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虎口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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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引申开来,不难想象,在北魏境内一定也有科举诏令,而且遍及曹操治下的三州之地。
毕竟,西晋诏令都能投放到长江之上,魏国境内岂能幸免?
说到这里,刘表由衷感叹道:“真是大手笔啊!西晋刚刚立国,李文昌再度抛出具有颠覆性的举措,一举改变出仕制度,企图颠覆我刘氏基业之根本,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平心而论,此举堪称开天辟地之举,气吞山河,胆识惊人,后生可畏啊!”刘表轻易不夸人,尤其是登基称帝之后更是很少夸赞别人,像现在这样对敌人赞不绝口的情形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显而易见,此次西晋全面推行科举取士的举措深深触动了刘表的心弦,令他大感震惊之余不免心生感慨,遂有感而发,唏嘘感叹不已。
只是这种感慨未必是好事。刘表已经临近七十岁高龄了,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心智早已锤炼的无比坚实且沉稳,遇事不惊,处事从容,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大发感慨,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感到敬畏。是以他此刻的唏嘘感叹颇为耐人寻味,透露出高深莫测的深意,令人心中恻然,不禁遐想。
感慨越多,就意味着对他的触动越大,触动越大就一定会做出反应,就会采取相应的行动加以遏制。或者说,坚决抵制。因为打击敌人就等于壮大自己,只有让敌人不痛快,自己才能痛快。
偏殿中在座的众人都不是庸者。而且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已跟随刘表多年,唯一资历尚浅的就是军师庞统庞士元。此刻。就连庞统都能清晰感觉到刘表的感叹声中带着丝丝寒意,半睁半闭的深邃眸子中透着凛冽的杀气。其他人自然也能深刻领悟刘表话语中透露的深意。
稍稍思量之下,他们就不难想到刘表由衷感叹之后的潜台词应该是:“后生可畏,当早除之;西晋不灭,我心难安;李利不死,汉室必亡!”
一念至此,庞统心中大定,说是暗自窃喜亦不为过。原本他还在思考如何说服刘表出兵攻打西晋,一举夺回南阳,打通与魏国的结盟通道。进而互通有无,守望相助。现在他彻底放心了,从刘表刚才那番话中就不难听出,刘表已然深深体会到了西晋李利的巨大威胁,从而大发感叹,感触良多。这就够了。
只要刘表有强烈的危机感,便胜却他庞统的千言万语,就不用他苦口婆心地百般劝说,甚至根本不用他开口请缨。刘表就会选择主动出击。这是因为刘表深谙时事,对天下局势了然于心,虽年事已高,却是人老成精。熟谙兵法韬略,焉能不知先发制人而后发受制于人的道理。所以,此次刘表是真的动了杀机。省去庞统不少事,无须多费唇舌。只要听从吩咐即可。
暗自思索之余,庞统掏出藏于手袖里的皇榜。双手呈给刘表,遂躬身退回原位,缄默其口。
这时他留意到蔡瑁的脸色很难看,一双阴冷发寒的眸子犹如毒蛇一般盯着他,仿佛时刻准备扑上来一口咬死他似的。庞统见状后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他知道蔡瑁为何如此仇视自己,急于将他除之而后快。这是因为一旦刘表决定对西晋用兵,蔡瑁手中掌握的数十万大军就要交出来,即使不交出全部兵权,至少也需要交出半数以上的兵马。荆州军权一直是蔡瑁的禁脔,是他最大的倚仗,如同命根子一样,根本不容别人插手,只要谁敢打兵权的主意就是他蔡瑁的生死大敌,势必除之而后快。
按理说,蔡瑁贵为南汉大将军,领军出征是他份内之事,奈何他是水军出身,擅长水战而不善陆战。平日里提领大军没有问题,然而一旦遇到战事,问题就来了。若是水战还好说,他完全可以自己领兵出战,不用假手于人,可是陆战就不同了。他先后领兵征战过几次,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根本不善于陆战。久而久之,每次遇到陆地作战,他就不得不把兵权交出来,由其他将领领军,而他则作为后军统帅,为大军提供粮草,俨然就是个“粮草运输大队长”,端是好说不好听,颜面无光。
与此同时,一旦战事爆发,军中将领难免出现调动,这样以来就会打乱原有的军队建制,使得蔡瑁对军队失去控制。最让他担忧的是,他手下很多亲信将领平时吆五喝六的挺威风,可是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厮杀立刻就会变成软脚虾,一个个胆怯畏战,从而眼睁睁地交出兵权,将帐下兵马拱手交给其他将领指挥。这样一来,蔡瑁帐下的亲信将领就会被排挤在外,苦心经营多年的军队交给别人指挥,时间一长,军队就彻底变成别人的了,日后他再想收回兵权绝非易事。
毕竟,兵权这东西可不是小孩儿过家家,想做么玩儿就怎么玩,兵权得之不易,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再收回来。毫不夸张地说,兵权具有一种特殊魔力,就像男人的胆魄,威力无边,只要拥有它,什么事都敢做,无所畏惧。因此,无论兵权到了谁手里,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而一旦放弃就意味着彻底和它绝缘了。或许用覆水难收来形容它会更确切一些。
就在蔡瑁恶狠狠地盯着庞统的时候,刘表拿着皇榜端详半晌,而后沉声道:“子柔对此怎么看?此间没有外人,你直说无妨,无须顾忌。”
蒯良开口道:“微臣此前从未听说过科举取士制度,不知其利弊如何,是以不敢妄言揣度。然则从诏令上看,所谓科举即开科取士,主要以文试和武举为主,并辅以诸子百家。如此以来,三教九流之徒皆可出仕,势必造成良莠不齐的局面,此乃取乱之道,绝非明智之举。
何况,西晋占据半壁江山,大汉半数以上的州郡都被他占据了,其境内的士族和世家不比我荆州少,李文昌如此行径,势必损害了这些人的切身利益,他们焉能听之任之,岂能不反抗?是以微臣以为此道不可取也。
而今李文昌采用这等低劣之法取士,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是病急乱投医,哗众取宠耳,充其量就是为了收买人心,不足为惧!”显然,蒯良对于科举取士之法甚为不屑,嗤之以鼻,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过他却从中看出了科举的潜在威胁,这就是他所说的哗众取宠,收买人心。
乱世争霸,人口才是根本,不管是收买人心也好还是人心所向也罢,只要拥有充足的人口或赢得百姓的拥护,早晚必成霸业。在这一点上,蒯良清醒认识到科举取士的巨大威胁,而他之所以排斥科举,是因为他出身世家,骨子里拥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可是西晋推行不问出身、只凭本事的科举制度,无疑是沉重打击了世间所有世家大族和士族独享的出仕途径,彻底颠覆了世家大族的荣耀,直接损害了士族和世家的根本利益。对此,他们自然要坚决抵制,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较量,其惨烈程度不亚于沙场搏杀,双方不死不休,直到把对方彻底打倒为止。
刘表闻言后,不置可否的捋着胡须沉思起来,既而抬眼看向蒯越,问道:“异度意下如何?”
蒯越似乎早知刘表有此一问,于是不假思索道:“家兄所言不无道理。然,微臣之见却与家兄略有出入。世人皆知,李文昌自起兵以来一直打压世家和士族,但凡被他攻占的州郡,其境内世家和士族均遭重创,许多百年望族都被连根拔起,其中遭遇灭门之灾的家族不在少数。迄今为止,无一例外。
正是因为李利手段太过凶残,才导致他三次领军进取中原都遭遇了猛烈阻击,几乎是节节抵抗,令其举步维艰,损失惨重。然而李文昌其人生性坚韧,杀伐果断,善于创造机会,屡次进军中原,并利用诸侯之手大肆削弱各大世家和士族的抵抗力量,从而顺利攻取司隶、豫州和徐州等中原州郡,进而立足于中原,图谋天下。
所以,方才家兄说西晋国内的世家和士族一定会抵制李利推行科举,微臣对此深感怀疑。须知,李利麾下的文臣武将大多出身寒微,七成以上的武将都是平民出身,文臣之中即便有世家出身之人也大多是家境没落的士族,与平民无异。因此他们深知平民出仕之艰难,必定拥护科举取士,而科举取士对于武将而言,非但无害反而有利,因为武将原本就是沙场建功而博取功名,此番武举推行之后他们又多了一条出仕的门路。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这里,蒯越察觉到刘表神色不悦,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使不中听,他也得硬着头皮说完。
停顿之后,他继续道:“至于西晋国内的世家和士族,他们早就被李利降服了、杀怕了,只要李利不把他们往绝路上逼,他们就不敢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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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虎口拔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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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之后,蒯越接着说道:“至于西晋国内的世家和士族,他们早就被李利降服了、杀怕了,只要李利不把他们往绝路上逼,他们就不敢反叛。是以西晋推行科举考试应该会很顺利,可以博得大多数人的拥护,其境内不会爆发叛乱,更不会出现混乱局面。
此乃微臣愚见,陛下姑且听之,如何决断全凭陛下定夺。”蒯越很清楚刘表对他有成见,不过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话不中听,这辈子只怕是改不了了。
就因为他秉性耿直,说话不中听,刘表即位称帝之后才会选择敕封蒯良为相国,而不是他蒯越。
不仅如此,刘表还对蒯越抱有成见,认为他虽有谋略,才能尚在其兄蒯良之上,却不够强硬,喜欢依附强者,没有血性。
再加上,蒯越和蔡瑁来往甚密,交情匪浅,这让刘表不得不慎重对待。
如果任用蒯越为相国,蔡瑁出任大将军,那么他们二人一旦联手,又将他刘表置于何地?
刘表出身帝王之家,岂能不知驭下之道首重平衡?
于是首辅的位子就落在蒯良头上,而蒯越只得到一个谏议大夫的官职,其实就是一个比较正式的幕僚而已。
别看蒯良和蒯越是亲兄弟,但他们兄弟俩的脾气和秉性完全不同。蒯良见识不凡,且志虑忠纯,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而蒯越同样才能不凡。却有趋强附势之嫌,立场不坚定。这是刘表对他们兄弟的看法。由此决定了他如何使用蒯氏兄弟。至于这么做是否正确,其实刘表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看走眼。
蒯越说完话后顾自坐下,刘表靠在软椅上眯眼假寐,右手落在桌案边缘上,无名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
“陛下,微臣以为谏议大夫所言句句在理,见解独到到,可谓入木三分。”就在刘表闭目思量之时,庞统开口说话了。他首先肯定了蒯越的分析很有道理。然后接着说道:“事实上,在科举取士尚未出现之前我等都认为,以举孝廉为主的举荐出仕之法乃出仕的唯一途径,我大汉朝四百余年江山都是沿用此法选拔官吏的。然而科举取士之法一经问世,我等便不难看出其本身所具有的无可取代的优越性,及其顽强生命力,是以科举取士将取代举荐出仕制度已经成为必然趋势,称其是大势所趋亦不为过。”
当庞统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表陡然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庞统,那凌厉之中带着阴冷的眼神如同利剑一样锋利,仿佛要穿过庞统的眼睛直达心灵,看看他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帮着西晋李利说话。
很明显,刘表此刻最想听到的不是西晋李利如何强大如何英明,而是希望听到西晋方面出现纰漏、露出破绽。自己如何抓住这些破绽给予西晋李利狠狠一击,重重打击李利的嚣张气焰。
这是刘表最直接也是最迫切的想法。于是他挨个点名。让蒯良、蒯越二人先后发表看法,可惜蒯氏兄弟所言都没有说到刘表的心坎上。让他很不满意。原本他以为庞统听了蒯氏兄弟的言辞之后必定能够猜透自己的心思,从而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几句中听的话,至少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不承想庞统所言和蒯氏兄弟的如出一辙。一刹那,刘表大失所望,神情黯淡,目光在庞统平凡至极的脸庞上稍作停留,遂撇头收回目光,一边听着庞统的阐述,一边眯着眼睛沉思起来。
庞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刘表脸上的失望之色,但他仍旧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眼下西晋国内全面推行科举考试,可以预见,此举一定会吸引众多出身贫寒的儒生文士和草莽武夫赶往长安应试,进而选拔出大批文武贤才。如此一来,在吸引人才和招纳武将方面,西晋无疑是又一次走在我等前面,抢得先机,我南汉国和北魏境内的大批文武贤达将会疯狂涌入西晋,不久之后西晋将愈发人才济济,愈发强大。”
庞统这番话等同于火上浇油,听得刘表眉头跳动,大感刺耳,额头上的横纹迭起,已然到了发怒的边缘。好在刘表很有涵养,阅历深厚,城府更是深不可测,因此他强忍着已经窜到喉咙眼上的怒火,隐忍不发,耐心等待庞统把话说完。
年近七十岁的老人了,无情的岁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道道印迹,一波又一波的风浪吹皱了他的脸颊,十几年的纷乱征伐无时无刻不在淬炼着他的心智和情感。时至今日,他早已没有了年轻人的火气,没有动辄雷霆大怒的脾气,更没有喊打喊杀的戾气;所拥有的是饱经风霜之后的坚韧,久经战火洗礼之后的顽强和不屈,以及长达半个世纪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和阅历。
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最宝贵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饱经沧桑之后练就的豁达胸怀,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人生智慧。如果没有这份收获,那么只能是虚度光阴,即便长命百岁亦是枉然,三十年的寿命和长寿百年没有本质的区别。
刘表的神色变化并没有影响到庞统阐述自己的见解,但见他盛赞了西晋李利一番之后话锋陡变,颇有些峰回路转的意思:“当下西晋国内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科举考试,李利麾下文武近乎都将目光和心思转向长安,盯在即将到来的首届科考之上。这对于我南汉国而言就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一个一举夺回南阳郡的有利战机,一个再次改变天下格局的重大契机。因此微臣斗胆谏言,待长安科举考试之日,就是我南汉大军攻取南阳郡之时!”
此话一出,偏殿里一片沉寂,没有一丝声响。在座的六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惊讶之中又带着几分振奋,而振奋之中又有几分忧虑,患得患失。
这一刻,靠坐在龙椅上的刘表陡然睁开眼睛,眉开了眼笑了,额头上的皱纹似乎也变浅了,顷刻之间仿佛年轻了十岁。这时刘表看向庞统的眼神愈发温和,如同窗外暖融融的阳光一般照在身上,令庞统倍感温暖,身心舒泰。
庞统一番峰回路转的阐述,让刘表深切感受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乃至有些面目可憎的年轻人确实不一般,相貌虽不好看,也不讨女人喜欢,可是他的谋略和智睿足可弥补一切,百倍于相貌,堪称百年不遇的人中俊杰。
对于刘表而言,以貌取人是他十年前的作风。那时他能看上的年轻人大多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是事实证明相貌和才能并不对等,甚至是适得其反。他一手选拔的年轻人之中真正可堪大用的屈指可数,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往往自视甚高,却又眼高手低,才能与相貌根本不匹配,以至于十几年下来刘表身边可用之人还是最初跟随平定荆州的那批人。
直到他清醒认识到大汉王朝覆灭在即之时,他终于下定决心改变选拔人才的一贯标准。于是襄阳功曹庞统自然而然地进入他的视线,一番深谈之下他破格提拔了这位相貌丑陋的“凤雏”庞士元。这是刘表生平第一次招募相貌如此平庸的年轻人,却不料庞统虽然貌不惊人,甚至有些吓人,却是真正的年轻“才俊”。
庞统出仕之后就给刘表献上了“投名状”,声称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降服十万江东军。此话一出,包括刘表在内的荆州文武纷纷嗤之以鼻,一致认为他大放阙词,夸夸其谈,说是大言不惭丝毫不为过。没有相信庞统能够说到做到,怀疑和嘲笑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所有人的脸上,最终刘表抱着“姑且一试”的安慰之心采纳了庞统的计策。毕竟年轻人敢想敢做、敢打敢拼总是好的,值得鼓励,加之左右无事不妨一试,一旦事不可为、碰了钉子,立刻叫停即可,反正也没有太大损失。
正是抱着“气可鼓而不可泄”的心理,刘表下令,在不调动大军的情况下,荆州所有文武全力支持庞统“计定江东”的策略。谁都没有想到,庞统巧借江东孙策遇刺身亡之事大做文章,身后又有刘表的全力支持,只用了千余名刺客和数万荆州水军虚张声势,迫使江东文武俯首称臣,继而归附于刘表麾下。
庞统一举创下盖世奇功,自然而然地坐上了首席军师的位子,被刘表所倚重。为此,刘表曾经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子,激动得连续两天超常发挥,在卧榻之上大展雄风,弄得蔡氏温柔似水,那近乎疯狂的大叫声差点把刘表的骨头叫酥了,终于在蔡氏身上第一次品尝到鱼水之欢的美妙。
自那以后,刘表对庞统的倚重是不加掩饰的,将他从一介功曹小吏跨越式提拔为军师将军,并在南朝建立之后位同九卿,真正跻身核心决策层。
时隔三年之后,庞统再次向刘表证明,他没有辜负刘表的信任,所谋所想与刘表完全契合,坚定不移的支持刘表对西晋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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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歌舞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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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溪流潺湲流淌,带走了枯萎的落叶和消融的冰雪,还有那一朵朵洁白无瑕的杏花。
放眼北国山河,青山连绵郁郁葱葱,大河滔滔、溪水潺潺,已是繁花似锦时节。
四月七日,长安城内随处可见长袍文士,翩翩风流;劲装武士脚下生风,英武不凡。文人武士云集,三教九流齐聚,商铺客栈爆满,熙熙攘攘,接踵摩肩,一派繁华景象。
此时,距离首届科举盛事还有七个时辰。
许多心怀远大理想的年轻人都想趁着落日余晖的闲暇,重新回味一下平民白身的最后时光,逛逛街市,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再欣赏一下落日晚霞。某些自诩风流的文人雅士还想趁着所剩不多的时间再放纵一回,纷纷赶往万花楼和南苑酒楼等知名酒肆,喝花酒、听小曲,捎带欣赏舞姬们的曼妙舞姿。如果能得到佳人青睐,共度良宵,那将是锦上添花的意外之喜。
显然,此刻聚集在长安城里的文人武士都很自信,或者有可能是自负。但在谜底尚未揭开之前,他们都是乐观且积极向上的,对自己的前途充满期待,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或许在他们看来,今天晚上将是他们作为平民百姓的最后的平凡时光;过了今天,他们将不再平凡,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他日拜将封侯或位极人臣亦未可知。
截止此刻,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抵达长安半月有余。早已走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驿馆附近的街市更是踩过无数遍。然而即使每天都要来来回回的走上几遍。他们仍然不觉厌烦,因为街市上的商铺、酒肆和饭馆几乎每天都有新花样。一天一变,从不重复。变化的不是房屋,而是物品和美食,以及各式各样的装饰,当真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令人应接不暇,百看不厌。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提前半个月赶到长安的应试之人。大多来自西晋之外的两大诸侯国。他们都属于“非法入境”的偷渡者,所幸他们都是有备而来,随身携带着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凭此进入西晋境内,而后由府衙就近登记造册,签发通关路引和应试凭证,然后分批送往长安。
在前往长安的过程中,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上快捷的马车,而且是官宦或世家大族才有资格乘坐的双驾马车。沿途的风景和新奇事物让他们感到震惊。由衷赞叹大开眼界,长了见识,不虚此行。
进入长安城后,他们被统一安置在驿馆之中。十人一间房,便于统计也方便管理。不过其中也有例外,许多出身商贾或地方豪强(土豪)的子弟不习惯这么多人挤在一间屋里。加之他们本身不差钱,于是就搬出驿馆。单独住进客栈。像这样住在客栈里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数,使得长安城里大大小小两百余家客栈悉数爆满。以至于城中许多百姓都把自家的剩余房间腾出来,作为临时客栈,吃住全包,价格不菲。据悉,此次科举考试将持续半个月左右,仅此一项,城中百姓大多都能得到实惠,半个月的收入至少可以维持半年的开支。
随着应试日期越来越近,最近半个月是应试之人赶来长安的高峰期,城中人口逐日递增,少则两三千人,多则上万人涌进城中。当然,这些人并不全是应试的文人或武士,其中扈从和侍女就占了六成以上,毕竟那些出身殷富之家的子弟岂能孤身前来,扈从和侍女是必不可少的。毫不夸张地说,许多富家少爷如果没有人保护或服侍,根本不敢出门,甚至于生活都不能自理。
傍晚来临,华灯初上。位于原大将军府旁边的南苑酒楼灯火辉煌,门前停放着数以百计的豪华马车,进出酒楼之人络绎不绝,热闹至极。
中央大厅里,此刻已经座无虚席,三千余人围坐在中间的高台周围,仰头观看高台上的莺歌曼舞。这是南苑酒楼的一大特色,每天傍晚时分都是如此,迄今为止已经整整八年了。歌舞将持续一个时辰,而后是名媛献艺,眼下南苑酒楼共有五十余名艳名远播的歌舞名媛,或弹或唱或同台献艺,时间仍是一个时辰。
两台演出下来,差不多就是午夜了。这是城中宵禁的时间。虽然是宵禁,但是南苑酒楼偶尔也会顶风违纪,午夜时分还有压轴节目。不过这种压轴大戏并不是每天都有,而且只对长年包房的贵客开放,一般人无缘一见。
所谓的压轴大戏就是某些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或商业巨贾一掷千金的产物,愿意出高价邀请名媛献艺,如果能得到名媛青睐的话,共度良宵也未尝不可。值得提的是,南苑酒楼的名媛除非自己愿意,否则不受胁迫,没有人可以威胁她们陪客侍寝,因为这家大型酒楼是皇室名下产业,没有人敢在这里仗势欺人或肆意撒野,即便是皇室宗族子弟也不例外。
“这些歌舞还是老样子,没有新意,可以加入一些新元素。”大厅北面的三楼雅间里,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背着手站在窗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大厅的歌舞表演,前后不到一刻钟,他就开始对下方的歌舞评头论足了。
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妙龄少女,但见她秾纤得衷(称心如意的优美体态),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借花献佛,稍作注释)。她就是甄宓,时常陪伴在李利身边的内侍女官。
此刻,还有两人坐在房中喝茶,不时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他们同样没有穿官服,均是锦衣华服,一副富家子弟的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来此喝花酒呢,殊不知他们是陪同皇帝微服私访而来。或者说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被李利抓了壮丁,生拉硬拽才来到南苑酒楼。否则,满朝百官谁不知道他们是有名的“妻管严”,家有娇妻,而且贤良淑德,前不久还自动给她们的夫君在南苑酒楼挑了两位名媛纳为妾室。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两位被李利当做壮丁抓来作陪之人,显然和他有着共同爱好,他们就是郭嘉和诸葛亮。他二人和李利最为亲近,且年龄相仿,因此李利每次出宫都会把他们带在身边,像今天这样难得出来喝一次花酒,自然少不了他们俩。然而亲近归亲近,君臣之礼不能废,于是看到李利和甄宓并肩站在窗前观看歌舞,他们俩便自觉退到房间里喝茶,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绝不干扰李利和甄宓的谈话。
“陛下说这些歌舞没有新意,何以见得?”眼看李利对大厅里的歌舞兴致缺缺,甄宓颇感诧异的问道。显然她并不认可李利的评语,因为南苑酒楼是她母亲张蔼亲自掌管的,整个酒楼两百余名舞姬和歌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真正是百里挑一,已经很难得了。可现在李利却对舞姬们的表演还不满意,这让甄宓甚为不忿,认为李利太挑剔了,或者说眼界太高。
说完话后,甄宓就在心里暗自嘀咕:“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呀!为了不让百官们说三道四,十几个姐妹费尽心机给你挑选宫女,仅是能歌善舞的宫女就有三百余人,再加上内府上下两百余名侍女,足足五百多名妙龄少女整天围着你转。要知道这些宫女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你眼光这么高全是她们惯的。区区一家酒楼岂能和皇宫内院相提并论?”
李利并不知道甄宓正在心里诽谤他,反倒是煞有兴趣的说道:“这些舞姬的服装太保守了,包裹的严严实实,布料不够轻便,颜色太普通,缺乏活力;舞蹈也很保守,没有完全放开,缺乏吸引力;还有曲子太老套,需要编一些新曲,乐器太单调,可以将多种乐器同时演奏,混合在一起,这样音响效果会更好。”
眼见李利说的头头是道,甄宓嫣然一笑,揶揄道:“缺点这么多,不知英武神武的陛下有何良策予以改善?”
“呃!这、、、”李利闻言愕然,恍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似乎不适合参与这等事情,正要严词拒绝之时却见甄宓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顿时他改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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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女权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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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李利闻言愕然,恍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似乎不适合参与这等事情,正要严词拒绝之时却见甄宓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顿时他改注意了。
说道:“其实内府之中就有很多大师级的歌舞大家,比如小乔、文姬、练师、莹儿、红昌和无瑕等人,还有周瑜的妻室大乔、孔明的妻子糜环,还有你几个姐姐,她们不仅能歌善舞,还精通音律,并且还是着装打扮的行家里手。如果你能让她们参与进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当然了,她们都是公侯夫人,不宜抛头露面,却可以担任幕后策划或谱写新曲嘛,反正她们都有空闲,闲着也是闲着,闲暇之余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既能借此打发时间又能实现自我价值,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临末,李利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能让她们不计报酬的白做,一定要有所表示才行。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娘来做吧,凡事到了她手里,就能变成无数钱财,大有可为啊!”
“这是圣谕吗?”甄宓有意拉李利下水,弱弱地轻声问道。
李利闻声陡然睁大眼睛,连连摇头:“不,此事和朕没有一点关系。朕堂堂一国之君,哪有空暇插手这种事情?宓儿,你可一定要替朕保密,要守口如瓶,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朕的声誉就全毁了!”说完话,李利脸上浮现出后怕的样子,仿佛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他的帝位就会不保似的。很明显,他是有意为之。平时待在宫里太闷了,今夜难得出宫一趟。故意和甄宓嬉闹呢。
“嘻嘻嘻看把你吓的,逗你玩呢!”甄宓笑盈盈地道。
李利一副怕怕的样子与甄宓对视一眼,当即两人面面相觑,继而开怀大笑。你逗我玩,我也逗你玩,如此双方扯平了,开心就好。
大笑之余,李利提醒甄宓道:“把这事和你娘说一声。让这些公侯夫人和贵妃娘娘们都动起来,省得她们整天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如今总算给她们找点事做。另外,告诉她们,就说朕亲口说的,做事不分贵贱,只要是劳动所得就是光荣的;让她们不要有所顾虑,尽管放手去做就是,该拿的报酬尽管收下,出了事朕给她们做主。”
话音未落。郭嘉一边起身走过来,一边接声道:“陛下此举又是首开先河,敢为天下先,却为何将微臣也算计在内?”
郭嘉既已插话。诸葛亮自然也不例外:“奉孝所言极是。微臣等殚精竭虑替陛下效命,可陛下为何连臣等的妻妾也不放过啊?”
“你们俩想趁火打劫吗?”看到郭嘉和诸葛亮凑过来,李利的心情更加舒畅。打趣道:“得了便宜卖乖,朕这是给你们提供挣外快的机会。解除弟妹对你们的管制,还想趁机敲诈勒索朕么?”
看出李利今天晚上心情很好。郭嘉、诸葛亮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相顾而笑,先照不宣。随即郭嘉笑道:“陛下此言差矣。似这等风月之事,妇道人家确实不宜掺和进来,且不说有损清誉,一旦传扬出去,难免被人时下诟病不守妇道。说到底,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啊,臣等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多少还须顾及一些颜面,让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陛下以为然否?”郭嘉说完话后,诸葛亮立即点头附和,表示赞同。
然而郭嘉这番话却是半真半假,既有打诨说笑的成分,又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顾虑。显然,李利刚才那番话让他们俩颇为动心,因为郭嘉和甄宓的三姐是真心相爱,成婚后夫妻二人一直很恩爱;而诸葛亮和糜环夫妻俩同样如此,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成婚之后大多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可是他们府上侍女众多,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看孩子,于是他们的妻子平日里无所事事,自然而然就把旺盛的精力转移到自家男人身上。这样以来,郭嘉和诸葛亮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但凡有点空闲就要“交公粮”,不把他们榨的干干净净,他们就别想抽身出来,别想清静。
刚刚听到李利说起可以让她们参与编舞谱曲,郭嘉和诸葛亮二人顿时眼前一亮,觉得此事可行。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妻子确有这方面的才华,能歌善舞又精通音律,并且心灵手巧,女红手艺相当不错,足可胜任李利所说的“工作”。但是欣喜之余他们又不免心怀顾虑,毕竟这个时代的官宦家眷是不宜抛头露面的,尤其是风月场合的事更不是妇道人家能够涉足进来的,一则名声不好听,二则有损男人的颜面。是以郭嘉和诸葛亮二人再也无法淡定,第一时间上前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否则李利金口玉言,一声令下,这事就是板上钉钉,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李利很清楚郭嘉和诸葛亮的顾虑,也知道他们其实也很想给妻子找点事做。尽管他们的妻子衣食无忧,根本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但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如果能让她们做些感兴趣的事,无疑是再好不过了。
对此,李利亦有同感。他的妻妾众多,个个都不是花瓶,她们都有自己的爱好和能力,几乎涉及方方面面,无论是女红手艺还是歌舞音律都是一绝,甚至还能舞枪弄棒,征战沙场。奈何她们是女人,受限于当下的诸多规矩约束,她们除了相夫教子之外便无所事事,根本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正是因为这样,李利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妻妾们已经有了勾心斗角的苗头,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她们整天无所事事,自然而然的就会瞎捉摸,无事生非便由此而来。是以李利就想给她们找点事做,把她们全都动员起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把心思转移到喜欢的“事业”上来,把她们再次糅合在一起、群策群力,和睦共处,将勾心斗角的苗头扼杀于摇篮之中。倘能如此,李利就算去了一块心病,既能消除妻妾之间的矛盾,又能让她们实现自我价值,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正是抱着这种心思,李利才会借机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捎带把郭嘉、诸葛亮、周瑜和军中大将的妻妾也拉进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消除她们的顾虑,大家都一样,自然也就是无话可说,没有不守妇道之说,也不存在违背礼制,从源头上杜绝流言蜚语。
一念至此,李利笑呵呵的道:“奉孝、孔明不必担心,朕已经想好了,此事由内府牵头,让欣儿、无瑕和文姬她们都参与进来。让她们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她们高兴就好,其他事情自然有人去处理,决计不会传扬出去。”
语气稍顿,李利坦言道:“眼下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不瞒你们了。自建国至今,前后不到半年时间,我就感觉长安城的氛围不好,朝堂之上暮气沉沉,百官府邸中也是暗流不断,许多公卿夫人和官宦子弟穿金戴银,讲排场、摆阔气,奢侈之风已然崭露头角。最为重要的是,百官之中已有明争暗斗的苗头,就连朕的内府也不例外。
有鉴于此,朕决定改变这种不良风气,打压奢侈之风,杜绝明争暗斗带来的内部消耗,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出在百官们的家眷身上。是以朕作表率,让内府妻妾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她们切身感受到劳动的艰辛,深刻体会一下锦衣玉食的生活来之不易,要让她们知道如何创造价值,学会珍惜现有的富裕生活。时下大业未竟,还没到安享太平的时候,因此消除奢侈之风势在必行,宜早不宜迟。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陛下英明,臣等听凭驱使。”郭嘉、诸葛亮恭声应道。
李利颔首笑道:“既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此外,只要百官们的妻妾们愿意出来做事,内府名下的刺绣、饰品、官服和家具等行业,大大小小一百多个作坊都可以对她们敞开大门,让她们参与进来,多劳多得,按实际效益予以发放酬劳。这份薪酬不在俸禄之内,单独发放,完全是她们自己的劳动所得,享有自由支配的权利,这一项规定将列入我朝律法之中,切实保障她们的合法权益。”说到这里,李利戏虐地笑道:“如果她们敢于迈出这一步,或许不久之后她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养活全家老小,到那时就不用看你们这些官老爷的脸色过日子喽!哈哈哈!”
郭嘉、诸葛亮二人面面相觑,脸色很怪异,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这让李利笑得愈发开心,似乎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郭嘉二人的窘迫之上。
大笑过后,诸葛亮道:“微臣对此没有异议。但此事要真正推行起来,却是任重而道远,殊为不易。毕竟,这是传承千年的规矩,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此外,女子自食其力固然是好事,但微臣担心日后难免出现官宦之家乱用职权或官商勾结之类的事情,为此我等还须周密安排,防患于未然哪!”
李利闻声收敛笑容,颔首道:“确实如此。凡事都有利弊,我们所做的就是引导激发有利的一面,尽可能杜绝弊病,不能因噎废食,知难而退。如何制定律法就由孔明全权负责,此事不急,慢慢构思,等到我晋国女子都动员起来之后再行制定律法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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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死水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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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街市上愈发热闹。
适逢乱世,像长安城这样热闹的夜市是极其罕见的。
相比之下,在其他两大诸侯国内几乎是天黑之后街市上就没有行人了,大大小小的城池全都沉浸在夜幕的沉寂当中,根本看不到如此热闹的景象。
随着夜幕彻底拉开,进入南苑酒楼的人越来越多,大厅里人声鼎沸,喧嚣之极,整条街都被它笼罩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南苑酒楼是长安城夜晚的无冕之王,整座城池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丰富多彩。
酒楼有东、西两个大门,这并不是为了方便,而是等级森严。从东门进入酒楼的都是达官显贵,至少也是中郎将或议郎以上的文武官员和他们的子嗣,裨将及以下的官员均是无缘经此门入内。他们可以绕到西门进入酒楼,因为西门就是为他们这些中低层官员和商贾豪强们设置的,进入酒楼之后就是大厅,吃喝玩一应俱全。
与之相比,东门就不同了。达官显贵们进门之后直接上楼,他们在楼上有长年包房,有专人服侍,无论是欣赏歌舞还是大吃大喝都享有高人一等的待遇,享有优先权。当然了,他们的消费自然也是极高的,一晚上的开支足够在大厅里消费十天,相当于一个五口之家的平民百姓两年的开支。
显而易见,南苑酒楼就是彻头彻尾的消金窟,是富人才有资格涉足的地方。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得其门而入,根本无法想象达官显贵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傍晚到现在。酒楼门前一直是车水马龙,每一刻钟都有数以百计的锦衣华服之人进入酒楼。半个时辰下来,酒楼里已经容纳了上万人,却仍然不显拥挤。看情形,即使再来一万人,南苑酒楼也能一口吞下。
事实正是如此。这家酒楼的占地面积与北城的皇宫不相上下,除了建筑装饰上面略有不及之外,建筑面积和奢华程度丝毫不逊于皇宫。因此,很多人私下议论,南苑酒楼其实就是皇帝李利的行宫。与当年董卓建造的郿邬没有本质的区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郿邬不同的是,李利很少露面,并且南苑酒楼是对外开放的,允许所有有钱人前来享受消费。就因为这样,关于南苑酒楼的诸多传言渐渐被人抛之脑后,再也没有人对此说三道四,更不会把这个消金窟与皇帝李利联系在一起。然而南苑酒楼是皇家名下产业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它和一般酒肆或烟花柳巷之所截然不同。在这里消费意味着高人一等的身份和地位,许多人都将能够进入酒楼而引以为荣,作为自己对亲戚朋友或同僚炫耀的资本。
今天夜里前来酒楼的人明显与以往不同,半数以上都是前来长安应试的士子。他们衣着光鲜,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交纳了最低消费十两金之后经西门进入酒楼。看起来。他们家境都不错,又或者几个人凑钱交纳了门槛费。特意前来看看新鲜,凑个热闹。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前来酒楼的应试之人里面几乎没有参加武举的武士,由此可见,武士们大多出身寒微,负担不起如此高昂的门槛费。
“这些年轻人倒是很会享受,与你我年轻时大不相同啊!”看到大厅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李利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此时郭嘉和诸葛亮就站在他身边,刚才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甄宓便自觉退回房中,此刻正在给他们煮茶。正是由于甄宓十分乖巧,李利才会长期把她留在身边,就连今夜出宫也带着她。或许李利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听到李利的话后,郭嘉道:“最近几年诸侯国之间相安无事,天下太平,很多地方豪强和商贾缙绅们游走于三大诸侯国之间,大发横财。因此,新近崛起的财主和富户不在少数,腰包鼓起来之后就想求取功名,他们自己无暇分身,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眼下大厅里的年轻人只怕就是这些暴发户的子嗣。”点到即止,郭嘉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这些应试士子有成见,似乎很不看好他们。显然,这与他们尚未出仕便结伴出入酒楼有关,一事无成之时就想着享受,这种人即便有才能亦是枉然,不堪大用。这是郭嘉对他们的直观看法。
李利闻言后微笑不语,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诸葛亮见状后,面带笑容道:“奉孝之言与我不谋而合。最近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年轻士子前来酒楼,其中不乏留宿于此的风流浪子。据酒楼主事统计,半个月下来,在此留宿的士子已有两千余人,其中半数以上的士子来自南汉刘表治下,两成人来自北魏,余下三成则是我晋国的年轻人。这些人出手阔绰,动辄一掷千金,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很有气魄,比朝中一些出身世家的官员还要洒脱得多。具体名单已经送到吏部,至于如何区处,想来相国随后就会向陛下请示。”很明显,诸葛亮和郭嘉的看法是一致的。
听出诸葛亮的话中不无试探之意,李利轻笑道:“自古取士之道就以德才兼备为佳,其中德行还在才能之上,不修德行,即便再有才能也不能用。然则这是太平之世的选才标准,不适合用于乱世,至于乱世的选人用人之法,我此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乱世之中但凡已有一技之长者皆可用之,德行尚在其次,扬长避短,只要使用得当,就能达到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效果。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德才兼备的人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不妨退而求其次,善加利用一下这些德行有失之人。不过使用这种人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为上,待时局平稳之后即可弃之,否则这些人就会成为我晋国的蛀虫,有百害而无一利。具体如何抉择,你们自行商议,做好备案,事后呈报于我即可。”
郭嘉、诸葛亮闻言后欣然点头,李利见之心头一动,接着问道:“既然出入酒楼的应试之人就有两千多人,那此次前来应试的所有文人武士又有多少呢?明天就要开始考核了,想必应试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
诸葛亮应声答道:“陛下所料不差,微臣与奉孝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奈何我等尚未开口就被陛下带到这里。一时疏忽,恳请陛下宽宥。”
“不妨事,早说晚说都一样。只要你们提前做好安排,考试途中不出问题就行。”李利毫不介意地摆手说道。
“谢陛下。”诸葛亮接声示谢,遂不假思索道:“截止今日午时,据吏部统计,参考文试的共有两万四千七百二十一人,参加武举及诸子百家的共有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三人,文武合计六万余人。所有前来参试的文人武士之中,三成来自荆州刘表治下,约两万人左右;两成人来自北魏曹操治下,约一万余文武,余下五成都是我晋国人士。值得注意的是,我晋国参试人员中半数以上都是参加武举,且都来自雍州、凉州、并州和司隶四州之地;参加文试的只占总人数的四成,其大多来自皇家学院、益州、徐州和豫州等地。”
诸葛亮话音未落,郭嘉便接声说道:“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就是长安招贤馆设立至今已整整十二年了,除了最初招募到几位贤才之外,此后一直没有进展,却招募了数千名食客。此番科举取士一经公布,招贤馆里的两千多名食客全都报名应试,并且还有一千多名来自南汉和北魏诸侯国的文人武士前往招贤馆登记造册,但他们同样报名参试,而在招贤馆登记似乎只是为了获取一些钱财,以解燃眉之急。”
李利闻言后眉头微微跳动两下,沉吟道:“竟有这么多人参试?看来我等初步拟定的选拔标准并不过分,完全可以照此实施。即便如此,一次录用三千余文武官员恐怕随后不好安排啊,数目太大,没有这么多空缺职位呀!”语气一顿,李利又道:“至于招贤馆的事情倒是不足为奇,我汉人骨子里都是高傲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有人愿意接受嗟来之食。此次科举考试无疑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堂堂正正出仕的机会,能够凭借自身本事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以他们自然不会放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此次科举考试之后,招贤馆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撤掉吧,重新修葺一下,改为军机处辖下的军方驿馆,作为军中将领回京听候调遣时的馆驿。”
郭嘉注意到李利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当即劝说道:“陛下不必担忧。眼下我晋国之内确实无法安置这么多文武官员,但是天下尚未平定,只要战事一起,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诸葛亮接声附和道:“是啊,谁都能看出此次科举是个绝佳战机,南汉刘表和北魏曹操岂能看不出来?是以他们不会放过机会的,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先动起来,这潭死水就盘活了,我等就能见招拆招,伺机出兵,再战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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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铁骑入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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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弥漫,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透着丝丝冷意。
星辰隐退,东方未明,天空下一片混沌。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也是让人最容易犯困,最好睡的时候——春夏之交。
随着“吱呀”开门声响,一户挨着城墙而建的茅屋里传出黎明时分的第一个声响,低矮的房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农户。
他姓刘,方至中年,背就驼了,生活的艰辛在他的身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所以邻居们都叫他刘老汉。
屋内没有点灯,打开门也是睁眼瞎,但这并不妨碍刘老汉早起干活。家里并不是没有油灯,也不是用不起,而是他舍不得用,能省就省,庄稼人过日子都是省出来的,精打细算才能长久。
出了门,就是一个不太大的柴院,院子东边是草棚,棚子里堆着一摞摞干柴。这是一家四口的营生,刘老汉就是以打柴为生的农户。他们家没有租种土地,也没有家传手艺,自打祖辈在此定居开始就靠打柴为生,父子相传,传到他这里已有三代了。
门前两里外就是南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老汉一家就是靠着这座连绵数十里的山林过日子。好在他家离县城很近,提前准备好干柴,敢在每天城门开启的时候送一担干柴进城。城北有几家富户是刘老汉的老主顾,昨天傍晚传来口信,让他清早把柴送去。不能误事。所以,刘老汉天不亮就起床。起的比鸡好早,也不用点灯。摸黑就把两捆干柴抱出草棚,放在院门前,插上挑担,打开柴门就挑着担子出去了。
“爹,等等我!”刚出院子没两步,刘老汉就听到儿子的呼喊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心头肉已经追上来了。他没有放下挑担,也不回头,尽可能地保持平衡。站在原地等着,这样最省力。如果放下担子,那一起一落的份量对他来说很吃力,他已经不年轻了,三十余年间天天打柴,身体早就累垮了,腰板也不好,没有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但是他耐性很好。相比之下还是挑着担子省力些。
“爹,我走前面趟露水,要不你又要腿痛了(风湿)。”现年七岁的儿子腿脚麻利,一路小跑赶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四尺长的竹竿,走在刘老汉前面敲打着路边的茅草,将绿叶上晶莹的露珠打落下来。
“狗儿乖。慢点走,别摔着。”看着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自己。刘老汉大感欣慰,原本被担子压得生痛的肩膀此刻一点压力也没有了。感觉浑身都是力气,脚步轻快地跟在儿子后面,不时叮嘱几句,生怕狗儿摔着碰着。
狗儿是刘老汉的小儿子,后妻生的,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刘老汉早年也有妻小,女儿都十六岁了,刘老汉十分疼爱自家闺女,不忍把她嫁出去,想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嫁人。孰料,八年前天子刘协和百官们驾临宛城,五路诸侯齐聚南阳,宛城大乱,到处都是诸侯帐下的乱兵,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于是住在邓县南门外的刘老汉一家遭了大难,十六岁的闺女被乱兵糟蹋了,就连三十多岁的结发妻子也不能幸免,一夜之间母女俩被糟蹋致死,刘老汉和五十多岁的老父亲被乱兵们捆住手脚丢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儿媳和孙女)被乱兵糟蹋,却无能为力。
一场浩劫之下,刘老汉家破人亡,葬了老妻和女儿之后他一度生不如死,整天想着为妻子和女儿报仇,却不料老父亲又生病了,致使他无法脱身,只能强忍着满腔怒火,一边维持生计,一边给父亲看病。
或许是老天爷开眼,亦或是诸侯乱兵遭报应的时候到了。刘老汉一家遭难不久,大将军李利麾下的西凉军逼近南阳,迫使诸侯兵马仓皇逃窜,邓县的乱兵是最后逃离的。那天,刘老汉正在山上砍柴,正好碰到糟蹋自己妻儿的三个乱兵,那一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壮着胆子挑衅三个乱兵,将他们引向自己捕猎的陷阱处。其中两个乱兵掉进陷阱里被扎成了刺猬,另外一个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在山林乱窜,被刘老汉追上去用柴刀活劈了他。事后,他自己也被乱兵濒死反扑砍了一刀,所幸伤在左臂,伤口也不深,静养半个月就不碍事了。
亲手给妻儿报了大仇,刘老汉才真正振作起来,感觉自己像个男人,心头的屈辱总算放下了。半年后,大将军李利出兵攻占南阳,武卫营副将于禁出任邓县守将,扼守南阳与荆州的边境县城。在刘老汉心里,于禁将军是个大好人,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等同于他的再生父母。他的家在乱兵肆虐之中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以至于他不得不带着老父亲躲进山里,然而于禁将军接管县城之后,亲自带着兵士给他重建了房屋,又给了他一个家。
随后,刘老汉在流民之中收留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据说是草原上的女人,她就是刘老汉的后妻,也是狗儿的母亲。狗儿母亲的到来,让刘老汉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后妻起初很少说话,刘老汉待她很好,家里只要有点好东西全都给她,也不用强,慢慢接触下来,她终于接受了刘老汉。随后就有了狗儿,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后妻容貌一般,皮肤黝黑,却生的丰乳肥臀,很好生养,若不是刘老汉身体不好,估计现在都有一群孩子了。尽管如此,刘老汉也很满足,尤其是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后妻也从不抱怨,抚养孩子、照顾老父亲,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为此他每天都干劲十足,感觉自己现在过得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狗儿慢点跑,多看路,别摔着。”挑着担子跟在狗儿后面,刘老汉心里暖融融的。狗儿这个名字是儿子的乳名,后妻给取的名字,她说草原的牧羊犬就是牧民最贴心的伙伴,刘老汉对此没有异议,贱名好养活,他也希望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往后儿子就是保护他和妻子的“牧羊犬”。
看到儿子蹦蹦跳跳地沿着城墙走向东门,刘老汉就会想起孩子他娘。在他心里,她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最贤惠的妻子,娶到她,是他刘老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或许,对于他来说,他的妻子与皇帝李利的十几个妃子也不相上下,不差分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儿子走路,脚下的路似乎很短,从邓县南门城墙下一路向东,直至东门有三里路,以往刘老汉一个人挑着一担柴总要在中途歇息一下,换个肩膀才能赶到东门,但今天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一口气赶到东门外。一担柴的重量还跟以前一样,因为他已经打柴三十多年了,心里有数,每担柴都是一样重,相差不会超过十斤,都在几家老主顾的规定范围之内,而且只多不少。正是这份老实本分和良好信誉,才给了刘老汉一家相对安稳的生活。
他家住在南门外,几个老主顾却住在北城,这一南一北相距甚远,而且城里人多,挑着担子行走很费力。于是他每次送柴都从城墙根下绕到东门,因为东门外也是山林,进出城的人不多,加之从东门去北城很近,前后不过三百余步,很方便。
城墙脚下的这条路就是刘老汉踩出来的。这里紧挨着山林,原本没有路,经过他经年累月的行走,一条羊肠小道就出来了。不过这条路通常只有他一个人走,邻居们很少走这里,站在南门口自然是从南门进城,只有他住在南门却从东门进城。
赶到东门外的时候,正如刘老汉所料,城门口没有人,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还有放在地上的那担柴。这时,东方已经露白,再过一会儿等到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城门就会开启。刘老汉并不知道,城门开启之时就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长安科举正式拉开序幕的时候,此外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和他的宝贝儿子此刻正处在极度危险当中
“爹,我要尿尿。”调皮的儿子总是不安分,站在城门外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好不容易玩累了,坐在干柴上歇息一下,屁股都没坐热,又有事了。
刘老汉疼爱儿子真是疼到骨子里了,他知道狗儿跟着自己一起进城就是想吃叶家糕点铺的甜糕,几乎每个月他都要给儿子和妻子买一点。尽管四个甜糕就相当于一担柴的价值,但他仍然毫不吝惜,顶多就是自己多出点力,再多打两担柴的事,力所能及就不算难事。
“去吧,爹等着你。”
等到刘老汉开口答应的时候,狗儿已经跑远了,他似乎早就知道爹爹会说什么,或者说他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何况是撒尿这种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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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铁骑入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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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的水流浇在葱绿的树叶上,打落了绿叶上的露珠,滋润着叶下的一片野草。
活泼好动的狗儿撒尿也不老实,仰着头东张西望,就连小温暖溅到裤子上也浑然不察。
他似乎是憋得久了,或许他清早起来就没顾上这事儿,满脑子都想着甜滋滋的美味甜糕,以至于把积攒了一夜的童子尿全都带来了。
忽然,一声“叮叮”脆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促使他把注意力收回来,十分好奇地循声望去。但见密密麻麻的树叶上全是他的“杰作”,嘀嗒嘀嗒的像下雨一样落在草丛里,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东西。
眼见没有看到叮铃作响的东西,狗儿并不气馁,更不会轻易放弃,反而愈发好奇。随即,只见他手持“泉眼”对准正前方那片宽大的树叶用力喷发,瞬间就将树叶打歪了,旋即露出藏在树叶下的闪闪发光的物体。刚才的清脆响声就是它发出来的,看到它的第一眼,狗儿就知道是它在作怪。
随着水流中断,一泡童子尿用光了,树叶随之翻转过来,再次遮住了闪闪发亮的物体。狗儿提起裤子,却并未就此罢手,好奇心驱使他一查究竟,或许在他心里,发光的东西远比他手里的棍子更好玩。
想做就做。但见他用手上的竹棍挑起眼前的树叶,却发现藏在树叶下的发光物不见了。顿时他就急眼了,仿佛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般,想也不想便疾步走过去。踩着湿漉漉的草丛,凑到密密麻麻的树叶前。双手拨开遮挡视线的藤蔓和树叶。
霎时,狗儿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但见藤蔓之后露出一匹匹高大健壮的骏马。紧接着就是一个个身着黑色甲胄和兜鍪的骑兵,以及他们手中的长枪和大戟。刚刚吸引狗儿的发光物就是他们手中的大戟,童子尿从树叶上滑落下来,落在大戟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些潜伏在树林和浓雾中的骑兵,此刻正满脸冷酷的看着一脸呆滞的狗儿,目光极其阴寒之极,看向狗儿的眼神就像看待死人一样,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更没有丝毫的怜悯。
阴冷的目光吓得狗儿急退数步。稚嫩的脸颊煞白煞白的,喉咙里艰难地咽着唾沫,以至于他吓得根本不敢出声,更不敢惊叫。或许他还以为这些凶神恶煞的人都还没睡醒,没有看到自己,要不,他们为何纹丝不动呢?
恰在这时,一缕晨曦横空出世,猝然照进树林。一瞬间。狗儿陡然睁大眼睛,跃入眼帘的景象彻底把他吓傻了。
但见晨曦之下,笼罩山林的迷雾瞬间变得稀薄起来,使得原本雾蒙蒙的树林豁然开朗。顿时变得清晰可见。几乎就在晨曦出现的一刹那,狗儿的视线就全被眼前极度震撼的一幕所占据,只见从狗儿眼前十步开外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偌大一片树林里全是高头大马的黑甲骑兵,黑压压一片。人数之多已然数不胜数。至少现年只有七岁的狗儿数不清楚。尽管他已经能够数到两百了,可眼前的骑兵数量完全超出了他所知道的数目范畴。俨然不可计数。
“啊!”突如其来的惊叫声中,但见狗儿一边失声大叫一边撒腿往城门口跑:“爹、爹、爹!”他被吓坏了,一边跑一边喊刘老汉,也许他想提醒刘老汉树林里有人,只是情急之下根本表达不清楚,更不知道藏在树林里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是以他只顾着大喊大叫,一味地喊爹,拼命地往城门口奔跑。
“狗儿!”惊叫声传来的一瞬间,刘老汉噌地站起身来,想也不想就要迈腿迎上去,孰料城门却在这一刻开启,两捆靠在城门上的干柴失去支撑当即倒下来,绊住了刘老汉的左脚,致使他身形不稳侧身摔倒在地上。
就在他摔倒在地的同时,他看见狗儿正往城门口跑过来,顿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慢慢落下来。
“原来是一场虚惊,儿子没事,就是有些胆小,稍微离开自己一会儿就会害怕。不过如此大喊大叫倒是很反常,以前他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刘老汉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爬起来。
随手把两捆柴拖到城门一侧,刘老汉一边招手示意儿子快点过来,一边弯腰挑起担子,准备进城。这时,一队甲士从城中走出来,领头的什长对刘老汉打招呼:“老刘头,这么早就来了。”咦,狗儿也来了!”
刘老汉憨憨笑道:“东家催得急,俺不来也不行啊!”
什长点头轻笑道:“你就是勤快人,这些年你每天都是第一个进城,交了柴回去还能给你媳妇做饭。呵呵呵?咦,狗儿也跟来了!”
“这孩子嘴馋,一大早就跟着俺一起进城。嘿嘿嘿!”刘老汉憨笑着说道。说话间,他挑着担子走进城门,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带着哭腔的狗儿跑过来。
什长看见狗儿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挂着泪花,皱着眉头道:“老刘头,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的还舍得打他呢?不就是甜糕嘛,你要是舍不得花钱,我给狗儿买几个甜糕也就是了,犯不上打孩子啊!”
说完话后,什长从战马翻身下来,摸着狗儿的脸蛋,蹲在他面前,笑道:“狗儿不哭,你爹呀就是抠门,其实他还是很疼你的,往后想吃甜糕的时候就来找叔叔,你爹不给你买,叔叔给你买。狗儿乖,不哭了好吗?”
什长一番话说得刘老汉满脸通红,有心辩解几句,却见狗儿确实哭了,这让他很心疼,正准备上前询问原因,却又被什长挤到身后,根本插不上话。
狗儿跟什长很熟悉,以前刘老汉进城送柴的时候,就把狗儿留在城门口,由什长替他看着狗儿。说起来,什长还真是狗儿的叔叔,他和刘老汉是远房亲戚,不过却是出五服的亲戚,是彼此熟识之后唠家常的时候才知道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狗儿很懂事,说不哭就不哭了,在什长给他擦干眼泪之后,他就指着城门外的树林,说:“那里有人。”
什长闻声色变,抬头看向树林,问道:“树林里有人,什么人?”
狗儿有些害怕,连忙躲在刘老汉身后,怯怯地道:“跟你一样的人。”说完话后,狗儿指了指什长旁边的战马,又在甲士们身上指了指,而后手指落在甲士手里的长兵器上,说道:“就是这样的人,很多,树林里到处都是。”
“啊?”随着狗儿的手指一路看过来,什长立刻想到狗儿说的是什么人,大惊失色道:“骑兵?这里怎会出现骑兵?不好”
“咻咻咻———嗒嗒嗒!”就在什长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阵破空声倏然而至,随之而来的是数千支利箭,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马踏声。
“噗噗噗!”利箭咻然而至,眨眼间便将九名甲士淹没在箭雨之中,什长身手敏捷,躺地打滚躲过了第一轮箭矢,并顺手刘老汉父子俩推到城门后面。
“这是荆州军偷袭攻城,你们俩就躲在这里,等他们进城之后,你们立即出城回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门。”说话间,什长将刘老汉和狗儿推进城门后面的角落里,再把两捆柴塞进去,挡在他们身前。
“关闭城门!”用最短的时间安置好刘老汉父子之后,什长一边扯着喉咙放声大喊,一边冲上城楼。当他登上城楼试图鸣钟示警之际,一支利箭咻然射在他的右臂上,紧接着十余支利箭破空袭来,悉数插在他身上。
“铛———!”濒死之际,什长用自己的头撞在悬挂于城楼正中的铜钟上,钟声响了,他的生命也结束了。
“哒哒”的马蹄声中,黑压压的骑兵如洪流般涌入城门,直奔城守府冲杀过去。轰隆隆的马踏声整整持续了两刻钟,刘老汉清清楚楚地看到超过两万骑兵冲进城中,眼睁睁看着什长兄弟撞死在城楼上,此刻那面目全非的头颅就在他和狗儿的头顶正上方,殷红的鲜血滴在他的脸上,染红了他身上的粗布衣。在这漫长的两刻钟里,他将狗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捂住狗儿的嘴,生怕他哭出声来。
任凭头顶上方的鲜血落在头上、脸上,在脖子上流动,刘老汉始终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并不怕死,什长兄弟能为他们父子俩丢掉性命,他同样也能替自家兄弟卖命,可是他怀里还有一个七岁大的儿子,八年前他的女儿和妻子就死在他面前,此刻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等安置好妻儿之后,他会去完成什长兄弟的使命,就算是给什长兄弟偿命了。
他这一生没有远大的理想,也没有过人的能力,全靠自己的双手和肩膀过日子,从不欠别人的人情,活得硬气,活得有骨气。人活一口气,他就是靠骨气活着,否则他早就死了。此刻自家兄弟为他搭上了性命,他知道他想将荆州军偷袭的消息传送出去,可惜他没有走完,那么接下来的路就由他刘老汉接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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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铁骑入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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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轰隆隆的马踏声渐渐远去,城外再度安静下来,敞开的城门内外除了逐渐冷却的尸体之外,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身影。
与之相对的是,城中厮杀声正在加剧。
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轰隆震天的战鼓声、呯砰作响的兵器碰击声和那撕扯人心的凄厉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城中百姓脆弱而敏感的心灵。他们祈祷战事早点结束,祈祷突如其来的敌军不要乱杀无辜,祈祷自己的妻儿家小不被殃及,甚至祈祷于禁将军和他帐下的数千将士能够逃出生天,不要落入歹人之手。
长达七年的太平日子让城中百姓已经渐渐忘却了战争的残酷,早已习惯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平静生活,很享受这种没有战争和厮杀的祥和时光,对守城的西凉军和守城将军于禁有着极高的认可度,拥护他们、爱戴他们,因为他们秉公执法,从不扰民,维护着城池内外的安宁,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平安。
然而伴随突如其来的黑甲骑兵冲进城中,这种平静安宁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太平日子随之渐行渐远,促使百姓们再次想起八年前暗无天日的劫难,重温那段充满血和泪的辛酸往事。是以百姓们痛恨这些无故入侵者,痛恨他们摧毁了自己安静的生活,将杀戮和血腥再次带进城中,从而给整个邓县城蒙上一层驱之不散的杀戮阴霾,将全城百姓再次带入战争之中。
可惜的是。平民百姓无声的祈祷和痛恨的诅咒是苍白而无力的,既改变不了已经到来的厮杀。又阻止不了愈演愈烈的战火烽烟,更抵挡不了铁骑洪流的冲击和碾压。战争已经拉开序幕。不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就不会退却,不到最后关头就不会结束。
整整一刻钟,城门口都没有动静,刘老汉抱着狗儿躲在城门背后的拐角上,一动不敢动,即便城门口寂静无声,他还是没有出来。他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受害者,也是从火海里逃生的幸存者,对摆在眼前的突发战事有着自己的理解和判断。
如果什长兄弟临死前没有告诉他这些偷袭城门的骑兵是荆州军。或许他还无法判断这股敌军到底有多少人,但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荆州军,就能想到荆州军绝对不止两三万骑兵,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的军队。所以他在等待,等待潜伏在树林里的荆州军全部进城,甚至他都能猜测到,此刻城外还潜伏着一支兵马,专门等候仓皇出城的百姓和守城军士。
至于荆州军会如何对待这些逃窜出城的人,刘老汉不敢往好处想。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因此他不敢擅动,继续藏在这里,直到下一波荆州军进城之后他才会带着狗儿出城。
就在什长兄弟丧命的那一刻,刘老汉便打定主意。如果自己和狗儿此次能够侥幸活命的话,他就把妻儿和老父亲送到山林里躲起来。自打八年前被诸侯乱兵一把烧了房屋之后,他就开始准备。在距离自己家十几里的山坳里搭建了三间小茅屋,还挖了地窖。储备了足够一家四口食用半年的粮食。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是有所准备。因为他是常年在山林里谋生的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却亲眼见过狡兔三窟。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刘老汉早年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又听什长兄弟说起过,战争还没有结束,终有一日陛下会灭掉荆州刘表,一统天下。为此,他很担心自己家再次遭难,于是这么多年里他省吃俭用,终于在山上又建了一个家,如此以来即使将来战争爆发,自己一家人也能躲进山里,不至于再次家破人亡。这件事他没有对妻子说,却私下告诉了老父亲,因为他不想妻子担心,又害怕自己有一天遭遇不测,所以把秘密告诉老父亲无疑是最保险的。
本来只想着以防万一,不承想,此番却是派上用场了。
“嗒嗒”的马蹄声打断了刘老汉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之中,再次置身于危险境地。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城外果然还有荆州军,此刻他们正朝城门走来。
距离刘老汉父子藏身之处十余步的地方,此刻正有四名荆州将领和一名身着锦袍的文士勒马伫立在城门口,他们和刘老汉父子之间只隔着一道门板。
这四名荆州将领都是虎背熊腰之人,身躯魁梧如山,裸露出来的一条胳膊都比刘老汉的大腿还粗,俨然是身负千钧之力的虎狼之将。相比之下,那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青年文士就显得单薄了许多,他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眉毛不浓,眼睛不大不小,高鼻梁,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脸颊很长,就是所谓的大长脸。脸颊虽长,但他的下颌却不尖,显得比较宽厚,不属于那种尖酸刻薄的类型,眉清目秀,给人一种很和善的感觉,似乎比较好相处。
从门缝里偷窥别人的刘老汉,一双眸子骤然一缩,忍不住浑身惊颤,因为他的目光与城门口的长脸文士不期而遇。目光相遇的一瞬间,长脸文士咧嘴一笑,露出闪光发亮的牙齿,这是一个温和的笑容,可是落在刘老汉眼里就如同恶魔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浑身汗毛直立,脊梁骨凉飕飕的,从头凉到脚,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了四名将领的注意,只见其中一名将领当即从背上取出弓箭,搭弓上弦一气呵成。随着他虬龙一般的右臂缓缓向后伸展,弓弦“咯咯”作响,一张四石强弓被他拉成了半圆状。只要他手指稍稍松动,弓弦上的利箭就能从拳头大的门缝里穿过去,瞬间夺走刘老汉或狗儿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箭双雕,父子俩双双丧命。毕竟,双方相距很近,弓箭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穿透力很强,一箭双雕绝对不在话下。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长脸文士伸手摁下武将的弓箭,搭弓上弦的武将显得有些不乐意,怎奈长脸文士别看长相斯文,但他手臂上的力气不小,硬生生压下武将手里的弓箭。
“文长不必动气,他们不过平民百姓而已,不可杀戮过甚。”注意到武将脸上露出几分怒气,长脸文士面带微笑的加以安抚,待见他仍旧满脸不忿,长脸文士接着说道:“说起来,这南阳郡本就是我南汉国土,他们也是我大汉子民。我等此次出兵南阳其实就是为了夺回自己的东西,将强行占据南阳的西凉军赶出去,如果有可能的话,捎带攻取一些西晋的郡县亦无不可。因此,随后还有很多机会,届时文长可以大显身手,扬名立万,不必急于一时。”
长脸文士话音方落,站在他身边的一名颇具威严的将领,接声道:“元直先生所言极是。文长不可造次,乱杀无辜乃领兵征战之大忌,岂是我等统兵将领之所为?罢手吧。”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比文士严厉得多,俨然就是命令“文长“收手,不容置疑。与此同时,不难看出他对长脸文士颇为友善,或者说尊敬,礼让有加。
果然,眼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出面制止,文长不敢抗命,瓮声应道:“末将遵命。”当即收起弓箭,随手从亲兵手里接过自己的战刀,当他看到刀背上还残留着一抹黄色的水痕时,不禁目光一缩,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门缝后面的小脑袋,眸子中透着凛冽的杀气。
这个小脑袋就是躲在刘老汉的狗儿。如果他此时有勇气抬头透过门缝看过来的话,一定会认出“文长”手里的战刀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闪闪发亮的发光物。不言而喻,那刀背上的水痕就是狗儿的杰作,一泡童子尿浇上去,自然会留下一坨黄色的印迹。这也难怪“文长”对他们父子俩心生杀意,堂堂北伐副先锋的战刀尚未开荤,却被七岁大的孩童浇了一泡尿。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他魏延颜面扫地,被人嘲笑一辈子?
魏延,字文长,荆州义阳人,原长沙太守韩玄帐下裨将,三年前被军师庞统看重,曾参与胁迫江东一役,后升任中郎将。此番庞统挂帅北伐,魏延再次被委以重任,担任文聘的副将,前军副先锋。
显而易见,勒马站在长脸文士身边的威武将领就是魏延的顶头上司,荆州大将文聘。文聘,字仲业,荆州宛城人,多年来一直替刘表镇守荆北,抵御西凉军南下,居功甚伟,乃刘表麾下亲信将领。在刘表登基称帝之后,文聘被敕封为后将军,位比三公,由此不难看出刘表对他何等器重。
此次庞统领兵北伐,文聘担任先锋大将,之前攻入城中的黑甲骑兵就是他帐下另一位副先锋刘磐率领的精锐战骑。与此同时,他率领的先锋前军共有五万大军,除了两万五千战骑之外,余下两万人马则分布在其它三面城门之外,已然对邓县形成合围之势,封锁所有北上的道路,严防消息泄露。
值得提的是,文聘口中的“元直先生”就是前军参军徐庶,他是庞统举荐的谋士,此番是第一次随军出征。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此刻站在城门口的另外两名将领都来自江东,并且是江东军中早已成名的悍将,九江周泰周幼平和蒋钦蒋公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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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铁骑入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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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出面说情,刘老汉父子俩才得以保全性命。
在魏延那双欲要择人而噬的冷厉目光注视下,刘老汉带着儿子战战兢兢地离开城门,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背后有人放箭。
直到远离城门靠近山林之际,他抱起儿子撒腿就跑,眨眼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送这对父子离去,徐庶环顾四周,不无忧虑的幽幽说道:“在明知城门不保的情况下,整整五百余名守城将士居然没有一个人弃城而逃,所有将士都是迎面中箭而死,西凉军之强悍由此可见一斑。如果接下来的战事都是这样,那么我等此次北伐前景堪忧啊!”
文聘闻声愕然,当即扭头四处张望,恍然发现一切正如徐庶所说,城门口的十余具尸体全是正面中箭,城楼上的守军同样是被利箭射杀,中箭的位置都在胸前。作为常年与西凉军对峙的戍边将领,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形意味着什么,只是让他感到惭愧的是,和西凉军对峙相持多年,他居然对此视而不见、毫无察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念至此,文聘不得不承认,徐庶其人观察入微,心思缜密,见识不凡,确有大才,军师庞统所言不虚。
“先生勿忧。末将与西凉军交战多年,确如先生所说,西凉军勇猛凶悍,作战顽强,然其并非不可战胜,只要谋划得当,照样杀得他屁滚尿流。何况。此次出兵南阳还有先生这等当世贤才相助,我等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速战速决。严密封锁消息,半月之内即可收复南阳郡!”说这番话时。文聘显得很有信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令魏延、周泰和蒋钦三人深受鼓舞,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斗志高昂。
只是他们三人对文聘盛赞徐庶的言辞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文聘言过其实了,对徐庶的才能究竟如何仍然抱以怀疑态度。即使眼下徐庶献策轻而易举的夺取了邓县,他们仍是半信半疑,并不完全认可徐庶的才能。
魏延三人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徐庶一看便知,可他却佯作不知,更不会多做解释。事实胜于雄辩,与其多费唇舌说服他们,不如把心思用在谋划战局之上,等到真正拿下南阳郡之时,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徐庶轻笑道:“收复南阳军还言之尚早,眼前这座城池就是个难啃的硬骨头。邓县守将于禁乃成名已久的宿将。擅长守城,眼下我等出其不意偷袭东门,打得他措手不及,但是想要彻底攻占此城。还须诸位将军奋勇冲杀方能成事。”
文聘应声点头:“先生所言不虚。除去东门之外,城中尚有四千余守军,而且于禁帐下还有两名勇猛过人的悍将。此前多次交锋当中我帐下十余名将领全都被此二人斩杀于阵前。是以城守府确实是个硬骨头,我等想要速战速决。就必须将此二人予以斩杀,否则早晚会被他们突围出去。”
魏延闻声色变。诧异道:“将军为何不早说,害得我等在这里耽误工夫?”话音未落,他已策马挥鞭,打马冲进城中。
文聘知道魏延就是这么个脾气,心高气傲,一旦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于是他当即对徐庶解释道:“先生勿怪,文长脾气急躁,但他确是勇武过人,实乃我军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说话间,文聘不由看了看周泰和蒋钦二人,却见他们俩并不着急,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显然,江东将领眼下还有所顾虑,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周泰和蒋钦二人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徐庶的安全,所以他们俩只听命于徐庶,文聘都无权调动他们。
徐庶毫不介意的淡淡一笑:“既如此,事不宜迟,我等同去城守府,见识一下于禁和那两名战将的风采。”说完话后,徐庶打马就走,周泰和蒋钦二人带领一千亲兵随后跟上。文聘见状也不多言,当即大手一挥,带着帐下五千兵马直奔北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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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邓县相距五百里开外的河南郡,开封城下此时同样上演着一场异常激烈的大战。
南阳邓县与开封相距甚远,但是两地的战事几乎是同时展开,都是在黎明之时拉开战幕,辰时左右全面展开厮杀。
时间回溯半个时辰。那时的开封县城同样沉浸在宁静之中,城里城外的百姓都还在睡梦里,根本没有人能够想到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与南阳郡的防御态势不同,河南郡与兖州边境上防范甚严,虽然还称不上是屯集重兵,却也不像邓县那样完全依托城池防御,在城池之外近乎不设防。
相对于邓县于禁只有五千郡府兵守城的局面而言,开封县城内外却屯驻着三万铁骑和五千郡府兵,防范之严密与邓县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没有可比性。从兵力部署上不难看出,西晋李利始终把北魏曹操视作生平之劲敌,遂在边境上驻扎重兵,根本不给魏国留下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
与之相比,李利对南汉方面无疑是有些轻敌,除了在宛城屯集重兵之外,边境上的兵力明显不足,疏于防范,由此才让荆州军有机可乘,一举偷袭得手。
或许,西晋国内上至皇帝李利下至普通军士,都不认为南汉刘表敢于率先出兵,胆敢与西晋大军正面交锋。是以西晋大军的兵力部署一贯是北强南弱,在防御北魏方面十分谨慎,却在防御南汉方面过于松懈,这种布局本身就存在漏洞,轻敌之心昭然若揭。而轻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大忌,轻敌必败早已成为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千百年来的无数次战争无不印证着这条铁律的真实性。
天蒙蒙亮。位于开封城东的将军府已经点亮了风灯,府门大开,百余名甲士伫立在府门前,晨雾裹挟着丝丝凉意落在他们的甲胄上清凉如水,湿冷而清新的空气涌入鼻孔,沁人心脾。
正堂上,身着银色战甲的赵云端坐于堂上翻看书简,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壶刚刚煮好的清茶,清香扑鼻的香气在大堂里弥漫,置身其中,令人心旷神怡。亲兵队长夏侯兰轻步上前倒上两杯茶,一杯放在赵云的右手边,一杯自己饮用。他端着茶杯顾自走到堂下落座,嗅着茶香闭目养神,待手里的茶杯稍稍冷却后,再慢慢喝茶,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响。
晨读是赵云领兵征战多年养成的固有习惯。他的作息时间很规律,除了某些特殊情况,如大战之中或领兵出征途中,除此之外他一贯是亥时初刻入睡、卯时初刻即起(晚上九点至清晨五点),雷打不动,一年四季都是如此,至今已有十多年了。
亲兵队长夏侯兰是他的同乡,也是自小玩到大的总角之交。从赵云护送妹妹出嫁时开始(司隶大战),夏侯兰就跟在他身边,其间夏侯兰也曾担任万夫长,独领一支兵马,却战绩平平,无甚建树。遂在讨袁之战中重新回到他身边,担任亲兵队长,随后跟随赵云入川西征南蛮,而今夏侯兰官拜讨逆将军、关内侯,虽然爵位不高,却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得偿所愿。
由于长期跟在赵云身边,夏侯兰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美中不足的是他喜欢喝早茶,清晨起来就煮上一壶茶,直到喝完一壶茶,才去吃早饭。赵云没有这个习惯,但他很喜欢闻茶香味,因为茶香可以提神,能他思路更清晰,增强记忆力,这对他常年不辍的研读兵书很有裨益。是以他并不反对夏侯兰晨起喝茶,但他自己却从来不喝,一贯是饭后喝茶,空腹喝茶对身体不好。在这一点上,赵云很自律,也屡屡提醒夏侯兰,可惜没有效果,时间长了,他也就不再提醒,毕竟谁都有爱好,晨起喝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用不着小题大做,喋喋不休。
今天清晨似乎与以往不同,夏侯兰并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直到他喝完一杯茶后,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东张西望半晌,他才留意到问题出自赵云身上,当即开口问道:“以往将军晨起读书都是着便衣,为何今日全身披挂,难道有战事?”他和赵云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他刚才根本没注意赵云清早起来便身着战甲,穿着战甲读书,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是以他才会感觉别扭,后知后觉的发现赵云今天与以往不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赵云闻声后轻轻放下兵书,起身端着茶杯走到堂下,与夏侯兰并肩而坐。轻呷一口茶,赵云答非所问的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呃,什么日子?”夏侯兰愕然应声,既而眼珠一转,不确定的道:“陛下登基至今已整整半年?”
赵云轻轻摇头:“不,还差七天才满半年,但这并不重要。你平时不加留意,否则你一定会想到,今天是我晋国科举大考的日子。一个月前,陛下来信说,此次科举取士非同一般,今日长安城内是科举考试,长安城外同样面临着一次严峻的考验。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思考陛下所说的考验到底是什么,直到前天送走最后一批士子,我终于想明白了。陛下在信中所说的严峻考验就是提醒我等,南汉和北魏两国很有可能同时发起进攻,而时间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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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铁骑入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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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夏侯兰失声惊呼道。
赵云应声点头,十分笃定的道:“就是今天。这南北两大诸侯国突然出兵攻打我西晋,就是想借助今天科举取士之际向世人证明,我西晋虽然占据着半壁江山,一家独大,但他们两国同样拥有不亚于我西晋的实力。如果他们能够偷袭得手,此次科举取士必将是虎头蛇尾的局面,草草收场,如此一来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这是赵云对目前局势的理解,虽然并不准确,却也相差不远。如果用一句当下流行语来形容此次南汉和北魏的行动,那就是刷存在感。
事实上,自西晋立国以来,尽管兵马未动,但是西晋国势之强盛已然超过了南汉和北魏两国,俨然叱咤风云,独领。与之相比,南汉国和魏国就显得黯然失色,无论是地盘人口还是经济国力,乃至军事实力,方方面面都比不上西晋。
更有甚者,西晋推行科举取士之法深得人心,一举赢得了天下大多数百姓的衷心拥戴,吸引了众多士子、武士和诸子百家的学子纷纷涌入长安,使得西晋国内人满为患,人才济济。尽管南汉君臣对此嗤之以鼻,魏国百官对此不屑一顾,不约而同地声称西晋李利此举乃哗众取宠之小道,难登大雅之堂,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恶意诋毁而已。事实胜于雄辩,数以万计的文人武士想法设法前往长安应试,这就是明证。绝不是几句诽谤就能抹杀掉的。
所以,西晋再次走在两大诸侯国前面。引领舆论导向,牢牢掌控着天下走势。或许。“舆论导向”这个字眼儿对于南汉刘表和北魏曹操而言还很陌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舆论导向的巨大作用。因为他们已经亲眼见证了科举取士的诱惑和魔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治下的文人武士“偷渡”到西晋境内,千里迢迢前去参加科举考试。
这就够了。足够刘表和曹操二人清醒认识到西晋李利的巨大威胁,一种全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压迫感笼罩着他们,让他们切身体会到时不我待,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全力阻击西晋的强劲发展势头。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就越不利;与之相对应的是,时间越长,对西晋李利便愈发有利,西晋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战胜。
面对这样的局势和压力,南汉、北魏两国联手进攻西晋的可能性就会无限增大,但凡了解天下局势或有点见识的人就不能想象,长安科举取士之时就是其他两大诸侯国偷袭西晋的最好时机。原因有三。
其一,这是千百年以来第一次向天下各州郡公开选拔文人、武士和诸子百家。涉及地域之广、参试人数之多、影响范围之大,都是历朝历代之最,绝无仅有的第一回,堪称首开先河。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其二,如此大范围的吸纳文人武士和三教九流之人,数以万计的年轻人涌入长安城中。必将促使西晋国内人流量暴增,从而加大沿途关隘的防守压力。还需要调集重兵维护长安的治安和稳定,以及保护众多应试之人的安全。无形中牵制了西晋很大一部分兵力,使其无暇他顾,分身乏术。
其三,科举取士不仅牵制了西晋很大一部分兵马,还将李利及其麾下亲信重臣和谋士羁绊其中,促使他们将很大一部分精力都用在应对科举之上,根本顾不上各州郡的防御态势和兵马调动。与此同时,即使李利得知司隶各郡县遭遇偷袭,为了顾全大局、安抚人心,避免引发骚乱或混乱,就迫使李利无法第一时间调集大军驰援司隶,势必等到科举取士尘埃落定之后才能有所行动。
这里面就存在着时间差,科举考试需要时间,李利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恰恰是南汉和北魏两国联手进攻西晋的绝好机会,率先发起进攻,抢在李利调兵遣将之前打通兖州与南阳之间的合作通道,将一南一北两大诸侯国连接起来,把西晋辖下的司隶与豫州、徐州分割开来,一分为二,从而大大削弱西晋的国力和军事实力。
倘能如此,南汉和北魏两国就能打一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实现华丽转身,彻底扭转目前所面临的不利局面,化被动为主动,成为综合国力和军事实力都不弱于西晋的诸侯国。到那时,南汉和北魏两国不需要再联手,自身实力就能与西晋比肩,三个诸侯国之间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实至名归的三足鼎立。
这种局面,赵云此时还预料不到,而夏侯兰更不可能有这份远见卓识。不仅如此,单单是眼前的局势就够他们俩琢磨的。但是他们现在能够肯定一点,这就是长安科举是南汉和北魏两国的一个机会,一个转守为攻、彻底扭转局势和天下格局的机会,他们两国一定不会放过。而赵云和夏侯兰眼下所要面对的就是北魏曹操的进攻手段,至于南阳郡的战事他们却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将军所言有理。”赵云的一番言辞说服了夏侯兰,他也觉得北魏曹操很有可能主动出击,毕竟眼下确实是个机会。
为了确保第一届长安科举顺利进行,最近一个月多里,司隶境内已经有数万郡府兵奉命前往长安维持治安,据说并州、朔州等地的郡府兵同样被抽调到三辅境内驻守。截止目前,仅夏侯兰所知,就有十几万郡府兵被调入长安三辅等地驻守协防,再加上拱卫京畿的二十万大军,当下长安周围就有不下于三十万大军。
不仅如此,夏侯兰还知道,后将军诸葛亮兼领司隶都督,可他最近一个多月根本不在司隶,一直逗留在京城长安,据说还是此次科举的五位主考官之一。显而易见,科举结束之前诸葛亮都不可能返回司隶,自然也无法指挥各营兵马作战,一旦遇到突发战事,只能依靠各营主将统领领兵作战,自行决定如何御敌。
这种情况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倘若魏国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还好说,凭借各营兵马的强悍战力,完全有能力御敌于国门之外;然而一旦魏国调集重兵大举入侵,驻扎在司隶境内的各营人马单凭一己之力恐怕很难阻挡北魏大军,届时就会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彼此间互不统属,无法形成合力,北魏大军极有可能抓住机会,各个击破。如果局势恶化到这种地步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昔日冀州惨败的一幕就有可能再度重演。这是夏侯兰决计不想看到的局面,想都不敢想。
“将军认为魏军会选择哪里作为突破口?河内郡还是我河南郡?”暗自思量半晌,夏侯兰终于开窍了,一语击中要害。
赵云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按理说魏国的都城在冀州,如果魏国率先发起进攻的话,首选目标就是偷袭河内大营。但是赵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常年领兵征战的直觉告诉他,如果魏国当真出兵偷袭的话,极有可能是他赵云驻守的开封城,而不是河内大营。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如果我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南汉和北魏果真联手发起进攻的话,那么魏军就不会进攻河内郡,也不会从冀州出兵,而是出动兖州军,直接攻打开封城,也就是偷袭我无双铁骑的驻地。”
说到这里,赵云突然停顿下来,耳边似乎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可是当他静心倾听时却又一无所获。随即,他接着说道:“与我河南郡相比,河内大营现有滕霄将军率领的十万并州军和许褚帐下三万青龙营铁骑,后方还有安邑大营的五万郡府兵供应后勤辎重,又有上党郭淮将军率领三万郡府兵策应,林林总总二十余万大军。魏军若想偷袭河内大营,至少需要集结整个魏国半数以上的兵马,才有确保偷袭得手,否则他根本无法撼动河内大营。
可是如果魏国大举调兵遣将,我等岂能毫无察觉?迄今为止,我军细作和斥候还没有传回魏军大规模调动的消息,这就说明魏军没有调兵遣将的迹象;不然的话,决计逃不过我军细作的耳目。如此以来,在魏军没有大规模调兵的情况下,如果他还想偷袭我军,就必然会选择从陈留出兵,直接攻打开封城!”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赵云的脸上流露出自信的笑容,思路越来越清晰,越说越透彻。他把自己的思绪全都说出来,一边阐述自己的见解一边思绪急转,快速分析问题,从而得出自己认为最准确的判断。这就是谈话的价值体现,不是为了交谈而说话,交谈的实际意义在于思考,把脑海里纷繁复杂的思绪表达出来,去芜存菁,从而抓住问题的核心,得出最合理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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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驱虎吞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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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兰闻言大急:“这么说,此刻魏军就在城外?”
赵云颔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也许,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将军方才说,陛下的书信里提到过此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可曾明示我等该当如何应对突发战事?”夏侯兰神色急切的追问道。
“嗯?”赵云闻声惊诧,没有料到夏侯兰的思路跨度居然这么大,前一句还在讨论魏军的行踪,后一句竟然联想到陛下的亲笔书信之上。思维如此活跃让赵云大感惊奇,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稍作迟疑,赵云毫不隐瞒的坦言道:“陛下确有明示,能战则战,若事不可为,可退守洛阳,等到援军到来。这是陛下的原话,也是赐予我等的军令。”
夏侯兰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陛下素来宽宏大量,爱兵如子,从不为难我等,宁可丢失城池也不会命令我等死战。然则我等身为领兵将军,本就肩负着守土之责,不得万不得已,岂可轻言弃城?是以我等理应坚守城池,誓与魏军一决高下,不到最后一刻不可撤兵!”
赵云欣然笑道:“好,不愧是我赵子龙的兄弟!此番你我兄弟二人就在城中等着,只要魏军敢来,我兄弟二人并肩作战,定要杀他个七进七出。我倒要看看,时隔五年之后魏军究竟有何本事,胆敢挑衅我无双铁骑!”
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嗵嗵”的脚步声响,随即一名左臂上插着箭矢、鲜血染红了半边铠甲的守城军士疾步跑进大堂。刚一迈进门槛便急声大呼:“禀将军,魏军偷袭东门。城门告急,请将军派兵增援!”他不是守城小卒,而是驻守东门的小校屯长,专门负责看守城门。
“果然是冲着我开封城来了!”看到鲜血染红了战甲的东门屯长,赵云并不感到意外,更不会吃惊,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浑身热血沸腾,战意盎然。
大步走到屯长身前。赵云伸手扶起屯长,一边观察他的伤势,一边平心静气的问道:“已是辰时了,你可曾开启城门?”
屯长愕然抬头,诧异道:“将军昨夜召集众将议事,严令辰时不得开启城门,推迟半个时辰。末将随后就得到命令,是以不敢抗命,此刻城门尚未开启。”他误以为自己得到的命令不确。唯恐赵云因此降罪于他,于是将自己得到命令的经过陈述一遍,借此替自己开脱。
“呵呵呵!如此甚好!”赵云闻声大笑,轻轻拍着屯长的肩膀。笑道:“没有开城就好,你得到的命令没有错,推迟半个时辰开城门就是本将军的军令。不然的话。魏军此刻只怕已经杀进来了。”说话间,赵云话音一顿。右手突然用力,快如闪电般拔出屯长左臂上的箭矢。痛得屯长失声痛叫,眼泪都出来了。
“好了,你回营让军医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歇息一天,不用参战。去吧。”赵云一边端详着血淋淋的箭簇,一边摆手示意屯长下去休息。
“谢、、、将军。”屯长痛得额头上直冒冷汗,脸颊都扭曲变形了,遂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捂着左臂转身离开大堂。
“将军这是为何?”屯长前脚刚走,夏侯兰便凑上来,疑惑不解的问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赵云知道他想问自己为何故意难为屯长,如此硬生生拔出箭簇,其疼痛程度绝不是普通将领能够受得了的。通常拔除箭矢都是先折断箭杆,再拔出箭簇,这样疼痛会轻些,不会扩大伤口;可是像赵云这样连着箭杆一起拔,很容易扩大伤口,疼痛也会更加剧烈。这可不是赵云的为人,他历来体恤将士,夏侯兰之前从未见过他对帐下将士如此粗暴,因此颇为费解。
赵云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把手里的箭矢交给夏侯兰,沉声道:“就凭这支箭便不难看出魏帝曹操此次对河南郡是志在必得,其麾下大军亦是有备而来,图谋不小啊!”
握住利箭的一瞬间,夏侯兰就明白了,原来这支被鲜血染红了的箭矢居然是一支铁箭,难怪赵云方才直接将其拔出。身中铁箭之后大多都是直接拔除,如果射中要害还需顺着箭杆劐开伤口,一点点取出来,如此以来就会大量出血,伤口太大不容易愈合,并且容易感染,最终能活下来的机率很小。
看着手中的箭矢,夏侯兰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寒意,低声感叹道:“魏军竟然配备了这种纯铁锻造的杀人利器,可见魏军此次确实是下了血本,来者不善哪!我们该怎么办?”
赵云神色平静的轻轻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魏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难道我等还能避而不战?既然躲不过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他敢打过来,我们再将他打回去便是。”
夏侯兰闻声点头,举着铁箭放在赵云面前,担忧道:“这种箭矢杀伤力极大,如果魏军全都使用这种铁箭的话,我军将士的伤亡会很大;而且,只要被铁箭射中,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都难以活命。”
“嗯,这种铁箭确实是一大杀器。”赵云深以为然的颔首道:“不过我敢肯定魏军之中这种箭矢并不多,即便他魏国铁器众多,却还不至于奢侈到全部锻造铁箭的地步。这样吧,既然魏军欲致我等于死地,那我们也无须仁慈,把府库里储存的黑疙瘩全都拿出来,必要时用它招待魏军。无论如何,我等务必守住开封城半个月,第一天交战不明敌情,因此今日便坚守城池,只守不攻!”
说完话后,赵云再不迟疑,快步走到上阶取下龙胆枪,随即披上战袍,大步流星的走出正堂,翻身上马赶往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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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然大亮,火红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驱散晨雾、笼罩全城,空气残留的一丝凉意迅速被灼热的阳光所取代,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开封东城门外。乱箭穿空,滚石翻飞,冬瓜一般大的火球咆哮长空,笨重的冲城车正在“嘭嘭”的撞击城门,数以万计的魏国将士嗷嗷叫的冲杀过来。一架架云梯搭在城门两侧的女墙上,数以千计的勇士身手矫健的攀上云梯,争先恐后的向上爬,企图拔得头筹,第一个登上城头。
攻城之战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说是潜规则亦不为过。但凡第一个登上城头之人,不管战后能否活下来,都会得到重赏;幸存者官升三级,丧命者其家眷将得到妥善照顾,抚恤极其丰厚。这是三大诸侯国通用的潜规则,每逢战事均是如此,尤其在攻城拔寨之中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奖赏愈发丰厚。这便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由来。
开封城位于黄河南岸,水源丰富,城池虽然不大,却有一条完整的护城河,堪称上天赐予开封城的天然屏障。然而攻城战从开始到现在,前后不到一刻钟,但城外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使得魏国大军得以冲过护城河,直接攻击城门。
当赵云率军赶到东门城楼时,攻城战已全面展开,站在城楼上举目四顾。但见并不宽阔的原野上遍布旌旗,黑压压一片全是曹军将士,目测之下曹军此次至少出动了十万大军。护城河东岸,数百架霹雳车一字排开,将一块块滚石和火球送上天空,如巨兽怒吼一般咆哮而来,砸得城墙砰砰巨响,数以百计的守城将士闪躲不及被滚石或火球击中,惨叫着跌下城头或被砸得头颅崩裂,脑浆四溅。
但是霹雳车的巨大杀伤力仅限于第一轮远程打击,因为守城将士并不知道曹军的霹雳车有多厉害,能不能从护城河东岸打到城楼上。正是这份不确定和侥幸心理,让守城将士付出了血的代价,被曹军打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经过第一轮重大伤亡之后,守军将士便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盾牌兵出现在城头上,举盾抵御破空袭来的滚石,甚至直接用盾牌迎击瓦罐火球。
如此以来,曹军的霹雳车对守军的威胁就能降到最低,再也发挥不出强大的杀伤力。在积极防御的同时,守军将士的反击无疑要比进攻中的曹军效率更高,从城头推下去的每一块石头至少可以砸中一个敌兵,每一根滚木都能砸倒一片攻城军士。除此之外,守军将士居高临下,乱箭齐发,弓箭的射程比曹军远得多,杀伤力也在曹军之上。是以尽管东门城楼上此刻只有两千守军,赵云带来的三千铁骑尚未参战,却硬生生抵挡住了三万曹军的猛烈攻城。
截至目前为止,城门还没有陷落,而随着赵云带来的援军参与守城,危如累卵的东城门算是守住了,彻底解除了危机。
俯视城下的魏国大军,赵云的目光迅速锁定两里开外的那杆中军帅旗上,那是魏国上将军曹仁的帅旗。顿时,赵云脸色一变,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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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驱虎吞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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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楼上俯视城下的魏国大军,赵云的目光迅速锁定两里开外的那杆中军帅旗上,那是魏国上将军曹仁的帅旗。
霎时,赵云脸色突变,眉头紧蹙在一起,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魏将曹仁跟随曹操征战十余年,身经百战,早已是闻名遐迩的曹军上将,自曹操登基称帝之后曹仁出任魏国大将军,统帅三军。
此刻曹仁既然亲自率军攻城,想都不用想,赵云就能猜到眼前的十万曹军绝对不是曹仁帐下的全部兵力,他一定还留有后手。
“将军说得一点没错,此次曹军果真是有备而来!”跟着赵云登上城楼的夏侯兰,抬眼看到城下黑压压的魏国大军时,忍不住感叹道。
赵云闻声后轻轻点头,却不言语。之前他虽然已经猜到曹魏大军此番必定是来者不善,图谋甚大,却没有料到曹操居然派遣曹仁率领十几万大军前来偷袭攻城。这已经不能算作偷袭了,而是真正的大举进攻,大张旗鼓的出兵讨伐西晋。
就在赵云暗自思考之际,只听身后的夏侯兰轻声说道:“为了开封区区一座小城,曹军就出动了十万大军,如此劳师动众而来,其目的决计不是攻占开封县城,必定还有更大的谋划,更深的战略目的。要知道,我西晋拥有雄兵百万,开封城更是抵御兖州大军的边境重镇,也不过是屯兵三万余众,驻守四面城门的只有五千守军。余下三万余铁骑只能用于野战,却不善守城。
相比之下。此刻正面攻城的曹军就有三万余步军,东岸旷野上还驻扎在五万铁骑。整整八万余步骑攻打一座县城,曹军还真是看得起咱们。不仅如此,从曹军排兵布阵的阵势上看,不难看出这八万余步骑只是他们的前军和中军,后面一定还有数万兵马负责殿后,为大军提供粮草辎重。
如此一来,曹军此次至少出动了十几万大军,这么多兵马攻打一座县城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杀鸡焉用宰牛刀,十几万曹军完全可以全面攻打整个司隶。和我军展开正面决战。”夏侯兰读书很少,也不懂什么兵法,多年征战以来他所依仗的就是自身精湛的武艺;是以他的话语很粗俗,脱口说出“杀鸡焉用宰牛刀”,自己贬低自己,但是话糙理不糙,反倒是恰如其分的描述出当前形势。
他的这番话与赵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正如夏侯兰所说,开封城内拢共三万余兵马,除了五千郡府兵担负着守城重任之外。赵云帐下三万三千名无双铁骑的主要责任就是提防曹军突袭河南郡。正因如此,赵云事先就料到曹军有可能偷袭河南郡,于是他提前做好准备,三天前就下令无双铁骑营准备半个月的干粮。随时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还命令守城将士备足守城军械,擂石滚木堆积如山,所有弓箭手配发五十支箭矢。并将城中的剩余粮草全部转移至洛阳。
尽管战前准备的很充分,几乎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但是赵云万万没有料到,距离开封城百里之外的兖州大军竟然倾巢而出。十几万大军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碾压过来。就在刚才,赵云有信心固守开封城半个月以上,可现在他亲眼就看到曹军铺天盖地的强大阵势之后,信心不由得开始动摇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守住半个月,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将曹军挡在城下十天,或是五天,亦或是三天。
这不是害怕,更不是胆怯。他赵云生来就不知道害怕是何物,从不畏惧任何对手或敌人,无论敌人多么强大,他都敢与之决一死战,绝不退缩。可眼下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数千守城将士,身后还有三万铁骑和五万余百姓,他自己可以不惧生死,却不能把全城将士和百姓全都带进火坑,玉石俱焚。
最重要的是,李利早有明令,一旦事不可为,立即放弃城池,退守洛阳。这是李利一贯提倡的失地存人的战略方针,能战则战,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就不要硬拼死战,能够全身而退固然最好,如若不能,也要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以空间换取时间,以利再战。
于是赵云作难了,这一战一退之间的尺度真是很难把握,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全军覆没。面对十几万曹军强攻城池,若想全身而退,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堵死东门,立刻组织百姓撤退,只要后退五十里就是中牟县,那是洛阳的东大门,屯有重兵,退入中牟县就意味着彻底安全了。可是遭遇强敌便不战而退,这不是赵云的作战风格,也不符合他的处事原则。领兵征战十余年间,哪一次作战他不是冲锋在前,哪一次不是杀得敌军屁滚尿流,何曾有过避而不战、灰溜溜撤退的先例?
沉思片刻后,赵云朗声下令道:“夏侯兰听令,立刻传令下去,命眭固将军率领本部一万铁骑组织城中百姓撤离出城,务必于今夜赶到中牟县;如有延误,严惩不贷!传令马铁率领五千战骑增援北门,你亲自率领五千骑兵增援南门,协助眭固转移百姓,待百姓们离开之后立刻增援马铁所部,务必守住北门。”
“诺,末将领命!”夏侯兰接声应道。随即转身就走,这时赵云却伸手拉住他,凑到他耳边低声叮嘱道:“黑疙瘩分你一半,把它带到北门交给马铁,切记白天不能使用,只有夜间使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今天白天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城门,如果我军伤亡太大的话,今夜我等便出城冲杀,把这些黑疙瘩全都扔进曹军大营,然后趁夜撤退。如果伤亡不大,我等就再坚守几日,尽量拖延曹军南下的时间,为陛下调遣兵马赢得时间。”
夏侯兰欣然点头,颇为不舍的道:“兄长多保重,切莫意气用事,一旦战局不利,切莫恋战。倘若兄长遭遇不测,愚弟绝不独活于世,誓死追随兄长。”说完话后,他抬腿便走。
赵云清楚地看到夏侯兰临走时声音已经哽噎,眼中带着泪花,目送他离去,赵云的眼角湿润了。只见他仰头看着天空,抬手遮住眼帘,似乎是阳光太过强烈刺了眼,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湿润,既而转过身来,神情冷峻地注视着城下前赴后继的曹军。
没有人知道他抬头看天是为了擦掉眼泪,更不会有人知道被李利誉为“一身是胆”的常山赵子龙也会流泪,尽管他的眼泪只为自己兄弟而流,只为二十多年的友情而流。流泪不是懦弱,不是胆怯,而是真情流露,因为他不是神,而是有血有肉的至情至性的人。
无论是能力还是官爵,夏侯兰都无法与赵云相提并论,差距悬殊,完全没有可比性。自古就有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之说,但是人与人之间并非只有名利,并不是只有地位和财富相等的人才能成为朋友,真正的友情源于不掺杂名利色彩的友谊,否则人生未免太过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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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开封城激战正酣之际,邓县的战事已经临近尾声。
在城门失守的情况下,邓县守将于禁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法挽回败局,何况他并不具备这份才能,于是失败已然无法避免,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就是率军突围。
在得知东门遇袭的那一刻,于禁企图集结兵马与杀进城中的荆州军展开巷战,即使败局已定,也要给荆州军迎头一棒,坚决予以打击。毕竟,西凉军没有挨打不还手的习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这支虎狼之师一贯的风格。
事实正是如此。当荆州军先锋大将刘磐率领两万五千铁骑冲到城守府所在的北城之时,铺天盖地的箭雨迎面扑来,其间还夹杂着强劲的破空声,那是弩箭穿空才有的尖啸声。仅是一轮乱箭齐发,刘磐帐下骑兵便付出了将近两千人的伤亡代价,而冲锋在前的刘磐则是首当其冲,其中有四支弩箭都是冲着他来的。
千钧一发之际,刘磐果断放弃了胯下座骑,不顾一切地纵身而起,破开右侧的民房格窗,从而堪堪躲过一劫,借助民房保全性命。第一波箭矢过后,紧接着就是第二波,然后是第三波,接连不断的乱箭齐发给荆州军造成了巨大伤亡,约有三千铁骑被箭雨吞没,受伤的骑兵更是不在少数。
三轮箭矢打击过后,至少五千荆州铁骑丧失了战斗力,真正是迎头一棒,打得荆州军头晕眼花,士气为之一挫。然而这种阻击终究无法持久,充其量就是昙花一现,随着后续战骑风驰电掣的冲杀过来,于禁率领的三千余郡府兵迎来了灭顶之灾。
区区三千步军根本无法阻挡上万铁骑的冲锋,只是一个冲锋就冲破了于禁好不容易架起的防线,将三千余守城将士冲击的七零八落,说是打得守军落花流水丝毫不为过。
眼见大势已去,于禁当机立断,立刻下令突围,不用说突围方向,因为向北突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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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驱虎吞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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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围之中,于禁帐下悍将铁轱担任开路先锋,一杆两丈长的长矛横扫千军,势不可挡。另一名战将桓义负责殿后,掩护于禁冲出北门。
在这一前一后两员悍将的奋勇冲杀之下,于禁带领一千余残兵得以顺利出城。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冲出重围之时,眼前突然杀出一支五千人的黑甲骑兵,领兵将领赫然是义阳魏延魏文长。
与此同时,刘磐、文聘和徐庶等人率领大军随后赶到,前后包夹,将于禁、铁轱和桓义等一千余将士围困在北门外。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霎时,于禁彻底绝望了,心中充满了无尽悔恨。痛恨自己太过轻敌,疏于防范,但凡有点防备,也不至于被荆州军轻而易举的突破东门。如果荆州军没有攻破城门,自己和帐下五千将士也不至于身陷绝境,全军覆没。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事到临头才幡然醒悟,显然为时已晚,一切都已无法改变。自责解决不了问题,悔恨已然无用,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投降或直面死亡。
与心如死灰的于禁截然不同的是,就在荆州军前后合围之际,铁轱和桓义二人毫不迟疑的联手发起攻击,错开正面冲杀过来的魏延大军,率领本部亲兵向向西突围。只要能冲出去,西边仍然是西晋疆域,再不济他们也能直接进入西边山林,西北面就是扼守长安的西南要塞——武关。
只可惜铁轱和桓义二人的勇武实在是太显眼了。他二人根本不知道。早在荆州军攻占东门之时,文聘、魏延、周泰和蒋钦四将就盯上了他们俩。而率军冲进城中的刘磐更是对他二人志在必得,扬言要用他们俩的项上人头为此次北伐祭旗助威。
正是抱着这个念头。刘磐贵为南汉国中领军,汉皇刘表的侄儿,却屈尊降贵担任副先锋一职,其目的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率领铁骑入城,斩杀铁轱和桓义二人。尤其是铁轱,他是李利麾下成名已久的悍将,当年灞河一役,三轱战吕布一战成名,十年前就已传遍天下。若能斩杀铁轱这样成名已久的悍将。必将一战成名,扬名天下。
因此,这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吸引着刘磐、魏延、周泰和蒋钦等人跃跃欲试,近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手刃铁轱,一举成名。
乱世之中,名气是个好东西,只要名气足够响亮,功名利禄唾手可得。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君不见“凤雏”庞统短短数年就能统帅三军,“卧龙”诸葛亮小小年纪就已位比三公,北海大儒孔融连一郡之地都治理不好却能位列三公,虎牢三英(刘备、关羽和张飞)必死之人却能起死回生。凭借的就是名气。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太多,不胜枚举。从古到今,名气这东西都受人追捧。但凡有了名气,身份、地位和财富便随之滚滚而来。所谓“名人、明星”亦由此而来。攀比是人类的通病。
想到不如做到,做事就得抢先。
“锵锵”的兵器碰击声中。但见魏延放着面前怔怔失神的于禁不抓,却舍近求远追杀铁轱和桓义二人,抢在刘磐、文聘等人之前与铁轱捉对厮杀。没错,正是捉对厮杀。
在他和铁轱对战之时,荆州军的其他将领都没有插手,就连刘磐、文聘、周泰和蒋钦四人也不例外。尽管他们也很想和铁轱一较高下,却强忍着没有出手,因为铁轱是西凉宿将,要想踩着他的尸体扬名立万就不能以多欺少,必须堂堂正正的打败他才有说服力,才能被世人认同,才能真正一战成名。
野心勃勃的魏延误以为铁轱虽然成名已久,却是徒有虚名,战力纵然强悍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是以他乍一出手就是大开大阖的进攻套路,咄咄逼人,迫使铁轱不得不采取守势,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然而魏延却不知道,铁轱最擅长的攻击手段本来就不是进攻,而是防守,但他却是防守中的毒蛇。
他可以一直处于防守状态,即便有转守为攻的机会他也不会反攻,这与他憨厚得有些木讷的性格有着直接关系。他习惯了被动挨打,轻易不还手,可是一旦被他抓住还手的机会,后果很严重。就像老实人轻易不会发火一样,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可怜又可气,然而老实人一旦发火,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很极端,动辄拼命,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同归于尽。后果真的很严重。
这次交锋不同于阵前搦战。这里没有厮杀多少个回合之说,也没有人来马往的冲刺时间,只有殊死相搏,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放过,一点时间空隙都没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他们分开之际就是一方重伤或死亡之时。
“唏聿聿“的战马惊鸣声中,但见魏延的胯下座骑人立而起,昂首长嘶,而马背上的魏延则是一脸惊骇之色,一双眼睛睁得像牛蛋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左下腹正在冒血的血洞,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叫出声。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战败,自己明明占尽上风,为何就被铁轱猝然出手刺中左腹,太不可思议了,丢人丢大了!
“于禁将军快走!”一击逼退魏延之后,铁轱顾不上趁胜追击,一举斩杀魏延,反而勒马转身,直奔陷入重围的于禁冲杀过去。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便冲到于禁身边,既而一边招呼于禁跟在自己身后,一边奋勇冲杀,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魏延落败的一刹那,刘磐和文聘等人深感意外,纷纷将目光投向捂住左腹策马后撤的魏延,心头满是疑问:魏延怎么可能战败呢?
趁着他们惊愕迟疑的片刻工夫,铁轱却是丝毫没有耽误,一杆长矛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在四面合围的荆州军中硬生生凿开一条缝隙,带着于禁冲出重围。
“噗噗噗———啊!”就在铁轱护送于禁杀出重围的一瞬间,身后传来的濒死惨叫声促使铁轱暮然回头,但见桓义被周泰和蒋钦二人联手击杀,失声痛叫之时又被策马后撤的魏延一刀砍下头颅。
“小贼敢尔!”亲眼见到桓义被魏延砍掉脑袋,铁轱顿时肝胆欲裂、痛彻心扉,黝黑的脸颊流下两行热泪。他本来有机会斩杀魏延,却一心想着突围,以至于魏延得以活命,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桓义却被魏延一刀枭首。这一刻,铁轱无比自责,伤心欲绝,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只想着冲出重围却忘了桓义还身陷重围之中。结果他倒是如愿以偿的冲出来了,可桓义却惨遭毒手,被他放走的魏延砍下首级。
这一幕落在铁轱眼里,让他情何以堪?
西凉诸将哪个不是重情重义的铁骨男儿,何曾有过舍弃同伴于不顾独自逃生的先例?可现在,他铁轱就是只顾自己逃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和兄弟被人砍掉脑袋。如此苟活于世,日后有何面目立足于军中,如何向桓飞将军交代,如何面对十余年来同生共死的诸位将领?
一念至此,铁轱低声对于禁说道:“你一定要活着回到宛城,他日见到桓飞将军时告诉他,铁轱有负所托,没有照看好桓义兄弟。但某可以陪着桓义兄弟一起上路,黄泉路上我铁轱还会和桓义兄弟并肩作战!”话音未落,铁轱一巴掌拍在于禁座下战马的马屁股上,致使于禁的座骑吃痛之下撒腿狂奔。
“不可呀铁轱将军”于禁的疾呼声渐行渐远,而铁轱却在于禁走后勒马转身,折身回来再度杀进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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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当空,长安城繁华如昔,唯独北城格外安静。
今天是个好天气,也是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大日子。第一届科举如期举行,此刻北城原大将军府就是文试的考场,武举和诸子百家的考场则设在西城,那里是金猊卫的营地。
这个上午显得格外漫长,从黎明开始就牵动着无数人的心,等到辰时到来之际,心跳达到极致。
长乐大殿上,李利一如既往的批阅奏简,时而皱眉沉思,时而伏案疾书,时而看着宫门外的阳光失神发愣。与以往不同的是,整个上午他的脸上都没有笑容,神情格外冷峻,眉头始终蹙在一起,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在他身旁不远处,禁卫统领李挚纹丝不动的伫立在庭柱后面,除了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利能看到他,没有人知道他也在大殿里,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十几年如一日,李利所在的地方就有李挚的身影,不管是在宫殿里还是荒郊野岭之中,风雨无阻,李挚时刻待在距离他十步以内的地方,位置可以随时变动,但距离始终不变,人也不变。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殿的寂静,李利闻声后眼皮剧烈跳动,只听他喃喃自语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时间比预期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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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驱虎吞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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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殿的寂静,随即中常侍李儒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一路小跑着进入大殿。
“陛下,司隶传来飞鹰急报。”疾步跑到阶下,李儒双手举着两叠信帛,急声说道。
李利闻声放下手里的奏简,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一边迈步走下台阶,一边沉声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时间比朕预料的早了些。”
话音方落,李利伸手接过信帛,尚未拆看,就见宫门前光线一暗,李玄、贾诩、郭嘉、诸葛亮和在京的各营主将联袂而来。
看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李利看了李儒一眼,李儒脸色一变,脸颊微红,正要开口解释却见李利微微摇头,迫使他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臣等参见陛下!”以李旭那和贾诩为首的十余位文武重臣齐声拜道。
李利微微颔首,并不急于拆看信帛,随手将信帛放在龙案上,神色平静的抬了抬手:“众卿免礼。”
一边说话,他一边走下台阶,在堂下左侧落座:“都坐吧。文优前脚进宫,你们随后就到,这就说明你们已经知道司隶发生了大事。既如此,那就索性坐下来商议对策。战事紧急,时不我待,尽早议定对策,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李玄、贾诩和郭嘉等人闻声落座。李玄和贾诩坐在李利下首,郭嘉和诸葛亮坐在对面,狼骑营主将吕布、飞熊营统领桓飞、虎贲营统领典韦、龙骧营统领马超、武锐营统领李典、朱雀营统领张飞、金猊卫副将吴懿和鹰眼卫左都统王越等各营将领各自落座。
待众人坐下后。李利平声静气的道:“战事一起,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你们身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元忠负责筹措粮草辎重,文和负责调动兵马。奉孝、孔明二人谋划对策。所以,接下来的考核就交给公台和文优全权负责。”
“臣等遵命。”李玄四人应声答道。随即,李玄道:“陛下放心。粮草辎重早已准备妥当,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微臣即刻调拨粮草,十日内即可抵达洛阳。除此之外,军械辎重业已准备就绪,各营兵马此次入京就是为了更换兵器、战甲和一应辎重。截止目前,所有奉命入京的主力战营已于半个月前全部更换装备。眼下正在进行适应性训练,随时可以整军出征。”
李利闻言后,扭头看向贾诩,看到李利征询的目光,贾诩当即会意,肯定道:“相国所言分毫不差。在座的诸位将军帐下兵马业已全部换装,所有战骑配备马镫马鞍、斩马刀和弓弩,每名骑兵都有三十支箭矢和短剑,以及战马护具软甲。
步军配备轻甲和重装铠甲两个兵种。眼下只有高顺将军帐下陷阵营和拱卫京畿的武锐营全部是重装步军,余下步军则是轻甲步兵。步军全部使用铁制兵器,并配有连发弩机,盾牌和攻防军械全部更换一新。杀伤力和坚固程度是之前的两倍,战斗力提升三成以上。”
说到这里,贾诩话音一顿。遂接着说道:“目前所有新装备只够装备三十五万战骑和步军,且仅限于在京的主力战营。驻守其他各州郡的主力战营仍旧使用原有的兵器和装备,而替换下来的兵器则发放给郡府兵使用。”
显然。贾诩这番话其实暗示李利,其他主力战营的将领对此次更换装备有情绪。毕竟他们驻守在边境之上,随时面临突发战事,可他们却没有进入第一批换装的序列,反倒被排除在外,由此这些戍边将领难免会发牢骚,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兵部尚书贾诩就是他们的发泄目标,接连上书表示不满,催促贾诩给他们更换新装备,其中不乏威胁和恫吓,扬言贾诩若不给他们一个满意交代,他们就要联名告发贾诩以权谋私、厚此薄彼、处事不公等等罪名,大有联名弹劾贾诩的架势。
然而这些戍边将领并不知道,此次更换新装备是李利钦定的名单,贾诩和李玄二人只是执行者,根本没有决定权,因此完全不存在厚此薄彼、假公济私之说。怎奈他们有口莫辩,不能把实情告知各营将军,更不能出卖李利。所以,这个黑锅非他们俩莫属了,躲都躲不掉,职责所系,如之奈何?
时下长安城附近集结着九个主力战营,其中战骑营就有六个,约有二十三万骑兵,业已全部换装;步兵营四个,约计十八万步军,只有陷阵营和武锐营更换了新装备,波才帐下的武卫营步军只有三万人有新装备,余下两万步军仍旧使用旧装备,而那剩余的一万套新装备则配发给宫廷禁卫。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换装之中李利又组建了一支重甲步兵营,这就是鞠义帐下的三万先登死士。鞠义率领的先登营原本就是步军之中的精锐,身经百战,战绩彪炳,最辉煌的战绩就是一举覆灭了公孙瓒麾下的王牌劲旅——白马义从。在两年前的常山战役中,鞠义凭借五万先登死士硬生生抵挡了二十余万曹军一年零四个月的猛烈进攻,最终虽然战败退回并州,但是幸存下来的先登死士仍有两万四千多人。
这些百战余生的先登死士在李利眼里就是价值连城的瑰宝,本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原则,李利决定将先登死士营打造成一支重装步兵,精挑细选补充兵员,使其成为继陷阵营之后的第二支重甲步军,一支名副其实的王牌步兵。
至此,李利费尽心力积攒了七年的新装备全部告罄,一套也没有了。
正是因为新装备已经发放完毕,最近一段时间,贾诩被各营将军搞得焦头烂额,可他既不能实话实说,又没有新装备给他们,端是苦不堪言。说到底,都是兵部尚书这个位子给闹的,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各营将领不找他要装备还能找谁呢?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诸将也不敢直接向李利索要装备,于是贾文和自然而然的成了替罪羊。短短一个月下来,他的头发都掉了一半,头顶上方已然大面积脱发;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他就要变成西晋第一个秃瓢了。
所以,贾诩真正感觉到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其实就是被架在火炉上烧烤。看似位高权重,手握百万雄兵,权势之大与李玄这个相国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迄今为止,西晋大军已经有二十多个主力战营,各营主将和副将都是军中的佼佼者,随便拉出一个都是战功斐然,威名赫赫。这些将领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一个个能征善战、桀骜难驯,说白了就是刺儿头。李利之所以选他贾诩担任兵部尚书,是因为他是西凉军第一位军师,军功卓著、资历深厚,能镇得住这些骄兵悍将。
可实际上李利高看他贾诩了。若是让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让他管理军中诸将,却是非他所长、力有不逮,就如同赶鸭子上架,太难为他了。尤其是目前三省六部制尚未成型之时,虽然兵部上面还有军机处,但日常工作全都堆在他这个兵部尚书的身上,又适逢战乱年月, 兵部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他喘不过气来,不堪重负。
仅仅是一次更换装备就把贾诩愁得夙夜难眠,新装备只有那么多,二十多个主力战营只能更换九个,顾此失彼在所难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为此,贾诩也曾想过撂挑子不干了。整天面对一帮胡搅蛮缠的骄兵悍将,有理也说不清楚,他贾文和是个文人哪,而且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大文豪,跟这些个桀骜不驯的将领根本没法交谈,没有共同语言,无法沟通。曾经他自以为凭借自己的深厚资历和三寸不烂之舌,完全可以摆平这些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武夫,却不料结果却事与愿违,与他当初的设想大相庭径。
半年磨合下来,贾诩切身体会到自己还驾驭不了这些骄兵悍将。真正能镇得住全军将领、统帅三军将士的只有李利自己,仅他一人而已,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选。他贾诩不行,震慑不住全军上下三千多名将领,掌控不了这么大的盘子。
贾诩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诉,此刻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含蓄地表达出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和烦恼。可惜的是,李利此时志不在此,心中装着司隶战事,根本无暇顾及贾诩的苦恼和难处,因此根本没有听出贾诩话语中倒苦水的深意,或者他听出来了,却无心处理。因为时下只有贾诩是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如果连他都镇不住军中诸将的话,郭嘉、诸葛亮、周瑜和鲁肃等人更不行,他们资历太浅,战功也不足以力压诸将。是以只有贾诩是最合适的人选,资历和战功都够格,舍他其谁?
在配发新装备这件事上,李利不愿多说,而贾诩的牢骚也没有起作用,他根本不接话茬,直接跳过贾诩提出的问题,对郭嘉问道:“奉孝掌管战事,说说吧,司隶战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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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驱虎吞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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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道:“今日辰时,荆州军突袭南阳邓县,一举破城,具体战况如何,目前尚不知情。
与此同时,魏军大举进攻河南郡,据兖州细作传回的消息,偷袭河南郡的曹军多达十三万之众,领军主将是魏国大将军曹仁。同南阳郡战事一样,河南郡的具体战况尚不明朗,司隶刺史管宁传来的急报上说,战事紧急,形势危急,整个司隶处境堪忧。”郭嘉的话很简洁,寥寥几句话都勾画出司隶所面临的危险处境,也透漏出他手上的情报有限,目前还没有得到最准确的情报,无法做出判断。
李利闻言后眉头微皱,显然对郭嘉的回答很不满意,但他心里很清楚,情况不明怨不得郭嘉,而是时间太短,仅仅半天而已,根本无法收集到详细具体的情报。不仅如此,此刻司隶突发战事的消息能够这么快传回来,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念至此,李利不禁暗自感叹:“眼下传递消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前方打得热火朝天,后方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更无法得知具体战况如何。就像眼前的情况一样,司隶突发战事,时隔半天才接到消息就已经算是神速了。”他很怀念后世的发报机和电话。
即便如此,这还是西晋独有的飞鹰传信的功劳。不然的话,得到消息的时间有可能还要推迟一两天,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得到情报。西晋尚且如此,南汉和北魏两国传递消息的速度就更不用说了。相距五六百里至少需要一天两夜才能接到消息,比西晋慢得多。
所以。时下三大诸侯国最怕遇到这种突发战事,前方激战正酣。后方却对此一无所知,等到消息传回来时,黄花菜都凉了。如果敌军打完就走,或是占了便宜就跑,挨打的一方只能望而兴叹,事后除了兴兵报复,别无它法。
所幸,这次司隶之战绝非偶然,也不是纯粹的偷袭攻城。更不会速战速决,草草收场。这是一场有预谋、有准备的大规模战争,偷袭只是为了抢占先机,出其不意的打开局面,从而占据有利地位,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目前局势表明,南汉和北魏两国同时出兵进攻司隶,绝不单单是为了抢占几座县城或关隘,而是有着更大的图谋。最终目的必然是欲将西晋势力逐出中原,而后瓜分西晋治下的中原州郡,从而达到削弱西晋国力,壮大自身实力的终极目的。如此明显的战略意图。如果李利还看不明白,那他就算是白活了这么多年,早晚都会成为亡国奴。
正是因为李利很清楚两大诸侯国同时出兵的战略意图。所以他并不急于出兵驰援司隶,沉着应对。企图谋定而后动,后发制人。换言之。此次南汉和北魏联手偷袭司隶之举,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蓄意制造机会诱使两国主动发起攻击。至于他为何这么做,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蹙眉沉思良久,李利的目光落在鹰眼卫左都统王越的身上,轻声道:“司隶刺史管宁不了解南北两国的军事部署,被人家打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这两股敌军的具体情况。他不知道敌情朕不怪他,毕竟他是文官,不懂军事,可是如果你王越也是一问三不知,朕就不得不怀疑鹰眼卫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这番话的份量不轻,很严厉,显示出李利对鹰眼卫无法提前探知两大诸侯国的动向极度不满,俨然问责于王越。这是因为鹰眼卫就是专门刺探和收集情报的情报组织。
鹰眼卫与西凉军并存,伴随西凉军一步步成长而发展壮大,组建过程很漫长,内部架构很复杂,人数众多,势力庞大。迄今为止,李利麾下众文武没有人知道鹰眼卫的具体人数,也不知道鹰眼卫如何搜集情报,更不知道这个直属于李利掌管的情报组织具体负责哪些具体事宜。
他们所知道的仅限于浮于表面的一些情况。例如:鹰眼卫分为三大块,由三位统领共同执掌,李儒担任大总管,主要负责长安三辅之内的情报收集;王越是左都统,负责搜集黄河以东、长江以北的中原各州的军事情报;阎行是右都统,负责收集西凉、西南和长江以南的情报。
除此之外,他们还听说,鹰眼卫不止负责收集情报,还有一支神秘的刺客队伍,或者说是死士。这些刺客既能执行刺探情报的任务,也负责清除鹰眼卫中怀有异心者或叛徒,还肩负着刺杀任务。这支极其神秘的死士队伍是由禁卫统领李挚和大剑师王越共同训练而成的,完成训练后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掌握在鹰眼卫三大统领手里,另一部分掌握在禁卫将军李挚手中。
因此,鹰眼卫实际上有四位统领,四人之间名义上各司其职,实则相互牵制、互相制约,只听命于李利,相当于李利的影子。眼下李挚和李儒二人站在明处,王越和阎行二人则置身于暗处,轻易不露面;他二人不参与军政事务,不涉足朝堂,有官爵却没有实职,行踪诡异,飘忽不定。值得注意的是,鹰眼卫的所有开支全部由内府供应,与户部无关。
在此之前,很少见到王越或阎行参与议事,今天算是首开先河,王越出现在大殿之上。就在刚才,李玄、贾诩和郭嘉等人不时瞟向王越,他们的眼神很怪异,或好奇或疑惑或戒备,总之他们对王越没有好感,也没有好脸色。这并不是说他们讨厌王越本人,而是对他的身份怀有成见,时刻提防着他,高度警惕,仿佛王越时刻都在窥探他们的**似的。说白了,王越和阎行就是特务头子,对外刺探情报和刺杀敌人,对内监视满朝文武和各州郡的军政官吏,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
当李玄、贾诩等人纷纷以审视的眼神注视着王越的时候,却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此次鹰眼卫确实办事不利,末将甘愿受罚,听凭陛下处置。在觐见陛下之前,末将已将负责冀州和荆州两地的四位将军就地处决,并得到了两国出兵的一些情报,特来向陛下禀报。”
李利微微颔首道:“如何处置办事不利之人,你自行决定即可,无须事事禀报。朕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朕现在想知道的就是,两国同时出兵司隶的原因,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联手进兵的,其中必有缘由。”
王越道:“陛下圣明。去岁登基大典时,魏国世子曹丕和南汉刘表麾下军师庞统乔装潜入长安,于馆驿之中私下接洽,双方达成盟约,暗中结盟。双方约定,荆州军率先出兵攻取南阳郡,魏国紧随其后出兵攻取颍川,打通阻塞两国的通道;而后魏国向南汉提供两万匹战马和骑兵装备,而南汉则向魏国提供八万石粮草。这是两国结盟的条件,兑现盟约之后两国联手对抗我西晋,最终目的便是削弱我西晋国力。”
听到曹丕和庞统潜入长安的那一刻,李利双眼微眯,眉头随之跳动,眼底闪过一抹冷厉的杀机。待王越说完话后,他沉声道:“情报很准确,与眼前的突发战事十分吻合,然则这是后知后觉,此时探得情报已然于事无补。也罢,事已至此,再追究责任亦是徒然。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如若再犯同样的错误,决不轻饶。”
说话间,李利的目光落在李儒身上,沉声道:“文优,你该收收心了,这是你的职责范畴,可你却毫不知情。任由别人大摇大摆的进入京城,而后毫发无损的离开,再到现在联手出兵攻打司隶,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微臣知罪,决计不会再犯,请陛下责罚。”李儒连忙跪拜道。事实上,当他听到曹丕和庞统在长安秘密接洽时,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意识到确实是自己太过疏忽大意,居然对此浑然不察,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一无所知。而今反倒被王越查了出来,这下面子丢大了!
李利并不知道李儒此刻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李儒有个老毛病,很容易翘尾巴,必须时不时地敲打一番,让他好好清醒一下,否则他有可能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或许与他自身有隐疾有关,身体虽无残缺,却没有正常人的生育能力,这导致他心理扭曲,得意就忘形。然而一旦他全心全意的做事,能力毋庸置疑,心思缜密且足智多谋,堪称干才。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无完人。
“罢了,惩罚就不必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李利摆手示意李儒起身,稍稍安抚他一句,随即对王越说道:“此次两国出兵司隶的军事部署打探清楚了吗?”
王越恭声道:“具体部署目前尚且不得而知,不过陛下只要给末将一点时间,最多两天,末将就能打探清楚。眼下末将只知道两国兵力部署的大致情况:此次汉国领军主将是黄祖,庞统出任军师,中军副将是江东老将祖茂、太史慈和张允,中军八万人马,大多为步军;前军先锋大将是文聘,副先锋刘磐和魏延,部将周泰、蒋钦,参军徐庶,前军共有五万人马,其中三万是战骑;后军主将是韩嵩,副将潘璋、陈盛,后军共有两万余人,负责押送粮草辎重。此外,据说黄祖此次能够担任主将全仗庞统极力举荐之功,如此以来,南汉十五万大军的主帅并不是黄祖,而是军师庞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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