角的红色庭柱,既而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
李利走后,大殿上一片沉寂,站在李儒身后的王越悄然离开,走时一点声响都没有,以至于李儒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
“五千将士全军覆没,仅于禁一人幸免于难,桓义惨死,铁轱将军力战而亡。这、、、我军自组建至今还没有全军覆没的先例,这是第一次,难怪陛下龙颜大怒。”看完信帛后,贾诩低声叹息道。
诸葛亮和李儒二人轻步上前,与贾诩、郭嘉站在一起,先后看过信帛,心下恻然。
沉默片刻后,诸葛亮轻声道:“桓飞将军兄弟七人,而今已战死过半,此番桓义阵亡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否则他一旦发怒我等恐怕劝不住他。此外,两位将军战死沙场,虽非我等所愿,却与我们不无关系。怪只怪我等事先对荆州军的战斗力和攻取南阳郡的决心估计不足,以致酿成大祸,我等难辞其咎啊!”
李儒闻言点头,低声道:“桓义和铁轱将军都是最早跟随陛下打天下的将领,从西域转战中原,风风雨雨十多年都挺过来了,不成想此番却”说到这里,李儒不禁唏嘘不已,感触良多,遂接着说道:“尤其是铁轱将军,他是军中悍将,每逢战事都冲锋在前,先后担任过数十次先锋将军,战功赫赫,官秩等同九卿。七年前,陛下曾有意让他进入郡府兵序列,出任平西将军、兼领张掖守将,可他却不愿离开主力战营,甘愿担任部将,也不愿意回到后方驻守州郡。不论是官秩还是军功,他都在武卫营副将于禁之上,可他为了留在主力战营,却主动请缨给于禁当副将。没想到啊”
郭嘉接声道:“刚才陛下勃然大怒,就是因为铁轱战死沙场而自责。铁轱三兄弟早年曾是无瑕夫人帐下将领,跟随陛下征战多年,十年前金轱重伤致残,五年前银轱也在西征南蛮之中身受重伤,险些丧命,而今铁轱将军更是战死沙场。这三兄弟都是铁骨铮铮的沙场悍将,如今却是一死两伤,这让陛下如何能不自责,如何能不雷霆大怒?”
李儒道:“眼下我们该怎么办,还去找陛下商议司隶战事吗?”
贾诩、郭嘉和诸葛亮三人闻声默然,相互对视一眼,随即贾诩低声道:“今日就算了,陛下已无心处理战事,需要安静一下,明日我等再来吧。”李儒深以为然的点头应允,随即四人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躬身施礼,一同离开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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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一轮月牙儿悬挂在天边,十几颗寂寥的星星点缀着夜空,衬托出她那傲视银河的美丽。
夜幕下的开封城显得格外恬静,持续一整天的攻防大战,随着曹军缓缓撤军而落下帷幕。
烽烟未熄。但双方将士却早已饥肠辘辘、不堪重负,加之曹军远道而来,眼看无法一举攻克开封城,安营扎寨就是他们的当务之急,必须赶在天黑前站稳脚跟,以图再战。这是曹魏大军强攻开封城的第一天。
面对曹军大举攻城,开封城如同汪洋大海上的一艘小船,面对惊涛骇浪的猛烈冲击,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船毁人亡的危险,跌跌撞撞撑到天黑,硬生生挡住了曹军第一天的猛攻。其间,曹军数次攻上城头,与守军殊死搏杀,却一次次被顽强的守军将士杀退;东城门和北门也被曹军撞破,奈何城中守军又在城门后方堆起了石门,生生堵死城门,致使曹军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全力攻打城头,强力破城。
夜深人未静。开封城东门和北门城楼上灯火通明,数以千计的守军将士站在女墙后面,睁大眼睛注视着城下,时不时地眺望五里之外的曹军大营,惟恐曹军趁夜偷袭。之前曹军已经偷袭过一回,难保他们不会故技重施,卷土重来。
凌晨时分,西城门悄然打开,一队队骑兵策马出城,但动静很小,近乎微不可察。随着这些口衔枚、蹄裹步的一万战骑快速出城,西门再度关闭,夜幕中只留下一块由西向东快速移动的黑影。
五里外的曹军大营早已安静下来,却防守森严,一队队巡夜的甲士在大营辕门和东城门之间的这块狭窄区域上来回游弋,不留死角,每隔一刻钟就会全面巡视一遍。防范森严,密不透风,根本不给城中的西凉军一丝一毫的冲突重围或趁夜偷袭的机会。
突然,一阵“咻咻”的破空声划破了黑夜的沉寂,瞬间淹没了一个巡夜的曹军百人队。然而人死了,他们的战马还活着,顿时间,“唏聿聿”的战马长嘶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响彻云霄。马嘶声暴露了隐藏在夜幕下的偷袭者的行踪,于是有预谋的夜袭瞬间演变为强攻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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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驱虎吞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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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聿聿!
突如其来的战马惊鸣声打破了夜空下的沉寂,既是给曹军发出预警,又暴露了隐藏在夜幕下的偷袭者的行踪。
“冲破敌营,杀!”战马长嘶声中,但见一个银白色身影跃马上前,寒光闪闪的长枪直指正前方的曹军大营,一边厉声怒喝,一边策马挥枪冲锋在前。
“哒哒哒———杀!”马蹄声轰隆,喊杀声响彻夜空。
随着主将一声令下,原本隐匿藏形的万人骑兵队再无顾忌,一个个纵马脱缰,嘶喊着直奔曹军大营辕门冲杀过去。
就在他们显露身形的同时,在辕门旷野上游弋的曹军巡逻队迅速从四面八方集结起来,试图拦截并围堵这些突然杀出来的西凉铁骑。
霎时,伴随“轰轰”的火光作响,巡夜的曹军点燃火把,照亮了旷野。旋即,“嗖嗖”的箭雨纵贯夜空,跃马俯冲的两军战骑正面相遇,厮杀在这一刻砰然爆发。忽闪摇曳的火光之中,但见一个银色身影一马当先,悍然杀进企图拦截的曹军当中,紧随其后的一万骑兵纷纷跃马驰射,每一簇箭矢都是冲着火光而去。
“噗噗噗———啊!”锐器破体声突兀而起,随之而来的是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叫声。火把的亮光暴露了曹军将士所在的位置,无形中给夜幕下的西凉铁骑提供了精准射杀的标靶,在双方遭遇的第一时间给予曹军将士迎头痛击,箭无虚发。大面积射杀,使得挡在冲锋路上的曹军斥候纷纷中箭落马。扫除冲锋障碍,给大军提供了冲击辕门的宝贵空间。
显而易见。这支深夜出城劫营的西凉铁骑正是赵云帐下无双铁骑营中的一个万人骑兵队。无双铁骑营满编满员三万三千人,有三个万人骑兵队,余下三千人之中有一千人是主将和副将帐下的直属亲兵卫队,另外两千人则是斥候和哨骑。
在白天的攻防大战中,赵云帐下五千守城将士伤亡大半,如今还能坚守在城头的郡府兵不足两千人。与此同时,增援守城的一万名骑兵同样伤亡惨重,骑兵改作步军守城,战斗力锐减。一万骑兵最终能够幸存下来的只有三千余人。因此,一天守城下来,赵云帐下兵马折损一万余步骑,损失惨重。
眼见于此,赵云深知开封城只怕是守不住了。最多三天,全城将近四万将士便将全军覆没,城毁人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绝非明智之举。是以赵云果断决策,弃城撤退。然而他赵云绝不是挨打不还手之人,遂决定在大军撤出开封城之前给曹军还以颜色——夜袭劫营。
名为劫营,实际上赵云根本没想过一举攻破曹军大营,毕竟大营内驻扎着十几万大军。单凭他率领的一万铁骑根本无法撼动曹军,更不可能劫营成功。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给曹军制造混乱。只要能让十几万曹军将士乱成一团,用不着他率军冲杀。大营里的曹军将士就会互相践踏,从而蒙受巨大损失。倘能如此。赵云深夜率军偷袭的目的就达到了,而后趁着曹军内乱,率军撤出开封城,退守中牟,如此便可全身而退。
“锵锵”的兵器碰击声中,赵云身先士卒,座下宝马雪狮子,掌中神兵龙胆枪,纵横捭阖无人能挡,一杆龙胆枪舞得虎虎生风,大杀四方。在他身后,一万铁骑组成锋矢冲锋阵型,他就是锋刃箭头,紧随其后如臂使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曹军大营。
临近大营一百五十步,不等辕门守军乱箭齐发,就见赵云勒马直立而起,高举龙胆枪,扬声大喝:“两翼迂回,投掷火雷,散!”
追随他身后的万人铁骑闻声而散,在曹军大营辕门前散开,避开正门及辕门城楼上的弓箭手,锋矢阵瞬间演变为“一”字雁形阵,直奔辕门两侧的围墙冲杀上去。就在阵型分散的同时,但见这些骑兵纷纷从马背两侧的黑皮袋里拿出香瓜大的黑疙瘩,两人一组,持有黑疙瘩的骑兵策马冲锋,另一人紧随其后,一边冲锋一边搭弓上弦。待前面的骑兵奋力掷出黑疙瘩的一瞬间,后面的骑兵点燃火箭,顺着黑疙瘩的方向放箭,火箭后来居上,赶在黑疙瘩之前击中高达三丈的围墙木桩,紧接着黑疙瘩撞击在火星四溢的木桩栅栏墙上。
“轰———!”撞击在木桩上的黑疙瘩遇火就炸,“砰”一声巨响,炸得木栅栏围墙剧烈震动,致使站在墙头上的守军双耳发聩,心神失守,甚至还有两名守军硬生生被巨大的爆炸声吓得腿脚发软,身形一歪,从墙头上栽倒下来,摔得脑浆四溅,当场身亡。围墙外的地基很结实,而且遍布乱石或陷阱,本就是防止敌军劫营而设置的,不承想此番却是用在曹军自己身上,只要从墙头上掉下来,必死无疑,无一幸免。
与之相对的是,投掷黑疙瘩的骑兵并没有靠近围墙,而是策马迂回奔袭,连续将黑皮袋里的黑疙瘩全都扔出去。第一个黑疙瘩爆炸之后,后面扔出去的黑疙瘩就不需要点火了,因为栅栏围墙已经烧起来,并且夜里有风,火苗忽闪扑朔。于是第二个黑疙瘩只要砸在火苗不远处,就能立刻爆炸,效果比第一个还好,最起码响声够大,犹如炸雷一般轰隆巨响,震得墙头上的守军头昏眼花,眼前直冒金星。在这种情况下,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守军将士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轻者吓得瘫坐在墙头栈板上不敢露头,重则直接栽倒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曹军大营都是伐木而建,为了保证围墙不会变形,更加牢固,这些搭建围墙的木桩需要稍加烘烤,去除水分,这样的树木搭建起来的围墙才够坚固。值得注意的是,河南郡地处北方,山林中的树木大多是松树,而新近砍伐的松树稍加烘烤之下就会溢出许多淡黄色的油脂,即树脂,粘性很强,极易燃烧,沾火就着。
并且,树脂一旦燃烧起来,持久而顽固,轻易无法扑灭。再加上,黑疙瘩本就是易燃易爆之物,于是栅栏围墙被点燃之后迅速蔓延开来,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大,迫使墙头上的守军根本无法坚守原地,不得不仓惶后退,或直接跳下墙头,或沿着墙头栈板向远处转移,避开大火。
当城下的西凉骑兵接近围墙之时,墙头上的守军纷纷搭弓上弦,试图射杀这些不知死活的西凉兵。然而随着第一个黑疙瘩砰然爆炸,那恍如炸雷一般的巨响瞬间盖过了旷野上的喊杀声,响彻夜空,传遍这个大营。于是墙头上的守军首当其冲,被这巨大的响声吓得惊慌失措,顿时乱了阵脚、失了分寸,超过一半的守军弓箭手都忘了放箭,只有一小部分心智沉稳的军士把手里的箭矢放了出去,却失了准头,力量也不够,根本无法对西凉骑兵形成有效杀伤,形同虚设。
“砰砰砰!轰———”就在辕门两侧守军惊慌失措之际,数以百计的黑疙瘩呼啸而至,从东边围墙一直延伸西边,在长达一千五百米的栅栏围墙上连续爆炸。霎时,爆炸声连成一片,轰轰巨响声笼罩着曹军前营,并迅速扩散开来,波及整座大营。在黑暗的夜空下形成一条狭长的火龙,火光冲天,便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咆哮长空,浓烟直冲云霄。不多时,整个曹军大营为之沸腾起来,战马惊鸣长嘶,马蹄声轰隆错乱,惊叫声、跑动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致使远在大营之外的西凉军都能清晰听到大营里传来的冲撞践踏声,以及那火光之下的惊慌四散的身影,端是喧嚣至极,比起黑疙瘩的爆炸声亦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然而巨大如炸雷一般的爆炸声还在持续,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爆炸不再局限于栅栏围墙周围,而是直接在大营内部爆炸。轰隆震天的爆炸声中,炸得曹营之中数以千计的战马惊鸣乱窜,数以万计的曹军将士光着膀子从营帐中冲出来,甚至还有光屁股跑出来的,可是迎接他们的不是冲破辕门的西凉铁骑,而是同他们一样被吓醒的军士,以及受惊之下脱缰狂奔的战马。
混乱之中,营帐里的风灯倒了,营帐外打着火把的军士被战马撞飞起来,火把落在营帐上,于是营帐被点燃了。眼见营帐起火,却没有人第一时间扑灭火苗,全都视而不见,顾自逃命。就这样,一座营帐起火,待火势稍大之后就立刻引燃了旁边的营帐; 如此循环往复,前营数百座营帐顷刻之间变成一片火海。
风借火势呼啸而起,火借风威咆哮肆虐;刹那间,风与火并驾齐驱,迅速吞没一座座营帐,也吞噬了来不及冲出营帐的曹军。大火滔天,浓烟滚滚笼罩全营。
大营起火了,战马受惊了,十几万曹军将士沸腾了,曹军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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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驱虎吞狼(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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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大营一片混乱,辕门城楼上的上万名守军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以致辕门着火却无人理会。
战机出现,身经百战的赵云岂能轻易错过?
辕门外,赵云率领偷袭劫营的无双铁骑趁机攻破辕门,悍然杀进曹军前营,将数万前营曹军硬生生驱赶至中军大营。
这一刻,赵云试图率领大军趁胜追击,化佯攻为强攻,一举捣毁曹军大营,给予曹军致命一击。、
然而当他率领数千铁骑接近中军营帐之时,赫然看到中军大营正中杀出一支铁甲战骑,人数多达三万之众,而那领军之人正是曹军上将曹纯。
与此同时,赵云还看到中军帅帐门前,曹军主将曹仁正带领亲兵卫队驱散惊慌逃窜的前营乱兵,迅速收拢乱军,组织兵马一边灭火一边转移粮草辎重。这一幕表明,曹军已经稳住阵脚,正在倾尽全力降低损失,组织兵马陆续撤出营寨。
这一霎,赵云想都不用想,便知迎面而来的这支铁甲骑兵就是北魏曹操麾下的王牌劲旅——虎豹骑。而曹仁的举动让赵云意识到此次劫营仅止于此,战机已失,想要一举摧毁曹军大营已然不可能了。
眼见事不可为,赵云当机立断,立刻勒马转身,率军突围。好在他身后只有四千余战骑,余下几千骑兵留在营外接应,使得他率军撤退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迅速冲出辕门。带领六千多战骑再度遁入夜幕之下,消失在曹军的视线之中。
几乎就在赵云率军冲进黑暗之中的同时。曹纯带领虎豹骑冲出辕门,企图尾随追击。怎奈他率军一直追到东门外。却根本没有看到那支偷袭劫营的西凉铁骑的影子,反倒招致城头上的守军乱箭齐发,迫使他不得不率军后撤,折身返回大营。
“子和可曾追上敌将赵云?”辕门外,曹仁率领大军在营外列阵,远远看到曹纯率军返回便策马迎上来。
曹纯闻声摇头,轻声叹息道:“晚了一步,让他跑了!”
曹仁对曹纯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他和曹纯前后脚出营。如果虎豹骑追上了赵云帐下的无双铁骑,那么此刻两军一定正在激战,曹纯断然不会这么快率军返回。
“可恶!赵云这厮好歹也是西晋名将,十年前便已名动天下,却不料此贼竟然行此偷袭龌龊之事,实在是令人齿冷,端是玷污了名将的威名!”
看到曹纯面带愧色,曹仁不禁破口大骂赵云浪得虚名,待曹纯脸色稍缓。他话锋陡转,问道:“子和率军追赶之中可曾留意敌军今夜劫营使用的黑疙瘩?”
提到黑疙瘩之时,曹仁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郁结着惊骇之色。显得心有余悸。显然,此刻他对黑疙瘩这种攻城利器十分忌惮,说是惊惧万分亦不为过。是以他对此物的关注程度远远超过赵云本身。
在曹仁看来,赵云率军逃走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赵云帐下只有区区两三万人马,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赵云自然不会力战死撑,逃走是他必然的选择。再加上,赵云乃久负盛名的西晋名将,且其自身还是一员沙场悍将,即使曹纯能够率军截住他,恐怕也很难将其擒杀,冲出重围是早晚的事情。
在明知无法擒杀赵云的形势下,曹仁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反正留他不住,逃了也就逃了。与之相比,曹仁更关心赵云帐下骑兵今夜所使用的黑疙瘩。此物端是厉害,区区几百颗黑不溜秋的东西竟然生生吓退了驻守辕门的一万五千名将士,一举烧毁了长达一千五百步的围墙,绝对算得上是攻城拔寨的无上利器。
正是由于这种攻城利器的出现,才使得坚若磐石的前营辕门如同虚设,短短一刻钟就被赵云率领的万余骑兵攻破辕门,致使前营五万将士乱作一团,上万匹战马受惊乱窜,硬生生摧毁了整个前营,进而殃及整个大营,害得全军将士伤亡惨重。
尽管此刻伤亡数据尚未统计出来,但曹仁仅凭目测,就知道此次损失不小。单是前营将士的伤亡就多达两三万人,至于被焚毁的营帐、粮草和兵器更是不计其数;最让曹仁心疼的是,数千匹战马在黑疙瘩的巨大响声之中横冲直撞,最终冲撞践踏而亡或葬身火海。
要知道,这四千余匹战马就是用来与荆州军交换粮草的。虽然全是淘汰下来的老马或公马,但是每一匹马都价值不菲,而且数量有限。现在一次性损失了四千多匹,那么等到不久之后与南汉交换之时,曹仁就要从自己帐下抽调战马补全缺额。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魏国境内本身不产战马,也没有草原牧场,所需战马都是通过高价购买或从西晋大军手里缴获而来。为了凑够南汉所需的两万匹战马,曹仁、曹纯等一众将领精心挑选了两个月,好马全都留给自己,老马或病马或有伤残的战马则拿出来与南汉交换。好不容易凑够了两万之数,不承想今夜却出了岔子,战马数量不够了,只能用好马补充。这就如同割曹仁的心头肉,端是让他痛彻心扉,心头都在滴血啊!
而这一切都是黑疙瘩造成的。据辕门守将禀报,赵云帐下骑兵投掷的东西只有拳头大小,就如同一斤重的小酒坛,用油布塞紧瓶口;那黝黑黝黑的铁疙瘩砸在围墙木桩上砰砰作响,沾火就着,着火就炸。曹仁刚刚看过被黑疙瘩炸过的木桩,威力并不大,破坏力还不如霹雳车投掷的火油瓦罐,也比不上擂石的巨大冲击力。然而此物爆炸时响声巨大,跟炸雷一样,一声炸响吓得远在十步开外的守军将士都为之哆嗦,胆小一点的直接吓得屁滚尿流,不知道的还以为遭天谴了呢。
此外,这东西爆炸之时产生巨大震动,而且容易起火,火星四溅,铁壳里面残留的黑色粉末黏附在木桩上,火焰持久而顽固,风吹不灭,反而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大。
曹仁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乍听此物之后便立即意识到这种东西绝对是攻城利器。虽然威力不大,但爆炸时产生的震动却很大,而且能够发出巨响,对战马具有超强的威慑力。拳头大的黑疙瘩就能轻而易举的攻陷辕门,要是数量足够,岂不是连城墙也能炸开,再不济也能震蹋一段墙垣,使得攻城大军很容易攻进城池,夺取胜利。
正是意识到黑疙瘩的巨大作用,曹仁更加急切的想知道赵云军中使用的黑疙瘩究竟是何物,曹纯率军追击途中有没有缴获这种东西。只要有现成的样品,凭借魏国众多文士的聪明才智,不用三个月就能仿造出来,进而装备全军,提升战斗力,为接下来联手南汉讨伐西晋提供有力保障。甚至于,不用和南汉联手,单凭北魏一国之力就能打败西晋,从而一举攻占西晋辖下的中原各州郡。
想到这里,曹仁情不自禁地抓住曹纯的领口,急切追问道:“黑疙瘩就是赵云今夜攻破营寨之物,你到底有没有见过?”
曹纯神色茫然地摇摇头,给了曹仁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没有。从这里一直到开封城东门,沿途之上除了我军夜间巡视兵士的尸体之外,草丛里干干净净,没有你说的黑疙瘩。”
“啊!怎么会这样?”曹仁大失所望的松开曹纯的领口,脸上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眼神茫然地注视着忽明忽暗的旷野,愤愤不平的下令道:“众将士听令,给我搜!从辕门开始一直搜到开封城下,一草一木一块石头都不能放过,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黑疙瘩!”
曹纯闻言后神色颇为诧异,眼底流露出不分不以为然之色,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当众提出异议。这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自家兄长这次是动了真火,十分看重敌将赵云所使用的新式攻城武器。
“兄长,接下来我军该怎么办?”轻声询问一句,曹纯当即转移话题道:“眼下我军大营被毁,粮草辎重损失了四成,前营步军伤亡惨重,而敌将赵云驻守的开封城此刻仍有将近三万兵马,加之今夜偷袭得手,敌军势必士气大振。如此一来,凭借手中现有的兵马,敌将赵云至少还能坚守城池五天,甚至更长。不知兄长可有破敌良策?”
果然,曹纯这番话让曹仁从愤怒中清醒过来,随即只见他脸上的怒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高深莫测的诡笑:“子和放心,最多一个时辰,我等便可攻取开封城;到那时,我们兄弟二人可以一起在城中吃早饭。呵呵呵!”
“哦,这是为何?”曹纯闻声惊诧,疑声道:“莫非兄长早就料到赵云今夜会来劫营?”
曹仁颇为自得的笑道:“不,为兄并没有料到赵云面对我军重兵围困之下还敢出城劫营,然而我跟随主公征战多年,深知强攻城池之时决计不能给敌人留下片刻喘息之机。于是两个时辰前,我命朱灵率领本部两万兵马迂回到开封南门,三更时分突袭城门。此刻正是三更时分,想必朱灵将军已经偷袭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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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驱虎吞狼(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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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外,镜水湖畔。
晚风轻拂,垂在湖面上的绿柳轻轻摆动,撩起一圈圈涟漪,搅动一池静水。
湖畔东边的凉亭里,李利身着暗黄色龙袍,背着手伫立在亭中,凝神注视着那一圈圈被垂柳荡起的涟漪,从柳条轻轻摆动卷起波澜到涟漪渐渐扩展延伸,直至涟漪消散,再度融入清澈的湖水之中。整个过程,李利从头到尾反复观看,看得聚精会神,看得心境平和,看得出神忘我,浑然物外。
此时已是司隶爆发战事的第三天,随着夕阳落山,三天时间已悄然过去。
截止此刻,西晋大军的前军已经抵达洛阳,中军也将于今夜进驻洛阳,唯有后军落在后面,距离洛阳仍有百里之遥,明日此时方能到达。
李利就在后军之中,此番是他登基称帝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虽不是第一次率军出征,却是首次以皇帝的身份统率大军再战司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换做以前,他可以不动声色的悄然率军出城,而后亲领中军,甚至还可以充当大军先锋,率先统兵抵达前线。但是此次却是不能这么做,身份的转变让他背负了许多看似无关紧要却又必不可少的包袱。
首先,出征前的礼节和仪式多了。皇帝出征必须祭拜宗庙,面见长辈听候教诲,而后处理朝政,必须慎重选择留守京师的文武大臣,妥善安排军政事务。如有必要还需选定太子坐镇朝堂。这都是必不可少的礼数和事宜,哪一样都不能马虎。丝毫不能大意,更不可草率应付。必须处理的井井有条,务必做到缜密周详,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其次,御驾亲征就必须有帝王君临天下的威仪,不能悄无声息的出城,必须提前告知满朝文武百官。由留守京师的文武官员负责筹备誓师出征仪式,并撰写南汉和北魏两国的诸多恶行,罗列出逆贼的罪状。而后堂堂正正登坛誓师,当众颁布讨伐檄文,昭告天下。惟有如此,才能赢得天下黎民百姓的理解和拥护,方为王道之师、正义之师,持王道讨伐藩王逆贼。
最后,帝王出征不同于将领领兵征伐。通常都是前军先锋提前出发,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中军紧随其后,沿途排查有可能存在的危险。清除潜在的威胁,并为皇帝搭建行辕(行宫)。后军才是帝王御驾之所在,出城百里都需乘坐銮驾,要在沿途百姓心中树立天子威仪。彰显军威。如非必要,皇帝不能轻易骑马出征,出征途中乃至两军阵前。都应乘坐銮驾,如此才能彰显九五至尊的无上威仪。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或许,后世所谓的压轴大戏以及重要人物最后登台的那一套。就是由此演变而来的。
李利不喜欢这一套,不喜欢兴师动众,更不想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弄得满城百姓人尽皆知,让那些有儿子或丈夫从军的百姓无谓担忧,整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是该有的礼数和仪式必须走一遭,因为他是皇帝,一言一行都是治下千万百姓和满朝文武官员的表率。他若是不守规矩,又如何要求别人守规矩呢?
这就是皇帝的无上权威和难以启齿的无奈。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不喜欢并不代表不做,喜欢也不意味着一定可行。皇权是帝王的象征,在约束别人的同时也给自己画了一个框架,要求别人必须做到,自己就要充当万民之表率,甘为万世之楷模,身体力行率先做到;不仅要做到,而且还要做到最好,好到无可挑剔的程度。
当然了,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皇帝的特权在这些大是大非的大事面前显得既高贵又无奈,样样都要做得美轮美奂,近乎完美无瑕,绝不能单凭自身喜好随意而为。规则由他来制定,实践规则的第一人同样还是他,万民之表、万世楷模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其身不正又如何能够勒令别人方方正正呢?
正是因为有着诸多条条框框的制约,李利此次出征虽然一再强调不得声张,不得铺张浪费、劳师动众,必须尽快整军出征,可实际上该有的礼数和仪式一样都不少,必须逐项过一遍。一番折腾下来,他比军中将领的出发时间整整推迟了两天,直到昨天傍晚才得以成行。由于是夜间行军,所以李利出城之后便从銮驾上走出来,换乘金猊兽王座骑星夜兼程率军疾奔,直到一个时辰前方才赶到函谷关。
抵达函谷关后,李利没有选择在关内宿营,而是继续率军前行,与日落之前赶到镜水湖畔安营扎寨。
静水湖是第一次司隶大战时袁绍的杰作。在偌大的旷野上挖掘出一举坑杀近二十万大军的大陷坑,大战过后,这里就有了人造的小湖泊,南北两端有出入水口,北面是入水口,与黄河相通;南面是出水口,汇入洛河。由于出入口很小,使得湖面十分平静,湖水清澈,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人站在岸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样子,哪怕是脸上稍稍有点污渍或雀斑,亦清晰可见,故称作“静水湖”。
静水湖西北面的山林就是西晋国内最大的陵寝所在,也是第一次司隶大战中十余万西凉阵亡将士安息的地方。眼下这里是西晋大军独有的公墓,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士才有资格葬在这里,文官不在此列,无缘葬身于此。近十年来,相继又有十余万将士葬在这里,很多将士都葬在一起,只有一个坟冢,但墓碑上有他们的名字。
西晋建国之时,李利曾亲率文武百官前来祭奠,开春扫墓他亲力亲为,足足用了两天时间,为一百余位将领清扫墓碑,在坟冢上覆盖新土。此番领军出征再战司隶,他将行辕放在这里,显然是大有用意,提醒众将士莫要忘记这里沉睡着二十多万勇士,莫忘冀州之战的惨痛教训,切记不可重蹈覆辙。这既是对众将士的惊醒,也是他自己的自我反省。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统军将领尚且如此,遑论他这个全军统帅呢?
临大事须有静气,于无声处听惊雷。坐在镜水湖畔,面对西北山林中偌大的公墓,李利心中格外平静,之前徘徊在心头的诸多思绪和杂念不翼而飞,脑海里一片清明,就像眼前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偶尔泛起一圈圈涟漪也随之消失,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与眼前的静水湖浑然一体,无尘无垢,无忧无虑。
轻轻的脚步声传进凉亭,飘入李利的耳朵里,他没有回头,身形一动不动,却已知道来人是郭嘉和诸葛亮,还有跟在他们身后十余步外的李儒。
“陛下果然在这里。微臣方才一阵好找,在行辕周围转了三圈却愣是找不见陛下,还是孔明提醒,方知陛下在此乘凉。”轻步走到李利身后,郭嘉三人原本不想打搅李利沉思,却见他头也不回的摆手示意落座,顿时郭嘉再无顾忌,轻笑着说道。
李利闻声回头,转身走到石桌旁正东主位上落座,微笑着道:“没这么夸张,朕就是想独自静一静,并不是有意躲着你们。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主臣之间就不用寒暄客套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言错无过。”
“陛下英明。”郭嘉三人笑呵呵的恭维道。随即诸葛亮笑道:“不知陛下今日心情可好?”
李利哑然失笑道:“心情好不好并不重要,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都已是既成事实,唯有坦然面对才能解决问题。”说到这儿,李利话音一顿,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退,正色道:“你们三人一起前来,应该又有大事发生,而且对我军极为不利。我猜得不错吧?直说无妨,朕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郭嘉三人闻声点头,证实了李利的猜测,确有大事发生。当即,郭嘉一边将手中的书简递给李利,一边恭声禀报道:“这是洛阳大营转呈上来的最新战报。上面说,荆州军于三日间先后攻克南阳郡辖下大半县城,并于今日正午兵临城下,从东、南、西三面围困宛城,眼下正在大举攻城。波才将军上表,声称武卫营已经做好长期坚守宛城的准备,有信心也有能力完成陛下交付的使命,至少坚守城池半个月。这是南汉大军的进兵消息。
与此同时,河南郡的最新战报也到了。两日前,赵云将军趁夜偷袭曹仁大营,虽然未竟全功,却给予曹军极大杀伤,致使曹军伤亡四万七千余将士。然而就在赵云率军劫营的同时,曹仁帐下大将朱灵则率军偷袭了开封南门,一举得手,遂将城中两万余将士困在东门和北门城楼上。
当时,赵云将军帐下六千余骑兵与朱灵大军几乎同时进城,随即在城中展开激战,却不料曹仁随后率军赶到,四面合围,将赵云大军困在城中。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黎明时分赵云率军奋力突围,最终冲出重围的只有八千余铁骑,夏侯兰将军被曹军一员小将斩杀,眭固将军身中七箭,身负重伤,所幸最终还是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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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驱虎吞狼(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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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道:“开封城沦陷后,子龙将军率军退守中牟。却不料魏将曹纯率领虎豹骑一路追杀,近乎尾随无双铁骑之后攻入中牟城,再次与赵云帐下无双铁骑展开厮杀。连番激战之下,无双铁骑伤亡惨重,若不是子龙将军神勇过人,率部奋力拼杀,并击退魏将曹纯,只怕无双铁骑营已然全军覆没。
战后,继开封城之后中牟县再度沦陷,子龙将军率领残部冲出城池,于两个时辰前抵达洛阳。据洛阳大营传回的消息,经过两天两夜的鏖战,最终活着回到洛阳的无双铁骑只有四千余人,十亭人马折了九亭,近乎全军覆没。此外,子龙将军回城之后便昏迷了,全身上下竟有十余处伤口,最长一道的伤口在后背,足有一尺多长,深可见骨。”说完话后,郭嘉的心情十分沉重,既为赵云的伤势担忧,又对无双铁骑的巨大伤亡深感惋惜。
赵云帐下的无双铁骑是一支经历过无数次大战的铁血劲旅,也是李利起家的战骑营之一,其原型是滇无瑕率领的屠各部落勇士。随着滇无瑕退出军旅,无双铁骑重组,赵云是第一任主将统领,迄今为止已经率军整整十年了。这支战骑营从西域打到辽东,在冀州惨败中得以保全建制,而后又转战益州,跟随诸葛亮西征南蛮,堪称真正的百战之师。
谁能想到,这样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骑闯过无数次艰难险阻,一路风风雨雨走到今天。最终却毁在曹军虎豹骑的手上。三万战骑尽没于一役,可谓是伤筋动骨。精锐尽丧,即便补充兵员重新整编。恐怕也很难恢复之前的强悍战力。是以无双铁骑已然不复昔日之辉煌,只怕撑不起“无双”之名了。
或许心情沉痛的缘故,郭嘉稍作沉默后,又补充道:“不过曹军为此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抛开劫营之中伤亡的将近五万将士,在追击无双铁骑途中,曹军几乎付出了与无双铁骑同样的伤亡代价。曹纯率领的三万虎豹骑伤亡近半,副将曹堉被子龙将军斩杀,就连曹纯自己也被子龙将军打伤。并且身中两箭,短期之内只怕是无力再战了。此外,偷袭开封城的朱灵帐下两万兵马同样伤亡过半,朱灵与眭固交战之中两败俱伤,同样身负重伤。
所以,无双铁骑以伤亡三万人的代价重创曹仁大军,致使曹军损失了两倍于无双铁骑的兵力。时下曹仁帐下十几万大军已经伤亡过半,暂时驻扎在中牟城内休整;如果没有后续援军的话,曹仁断然不敢率军南下。目前正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
听完郭嘉转述的战报,凉亭内一阵沉寂,除了李儒和诸葛亮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外,再无其它声响。
李利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凉亭正对面的陵园。从北边的公墓慢慢转移到西边的将军陵,目光定格在位于半山腰的正在修建之中的陵寝。好半晌,他幽幽沉吟道:“西边将军陵内正在修建陵寝。再过几日,当年从武威郡便跟随我打天下的几个老兄弟就要住进去。永远长眠于此。光阴荏苒,不经意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朕正值而立之年,却经常怀旧,怀念曾经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怀念昔日把酒言欢的日子,更怀念那些已经躺在陵寝之中的老朋友。”
诸葛亮轻声安慰道:“陛下切莫自责,自古便是文死谏武死战。人固有一死,活着的时候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何况,此次司隶之战陛下并没有严令诸将死战不退,反而事先告知诸将,能战则战,事不可为,即可退回洛阳。是以陛下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如今这般局面却是我等事先对战事估计不足所致,若要问责,亦是臣等应付全责,与陛下无关。”
李利微微摇头,低声叹息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朕是全军最高统帅,理应对战事负责,是以铁轱、桓义、夏侯兰等十余名将领之死,朕难辞其咎。”说到这儿,李利话音一顿,遂语气一变,沉声道:“然而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此次司隶之战我军将领的伤亡却是历次征战之最,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如今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南汉和北魏两国联手攻打我西晋,眼下他们占据着一定优势,我军接连失利,但这只是暂时性的胜利,接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语气一顿,李利看向李儒,问道:“铁轱、桓义二将战死的消息可曾通报全军?”
李儒不知李利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当即面露难色的轻声道:“禀陛下,微臣担心桓飞和银轱两位将军耽误战事,是以还没有告知他二人,军中其他将领已经知道了。”
李利闻言后一点不意外,沉声道:“过几日,铁轱等人的尸体就运回来了,到那时,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因此,没有必要对他们隐瞒,如实告诉他们,否则他们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又要胡思乱想了。”
“诺,微臣遵命。”李儒深以为然的恭声应道。
李利微微颔首,遂将此事抛开,沉声道:“此番我等定下引蛇出洞之计,引诱荆州刘表和冀州曹操率先动手,为了不留破绽,避免两国起疑,方有今日接连不断的败报,并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如今引蛇出洞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但是像邓县、开封城这样的惨败不能再发生,否则我们就不是引蛇出洞,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引火烧身。不知你们三人对此有何对策?”
郭嘉接声答道:“自三国鼎立以来,我西晋独占鳌头,南汉和北魏双雄并举,单凭他们任何一方的实力都无法正面与我西晋对抗,然而他们一旦龟缩不出,我西晋纵有强兵百万也奈何不得他们。如果把我西晋比作大象,那北魏曹操就是一头猛虎,而南汉刘表虽有猛虎的实力,却没有猛虎的胆识气魄,因此他只能算作是一只年迈的狼王。这一虎一狼若是龟缩不出,大象也奈何不得它们,因此要想消灭它们就必须先将其引出来,这便是我等制定引蛇出洞之际的根本原因。
可是一旦虎、狼联手进攻,大象也招架不住,随时都有重伤或倾覆之危,甚至危及性命。所以,为今之计就是驱虎吞狼,对于北魏曹操必须予以重创,使其不敢轻举妄动;牵制住这头猛虎之后,我等便可腾出手来,全力诛杀南汉这头饿狼。”郭嘉一语道破玄机,指出引蛇出洞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驱虎吞狼。
话音方落,诸葛亮恭声道:“眼下引蛇出洞之计只进行到一半,如果两国此时退兵,我等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功败垂成。与此同时,如果引蛇出洞之后拿捏不好分寸,让这一虎一狼聚在一起,我西晋同样会遭受反噬,极有可能被他们联手击败。因此,眼下正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亦是引蛇出洞之计能否成功的分水岭,这就迫使我们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轻也不能重,必须把握好分寸尺度。还击的太轻,势必助长两国的士气,使得他们愈发肆无忌惮,大开大阖,极有可能完成盟约,成功会师;还击的太重,把他们打疼了,就有可能促使他们刚刚探出的蛇头又缩回去。
所以,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形势很严峻,既要避免自身损失太大,又不能让他们知难而退,必须让他们看到成功的希望,从而将他们一步步诱入我们早已准备好的彀中,驱虎吞狼,一举改变天下局势,为不久之后的逐鹿天下奠定基础。”这番话透漏出诸葛亮、郭嘉二人就是制定驱虎吞狼战略的始作俑者,他们是下棋的人,此时棋局已经展开,局势不明,西晋如何展开反击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一步。
在郭嘉和诸葛亮说话的时候,李利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如果说郭嘉和孔明是下棋的人,那他就是开设棋局的东家(幕后老板),驱虎吞狼最早是他提出来的,是专门针对南汉和北魏两国的全面布局。铁轱、夏侯兰等人战死沙场固然让李利很痛心,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作为常年征战沙场的沙场宿将、全军最高统帅,他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已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涯,是以麾下将领战死并不能左右他的情绪,更不可能影响他的决策。
沉思片刻后,李利心平气和的道:“或许是你们二人想得太多了,毕其功于一役固然最好,然则凡事不能刻意追求尽善尽美。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力求完美,往往意味着顾忌太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须知兵家用兵最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下,引蛇出洞已经成功了一半,引诱南汉和北魏两国出动近三十万大军,这就够了。倘能一举将这三十万大军干掉,驱虎吞狼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而后挥军南下攻取荆襄,这便是整个驱虎吞狼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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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龙飞凤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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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眼下局势不明,现在论成败还言之尚早,不到最后一刻便无法断定孰胜孰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就要求我们不能束手束脚、瞻前顾后,该出手时就出手,随着时局变化而改变原定计划,如此方为上策。所以你们不必有太多顾虑,摒除杂念,放手一搏!”李利这番话显然是针对诸葛亮所说的。
或许诸葛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做事力求尽善尽美,但凡遇到军事行动,总是谋定而后动,如果没有六成以上的胜算,他宁可不动也不愿意冒险。诸葛一生唯谨慎,这是后人对他的评价。这种评价他自己不可能知道,但李利却心知肚明,并对此体会颇深。
说起来,李利和诸葛亮已经相识七年了。这七年里超过一半的时间两人都在一起共事,朝夕相处,互相了解,深知对方的秉性和喜好。
李利认可诸葛亮的谨慎用兵,却并不完全赞同;他认为,谨慎固然重要,但过分谨慎就是畏首畏尾,与胆怯无异。是以他时常鼓励诸葛亮大胆用兵,不要心存顾虑,战前精心谋划,临阵之时便无须顾忌,尽可放手施为。昔日诸葛亮第一次统兵的卢龙塞一役就是如此。战前李利曾对他说,此役若胜,贤弟当居首功;如若战败,所有罪责由我一肩承担。结果,尚未及冠的孔明首战告捷,自此以后他常年随军征战,并独自领军西征南蛮。七年间未尝一败,是李利麾下唯一没有败绩的三军主将。
除诸葛亮以外。西晋大军自上而下,上至统帅李利、下至军侯。全都打过败仗。李利、郭嘉、周瑜三人兵败邺城,赵云兵败开封,滕霄大意失常山,徐荣疏忽丢渤海,波才被困宛城,等等。这些败绩都是比较大的战役,至于那些局部战争或小打小闹的战事,更是不计其数,但是所有败绩之中都没有诸葛亮的身影。就连冀州惨败之时。包括李利在内都身陷重围,麾下诸将尽皆落败,唯有诸葛亮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他从益州游历归来便率军赶到壶关,恰好接应九死一生杀出重围的李利入关。
正因如此,西征归来的诸葛亮在军中享有极高威望,官拜四军将军之一的后将军,位比三公。
此次再战司隶,李玄、贾诩留守长安。他和郭嘉跟随李利出征。按照事先安排,抵达洛阳之后,他们君臣三人将兵分三路,各领一军人马作战。郭嘉领军在北。抵御北魏大军;而孔明则领兵南下,与庞统率领的南汉大军正面交锋;李利坐镇洛阳,执掌中军。居中策应。
李利此时再次鼓励诸葛亮大胆用兵,正是因为诸葛亮随后将率军南下作战。与庞统大军交锋。虽说卧龙凤雏齐名,龙在前凤在后。两人师出同门,彼此很了解;但李利却知道庞统用兵不拘一格,善用奇兵,只要被他抓住一丝机会,就敢孤注一掷,全力一搏。前番荆州刘表逼降江东孙氏一族就是庞统的谋划,利用江东孙策遇刺身亡一事大做文章,一举拔除了孙氏一族的嫡系血脉,致使孙氏一族人丁凋零,青黄不接,幼子孙绍即位,继而内斗不休,国力衰败,被迫依附于刘表麾下。
江东臣服于刘表一事传到李利耳中的时候,令他呆愣半晌,震惊不已。由此也让李利切身体会到庞统其人当真了得,不费一兵一卒,弹指间逼降江东,此等壮举实为四百年大汉王朝的亘古奇闻,堪称旷古烁今的不朽功勋。
正是庞统的这一壮举让李利对他颇为忌惮,而随后庞统潜入长安与曹丕密谋结盟之事,更让李利再一次体会到庞统胆识惊人,不走寻常路,善于用奇弄险,而这恰恰与诸葛亮事必躬亲、谨小慎微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于是此次诸葛亮率军南下征伐,势必对上善用奇兵的庞统,这让李利对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为此特意鼓励他大胆用兵,放手施为。
如果不是皇帝的身份约束李利不能亲赴前线,他还真想与庞统较量一番,因为他的用兵之法与庞统颇为相似,都善于使用诡诈之道。兵者,诡道也;这是兵法的精髓。李利用兵的精要便在于此,而在庞统身上同样表现出诡道用兵之法,一切都以赢得胜利为目的,行事不拘一格,没有一丝一毫循规蹈矩的迹象,用兵如天马行空变幻莫测,无迹可寻。
与之相比,诸葛亮用兵则是堂堂正正之师,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谨慎二字贯穿始终,行兵布阵都清清楚楚的体现出他谨小慎微的秉性。也正是因为他善用正兵,李利才会派遣他领兵对战庞统,此二人用兵一正一奇,胜负殊为难料。是以李利对诸葛亮领军南征虽然有些担心,却并不认为他一定会落败,胜负应是五五之数,如果孔明能够偶尔用一回奇兵,也许就有取胜的可能。
与孔明相比,郭嘉善用奇兵,与庞统的用兵之道极其相似。如果让郭嘉对战庞统,那南阳局势将变得愈发不可预测;以奇对奇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大胜,要么惨败,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李利最终选定孔明南下迎战荆州军,郭嘉北上抵抗曹军,而他则坐镇洛阳居中策应,哪边局势不利,他便立刻率军前去增援。
夜幕缓缓落下,凉亭里点亮了风灯和香炉,夜晚湖边多蚊虫,点上熏香便可驱逐蚊虫。
即便如此,李利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临行前,他对郭嘉和诸葛亮二人郑重其事的叮嘱道:“据说子龙此次率军劫营使用了火雷(黑疙瘩),军中其他各营都没有这种东西,唯独跟随孔明西征南蛮的战骑营中还剩余一些火雷。想必子龙帐下无双铁骑就是如此。西征南蛮时没有用完,此番却是用在了曹仁大军身上。这次就算了,只怪我事先没有言明。但此后。对内作战不允许使用火雷,不得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这”郭嘉、孔明二人闻声错愕,抬头看着李利满脸肃然的神情,不禁有些茫然。随即孔明低声道:“火雷乃攻城拔寨的利器,昔日微臣率军西征时,许多南蛮村寨都是被火雷所震慑,从而兵不血刃的俯首归降。不知陛下可否明示,为何此番我军不能使用火雷?”
李利似乎早就知道孔明和郭嘉有此一问。遂不假思索道:“火雷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世上,更不该用在我汉人身上,是以此后作战不得使用,违令者从严从重处罚,如有泄露或遗失火雷者,诛三族!”
说到这里,李利话音一顿,轻声叹息道:“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造出了火雷。随后秘密组建了火雷作坊,亲自挑选三百名伤残甲士和老兵制作火雷。东征乌桓、鲜卑之时,金猊卫营便带了五百枚火雷,但最终却没有使用。五年前。孔明西征南蛮,为防不测,我才将两千颗火雷暗中交给你。由此这种火器才第一次用于对外征战之中。眼下火雷的制作还很粗劣,除了能发出巨响和易燃易爆之外。威力并不大,但这件东西的危害却无法估量。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能确定造出这件东西究竟是对还是错,世上该不该存在这种杀戮利器。你们或许还不知道,火雷一旦泄露出去,或是流到蛮夷外族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届时我汉人将是最大的受害者。因为在这块大陆上只有我汉人最多,也只有我汉人最为勤劳富庶,同时也最让异族人眼红,时刻窥视着我大汉领土。
所以,为了消除后患,这件东西既然已经问世,就要继续研发下去,但是无论如何都能泄露或流落到别人手里。要想不泄露秘密,首当其冲的就是频繁使用,其次是参与制作火雷的人必须严格控制,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火雷只能用于开疆扩土,用于对外征战。眼下第一批参与制作火雷的三百余人全都死了,火雷作坊也已转移出去,此后不会再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记住了,此事我只说一遍,此后决不会再提,还望你们三人牢记在心,切勿误人误己!”说完话后,李利起身离开凉亭,径直走向行辕。
事实上,李利所说的火雷就是硝、硫磺和木炭混合而成的黑火药。赵云军中使用的黑疙瘩是最粗劣、最简易的火雷,易燃易爆且响声巨大,但杀伤力却不大。除了李利之外,没有人知道这种黑疙瘩是他十年前自制而成的,算是试验品,也是最劣质的火器制品。经过十年的反复试验,现在制作出来的火器威力之大五倍于黑疙瘩,除了制作工艺还比较粗劣,外形也不美观,其威力已经不逊于后世手工制作的手榴弹。
但是制造出这种东西之后,李利时常感到不安,内心深处饱受煎熬,火器本身没有太大价值,唯一值得称道之处便是开山碎石,除此之外它的出现就是为了杀戮。因此,前世出身军旅的记忆给他带来的并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无尽的苦恼,他可以制作出简易的手榴弹,甚至还能循着记忆的烙印研发出更加强大的武器,但是百年之后他给世人留下的将是无尽的杀戮。
这决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景象,更不想成为一个活着杀人无数、死后还在延续杀戮的侩子手。所以他亲手制造了火雷,而今却又亲手将它封杀,或者说封存起来更为贴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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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龙飞凤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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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郡,宛城南门外二十里,荆州军大营。
中军帅帐内,此刻座无虚席,集结着此次攻打南阳郡的所有中郎将以上的荆州将领。
大帐上阶,三军主将黄祖高居帅位,阶下两侧分别是:军师庞统,副帅张允、韩当和太史慈,先锋大将文聘、刘磐,副将魏延,参军徐庶,随军主簿刘巴,后军主将韩嵩、潘璋和徐盛,以及部将周泰、蒋钦、冯习、霍峻、李严等三十余名将领。
截止此刻,荆州军突袭南阳郡已整整十天。
七天前,荆州军一鼓作气攻陷十余座城池,兵临宛城城下,遂将宛城三面围困,即时展开攻城。
五天前,大军已相继攻占南阳郡辖下三十余县,并派遣兵马和官吏接管各县,俨然打算长期占据,而不是掠夺府库钱粮之后一走了之。
然而时至今日,又是五天过去了,荆州军昼夜不休、轮番攻打城池,却依旧停留在宛城之南,不得寸进。
随着夕阳落山,整整十天过去了,业已围困宛城七日,却生生被宛城守军所阻,始终迈不过宛城这道坎儿,无法挥军北上进取司隶。
不仅如此,荆州军围困宛城的情形与之前围困邓县截然不同。邓县之战,乃是荆州军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一举袭取东门,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城池,使得邓县守将于禁帐下五千守军全军覆没,大将铁轱、桓义和十余名将领战死沙场。最终只有于禁一人幸免于难,孤身逃回宛城。然则此次攻打宛城。荆州军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乍一围上来就碰了硬钉子,先锋大将文聘率领帐下四万余步骑与南阳守将波才打了一场遭遇战。
当时。文聘大军两日间连下四城,奔袭两百余里,一路势如破竹,浩浩荡荡的直奔宛城而来。全军上下都以为波才会收缩兵力,据城死守,断然不敢率兵出城迎战,就连参军徐庶也不认为宛城守将敢于正面迎战。然而事实却与他们预料中的情形大相径庭,就在他们赶到距离宛城南门三十里处的西平坳时,从山坳两侧突然杀出一支人马。赫然是波才率领的四万武卫营步军。
是役,两军狭路相逢,文聘大军几乎来不及反应便与波才帐下武卫营展开厮杀。尽管武卫营是步军,而文聘帐下却有一支两万余人的骑兵,怎奈山坳狭窄,骑兵根本无法展开冲锋;加之波才早已准备,提前设下埋伏。于是战斗伊始,文聘大军就折损了数千将士,随后波才仅凭帐下四万步军打得文聘大军措手不及。在付出一万余将士的伤亡之后,文聘被迫率军后撤。
那场遭遇战让文聘折损了两万余步骑,再加上之前攻打邓县折损的四千余战骑,五万先锋前军五万伤亡过半。使得先前所取得的战绩毁于一旦,相当于马失前蹄,前功尽弃。
西平坳之战后期。波才并没有率军追击,而是见好就收。迅速收兵撤回宛城。等到庞统、黄祖率领中军与文聘前军合兵一处,进而逼近宛城南门时。却见宛城四面城门之外,距离城门百步远的地方,即护城河边筑起了八座碉堡,与城头上的守军遥相呼应,置身于城头弓箭手的射程之内,等于在城池之外又建起了一座专事防御的“外城”。
正是由于出现了这八座拱卫城门的碉堡,彻底打破了荆州军企图一鼓作气攻取南阳郡的美梦,让他们迎面撞上硬钉子,连续七天猛冲猛打,却愣是迈不过护城河,根本无法靠近城墙。连拱卫城门的碉堡都攻不下来,谈何攻城?
因此,严格说起来,荆州军连续七天七夜的攻城战之中,其实一直在攻打城外的碉堡,始终被挡在距离城门五百步之外,根本无法接近城门,更不可能对城头上的守军发起有效进攻。尽管荆州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但是事实证明,七天下来他们除了付出三万多人的巨大伤亡之外,根本毫无建树,毫无进展。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就是攻打南阳郡的第十天。半个时辰前,斥候传来消息,坐镇洛阳的西晋皇帝李利派遣十万大军增援波才,不日即可抵达宛城。最为重要的是,这十万增援大军全是西凉铁骑,奔袭速度奇快,据说一日夜便可奔袭三百里,从洛阳赶到宛城只需两天三夜。
宛城久攻不下,而今又要面对十万西凉铁骑,但这一消息泄露之后全军上下人心惶惶,就连许多将领都心生退意,俨然锐气已失,未战先怯。
事态紧急,形势严峻,三军主将黄祖当即召集各营将领前来帅帐议事,群策群力,共同商议对策。
待众将相继落座之后,黄祖没有过分寒暄,三言两语道出召集众将议事的目的,遂命令斥候校尉向诸将通报敌情。
斥候校尉不敢迟疑,首先证实军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并非讹传,而后报出西晋增援大军的具体数量。紧接着,只见他恭声禀报道:“此次前来增援宛城的西晋大军名为十万铁骑,实际上远远不止十万兵马。诸位将军对西凉军各营兵马的人员配备应该有所耳闻,西凉军与我南汉军队的编制不一样。我军各营人马大多是两万或三万,甚至还有一万或五千人马亦称一营人马,但西凉军的一营人马最少三万三千人,部分主力战营多达五万之众。
与之相对应的是,我军各营兵马全是校尉领军,统兵将领至少统领二至三营人马;而西凉军中各营主将和副将都是威震天下的名将或悍将,每个主力战营都有一名主将和两名副将,并各自统领一万兵马,各自帐下都有十名千夫长,即校尉。
此外,西凉军各营兵马中并不是单一的骑兵或步军,其中还有很多特殊兵种,例如战骑营中配备两千或三千重甲骑兵、五千弓弩骑兵和两千斥候,而统领这些兵种的将领一般都是中郎将或偏将。因此,晋帝李利麾下的各营兵马都能独自作战,且战力不俗,每支兵马都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师,其将领亦是成名已久的沙场宿将或西晋名将”
眼见帐下诸将听着斥候校尉的讲述后神色各异,坐在右侧首位的军师庞统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在座的诸位将军早已知晓这些琐碎的军情,所以你就不必赘言了。战事紧急,闲言少叙,直接通报敌情吧。”语气虽然平和,却不难听出庞统对这位斥候校尉十分不满。
因为此人的言语中无不透漏着对西凉军的畏惧和怯战,其中还有几分向往之意,倾向性太明显,颇有些吃里扒外之嫌。如果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就相当于西晋派来的说客,非但对眼前的战事毫无益处,反而会让帐内诸将愈发畏战胆怯,士气愈发低靡。所以庞统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提醒他注意身份和立场,问什么说什么,不可信口开河,蛊惑军心。
斥候校尉闻声色变,连忙跪拜请罪,索性庞统大人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摆手示意他继续通报军情。
被庞统稍事敲打一番后,斥候校尉再不敢卖弄口才,简洁明快的恭声道:“此次驰援宛城的西晋大军共有十二万大军,分别是:奋威将军吕布率领的五万狼骑军,张飞帐下朱雀营和马超帐下龙骧营。统率这支兵马的主帅是西晋后将军诸葛亮,随军长史是河内司马懿,随军主簿是朱雀营监军杨阜。此外,跟随诸葛亮出征的还有两名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和一位久负盛名的将领,他们是:孙礼、郝昭和关羽。”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随即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据哨骑探报,两天前诸葛亮就已率军出发,最迟明天中午便可到达宛城。”说完收声,立刻退到一旁,再不言语。
随着斥候校尉缄口不言,帅帐内鸦雀无声,异常寂静,以至于斥候校尉站在大帐门口随时准备退出帅帐,但此刻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两侧统兵将领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勇冠天下的吕布来了,神威天将军马超来了,虎牢三英中的张飞和关羽也来了,与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七年前便已扬名荆襄的“卧龙”诸葛亮,以及目前还籍籍无名的河内司马懿。十二万百战之师,清一色的沙场悍将,再加上一位自比管仲、乐毅的卧龙先生,这绝对是个超级豪华乃至奢侈的强大阵容。
这一个个闻名遐迩的名字如同铁锤一般敲打在帐内众将的心坎上,敲得他们脑袋嗡嗡作响,脑海里如惊涛骇浪一般剧烈起伏,浮想联翩,惊惧不已。
这一刻,帅帐内的三十多位统兵将领脸色各异,神情恍惚。但见一贯沉着冷静的庞统神情凝重,目光深邃晦暗,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阴晴不定;刘表从子刘磐自诩骁勇过人,但此时他却脸色灰暗,目光闪烁,显得魂不守舍,惊恐交加;自视甚高近乎目中无人的魏延脸颊潮红,呼吸粗重而急促,显得激动又振奋,但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示出他此刻不仅仅是情绪激动,还有几分发自心底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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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龙飞凤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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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忽然,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帅帐的沉寂,将正在沉思之中的将领们从思绪中唤醒,心神重新回归到帅帐议事上来。
顿时,三十多位将领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庞统,却见庞统神色自若的笑声道:“昔日我与孔明完成学业离开书院时曾戏言,日后若是战场相逢,自当各为其主,凤雏卧龙定要一决高下。不承想,时隔七年,当年之言居然一语成谶,此番便在战场相遇。此乃人生一大快事,庞某何其幸甚!”
果然,庞统这番话让诸将闻声色变,超过一半的将领脸颊微红,暗自惭愧;余下的将领则是神色惊诧,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庞统,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看他是不是强颜欢笑,惺惺作态,故作镇定。
然而他们失望了,庞统神色坦然,笑容自然而真诚,俨然是打心眼里的高兴,绝非故作姿态,哗众取宠。显然,庞统对即将到来的正面交锋充满期待,期待着能与昔日的同窗诸葛亮一决雌雄,为自己正名。
如果最终是他胜了,那么自此以后,人们再提起他们俩的名号时一定是凤雏在前、卧龙在后,而不是当下众所周知的卧龙凤雏,无形中让他比孔明逊色半筹。至于失败,庞统眼下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孔明差。
高居帅位的黄祖被庞统一番豪言壮语所感染,同时也知道庞统这番话的用意何在,当即长身而起。声若洪钟地朗声道:“军师一介文士尚且不惧强敌,我等身为统兵将领有何惧哉?”
此话一出。引起了帐下诸将的共鸣,使得帐内的萎靡压抑之气一扫而空。众将领神情振奋,纷纷出声附和,甚至某些好战将领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是迫不及待的欲与孔明大军决一死战。
这一转变落在黄祖眼里,但见他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内心深处却是一阵苦涩。虽然他知道刘表的本意是想让庞统领军,却遭到蔡瑁、蔡和、蔡中和张允等蔡氏亲贵的强烈反对,又有蒯氏兄弟从中搅局。于是在这三方博弈争执之下,三军主将的位子才会落到他黄祖头上,让他捡了便宜。
既然坐上主将的位子,他黄祖就是说一不二的统帅,决不会甘心做个傀儡,毕竟他是最早跟随刘表平定荆州的元老级将领,百战沙场的军中宿将。是以他在内心深处对庞统怀有几分敌意,连日来刻意打压庞统的威信,从而抬高自己的威望。树立自己三军主将的崇高地位。
然而让黄祖感到诧异的是,面对他的蓄意打压,庞统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予以反击。反倒是逆来顺受,处处维护他三军主帅的地位。这让黄祖有种一拳打在空气里的失落感,暗自惭愧。感觉自己过于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颇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自卑感。于是黄祖迅速转变心态,刻意缓和自己与庞统之间的关系。联手压制副帅张允,蓄意抬高江东将领在大军之中的地位和话语权,促使此次北伐初期旗开得胜,一举攻取大半个南阳郡。
就在黄祖渐渐沉浸于三军主帅的无上权威之时,增援宛城的西晋大军来了,面对十几万西凉铁骑奔袭而来,全军上下惶惶不安,各营将领手足无措,这时庞统却站了出来,谈笑风生之间便化解了诸将发自心底的畏惧,缓解了帅帐里紧张压抑的气氛,起到了稳住局势、鼓舞军心和斗志的巨大作用。
这一刻,黄祖切身感受到自己和庞统之间的巨大差距。听到西晋大军即将到达宛城的一瞬间,他自己同样是惊慌失措、乱了阵脚,可庞统却岿然不惧,轻而易举化解了眼前的危机。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
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庞统之间差距悬殊之后,黄祖心中十分苦涩,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自觉摆正位置,配合庞统完成此次北伐的预期目标。说白了,从这一刻起,黄祖自愿成为傀儡,名义上是三军主帅,实则他是配合庞统指挥大军作战,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庞统的调遣。
自始至终,庞统都没有和他争夺主帅的权力,却让黄祖自己意识到才能不够,从而有了甘做傀儡的觉悟。没有人逼迫他,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而这种觉悟则是源自于他对刘表的忠诚,对荆州军负责,以及沙场宿将顾全大局的大局意识。
不争也是争。庞统以自己宽广的胸襟和过人的才能,无声无息中折服了黄祖,从而顺其自然的执掌大军。这是智慧的完美诠释,亦是智者以理服人、以德服众的典范。
一念至此,黄祖当机立断,站在上阶上朗声说道:“眼下宛城久攻不下,西晋援军转眼就到,军情如火,形势严峻,恳请军师发号施令,全军将士自本将以下全凭军师调遣。胆敢抗令不遵者,以军法论处,严惩不贷!”说完话后,黄祖微微躬身,对帐下的庞统拱手一礼,而后缓缓落座,再不赘言。
庞统闻声会意,当即起身对黄祖揖手还礼,遂迈步出列,立于帅案正前方,面对诸将不急不躁的缓声道:“我军连续攻打宛城七日,收效甚微,至今仍被波才大军挡在护城河南岸,不得寸进。究其原因,是我等战前对宛城守军的防御力量估计不足所致,不知敌情便冒然发起攻击,其结果就是眼前这般,久攻不下,损兵折将。”
说话间,庞统缓缓踱步到帅帐中央,话音却未停:“根据这几日攻打宛城周边城池的情况来看,就在我军袭取邓县的当天中午,宛城守将波才便已得知消息,随即收缩兵力,将驻扎在南阳郡辖下三十六县的兵马抽调大半回防宛城。
诸位将军都知道,长期以来,为了提防我荆州军北上攻取南阳,晋帝李利在南阳屯集重兵,派遣麾下大将波才率领五万武卫营步军驻守宛城,并且南阳郡本就有五万余守军。如此一来,驻守南阳的西晋大军就有十万之众,此番我军一路北上,相继歼灭了三万余守军,又在连日攻城之中击杀一万多敌军,由此眼下宛城之中还有不少于五万守军。也就是说,但我军兵临城下之时,城中屯集着七万守军,而我军攻城兵马也只有十二万,由此便不难想象,为何我军连日攻城却均以失利而告终。只可惜,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我等事先并不知晓,直到昨天傍晚,我详查各营呈报上来的战报之后,才获悉这一重要军情。”
说到这里,庞统话音一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以十二万步骑攻打七万大军防守的一座坚城,其结果可想而知,久攻不下是必然的局面。然而与宛城守军相比,我军北伐已有十日,出征时前、中、后三军共计十五万大军,于邓县城中折损近五千战骑,于西平坳折损两万四千余步骑,连续七日攻城之中又损失了三万余将士,以至于眼下我军只有八万六千余人,兵力与宛城守军相差无几。二十里外的宛城现有五万大军,宛城后方此刻正有十二万西凉铁骑奔袭而来,这就是我等眼下所面临的形势。诸位将军应该都能看出来,形势与我等而言十分不利,说是危在旦夕亦不为过!”
庞统话音未落,后军主将韩嵩便接着话茬脱口而出:“撤军吧。一旦诸葛亮率领援军赶到,那我等就要面对十七万西晋大军,兵力两倍于我,且多为战骑。既然明知不敌,索性趁着西晋援军尚未赶到,我等立刻撤军还来得及;倘若西晋援军赶到宛城,到那时我等即便想要撤军,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这番话虽然有些突兀,颇为刺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却是说出了帐下众将的心声,至少大多数将领此刻已有退意,只不过他们顾及自身颜面,不好意思当众说出来罢了。
但韩嵩就不同了。他本来就不是武将出身,此次随军出征也只是负责押运粮草而已,并不直接参战。而今性命攸关,众将领对撤军之事讳莫如深、难以启齿,但他韩嵩却没有这么多顾虑,毕竟饱读史书之人都明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与逃命相比,区区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撤军之言一出,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致使帐内众将神色各异,眼神飘忽闪烁,颇为意动。就在这时,庞统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神色轻佻的道:“撤军不失为上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韩将军提议撤军亦在情理之中,并没有错。只是诸位将军是否想过,即使我等连夜拔寨撤退,宛城守军会不会趁机追杀上来?就算城中守军不敢冒然追击,可西凉铁骑的奔袭速度却远非我军可比,日行两百里,恐怕我等还没有赶到邓县,西凉铁骑便追杀上来了。到那时,我军区区数万之众如何抵挡十二万虎狼之师,岂不是坐以待毙或束手就擒?”
帐下众将闻言色变,顿时议论纷纷:“呃?是啊,我等兴师北伐,粮草辎重甚多,又多为步军,断然无法逃脱西凉铁骑的追杀。”
“对呀!通常大军一日行进五十余里,最快也只能行军百里,充其量不过是西凉铁骑半天的行程,跑不掉啊!”
“跑不掉也要跑,难道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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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龙飞凤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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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诸将七嘴八舌的争论不休,大帐里乱哄哄的,看得坐在帅位上的黄祖直皱眉头,正要出声喝止时却见庞统轻轻摇头,示意他少安毋躁。随即庞统走到帅案前对黄祖轻声低语一番,黄祖听后频频点头,捋着胡须微笑不语。
就在众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际,坐在帅帐前列的几名将领却是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眯着眼睛缄口不言。
但见文聘的目光不时瞥向那些主张撤军的将领,眼神中透着鄙夷冷厉之色;刘磐闭眼假寐,俨然对身边的争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魏延昂着头眯眼看着众将,不时瞟一眼正在和黄祖窃窃私语的庞统,眼底闪过一丝明悟,遂效仿刘磐闭目养神。
帐下众人之中神色最轻松的便是,参军徐庶、随军主簿刘巴和坐在帅帐门口的李严。只见徐庶慢条斯理的自酌自饮,悠哉乐哉,神色自若;刘巴不喜欢饮酒,案几上摆着一壶茶,此刻正好整以暇地摆弄茶艺,遂端起一盅茶闻着茶香,闭目陶醉,继而轻呷一口茶,细细品味。与他们二人不同的是,坐在帅帐最末的李严既不饮酒也不喝茶,而是靠在门口的庭柱上摇头晃脑的打瞌睡。
相比荆州将领高涨的议论热情,江东将领显得十分安静,一边饮酒一边东张西望,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活跃的氛围,怡然自乐。
显然,他们早已看出庞统立足于战。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退兵之意。方才他故意顺着韩嵩的话茬大谈撤军,不过是诡辩欺诈而已。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众将彻底断了撤军后退的念头,团结一心。迎战西晋大军。
“诸位将军静一静,可否容庞某说两句?”声音不高,语气也很随意,但是庞统开口的一瞬间,帅帐内突然安静下来,似乎诸将早就等着他开口说话,或者说是发号施令。
显然,帐下在座的三十余位将领都是明白人,他们清楚地知道眼下军中名义上的主帅是黄祖。但实际执掌大军的却是军师庞统。再加上黄祖刚才已经当众表态,无疑是直白无误的告诉诸将,军权已经交到庞统手上,包括他黄祖在内都要听从军师的调遣,麾下众将自然也不例外。也就是说,当大军面临困境之时,黄祖和庞统二人却完成了权力交接,黄祖拱手让出军权,全军上下统一听从庞统的号令。
眼见帅帐内寂静无声。庞统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声音平和的道:“最多半天,西晋大军就会赶到宛城。届时敌军兵马将两倍于我汉军,所以此时撤军无疑是为时已晚,断不可行。既然无法全身而退。便只能正面迎战,如此总好过被西凉铁骑追击掩杀吧?不知诸位将军以为然否?”
“军师所言极是。末将附议。”刚刚还闭目假寐的刘磐第一个接声附和道。
刘磐专美于前,魏延自然不甘落后:“末将附议。愿听军师调遣!”
“我等均无异议,听凭军师调遣!”众将拱手施礼,齐声应道。
大局已定,众将领意见一致,撤军之说烟消云散,一致主战。这是庞统希望看到的结果。
临阵之际,最忌将领之间意见不合。倘若统兵将领各持己见,势必导致其帐下将士人心浮动,将无战心、兵无斗志,焉能不败?而庞统所做的就是断了众将撤军的念头,令他们切身感受到目前所面临的严峻局势,同心戮力、众志成城,置之死地而后生,哀兵必胜。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至少统一了目标,收拢了军心,这是克敌制胜的基础。
“承蒙诸位将军信任,庞某不胜感激,如此便却之不恭了。”眼看众将领正襟危坐,庞统礼节性的客套一句,既而朗声说道:“随着诸葛亮率领援军前来宛城,战局随之逆转;之前是我军占据主动,一路攻城拔寨,但是从此刻开始,我等便要转攻为守,收缩兵力,安营扎寨,时刻提防西凉军偷袭劫营。”
说到这里,庞统微微一笑,道:“诸位将军不必气馁,更不可灰心丧气,防守并不代表我等毫无还手之力,任由西凉军宰割。自古征战就有一个固有的规律,这便是此消彼长,强攻弱守。时下我等兵力不济,远不如西凉军强盛,自然要采取守势,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敌军有机可乘。此外,我军攻占的城池全部放弃,将撒出去的兵马全都收缩回来,只留下通往樊城的三座城池,确保我军粮草辎重供应顺畅即可。”
话音一顿,庞统清楚地看到众将领纷纷露出不舍之色,显然不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城池,亦或是城中还有他们强行掠夺的财帛尚未转移出去,因此进退两难,却又不敢当众反对。眼见于此,庞统突然扭头对刘磐问道:“后续大军现在何处,何时能与我军会合?”
刘磐闻声后,丝毫不感到意外,立即答道:“正午时分,哨骑来报,后续大军现在抵达新野,最多两日便可赶来与我军会合。”说完话后,刘磐眼神鄙夷地看了看刚刚还叫囔着撤军的将领,神情颇为不屑。
这时,方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徐庶,失声惊讶道:“我等也有援军?军师瞒得我等好苦啊!若早知有援军,我等何惧之有?”这句话说到众将心里去了,既有援军,何须退兵啊?
果然,听到后方正有援军赶来,众将神情振奋,神采飞扬,显得斗志昂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敏锐察觉到众将的神色变化,庞统颇有深意地看了徐庶一眼,眼神十分诡异,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看懂。随即他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并非庞某有意隐瞒诸位将军,而是后续大军本就在此次北伐大军之列,只是出发时间稍稍晚了一些,当我等率军对南阳郡发起进攻之际,便是陛下调集二十万大军前来增援之时。
诸位将军都知道,为了防止我南汉与北魏联手,西晋在司隶境内一直屯有重兵,总兵力不少于三十万。面对重兵防守的司隶,我庞统就算再狂妄,也不至于单凭十余万兵马就敢大张旗鼓的攻打南阳郡?所以,为了确保北伐成功,陛下先后调集八万江东军和二十五万荆州军组成北伐大军,只因担心西晋细作提前探知军情,这才秘而不宣。再加上,调集三十余万大军参战需要一段时间,筹措粮草辎重也需要时间,因此我等率领十余万大军先行一步,后续大军随后就到。”
稍加解释之后,庞统的脸色陡然一变,神情肃然道:“援军两日后抵达,在此期间,我等避其锋芒,坚守营寨,避而不战。诸将对此可有异议?”
随军主簿刘巴应声说道:“军师容禀,据在下所知,军师昔日与诸葛亮私交笃厚,同窗十余载,情同兄弟。听闻战国时晋国国君重耳在与楚军交战中;信守当年立下的诺言开战前退避三舍,即先退军九十里。而今我南汉国乃礼仪之邦,从不失礼于人,此番军师与昔日故交战场相逢,虽是各为其主,却也不能毫不顾及昔日情谊。因此”说到这里,刘巴点到即止,没有接着说下去。
庞统闻言后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轻声叹息道:“也罢,庞某比孔明年长三岁,念在昔日情分,此番便后撤三十里,以全同门之谊。即可传令攻城将士撤军,中军大营随之后移十里,于西平坳安营扎寨,并遣使前去递交战书,除言明此事之外,二十天后两军决战!”
“啊!”帐下众将闻声惊诧,纷纷将目光投在庞统身上,两军决战是必然的,毕竟这样大规模作战,早晚都要展开正面决战。让众将真正感到意外的是,庞统因顾及师出同门的情谊便要大军后退三十里,这未免太过儿戏了。但是诸将心里却认可了庞统这个实际上的三军主帅,因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仅此一项就得到了诸将的一致认同。
霎时,几十双眼睛盯在庞统身上,可庞统却视而不见,摆手下令道:“今夜中军大营后撤十里,攻城大军后撤三十里,诸将都下去准备吧。”
“诺!”眼见庞统神色决绝,众将领亦不敢多言,纷纷起身告退,迅速离开帅帐。
少顷,帅帐里再次安静下来,此时留在帐内的还有七人,分别是:黄祖、庞统、徐庶、刘巴、魏延、周泰和蒋钦。
“多谢两位兄台帮衬,否则小弟初掌大军,说不得要当众献丑了。”目送诸将离去,庞统对徐庶和刘巴二人拱手施礼道。
“举手之劳而已,何须言谢?”徐、刘二人客气道。
随即,七人在帐下落座,庞统坐于右上首,黄祖坐在对面,徐庶和刘巴则坐在庞统下首,魏延三将挨着黄祖依次落座。这时,庞统对刘巴询问道:“西平坳大营都准备好了吗?”
刘巴不善言辞,应声道:“军师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今夜便可进驻营寨。待大军离开后,此处连夜动工,明日黎明之前藏下五千名士兵不成问题,随后他们白天歇息,深夜动工挖掘,半个月内即可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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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龙飞凤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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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欣然颔首道:“好,如此甚好。此事便全权托付给子初兄了,切记不可草率行事,不可暴露行踪。否则,稍有差池或被西凉斥候发现,我等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处境堪忧。”其实他想说“大事休矣”,却又担心刘巴压力太大,谨小慎微反倒容易出错,因此他郑重嘱咐之余用词比较含蓄,有所保留。
刘巴并非庸者,深知自己肩上所担负的使命责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遂重重点头:“在下定不负军师重托,请军师放心!”
庞统微笑颔首,随即转移目光,落在魏延、周泰和蒋钦三人身上,而后看向徐庶,笑声道:“元直兄今夜便要起行,此后昼伏夜行、风餐露宿,甚是辛苦,愚弟在此先行谢过仁兄,有劳了。”
徐庶闻言轻轻摇头,微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谈辛劳?自责所系,自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士元不必挂怀。待愚兄归来之日,你我二人定要开怀畅饮一番。呵呵呵!”
庞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如此,小弟便在此静候兄长佳音了。待兄长功成归来之日,小弟必定大摆筵席,犒赏众将士,并上表陛下替兄长请功。”
徐庶笑呵呵的道:“份内之事,岂敢言功?何况,若要成事,还需文长、幼平和公奕三位将军鼎力相助,徐某一介书生出谋划策尚可,沙场厮杀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听到徐庶这番话后。帐内众人纷纷开怀大笑,庞统忍俊不禁地伸手指着他。笑道:“元直兄此言当真是谦虚过甚了,须知太过谦虚就等于自欺欺人。颇有故意卖弄之嫌。不久前,西凉悍将铁轱以一己之力斩杀我先锋大军四员将领,却被元直兄一箭穿心,而后才被刘磐、文聘等四将联手斩杀。时至今日,全军上下谁不知道你徐元直文武双全,入则运筹帷幄,出则冲锋陷阵。再者说,旁人不知元直兄的底细,可你却瞒不住我。两年前你仗剑行侠,游走于中原各州,乃荆州绿林道上有名的游侠,武艺之高堪比一流武将。正是因为我深知元直兄文武双全,才会选你担任主将,率领一支孤军绕道北上”
说到这里,庞统话音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语重心长地道:“此行凶险异常。真正是孤军深入,沿途之上全是西晋辖下的城池关隘,并且得不到任何支援和救助,可谓举步维艰。步步惊心。因此兄长一定要多加小心,若事不可为,当立刻撤军返回。切莫意气用事,孤身犯险。”
徐庶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退。神情显得格外凝重,显然他刚才是故作轻松。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此行危险重重,稍有差池就会全军覆没,丢掉性命。只是他不想庞统替自己担心,不能影响魏延三人的情绪和斗志,于是他始终笑脸迎人,完全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而今,庞统既然已经挑明了此次行动的危险性,徐庶便不用再伪装,神情肃然的低声道:“正如士元所说,此次北上之路甚是艰难。首先是不能暴露行踪,其次是,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不能与西凉军交战;最后一点也是最为困难之处,这就是返回途中必须一路冲杀,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安全返回大营。”
庞统深有同感的接声说道:“确实如此。孤军北上固然不容易,但是想要平安返回大营则愈发艰难。北伐至今,我等都已清清楚楚的看到,西凉军常年征战,作战顽强且勇猛凶悍,战斗力远在我荆州军之上。
短短十天之内,我军以突袭破城打开局面,进而马不停蹄地连续攻城;迄今为止,我军已折损六万余人马,可西凉军却只有三万余人的伤亡。在这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情况下,我军的伤亡仍然两倍于西凉军,若是正面交锋,伤亡之惨重近乎不敢想象。由此不难预见,元直兄此次率军北上,即便是完成了任务,归程途中必将遇到西凉军的围追堵截,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说话间,庞统语气一顿,轻声叹息道:“今夜大军后撤便是为了避开西凉军的斥候和眼线,元直兄率军与大军同时起行,中途离开大军,绕道北上。这是庞某唯一能做的事情,除此之外,真是一点也帮不到元直兄。平心而论,若不是我军急需这批战马和骑兵装备,我断然不会让元直兄和文长等将领孤军深入,孤身犯险!”
说完话后,他的目光落在魏延、周泰和蒋钦三人身上,魏延毫不在乎的说道:“军师不必忧虑。末将等身为武将,冲锋陷阵乃理所当为之事,纵然是龙潭虎穴,我等又有何惧?”周泰、蒋钦二人闻声色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眼神飘忽闪躲,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碍于客军的身份不便直言。
庞统、徐庶何许人也?岂能看不出周泰、蒋钦二人心存顾虑,几次想要开口退出,却又难以启齿?然而他们俩却佯作没看见,不闻不问,一直等着周、蒋二人自己开口,而后见招拆招,反正无论如何江东将领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在这一点上,荆州军上下早已达成一致。上至刘表、下至领兵小校,都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把江东军牢牢绑在荆州军的战车上,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决计不允许江东军置身事外,保存实力。
正是基于这个目的,此次北伐大军的主帅是黄祖,却刻意让出两个副帅的位子留给江东将领。与此同时,在先锋前军和后军之中都安排江东将领担任副将,并在安排营地和粮草供应方面予以照顾,开战至今从未派遣他们前去攻城。
即便如此,江东军与荆州军仍然不是一条心,始终以客军的身份自居,帅帐议事上一言不发,行动安排上也从不主动请缨。这种情形如果让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肯定会认为江东将士就是旁观者,或者说是战场观摩团,与荆州军之间的关系充其量就是友军或盟军,根本不可能想到江东军早已归附刘表麾下,与荆州军是一家,是隶属关系。
果不其然,眼见庞统和徐庶二人根本不接魏延的话茬,周泰和蒋钦面面相觑,四目相对达成共识。随即周泰竭力压制情绪,拱手施礼,语气平和地说道:“军师容禀,末将和公奕并未接到少主的军令,是以我二人不能随军北上,实难从命。还请军师宽宥,切莫为难末将。”
庞统闻言后丝毫不感到意外,神色自若的微笑道:“幼平将军无须拘礼,你我二人同殿为臣,都是陛下的臣子,往后切莫多礼。这几日庞某军务繁忙,怠慢二位将军了,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多多体谅。这一忙碌起来竟将一件大事抛在脑后,实在是不该呀!”说话间,庞统起身拱手一礼,赫然是向周泰、蒋钦二人道歉。
周泰见状后连忙伸手相扶,身形随之避开庞统,这一刻他和蒋钦神色有些慌乱,隐隐感到不安。毕竟庞统贵为军师,执掌全军,怎能无缘无故地给他们俩施礼道歉,就算真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也不用道歉,顶多事后告知一声就算仁至义尽了。可现在却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咄咄怪事!
“军师切莫如此,末将二人岂敢受军师之礼。不知军师所说的大事可是与我二人有关?”周泰忐忑不安的恭声问道。
庞统笑眯眯的点头说道:“幼平将军端是了得,一猜即中。想必两位将军还不知道,半月前陛下遣使前往江东,代长公子刘琦求亲,一年后迎娶吴王的亲姑姑孙仁(孙尚香)为妻,待大婚之日陛下将加封长公子为江夏郡王,届时孙氏便是王妃”
“啊!”周泰和蒋钦闻言后大惊失色,当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失声说道:“小姐嫁给刘琦长公子,这怎么可能?”他们俩之所以如此吃惊,是因为他们不久前亲眼见过刘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眼窝深陷,顶着两个黑眼圈,骨瘦如柴,走路轻飘飘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酒色之徒,一副夭折之像。这样的衰人怎能配得上巾帼不让须眉的孙仁小姐呢?
被周、蒋二人无端打断话后,庞统并不生气,依旧笑呵呵道:“据哨骑传回的消息,吴国太(孙坚的夫人,孙绍的奶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愿与陛下亲上加亲,结成通家之好。至此,江东和荆州真正成了一家人。正因如此,吴王才会再次增派五万大军过江,交予庞某全权指挥,直至此次北伐胜利为止。
所以,吴王已经授予庞某全权指挥大军,自此以后幼平、公奕两位将军乃至所有参战的江东将士全部由我统一调遣,吴王不会干涉任何兵马调遣,至少此次北伐结束之前吴王不会插手军务。”
说到这里,庞统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眉开眼笑地看着周泰和蒋钦,笑声问道:“两位将军还有疑问吗?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庞某必定有问必答,决不让两位将军失望。”周泰和蒋钦二人闻言后神色黯然,轻轻点头表示领命,当即起身垂头丧气的离开帅帐。在他们走后,帅帐议事也结束了,中军将士已经拔寨起行,后撤至西平坳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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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龙飞凤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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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士元撤军了?”宛城郡守府正堂上,诸葛亮接过波才递来的战书,诧异道。
波才应声道:“正是。斥候来报,昨夜亥时庞统率领中军拔寨后撤十里,攻城敌军后撤三十里,遂于深夜子时又在西平坳安营扎寨。一个时辰前,庞统遣使送来战书,军师随后便率军赶到了。”
波才在西凉军中资历颇深,久经沙场,战功赫赫,是最早跟随李利征战的将领,也是军中五位统兵大将之一,官秩犹在诸葛亮之上。他虽然没有亲自指挥过大型战役,却尽忠职守,勤勤恳恳办好李利交付的每一件事,十余年来从未出现过差错。这就是军功,就是战绩,也是他晋升统兵大将的资本。
因此他有资格和诸葛亮平起平坐,说话也不用客套,据实直言即可。不过诸葛亮是此次南阳之战的三军主将,波才虽然官职很高,却同样在他帐下为将,听候调遣。
诸葛亮闻言后眉头微皱,看完战书后,随手将战书交给坐在身旁的司马懿,顾自沉思起来。司马懿看到战书的一刹那,眼皮剧烈跳动两下,迅速看完后将战书交给吕布,战书遂在众将之间传阅。
思索片刻后,诸葛亮对波才道:“庞士元此举颇为诡异。随着我军进发宛城,战场局势已然发生根本性的转变,我军兵力强盛,而荆州军势弱,由此庞统选择率军后撤并不奇怪。早在预料之中。然而他却在明知荆州军战力远不如我西凉军的情况下,公然下书决战。此举着实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于理不合。上将军对此有何高见?”波才称他为军师。以示亲近之意,而今他投桃报李,称波才为上将军,以示敬重。由此不难看出,西晋军中不存在勾心斗角,所有将领都以李利的军令惟命是从,令行禁止,上下一致。至少眼下军中的氛围很好,争名夺利的现象还没有显露出来。
这声“上将军”让波才颇为受用。心中仅存的那点不忿随之烟消云散,当即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微笑道:“军师不必客气。自今日起,城中兵马自我波才以下悉数听从军师调遣,但有差遣,军师只管下令便是,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诸葛亮闻言起身,揖手道:“上将军深明大义,亮不胜惶恐。”
波才拱手还礼。坦言道:“此番荆州军突袭南阳,末将一时不察,以致邓县失守,铁轱、桓义将军战死沙场。损兵折将。为此,末将已上疏陛下请求责罚,而今末将已是待罪之身。此番便要在军师帐下将功折罪,如此方可心安。
不瞒军师。连日交战以来,末将并未发现荆州军有何不同寻常之处。也没有觉察庞统其人有何过人之举。自宛城被困至今,荆州军除了日夜攻城以外,一切都中规中矩,强攻外城碉堡七日,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对城池没有任何威胁。是以末将认为,此次庞统下书邀战不过是权宜之计,巧言欺诈,借机拖延时日,伺机撤军而已。”
诸葛亮轻轻摇头:“上将军切勿轻敌。庞统此次率军北伐是带着使命而来,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绝不会轻易退兵。至于下书决战嘛,确如上将军所说,此乃缓兵之计,借机稳住我军,拖延时日而已。”
说到这里,诸葛亮语气一顿,扭头看向司马懿,询问道:“仲达可曾看出一些端倪?”
司马懿闻声会意,知道诸葛亮所说的端倪是指战书,当即神色平静地道:“自爆其短,欲盖弥彰。”
诸葛亮神色一动,惊讶道:“哦,何以见得?仲达直言无妨,我等愿闻其详。”
波才和吕布闻言点头,堂内其他将领:马超、张飞、杨阜、关羽、臧霸、孙礼等人同样点头附和,确实都想听听司马懿究竟有何高见,为何语出惊人。毕竟,此刻堂内众人无一不是威名赫赫的存在,就连随军主簿杨阜也在益州之战中声名鹊起,只是资历尚浅,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登堂入室,跻身公卿之列;唯有司马懿一人籍籍无名。可是孔明此番率军南征却把他安在随军长史的位置上,位居杨阜之上,席位也比较靠近,与朱雀营主将张飞平起平坐,这种安排无疑让诸将觉得诸葛亮任人唯亲,将自己幕府中的幕宾司马懿放在各营副将之前。
不过诸葛亮贵为陛下的义弟,高居后将军之位,拥有开府之权,招募几个幕宾也无可厚非。只是像他这样直接把幕僚带入军中并予以高位的尚属首例,军中其他几位拥有开府之权的将军从未这么干过。是以司马懿现在所处的位置十分显眼,令一众将领颇为不忿,奈何诸葛亮是主将,又是陛下面前的亲信重臣,使得将领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听之任之,一切都要等到战后再做计较。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懿丝毫不怯场,不急不躁地道:“战书上说,庞统顾念同窗之谊,甘愿领兵后退三十里,显然这是他自知不敌、不得不率军后撤的托词借口。这里面暴露出很多问题。其一,荆州军在宛城久攻不下,兵锋已挫,锐气已失,却又不甘心失败,势成骑虎,进退两难。其二,从之前十日的攻城情况来看,执掌荆州军的并不是庞统,而是黄祖和文聘,是以庞统根本没有出手机会,自然也不会有过人的表现。其三,荆州军后撤而不是退兵,这说明他还有依仗,后方定有大军支援。这便是在下所说的自爆其短。”
说到这里,司马懿话音一顿,环顾堂内众人,却见众人若有所悟的纷纷点头,认可了他的分析。眼见于此,司马懿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深处甚是振奋,有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让他很受用。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军中露脸,第一次随军出征,第一次接触到军队,第一次被众将领认可。
不管司马懿自我感觉多么良好,才华有多高、能力有多大,可是如果没有机会施展,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是徒然。世间从来都不缺乏惊才绝艳之辈,但是真正有机会施展才华的却是屈指可数,有才华却不能出众,没有机会脱颖而出,一身才能就被埋没了,因此才有“才华出众”之说。但现在,孔明给他提供了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让他参赞军机,并在众将面前询问他的意见,给他表现自己的机会,从而在军中站稳脚跟。这就是提携,如同知遇之恩。
暗自平复心神之后,司马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说庞统被迫撤军是假托同窗之谊自圆其说,是自爆其短的话,那么公然下战书邀战我军则是欲盖弥彰之举。从眼前的战局形势来看,即使庞统身后还有援军,不日即可赶到,但是只要荆州军不是倾巢而出,举倾国之兵与我等决战,胜算都不大,最多不过五五之数。
这一点在此前的战斗中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荆州军突然发起攻击,占据主动优势,可是十天厮杀下来,其兵马伤亡之大两倍于我。这本身就说明我军的战斗力绝非荆州军可比,即使面对两倍以上的荆州军,我军也敢与之正面决战,并且有把握战而胜之。所以,明知正面决战不是我军的对手,庞统却还故作姿态递交战书约战,这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
说到这儿,司马懿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接声道:“欲盖弥彰必然是想掩饰什么,或者说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下猜想,庞统的目的无外乎有三种可能。其一,就是缓兵之计,以两军决战的名义拖延时间,退守西平坳等待援军到来。
其二,借助这段时间提前做准备,筹划打败我西凉铁骑的阴谋。其三,以主力大军在此牵制我军,吸引我等的注意力,派出一支奇兵达成预期目的。”说到这里,司马懿立即收声不语,点到即止,再说下去就有故意卖弄之嫌。军旅中人切忌逞口舌之利,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就行了,夸夸其谈是没有用的,不但不能服众,反而令人生厌。
司马懿一番阐述将眼前的战局形势分析得入木三分,相当透彻,并且这番论断得到了包括诸葛亮在内的众人一致认同。
于是大堂议事的目的就达到了。随即诸葛亮起身说道:“仲达之言甚合我意,诸位将军回营后不妨顺着这个思路多想想。眼下一动不如一静,将此事传书洛阳,告知陛下。而我等长途奔袭而来,暂且休整两日,随后再行商议决策。诸位将军都回营歇息吧。”
众将齐声应诺,随即起身离开。待众将走后,诸葛亮笑呵呵地对司马懿道:“仲达辛苦一下,稍后随我出城看看庞统大军先前驻扎的营地,以防有诈。不知仲达可愿同往?”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在下幸甚之至。”司马懿欣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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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喋血山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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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晚照,绚丽夺目。洛阳北门外,马踏声渐行渐远,落日余晖送走了数万铁骑,那迎风飘荡的旌旗和闪闪发光的兵戈缓缓北移,慢慢消失在送行人的视线里。
落日悄然遁去,一个伟岸的身影伫立在驰道旁的凉亭中举目远眺,足足半个时辰一动不动。眼见天色已晚,李挚轻轻走到他身旁,低声道:“陛下,大军已经走远了,回城吧。”
“嗯?”李利闻声回神,这才注意到夜幕已缓缓落下,驰道上的行人脚步轻快、行色匆匆,身后城门口的行人也变少了,晚风吹拂着亭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不急,再坐一会儿。难得出城一趟,趁此机会出来透透气,吹吹风,岂不美哉?”
说话间,李利转身在亭中坐下,摆手示意李挚也坐下,轻声道:“这几天,大军相继出征,前天送走了孔明,今天又来给奉孝壮行。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一直都是别人给我们出征送行,不成想此番也轮到我们头上了。其中滋味当真不好受,还真有些不习惯,远不如你我亲赴战场来得痛快。”
李挚深有同感地道:“末将也有这种感觉。看着两位军师相继领兵出征,末将心里感觉怪怪的,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反正就是感觉不自在。”
“这是被人遗忘的失落感。”李利接声说道,随即拿起圆桌上已经冷却的茶壶,倒上两杯凉茶。颔首示意李挚一起喝茶,他自己则端起一杯轻呷一口润润喉咙。轻声叹息道:“如今不比以往了。随着身份和地位的转变,你我二人便不得不远离战场。再也无法回到曾经冲锋陷阵的岁月;不管战事如何紧急,都轮不到你我二人亲赴战场,指挥大军作战。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候前方战报,调拨粮草辎重,保障出征大军的后勤供应。此外便是整日埋首于奏简和政务之中,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完全没有一点私人空间,等于失去了自由。可是这种生活却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怨不得旁人。如同作茧自缚,如之奈何?”
一边听着李利的话,李挚一边喝茶,待李利说完话时,他手里的茶杯也见底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和李利便不再是主臣,而是无话不谈的兄弟,说话很随意,想说什么都可以。无须顾忌。这种交谈方式已经保持了很多年,彼此既是君臣也是兄弟,从他跟随李利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十几年来始终不变。
“末将明白陛下的心思。说实话。末将也不习惯整天待在宫里或府邸之中,也希望能够领兵出征,驰骋沙场。为我西晋平定两大诸侯国出一份力,如果能够率军远征、开疆扩土。便再好不过了。只可惜,末将职责所在。不能离开陛下;与领兵征战相比,我情愿留在陛下身边,时刻不离陛下左右。”说到这里,李挚的情绪显得格外激动,眼眶里闪烁盈动的珠光。
李利见状后,颇感欣慰的笑道:“子诚切不可作此妇人之态。其实我知道你这是委婉进谏,劝谏我不可亲身犯险,即使你领兵出征,我也不能亲赴战场。我说的没错吧?”
“陛下明鉴。”李挚闻声点头,坦言道:“正如陛下所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陛下是一国之君,万金之躯,集上千万黎民百姓的重托于一身,责任重大,决计不能有丝毫闪失。更何况,陛下麾下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沙场征伐、冲锋陷阵乃我等武将份内之事,责无旁贷,岂可让陛下亲赴战场?因此,陛下切勿再有领军征战之念,否则一旦出现丝毫差池,末将纵然一死也难赎其罪,百身莫赎啊!”
“呵呵呵!”李利闻言朗声大笑:“说笑而已,用不着这么认真。再说,我李利没有你说的那么金贵。从西域四郡之地一路发展到占据半壁江山,征战沙场十余载,经历过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战斗,数次身陷绝境,先后四次命悬一线,最终不都挺过来了吗?
现如今,登基做了皇帝,位居九五至尊,地位崇高至极,反倒越来越胆小怕事了。遇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动辄性命攸关,这岂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该有的做派?所以,你我二人都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莫非位高权重之后就丧失了开拓进取的勇气和锐气?”
说到这里,李利深有感触的叹息道:“如今天下未定,三国并立于世,西边的乌孙、北边的丁零和辽东高句丽等岛国虎视眈眈,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我李利岂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再者说,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大刀阔斧、开拓进取的年纪,岂可虚度年华,坐等白头?退一万步说,即便我遭遇不测又能如何?我有三十多个子女,十几个儿子,长子、次子现年已有十二岁,除了他二人之外,年满十岁的儿子还有六个,后继有人,有何惧哉?”
李挚闻言大惊,迟疑道:“陛下此话何意?莫非陛下想”
“你猜对了。”不等李挚把话说完,李利便点头说道:“眼下还不是坐享其成的时候,我们该动一动了。”
或许是李利这番豪言壮语感动了上天,亦或是惹得他老人家恼羞成怒,就在李利话音未落之际,金猊卫副将史阿策马奔来,飞身下马后疾步走进凉亭,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叠信帛:“刚刚收到诸葛军师的飞鹰密信,请陛下御览。”
李利一边接过信帛一边摆手示意史阿免礼起身,当即拆看信帛:“好,太好了,越多越好!哈哈哈”信帛尚未看完,李利便情不自禁的拍着石桌,开怀大笑起来。
相比之下,李挚则是闻声色变,额头上直冒冷汗,不一会儿汗珠便顺着耳际直流而下。尽管他还不知道密信上说些什么,但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即将发生。
这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前一刻他还在绞尽脑汁的劝阻李利不可亲身犯险,勿生领兵出征之念,却不料后一刻他所担心的事情就来了。此刻李利开怀大笑,想都不用想,李挚就知道他一定是找到了出征的理由,或者说从密信中发现了有利战机,随后便要领兵出征。
果然,李利看完密信后立刻起身走出凉亭,边走边说道:“子诚即刻回城准备,兵马不用太多,两万即可,准备半个月的干粮,我们明晨三更出发。”话音未落,但见李利翻身上马,驾驭着骅骝马瞬间便冲上驰道,等到李挚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策马跃过城门,回城了。
“这可如何是好?”李挚一边上马前行,一边低声对史阿囔囔道:“临行前,相国、文和军师和内宫十几位贵妃娘娘一再叮嘱,万万不能让陛下领兵出征,可现在陛下决定的事情谁能劝得住啊?”
心不在焉的李挚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说完话后的一瞬间,史阿从手袖里掏出一个锦囊,一边递给他,一边低声道:“统领莫急,这是孔明军师率军南征时交给末将的锦囊,一共有两个。军师嘱咐末将,如果陛下决意亲自领军出征,就拆开第一个锦囊,等到陛下领军出发后再将第二个锦囊交给陛下。”说完话后,史阿取出另一个锦囊,一并交给李挚。
李挚一边拆开锦囊,一边惊讶道:“孔明军师果真了得,居然能够未卜先知,三天之前就料到陛下会领军出征!”
说话间,锦囊已经拆开了,里面有一个小布条。看到布条上拢共只有两个字,李挚又被惊到了,这次真正是大吃一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布条上的字迹,呆愣半晌,但他座下的战马依然在行走。
眼见李挚神色有异,史阿大为费解地看了看他,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却见李挚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史阿大感惊奇,遂伸手从李挚手里拿下布条,打眼一看也愣住了,但见布条上写着“甄宓”二字,没头没尾的就这两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是何意?”与李挚不同,史阿很快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陛下领军亲征和甄宓小姐有什么关系,之前她就死缠烂打地跟着陛下前来洛阳,难道此次陛下出征还能带着她不成?”
“呃?”李挚突然惊愕一声,当即扭身抓着史阿的肩膀,急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肩膀吃痛的史阿顿时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没、没、没说什么。末将失言了,请统领恕罪。”
史阿真是被吓到了,虽然他也是军中排名二十名之前的悍将,武艺已是顶尖之属,但是和李挚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因此他对李挚又敬又畏,这种敬畏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以至于他被李挚突然抓住肩膀的那一刻根本不敢闪躲,更不敢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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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喋血山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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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史阿吓得浑身哆嗦,李挚方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手劲太大了,痛得史阿龇牙咧嘴,额头上直冒冷汗。
顿时,李挚松开史阿的肩膀,满脸歉意的咧嘴一笑:“你别害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让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很重要。仅此而已,别无它意。”
史阿闻言深深松了口气:“唉!末将刚才说‘难道陛下此次出征还能带上甄宓不成?’统领你想啊,甄宓小姐一个弱女子,虽然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是她手无缚鸡之力,能上战场吗?再者说,出征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她一个女人跟去作甚”
“啪!”不等史阿把话说完,李挚便一拍巴掌,兴奋地道:“对,就是这句!孔明军师真乃神人也,竟能想出这等妙计!”
“统领你说什么?什么妙计?”史阿神色茫然的问道。
李挚诧异道:“你究竟是真不明白啊还是装傻?如果你真不明白,孔明军师为何要将锦囊交给你?”
“嘿嘿嘿!”看到李挚咄咄逼人的审视目光,史阿憨厚地笑道:“末将愚钝,刚才真是不明其里,但现在听统领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明白了。嘿嘿”
李挚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大感欣慰,随即轻轻拍着史阿的肩膀,语气温和地道:“走吧,今夜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决计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肩膀又被拍了两下。旧伤加新痛,但史阿却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李挚这次拍他的肩膀其实是道歉,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家兄弟。
随即两人带着一百名亲兵卫队快速进城,紧随李利之后直奔郡守府而去。临近府门时,史阿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对李挚低声说道:“末将在回程途中又想了想,觉得兵在精而不在多,此次出征一定要挑选精兵强将,尤其是军中悍将要多带一些。如此以来,即使遇到几年前被困邺城的情形。我等也能护送陛下杀出重围,确保陛下的安全万无一失。统领以为如何?”
“嗯,与我所想不谋而合。”李挚欣然点头,边走边说道:“进府后,我二人去找几位将军详细商议一番,而后分头行动。”史阿颔首赞同,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挚身后大步走进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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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烘烤大地的阳光渐渐变得温和起来,一天的劳作也已接近尾声。阳翟城西门外的田野上,许多农户猫着腰从田地里走出来。低头看着地里的庄稼小心翼翼地走到田埂上,手里撑着锄头,回头看看自己一天耕作的成果,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憨厚笑容。
随即。三五结伴的农户们扛着锄头,边走边唠家常,沿着田埂慢慢走上官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一路走来,他们很少抬头看天。感受着阳光晒在身上的热量他们就知道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嘴里唠着家常却不忘低头看路。生怕一不小心踩着庄稼。尽管路边的庄稼不是自己家的,可是庄稼就像农户们的孩子,踩着谁家的庄稼不心疼啊!
落日余晖将他们送进城门,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城中人来人往的人群中。这些农户都是阳翟城里的居民,当下住在城里的居民并不意味着都是“端着铁饭碗的上班族”,城中接近七成的百姓都是农民,他们虽然住在城里,但一家老小的生计却在城外。城池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保护自身安全的屏障,既安全又热闹,还有生活所需的一应物品,非常方便。
与往年不同的是,以前农户们都是给大户人家种田,或租种土地,大多是官宦世家或财主家的佃户;但是自从颍川郡归入晋国管辖之后,大户人家名下的田地全部清退,或转让给官府,然后官府再将土地分配给佃户们。从那时起,佃户们摇身变成了拥有土地的农民,除了每年上缴三成的赋税收成之外,再不用给东家交租子,真正是当家作主,在地里干活时他们弯着腰,但是从地里走出来,他们就能直起腰杆儿,底气十足。
这份底气从何而来?自然是从地里刨出来的。以前给东家种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还填不饱肚子,但现在他们自己有了土地,赋税又不多,自然是干劲十足,全家上阵,卯足力气干上一年就能吃饱喝足,此后只要不懒惰,便可衣食无忧。几年下来,阳翟城百姓的生活可谓是蒸蒸日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这一点从他们劳作一天之后累得腰酸背痛,却由衷地露出淳朴的笑容,便可见一斑。
这一现象并不局限于阳翟城,整个颍川郡乃至豫州都是一样,百姓们都有自己的田地,一律上缴三成赋税,余下的收成都是他们自己的。不光豫州是这样,与豫州毗邻的徐州和江北的扬州各郡县也是如此,晋国辖下的所有州郡都是一般。
在西晋境内,官宦氏族和豪强缙绅们曾经享有的特权被压缩到极致,曾经所拥有的土地和财富大幅缩水。原本属于他们名下的土地、房屋和财产,以及府邸中的扈从、侍女和杂役悉数登记造册,超过规制之外的一律清退,强制执行,律法森严。简而言之就是:顺者昌,逆者亡。
正是因为西晋律法森严,才使得西凉军攻取中原各州郡的过程格外漫长,近乎是举步维艰,占据豫州、徐州和扬州等州郡的历程完全称得上是用鲜血铺成的。但是经过阵痛之后,然而当百姓们切身感受到律法的好处,纷纷受益之后,这最初的血腥杀戮不过是阵痛而已,新律法赢得了劳苦大众的强烈拥护,从而重建了新秩序,一切步入正轨。
相比上千万黎民百姓而言,所谓的官宦士族和豪强缙绅充其量就是一小撮人,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根本翻不起大浪,无法阻挡泱泱大势。面对大势所趋,他们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亦或是逆流而上,灰飞烟灭。
夜幕徐徐降临,阳翟城四门已然关闭,万家灯火点缀着这座千古名城。
说它是千古名城,是因为这里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座古都——夏朝都城。大禹死后,其子启即位,启在首都阳翟钧台举行盛大的宴会招待众多氏族部落首领,自此正式确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夏朝。华夏历史由此展开,而“华夏”二字中的“夏”便是夏朝。禹传子,家天下。
颍川郡以颖水得名,自秦王嬴政17年设郡以来,一直是除京师之外人口最多、最为繁华的地方。颍川人才辈出,且不说远古时的少典、许由、大禹、夏启、太康、仲康、少康等人,以及近代的吕不韦、张良和晁错,单单是当下就有郭嘉、徐庶、司马徽、荀彧、荀攸等诸多当世名臣。
正是因为颍川郡人口众多且十分繁华,又因为此地乃中原腹地,扼守着北上司隶、南下豫州、西入南阳和东进兖州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故而李利派遣贤臣良将驻守颍川。
时下豫州刺史是荀攸,豫州都督则是周瑜,整个豫州境内屯集着十余万大军。其中主力战营有两个,分别是:周瑜帐下朔风营和张辽率领的武威营;除主力战营以外,驻守豫州的郡府兵则是昔日袁术帐下兵马。
从目前局势上看,无论是南汉刘表还是北魏曹操都不敢公然攻打豫州,他们联手进攻的目标仅限于司隶。因此,尽管司隶各郡战火纷飞,但豫州境内却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来往商旅络绎不绝,吏治清明,秩序井然,百业兴旺。
然而谁也不会料到,眼下还安定祥和的阳翟城正处于强敌环饲之下,战争的阴云已然笼罩着这座千古名城,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当中。没有人知道它何时降临,也许是后天,或明天,亦或是今夜。
夜幕下,就在半个时辰前农户们劳作的田地里,此刻正有一片黑影快速移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城门。
农户们百般爱惜的庄稼被这片黑影无情地践踏,待黑影移动到官道两旁时,原本绿油油的庄稼已然化为草地;借着星空微弱的光亮,远远眺望,这片庄稼地就像一块绿茵茵的地毯,从田野尽头的西南端一直铺到西门外,而黑影便是踩着绿地毯迅速推进,最终潜伏在官道旁的暗沟中,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袭取城门。”距离城门两百步外的官道树荫下,身着甲胄的徐庶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冷冷地注视着城门,眼神闪烁着凌厉的杀机,伫立半晌,他头也不回地对站在身后的魏延低声吩咐道。
魏延欣然点头,轻声询问:“我等为何不直接袭取南门,反而舍近求远绕道偷袭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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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喋血山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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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南门遭袭,城中守军立刻就会猜出我等的来历,如此就有可能赶在我等攻占城池之前将消息传出去。这样一来,纵然我等攻陷此城亦是徒然,一天之内西晋援军就能赶到,到那时我等便插翅难逃。”
说到这里,徐庶话音一顿,从亲手手里接过水囊,“咕嘟”喝上几大口水,而后随手一抹嘴,拭去粘在胡须上的水渍。将水囊交给亲兵,他接着说道:“因此我们虽然离南门最近,却宁可绕过南门也不能直接攻打。实际上,如果不是担心暴露行踪,避免节外生枝,西门并不是最理想的攻击目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更愿意率军袭取东门或北门。”
魏延很聪明,一点就透,低声道:“军师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直接攻打南门,守军立即就会想到我们是荆州军,因为南面的敌人只有我荆州军。与之相比,东门和北门则不然。时下魏国已经出兵攻打河南郡,并且一路势如破竹,其前军已经攻下中牟,随时都可能南下攻打颍川。如此一来,如果东门或北门遇袭,城中守军一定会想到是魏国兵马彻夜偷袭,绝不会想到夜袭攻城的是我荆州军。不知末将说得对不对?”
“正是如此。”徐庶应声颔首:“为了不辱使命,确保完成任务后还能全身而退,我们不仅要攻取阳翟城,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混淆视听,尽可能地隐藏行踪。所以。偷袭东门或北门就是最佳的选择。只可惜,昨夜我等拔除黄水洼关卡时。未能全歼驻守关卡的一屯人马,战后清点尸体时才发现少了两人。所幸那两人躲进了深山,否则我军的行踪此刻怕是已经暴露在阳翟守军面前。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绕道东门或北门,别无选择,只能就近袭取西门,务必全歼城中守军,赶在黎明之前占领阳翟城。”
魏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被身旁的蒋钦抢白插话道:“据军师所说,我们此次前来阳翟城的目的就是履行盟约。与魏将曹仁完成交接;为此,庞统军师早在三个月前便借助商队将一部分粮草送进城中。果真如此的话,就意味着魏将曹仁近日也会率军攻打阳翟,赶来与我军接洽,兑现盟约。这样一来,即使我军偷袭成功又隐藏了身份,却提前暴露了魏将曹仁帐下兵马的行踪,从而必将遭遇西凉军的拦截追杀。如此行事,岂不是陷我等于不义。置曹仁大军于险境么?”
正如蒋钦所说,时下与西晋为敌的诸侯国只有两个,如果城中守军猜不出偷袭攻城的是荆州军,就一定会认为是曹军。就这么简单。非此即彼,没有第三种可能。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结果,是因为南汉和北魏两国履行盟约的交接地点就定在颍川郡城——阳翟。
徐庶扭头看了看蒋钦。沉默不语,黑暗之中蒋钦根本看不清徐庶的脸色和眼神。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这番话让徐庶甚为不悦,或许还会恼羞成怒。但蒋钦并不惧怕。不管徐庶高不高兴、爱不爱听,该说的他一定要说。眼下南汉和北魏两国是盟友,联手出兵对抗西晋,数十万兵马正与西晋大军展开厮杀,此次阳翟城会晤就是两国永结盟好的见证。可是徐庶这么做就等于出卖盟友,这让蒋钦义愤难平,无法接受徐庶这种只顾保全自己而根本不管盟友死活的做法。
此外,蒋钦之所以公然提出质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就是徐庶让周泰率领三百名亲兵白天乔装进城,以为内应。这让蒋钦十分不安,一整天都在替周泰担心,因为驻守阳翟城的西晋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曾与周泰有过数面之缘的原袁术帐下大将纪灵。除纪灵之外,守军将领还有雷薄和陈兰,这三人对江东将领颇为熟悉,曾经还一起在袁术帐下公事过一段时间。因此,如果周泰稍不留神被这三人撞见,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因为这样,蒋钦愤愤不平,徐庶明明知道守城将领都是袁术帐下旧将,也知道周泰曾经跟随孙策在袁术帐下为将,与纪灵、雷薄等人甚是熟悉,可他仍然派遣周泰潜入城中伺机偷袭城门。这岂不是让周泰前去送死吗,为何不派魏延前去?难道就因为魏延是荆州将领,而他蒋钦和周泰是江东将领么?口口声声说江东军和荆州军是一家,全是屁话,一到关键时刻,江东军就成了后娘养的,掉脑袋的事全都交给江东将领去做。真是岂有此理?
树荫下,徐庶同样看不清蒋钦的神态表情,但他完全可以猜到蒋钦此刻在想什么,为何平白无故的替曹仁大军鸣不平。事实上,徐庶很清楚,蒋钦根本不关心曹军将士的死活,他之所以拿曹军说事,其目的就是为了发泄对他徐庶的不满,对他派遣周泰乔装进城之事耿耿于怀,心生怨恨。
想到这一点,徐庶低声道:“公奕将军所言不无道理。眼下我们和曹军的目的是一致的,彼此又是盟军,无论暴露哪一方的行踪都会遭到西凉军的围追堵截,难免损兵折将。但是我们此行是孤军深入,兵力有限,一旦暴露在西凉军面前就会立刻身陷绝境,若是再被西凉军围困,必将全军覆没。
相比之下,曹仁帐下兵马颇多,即便遭遇西凉军拦截追杀,也有能力杀出重围,至少撤回兖州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如果我们和曹仁之间必须暴露一个,以吸引西凉军的注意力或牵制西凉军的话,曹军无疑比我们更合适。”说白了,徐庶的这番话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保全自己就行,至于盟友嘛就是拿来出卖的。
蒋钦根本不认可徐庶的这套说辞,正要开口争辩时却见徐庶抬手在他眼前一晃,沉声道:“阳翟城不是那么容易被攻陷的。此城是颍川郡城,郡守名叫常林,乃西晋皇帝李利麾下的一名干才,上任以来施政有方,劝课农桑,吏治清明,深得百姓爱戴。不仅如此,此人曾在河东郡当过一任太守,那时正是讨袁之战的关键时刻,他与河内太守携手率领两郡府兵抵御曹操大军的进攻,从而在李利兵败邺城之后守住了河内郡。
由此可见,颍川太守常林颇有谋略,虽是文官却胆识过人。再加上,此城有纪灵、雷薄、陈兰和刘勋等袁术旧将驻守,守军多达两万五千之众。故而我等想要一举攻陷此城,即使偷袭城门得手,也不可能一鼓而下,至少也要鏖战一夜。”
说到这里,徐庶轻声叹息道:“好了,多说无益,趁着这点时间歇息一下吧。等到战事一起,就再也没有时间休息了。”说完话后,徐庶再不言语,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而蒋钦则是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咽回去,憋得他满脸通红,好不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随即,蒋钦索性倒在树下的草丛上摆成“大”字型,仰面大睡,还故意打呼噜,借此发泄心中不满。魏延则坐在树下,怀里抱着长柄战刀,靠在树上闭目假寐,他对江东将领的态度与徐庶、庞统等人并无二致,纯粹是利用而已,心里根本没把江东军当成自己人。所以他并不关心江东将领的死活,他在意的是周泰能不能第一时间夺取城门,迎大军入城,至于其他事情一概和他无关。
时间悄然流逝。
阳翟城中的万家灯火已然不见了,唯有街巷上的风灯还在随着晚风摇晃。像阳翟城这样人口多达十几万之众的大城,街上的风灯是彻夜长明的,西晋辖下各州郡的州城、郡城和人口超过十万的城池都是如此。
深夜寂静,街上没有行人,全城十几万人都沉浸在睡梦中。忽然,打更的更夫出现在宽阔的街道上,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吆喝声渐行渐远,街巷上再度恢复平静。这时,昏黄的灯光下闪动着时隐时现的黑影,却不见有人在街道上现身,这是有人故意避开灯光,沿着街道两侧的房屋行走时在斜照过来的月光中留下的身影。
就在黑影出现的同时,街头南端的巷口出现了一队甲士,列队走在街道中央,步伐近乎一致的从巷口走来,足有五百人之多。他们是前来换班的城门守军,白天四个时辰轮值一次,夜晚则是两个时辰换一次,今夜这已是第二拨前来换班的守城将士了。当他们接班之后,被换下来的守城将士不会离去,因为此刻已是深夜子时,他们直接留在城楼上的班房里歇息,睡上一个时辰,然后再守一个时辰,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不多时,五百甲士来到城楼下,领头的军侯一边与楼上的军侯隔空喊话,一边带着自己帐下的将士快速登上城楼。说笑间,换班已经完成。然而就在两名军侯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前来接班的军侯低声道:“太守命我前来传话,今夜城中有野鬼,城外有饿狼,雷薄将军与我一起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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