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风浪起,抱薪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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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赵韪拥兵反叛之后,起初我等对其过于轻视,忽略了老贼已在益州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势力极大,由此方有今日之败。而今,叛军日益壮大,实力急剧膨胀,以致我等极其被动,居然对其束手无策,竟被逼到坐以待毙的境地。然则,我等却是关心则乱,忽视了蜀郡后方尚有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并且是一支极为难得的精兵。”
说到这里,张松故弄玄虚的语气一顿,好整以暇地缓口气,这时刘璋不由出声催促道:“急煞本州了,永年速速道来,这支兵马现在何处?”
眼见刘璋如此焦急,做足戏份的张松再不迟疑,恭声禀报道:“主公有所不知。自从天下大乱至今,许多荆州和三辅之地的百姓为躲避战祸,纷纷逃入益州,且多为青壮之士。当初老主公将这些流民安置在蜀郡以西的键为郡等郡县之中,并发放一些甲胄和兵器,命其抵御南蛮。时至今日,这些逃难而来的百姓早已定居下来,屡次协助西南郡县抵御南蛮入侵劫掠,为我益州西南各郡县的安定立下汗马功劳,厥功甚伟。
据属下所知,这么多年下来,先后逃入我益州的百姓多达二十余万,其中青壮便有数万之多。最为难得的是,这些不远千里而来的流民青壮彪悍异常,几乎都经过长途跋涉的淬炼和战火洗礼,促使其拥有不下于我军将士的战斗力。这样以来。倘若把他们召集起来,发放甲胄和兵器,稍加训练便可成军。而且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通过张松详细的陈述,堂内众人都听明白了,近乎是想也不想便频频点头,深表赞同。
诚然,张松所言不仅在情在理,还无形中迎合了众人的心思。其实张任刚才之所以当众发怒,其目的便是想逼迫各大世家交出家族私军。用以拱卫成都州城。如果不是张松第一时间接话,恐怕各大世家代表便不得不慎重考虑,迫于目前形势。至少要将一半家族私兵贡献出来,而这无异于在各大世家的心尖上剜肉,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家族实力。
不得不提的是,方今天下的各大世家和士族豪强们的家族实力。主要有两部分组成。
其一。各大世家和豪强缙绅们掌握着各州各郡三成至五成左右的土地,持有五成左右的珍贵资源,以及七成左右的财富。正因如此,值此天下大乱之际,当天下七成以上的平民百姓都无法解决温饱的情况下,各大家族、豪强和缙绅们却能享受极其奢华的物质生活,锦衣玉食,挥霍无度。
若是太平年月。他们纵然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却也不敢过于张扬,多多少少都要收敛一些。以免招人忌恨,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然而适逢乱世,他们却无须遮掩,可以纵情享受,肆意挥霍,为所欲为。这是因为他们越是肆无忌惮,大多数平民百姓便愈发惧怕他们,迫于生计压力,还不得不依靠他们养家糊口,这便促使他们可以疯狂敛财,大肆兼并土地,毫无顾忌的掠夺稀缺资源,以致于财富呈现井喷式的飞速发展,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安全。
与此同时,随着世家大族的快速发展壮大,企图争霸天下的诸侯们便不能不重视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拉拢他们,并委以重任,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诸侯们迫切需要的粮草辎重和战争资源。而且,这些世家大族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无形中迫使割据一方的诸侯们即使眼红他们手里的财富,却也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只能采取拉拢利用的方式将其收为己用,却不能直接将其剿灭。
就是封建家族势力得以沿袭数千年的根本原因。各大家族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利用联姻或互惠互利的合作,组成一个极其庞大且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同盟体。彼此间互通有无,守望相助,共同进退,触一发而动全身。是以历代帝王治理天下之时,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制衡世家大族,从而安抚百姓,巩固皇权统治地位。
其二,世家大族手里不仅掌握着无尽的财富资源,还有决计不可忽视的极其可观的守护力量,即家族私兵。这些私兵都是以家丁、护院、奴仆和杂役的形式留在各大世家之中,甚至隐藏于食邑佃户当中,少则百余人、多则数百上千人。他们名义上都是奴仆,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很不起眼,关键时刻却能起到无法预料的作用。这便是守护各大家族核心利益的保卫力量。
相对于军队而言,这些家丁护院的存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然则,这些家族保卫力量数量虽不多,却是不在多而在精,个个忠心耿耿,战斗力凶狠而强悍,决计不容轻视。
财富是世家大族存在的根源,而家族私兵则是他们拥有财富的有力保障,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正因如此,历代帝王都对官宦世家和豪强缙绅们所拥有的私兵或奴仆数量有着明确而严格的要求,并对其严密监督,一经发现便决不姑息,从严从重予以惩处。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世家大族的发展,使其处于可控状态,令其只能依附于帝王麾下才能生存下去;否则,若任由其发展壮大,早晚有一天会尾大不掉,酿成大祸。
侧堂上,就在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张松所献之策的时候,刘璋却皱着眉头,疑虑重重的问道:“永年的意思是,招募流民训练成军?这还来得及吗?”的确,眼下成都城的东面和北面两面城池已被叛军围困,局势危急,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再派人前往键为郡等西南郡县招募流民组建新军,无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未免为时已晚。
张松闻言后,思索着点点头,道:“主公所言极是。现如今,叛军已经兵临城下,值此危急时刻若是完全依靠组建新军抵御叛军,确实是十分危险,甚为不妥。稍有不慎,不等新军赶到,州城便已被叛军攻陷,到那时一切都完了,纵有新军在手亦是枉然。
是以,为了确保州城的安全,稳妥起见,属下建议主公抽调一部分蜀道守军回援成都,从叛军身后发起攻击,力争将叛军困于蜀郡之中。等到新军组建完毕赶来驰援之后,两路兵马同时发起进攻,前后夹击,一举将赵韪叛军全歼于成都城下!”说话间,张松神情坚定,显得很有信心,俨然胜券在握,让人见之深受鼓舞,极具感染力。
“啊!抽调蜀道守军?”张松的话音未落,众人便忍不住失声惊呼,纷纷面露骇然之色,甚是慌张。但是,众人并未立刻反对,慌乱之余纷纷凝眉沉思,良久不语。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黄权起身出列,遂对刘璋躬身揖手,满脸忧虑的道:“眼下驻守蜀道的守军总计七万余众,分为东、西两部。东部守军约两万余人,驻守巴郡境内的米仓道,之前一直是赵韪帐下将领驻守;如今赵韪老贼聚众反叛,想必米仓道守军已经被他强行调离,前来攻打蜀郡了。因此,米仓道如今已无人防守,极其凶险,好在米仓道崎岖难行,短期之内还不至于沦陷。
西部守军共有五万余众,驻守着汉中通往我益州的必经之路——金牛道,亦是我军抵御西凉军南下的咽喉要道,全长一千余里,沿途城池和关隘多达数十座。金牛道固然易守难攻,但各处关隘的守军本就不多,且兵力分散,必须时刻提防戒备,丝毫不得松懈。此番赵韪老贼叛乱,对驻守蜀道的守军影响极大,米仓道守军大半跟随老贼谋逆,金牛道守军亦有数千将士附逆叛乱,从而大大削弱了蜀道的防御力量。
是以,眼下驻守蜀道的守军兵力已然严重不足,实在不宜再抽调守军回援。不然的话,就等于彻底放弃蜀道防御,这便给驻守汉中的西凉军留下可乘之机。倘若西凉军趁势进攻蜀道,我益州危矣!”黄权,字公衡,现为刘璋帐下主簿。他这番话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言,足见其人颇具远见卓识,才能不凡。
然则,黄权刚说完话,便见张松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公衡此言谬矣!诚然,主簿担心蜀道失守固然没有错,然则主簿是否想过,一旦州城被叛军攻陷,我等又将如何?换言之,公衡此言将主公置于何地?如果州城失守,赵韪老贼岂能放过主公?倘若主公性命堪忧,驻守蜀道又有何意义?”这番话端是尖锐之极,直接点破要害,致使黄权闻声色变,顿时面红耳赤,有心辩解却又无言以对。
果然,张松这番话说到了刘璋的心坎上,促使他下定决心,欣然接受张松的谏言。随即,刘璋下令抽调金牛道三万守军回援成都,命雷铜前去传令,并接管蜀道防务;派遣吴懿和张松前往键为郡招募新兵,名为“东州兵”;命张任为成都守将,死守城池,坚守待援。
待刘璋下达命令之后,黄权举荐严颜出任巴郡太守,沿途收编败军,驻守米仓道。刘璋颔首应允,却只是命其率领本部亲兵前往巴郡,除此之外再无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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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轻舞飞扬
烈日西沉,晚风轻拂。
大树成荫的庭院里,百花争妍,繁花似锦。
任凭世事变幻,时光流逝,无尘宫依然宁静,与世无争。
自从益州爆发内乱之后,李利便离开了竹林别院,重新住进无尘宫正院。
旬日以来,他虽然没有亲临战场,却对整个战局了若指掌,对益州局势洞若观火,时刻关注着时局变化。
随着益州内乱愈演愈烈,置身于烽烟当中的无尘宫也随之变得忙碌起来。
山顶后院,李利坐在凉亭中翻看竹简,时而凝神沉思,时而伏案疾书。亲卫统领李挚伫立在他身后,俨如石柱一般纹丝不动,任由凉风拂面,静观夕阳风景。此时,除了他们主臣二人之外,后院中再无旁人。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打破了后院的宁静,随即诸葛亮的身影进入李挚的视线,疾步朝着凉亭走来。
李利闻声放下手中的竹简,方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不知不觉中自己在此已经坐了三个时辰。
“禀主公,汉中大军已于五日前起行出征了。”乍一走进凉亭,诸葛亮便恭声禀报道。
“哦?”李利沉吟一声,摆手示意诸葛亮坐下说话,可他却起身站起来,一边思索一边踱步。这时,站在一旁的李挚轻轻招手,便见两名无尘宫弟子端着托盘快步走过来,奉上香茗和糕点,然后欠身施礼。悄然退去。
稍作思量后,李利重新坐下,一边端起茶盅慢条斯理的品茶。一边面带微笑地道:“公瑾对时机的把握相当准确,此时出兵恰到好处,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说完话后,李利随手放下茶盅,从诸葛玲手中接过信帛。
此刻落在李利手里的信帛,便是周瑜率军出征前亲笔手书的出征计划和行军路线。信帛上只有寥寥百余字,却记录着此次出征益州的全部计划。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看完密信,李利笑着摇了摇头,遂将信帛交给诸葛亮。笑道:“公瑾确是绝顶聪明之人,心思缜密,处事周全。只是他此番却是想多了。呵呵呵!”
诸葛亮接过密信,看也不看便将叠好塞进手袖里。显然他早已知悉密信上的内容。这是李利授予他的特权。负责掌管此次出征益州的所有情报。各地细作和密探传回的情报,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经过他的甄别筛选之后才会呈报于李利。
听到李利的话后,诸葛亮心下了然,知道李利所指的是:周瑜与李暹同在东路军,领兵六万经米仓道进军巴郡之事。
周瑜此举与原定作战计划不符。按照原定出征计划,周瑜应该率领主力大军攻取蜀道,即率领赵云、马超和黄忠三营战骑经金牛道入川;而李暹则率领三万雄鹰卫和两万步军取道米仓。攻取巴郡。
同样是兵分两路,但现在两路大军的领兵主将却发生了变化。西路军本应由周瑜亲自统领。如今却变成了赵云领军;东路军的主将依然是李暹,而周瑜则甘愿为李暹压阵,率领三万步军跟在李暹身后,随他一同攻取巴郡。显而易见的是,周瑜此举是刻意跟在李暹身后,为他保驾护航,确保万无一失。
身为三军主帅,周瑜竟然毫不吝啬的把军权下放给帐下部将,不与帐下将领争功,此举足见其胸襟宽阔,雅量高致。而他对李暹的格外照顾和真心爱护,让李利和诸葛亮二人颇感意外,居然甘愿充当陪衬李暹这朵红花的绿叶。
对此,诸葛亮不得不承认,周瑜确实是宽宏大度之人,其胸襟气度比之自己犹有过之。平心而论,如果易地而处,他处在周瑜的位置上,他恐怕做不到周瑜这般大度。
当然了,诸葛亮同样知道李利此番为何选择周瑜领军挂帅,而不选其他将领。其根源就在于,益州乃龙兴之地,物阜民丰,人口众多,又占据得天独厚的地形条件——蜀道;因此,益州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对于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州郡,无论是哪路诸侯占据了益州,都会派遣自己最信任的人前去镇守,绝不会将其交给并非嫡系亲信的外人接管。李利同样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早在李利谋划攻取益州之时,便已选定了将来坐镇益州的人选,这便是他的弟弟李暹。除此之外,不作第二人选。至少,在天下未定之前,李利不会把益州交给其他文臣武将接管;等到平定天下之后,则另当别论。
对此,诸葛亮早已心知肚明,即使李利不这样做,他也会建议李利派遣亲信提领益州。如今看来,能够领悟李利意图的不止他诸葛亮一人,周瑜同样对此洞若观火,心领神会。所以,周瑜才会放弃亲自领军攻取益州的偌大功名,转而将这份功劳拱手让给李暹、赵云、马超和黄忠四人;而他自己则甘愿为大军坐镇后军,押解粮草辎重徐徐跟进。
周瑜的这份胸襟与气度,着实令诸葛亮为之折服,深感钦佩,自愧弗如。
思绪纷飞之中,诸葛亮相继喝了两杯茶,却顾自浑然不察,根本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李利已经给他倒了三杯茶。所幸,李利对此并不介意,看到诸葛亮走神之后,他便静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悠闲品茶。
显而易见的是,诸葛亮和周瑜二人同为李利麾下的青年才俊,都有经天纬地之才,自然也有不甘人后的好胜之心。
有道是,见贤思齐。时下周瑜已经走在了诸葛亮前面,战功显赫,秩同九卿,跻身军中四大统帅之一,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资历威望,周瑜都在诸葛亮之上。眼见周瑜已然领先一大步,诸葛亮自然要快马加鞭,迎头赶上,不求后来者居上,至少也要不落下风,并驾齐驱才是。
因此,诸葛亮一直憋着一股劲儿,颇有与周瑜一较高下之势。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矛盾,亦不是意气之争,而是一种你追我赶的良性竞争。
值得提的是,这种良性竞争并不局限于诸葛亮和周瑜之间。事实上,李利麾下的年轻才俊不在少数,除了周瑜、诸葛亮之外,还有郭嘉、荀攸和法正等人,他们之间都在悄无声息的追逐竞争,处于一个良性循环之中,彼此既是竞争对手,又是意气相投的至交好友。而这种局面的出现,得益于李利驾驭全局,知人善任,给予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再加以调节,牢牢掌控全局,从而避免竞争转变为斗争。
沉思半晌,诸葛亮终于回过神来,当即满脸歉意的道:“微臣失礼了,请主公宽宥。”
“无妨。”李利轻轻摇头,笑道:“这半年来,为兄每日悠闲自在,却让贤弟受累了。”
“兄长见外了,此乃愚弟份内之事。”诸葛亮谦逊应道,亲手给李利倒上一杯茶之后,他接着说道:“方才兄长提到周瑜将军制定的作战计划,愚弟深有感触,受益匪浅。周瑜将军思虑周详,行事缜密,胸襟宽阔,气度恢弘,令愚弟深感钦佩。”在李利面前,诸葛亮没有隐瞒心迹,坦然说出自己走神的原因;这既是解释,也是心底无私的坦诚,真正将李利视作无话不谈的兄长。事无不可对人言,与其遮遮掩掩的语焉不详,不如坦诚相告,这才是智者所为。
李利微笑颔首,道:“贤弟所言不错,此番确是难为公瑾了。他既要领军征战,又要帮我照顾弟弟,方方面面都必须顾全,的确很不容易。所幸,公瑾聪明过人,沉稳老练,处事得体,没有让我失望。”
说到这里,李利话音一顿,继续说道:“眼下我等身在益州腹地,鞭长莫及,即便有心领军征战亦是鞭长莫及,因此大军出征后的战事便交给公瑾指挥即可,给予他临机专断之权,无须事事禀报。”
诸葛亮欣然应道:“主公英明,微臣这便传令,想来三日之后便可传到周瑜将军手上。”
说完话后,诸葛亮便要起身离开,却被李利抬手制止了,示意他不必着急,笑着问道:“梦馨昨日告诉我,弟妹又有身孕了,可贤弟却对此并不知情。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往后不管有多忙,都要抽出一些时间多陪陪她。”
“啊!竟有此事嘿嘿嘿!”诸葛亮惊愕之余憨然而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神采,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俨然眉笑颜开,轻舞飞扬。若不是李利当面,只怕他会乐得跳起来。
傻笑半晌,诸葛亮仍旧笑容满脸,激动之情难以平静,而李利则跟着他一起笑,真心替他感到高兴。
直到一壶茶喝完,诸葛亮方才恢复如常,起身离开时,他恭声道:“眼下益州刘璋忙得焦头烂额,心无旁骛地对付赵韪叛军,以至于根本无暇顾及我军的动静。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如果说之前我等攻取益州的胜算只有五成,那么现在至少有七成把握。不知主公打算何时起行?”
李利闻言笑道:“待我西凉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便是我等前往成都之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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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嗜血屠夫
半个月时间如白马过隙,悄然而过。
益州,安汉境内。
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战刚刚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宣告结束。
时下,烽烟未尽,被攻陷的城池中仍旧喧嚣之极;战马长嘶,马蹄轰隆,痛叫呻吟声充斥其间,依稀还有断断续续的喊杀声和濒死之人的凄厉惨叫。
等到烽烟散尽之后,随处可见残破不堪的残垣断壁,城中街巷里满目狼藉,浓郁至极的血腥弥漫全城,杀伐戾气凝集在城池上空,久久不散。
这是一场快如闪电的偷袭攻城战。战斗伊始便一举攻占城门,而后数以千计的西凉铁骑冲进城中,直取城守府。随即,赶在安汉城辖下的一众僚属收拾细软试图逃离出城之前,便将其悉数拦截下来,以至于全城将士和百姓全都被堵在城里,无一逃脱。
一个时辰后,突遭战火蹂躏的安汉城终于安静下来,城头、巷尾和残破的城垣处都有一队队玄甲骑兵驻守,将整个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不留死角,连一只耗子都逃不出去。
不多时,从城北方向传来一阵阵如雷鸣般的轰隆声,随即大地为之震颤,路边的树木花草无风自动,轰鸣声由远及近而来,渐渐靠近城池,露出本来面目。
“嗒嗒嗒———轰隆隆!”
随着距离不断缩短,轰隆声愈发响亮。呈现在视线里的情景亦越来越清洗。但见那清脆而斑杂的马蹄声充斥耳畔,而后便是“嗡嗡”的轰鸣声,振聋发聩。世代居住此城的百姓们听到如此巨大的声响之际。不禁惕然心惊,不寒而栗,纷纷屏息噤声,大气儿都不敢喘。
实际上,百姓们此刻都躲在家里,悉数关门闭户,连格窗门缝都堵上了;即便如此。仍旧阻隔不了势若惊雷的隆隆马踏声,以及马蹄声中夹杂的“哗啦哗啦”的铁甲抖动声响。
片刻之后,轰隆声渐渐平息下来。但马蹄声却愈发清澈响亮。在刚刚被清理一空的城门和街巷里,只见一队队铁甲战骑整齐有序的进入城中,四人一列,千人一队。战骑源源不断地进入城池。从城门口一直延伸至城守府门前。
在这长达数里的青石街道上,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寒光闪闪的兵戈,一杆杆迎风飘荡的旌旗,以及那一匹匹、一队队的彪悍骑兵,足有数万人之众。是以,仅是骑兵入城所需的时间就比攻陷此城所用的时间还要长,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待战骑过后。便是数以万计的步军进城,而后还跟着一辆辆极其笨重的攻城车和其它重型军械。
等到所有兵马全部进城之后。本是烈日当头的天空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夜幕悄然降临。
安汉城守府。天黑之后,府邸内外灯火通明,随处可见身负战甲的威猛甲士,兵马之多至少也有五万之数。
在府门前的校场上,平地架起三百余口大釜,一只只宰杀洗净的牛羊直接囫囵扔进大釜中,使得整座城池都飘散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儿。至此,肉香味取代了挥之不散的血腥,令城中许多长年吃不上肉的百姓闻着香味直咽口水,迅速忘却正午时分的血腥杀戮,既而嗅着充斥鼻翼的香味进入梦乡,在梦中得偿夙愿,大快朵颐。
正堂上,此时正在大摆筵席,所有东路军的高级将领齐聚一堂,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这是他们领军进入米仓道二十三天之后的第一顿热饭,亦是第一次坐在益州地界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很有象征意义。
在此之前,他们率领大军昼夜兼程行军,连日来风餐露宿,住的是悬崖峭壁,吃的是腌菜干粮,喝的是深山泉水。全军将士包括主帅周瑜和上将军李暹在内,全是这种待遇,同甘共苦,无一例外。这一切只因大军需要隐匿行踪,不能被益州军发现,更不能暴露大军所在的位置,因此行军途中不能生火。不能生火,自然就吃不上热饭,只能喝冷水吃干粮充饥,硬生生地撑了将近二十天。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十天左右的长途跋涉,东路军六万人马终是有惊无险地翻越大巴山和米仓山,走出米仓道,正式进入益州巴郡境内。这就意味着,他们安安稳稳的穿过了米仓栈道,度过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段路程,为接下来攻取巴郡奠定了坚实基础,可谓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亦是通往成功的关键一步。
进入巴郡境内之后,东路军的行踪仍然没有暴露。于是周瑜和李暹商议决定,采取昼伏夜行的行军方式,借助巴郡境内多山林的地形优势,隐藏行踪。沿途所遇到的城池若能绕行通过,便避开正面交锋,绕行通过即可;如果无法绕行,便采取趁夜偷袭攻城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攻取城池,而后加快行军速度,赶在行踪暴露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下一座城池。
如此循环往复,旬日之间行军数百里,沿途之上连续攻城拔寨,直至攻陷安汉城,大军方才停下来稍事休整。毕竟,连续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已经耗尽了将士们的体力,整支大军都已疲惫不堪,无力再战。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将士们还能坚持几天,甚至能够一鼓作气赶到巴郡首府江州城下,但是人可以咬牙坚持,奈何战马却是坚持不住了,毕竟它们没有人类的意志坚强。
正因如此,周瑜和李暹商议决定,大军在安汉城休整三日,而后挥军西进,直取江州。
对于东路军而言,能否迅速攻占安汉城至关重要,因为安汉既是巴郡北面的险关要塞,亦是通往江州的门户。只要夺取了安汉城,就等于打开了江州的北大门,无需多少时日便可兵临江州城下。而一旦攻陷江州,便可迅速收复巴郡全境,就意味着东路军在益州境内有了立足之地,然后以此为基,逐步蚕食,一年半载之中便可打到成都城下,攻取益州。
筵席过后,堂下众将陆续散去,只有寥寥几人还留在堂中,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原本高坐于上阶帅位的周瑜,此刻却坐在堂下,与李暹相对而坐,在他二人下首还坐着吕蒙、胡车儿、张飞和张卫等四人。值得提的是,自从张飞被周瑜打了板子之后,李暹便时常将张飞带在身边,俨然成了他的亲兵队长;而此番率军攻打安汉城的将领正是张飞。
只是张飞这次又闯祸了。
他虽然率军快如闪电的攻陷了安汉城,并且自身伤亡很小,但是他太过凶残,杀戮太甚。在他率军攻陷安汉城的过程中,原本人口多达五万之众的安汉城,最终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这就是说,大半个城池的百姓和守军近乎被他屠戮一空。
据战后统计,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张飞率领帐下五千铁骑和三百亲兵,足足斩杀了三万多人,端是杀得血流成河,尸骸堆积成山。
据说,当时张飞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进城门,而后率领大军直奔城守府冲杀而去。攻占城守府之后,张飞悍然下令屠城,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多亏李暹及时率军赶到,当即予以制止。即便如此,城中半数以上的百姓仍旧惨遭屠杀,只有躲在家中不敢露头的百姓才得以幸免。
不得不提的是,安汉城守军将士无一生还,悉数被杀;城中士族和县府所有僚属及其家眷全部诛杀殆尽,包括妇孺老幼在内无一活口。
事后,李暹命人迅速清理城中尸骸,务必赶在周瑜率军到来之前将城中遍地尸骸清理干净,以免周瑜看到恍如地狱一般的安汉城之后,盛怒之下又要问斩张飞。
即便李暹已经及时补救,但是屠城之事根本隐瞒不住,终究还是暴露了。在刚刚结束的筵席上仍然有人当众责问张飞为何下令屠城。此言一出,顿时引发轩然大波,随之众将领纷纷指责张飞。而张飞面对众人的诘责却十分不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声称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跑出城,泄露大军行踪。
可惜的是,张飞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缺乏说服力。毕竟六万大军已经进入巴郡多日,这么多人马即使可以暂时隐匿行踪,却决计不能长久,根本逃不过敌军的斥候和耳目眼线,因此东路军的行踪早已暴露。
所以,众将都明白,出身屠户的张飞秉性暴戾,嗜血凶残。再加上他之前长期被软禁,极度压抑,使得他愈发暴戾,此番他好不容易领军出征,自然是凶性大发,肆意杀戮,由此酿成了屠城惨剧。
筵席之后的议事,其实就是为了处理张飞。
本来李暹还担心周瑜勃然大怒之下必然要将张飞问斩,孰料周瑜并未深究,只是轻猫淡写地说了一句:“张飞下令屠城之事在我西凉军中尚属首例,随军主簿将此事记录在案,随后呈报于主公,请主公决断。在主公军令到来之前,此事不必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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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扬刀立威
“都督为何如此轻易地放过张飞,何不对其予以严惩?”
后院内堂上,李暹和周瑜相对而坐,吕蒙站在一旁,侧耳旁听。借着伸手给周瑜倒茶之际,李暹再次提起刚刚大堂上的事,乍听他似乎是很好奇,实则为了试探周瑜的口风,从而捉摸周瑜的心意。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周瑜对张飞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以致于张飞犯下大错竟然免于惩处?
周瑜方才所为与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俨然判若两人。
若是以往,李暹绝对不会坐视张飞被周瑜问罪,因为他很清楚自家兄长李利对张飞颇为器重,原本张飞被俘之后就应处决的,关键时刻却被李利出手救下。正因如此,爱屋及乌之下,李暹才会对张飞另眼相待,如今更是将张飞收入帐下,成为雄鹰卫营第一战将。
但是此次屠城之事非比寻常,实为西凉军组建至今的第一次屠城事件,事关重大,李暹也不敢自作主张,更不敢贸然替张飞出头。因此他率军赶到后立即命人掩埋尸骸,多少替张飞做一些事情,略尽心意,也算是不枉彼此结识一场。
然而,一旦周瑜果真降罪下来,真正决定严惩张飞、以儆效尤的话,这次李暹是不会替张飞出头的。这是因为张飞擅杀安汉城三万余人的罪责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李暹也不能干涉,说是无能为力亦不为过。
而李暹之所以不插手此事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很了解自家兄长的脾气。深知李利虽然久经沙场、杀戮无数,却从不枉杀手无寸铁的妇孺老人,更不会下令屠杀平民百姓。
这一点。毋庸置疑。纵观李利领军征战的屡次大战,不管战局如何艰难,形势如何严峻,李利从未下达过屠城命令,从未枉杀过一个百姓。从他执掌西凉军的那一刻起,至今已整整八个年头,征战之中从未下达屠城令。即便是对异族蛮夷,也没有赶尽杀绝。
是以张飞此次算是首开先河,打破了西凉军中没有屠城令的历史。倘若张飞最终免于处罚的话。此例一开,日后难免再次出现统兵将领一怒之下悍然屠城之事,其后果极其严重,影响深远。
对于这种关乎重大决策的事件。李暹不会擅自参与。更不会干预决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执行兄长李利的命令,令行禁止,坚决拥护李利下达的所有政令和军令,倾尽全力维护李利的威信。这是李暹最坚定的信念,谁也无法令其动摇半分。
这是因为在李暹心里,李利既是他的兄长,又是父亲。尽管他和李利兄弟二人是李傕一手抚养长大的。但是真正对他最好、最关心他的人还是兄长李利,因此李暹对李利有着情深似海的深厚感情。亦兄亦父,或者说是长兄为父。
所以,刚才周瑜轻易地放过张飞,让李暹深感惊讶。所幸周瑜的最终决断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这种关乎全军的大事必须交由自家兄长决断,其他人都不能擅自做主,包括他李暹和周瑜在内。
就在李暹暗自忖度之际,周瑜随手端起茶盅,对他点头示谢,轻呷一口茶后,微笑道:“上将军有所不知。按照我军现行军规,此次张飞下令屠城之事并没有违犯军纪,毕竟他下令屠城之时战事并无结束,城中已经还有很多人反抗。主公曾经下达严令:不得擅杀俘虏和降兵,不得肆意残杀平民百姓;但是对于负隅顽抗之敌仍需对其施以严厉打击,断不可心慈手软,心存妇人之仁,以免造成我军将士无谓伤亡。
再者说,大军出征之时,上将军和我都没有提及屠城之事,没有明确规定攻打城池时不能屠城,不能斩杀试图抵抗我军入城的平民百姓。所以,严格说起来,张飞将军为了避免我军将士无谓伤亡而下达屠城令,此举并没有触犯军纪。
既然张飞没有触犯军纪,我等自然没有理由亦无权问罪于他,更不可能对他施以严。这些都需要主公亲自定夺,倘若主公对此并不介意,亦或是默许了张飞的所作所为,那么张飞就不会受到惩罚;反之,如果主公知悉此事之后勃然大怒,下令问责的话,那么张飞便要受到惩罚,轻则重杖一百,重则直接问罪斩首。”这是周瑜的回答。他明白无误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坚决执行李利的军令,唯李利之命是从。
李暹闻言后,欣然点头,肯定道:“都督所言极是,末将亦有此意。只是兄长此刻还在千里之外的蜀郡,无法及时获悉此事,加之密信传送颇为不便,一来一去至少需要十天左右。在兄长将令到来之前,不知都督打算如何处置张飞,当真不作任何处理吗?”
周瑜神色微变,眉头蹙成一团,凝神思考,沉默好一阵儿,缄口不语。
半晌后,他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暂时不作处理,让他仍在上将军帐下效力,等候主公军令。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来主公不会严惩张飞,最多略施惩戒,让他受些皮肉之苦而已。
记得主公临行前曾对我说:‘自天下大乱至今,大汉各州各郡几乎都经历过战火的淬炼和洗礼,饱受战祸之苦;唯独益州多年来一直置身事外,即使爆发战乱,也仅限小规模的局部战争,半数以上的郡县都没有经历过战乱之苦。因此益州战事必须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投机之徒,使其对我西凉大军心生畏惧,惟有如此方能迅速平定益州。’
所以,我猜测主公不会降罪于张飞,最多是小惩大诫,借此安抚人心。仅此而已。”
李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都督言之有理。兄长素来仁慈为怀,但是益州不同于其它州郡,太平年月过得太久了,不能以常理待之,必须使用非常手段,予以强大震慑,如此方能收奇效。”
周瑜道:“确是如此。不过张飞所为未免太过凶残,如此肆无忌惮的肆意屠城,势必引起各郡百姓拼命抵抗。果真如此的话,便是过犹不及,其结果必然是事与愿违。”
李暹思索着轻轻点头,表示赞同,遂话锋陡转,低声问道:“不知都督对接下来的战事有何安排,我等何时才能挥师成都,与家兄会合?”
眼见李暹不再追问张飞屠城之事,周瑜甚为赞许,暗自感叹道:“不愧是主公的胞弟,虽然对张飞的勇武赏识有加,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并不一味袒护,识大体顾全局,知进退,殊为难得!”
实际上,此次周瑜之所以避重就轻地处理屠城一事,何尝不是对李暹的试探。他想知道,面对张飞擅杀数万百姓,李暹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袒护他。
如果李暹不辨是非,不分青红皂白,仍然袒护张飞的话,那么周瑜便要重新审视李暹了;重新考虑他是否有能力统率大军征战,合不合适坐镇益州,甚至怀疑他是否可堪大用,等等。所幸,李暹明辨是非,顾全大局,并非昏庸之人,否则周瑜就会收回军权,并建议李利更换镇守益州的人选。
这不是危言耸听,亦非周瑜狂妄自大,而是有这份担当和实力。
眼下他之所以退居幕后,把军权交给李暹,自己甘愿替他殿后压阵,纯粹是替主公李利培养李暹,出于爱护之心,他要对李利负责。如果李暹可堪造就,那么周瑜也乐于成人之美,帮衬他一回,助其树立威信,为日后坐镇益州夯实基础。倘若李暹不堪大用,即便他是主公李利的胞弟,周瑜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不仅不会把军权交给他,还会直言不讳地建议李利撤换人选。
这是周瑜为人处世的原则,亦是深藏于骨子里的固若磐石的坚定信念。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皆以李利的意志为出发点,兼顾全局,始终抱着对李利尽忠的坚定信念,是以他心底无私,无所畏惧。此次出征益州,李利已将李暹托付给他周瑜,他就要对李利负责;纵然李暹也算是半个君主,但他也不会放任自流、袖手旁观,该管的必须要管。
好在李暹并没有让他失望,并且同他一样,顾全大局,始终将李利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李利的统治地位。
对此,周瑜颇感欣慰,真心替李利感到高兴,因为他有一个堪为统帅之才的好弟弟。
暗自思量之余,周瑜胸有成竹地道:“上将军莫急,眼下我等已经深入益州腹地,攻陷巴郡已然势在必行,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何况目前形势对我等极为有利,赵韪发动叛乱,将巴郡境内七成左右的守军全部调走,以致巴郡防守空虚,兵力严重不足。这就给了我军趁虚而入的绝佳机会,亦是我军深入巴郡数百里却没有遇到顽强抵抗的直接原因。
现如今,安汉城已被我军占据,旬日之间我东路大军便可陈兵江州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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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扬刀立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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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道:“现如今,安汉城已被我军占据,旬日之间我东路大军便可陈兵江州城下。
然则,目前赵韪叛军与刘璋大军正于成都城下两军对垒,激战正酣,僵持不下。倘若我军此时攻打江州城,必将影响赵韪叛军的军心斗志,毕竟江州是赵韪的根基所在,他绝对不会坐视不顾,一旦得知后方老巢危急,便极有可能第一时间撤军回援。而这恰恰是我等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说到这里,周瑜语气一顿,迅速敛起笑容,神情肃然地沉声道:“有鉴于此,我决定,大军于三天后清晨出发,沿途之上不可恋战,迅速围困江州城,却是围而不攻,严密封锁通往蜀郡的所有道路。直到赵韪和刘璋之间分出胜负之后,再行攻城亦为时未晚。
届时,如果赵韪战败,那么江州作为他的根基所在,其治下江州一众僚属势必受其牵连,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开城请降,投靠我军。如此一来,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江州收入囊中,继而收取巴郡全境,进军成都。”
李暹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我军围困江州之后便应暂缓进攻,坐等赵韪与刘璋厮杀结束,然后再行决断。这样一来,固然可以避免赵韪突然撤军回援江州,可是我军远道而来,却在江州城下徒耗时日。无形中加重了后方粮草辎重的押送压力。一旦粮道受阻,或是被敌军偷袭,我数万大军岂不危矣?”
“嗯。上将军所言甚是。”周瑜闻声颔首,赞许道:“正如上将军所说,此番我军征讨益州的成败关键便在于,后方粮道是否畅通,粮草辎重能否按时运至前线,供应大军所需。只要粮草辎重供给不出问题,此战便有五成以上的胜算;加之我军此刻已经深入益州腹地数百里。彻底摆脱了蜀道的阻隔,并在巴郡站稳脚跟。自此以后,在确保粮道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我军攻取益州的胜算又增加了两成,拥有七成胜算的战役可以算得上是胜券在握。
但是,我东路军仅有六万步骑,沿途之上连续攻城拔寨。必然还要折损一部分兵马。而接下来的江州城如果采取强攻的话,必将造成重大伤亡。这样一来,单凭我等手里这点兵马攻打蜀郡、乃至成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因此,你我二人率领的东路军并不是此次益州之战的主力,所肩负的使命便是扰乱益州军的视线,牵制其一部分兵力。为西路军作掩护。惟有如此,才能帮助赵云、马超和黄忠三人率领的西路大军得以顺利夺取蜀道。而后挥师益州,一举奠定胜局。”
李暹凝眉沉思着轻轻点头,似有所悟地道:“大军出发之前,都督并未指明两路兵马由谁担负主攻任务,但是就兵力多寡而言,子龙将军率领的西路军无疑是此次南征的主力部队,担负着正面进攻任务。再加上,金牛道自葭萌关出发至成都,遥遥一千多里,沿途之上大大小小百余座关隘,城池无数,重重险阻。这才是真正的任重而道远啊!”
唏嘘感叹之余,李暹语气一顿,随之继续道:“西路军走的是汉中通往益州的金牛主栈道,而我东路军则走的是米仓捷径。所以我等抢先进入益州,率先发起进攻,诱使益州军前来阻击拦截,从而牵制其一部分兵马,为西路军进入益州创造有利条件。只有西路军真正挺进益州腹地,才能算是彻底奠定胜局,早晚必将攻克益州。
原来都督分兵出击的目的竟然是这样!末将愚钝,之前一直不明究竟,直到此刻方才后知后觉,多谢都督教诲!”再次梳理一番战事的始末之后,李暹方才恍然大悟,真正领悟了周瑜的作战意图。
“正是如此。”周瑜满脸笑意地欣然颔首,道:“两路兵马分兵出击,谁主谁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完成各自肩负的使命,从而最终实现主公制定的夺取益州的战略意图。从目前形势来看,我东路军的进军速度之快,远远超过预期,攻取巴郡已成定局,可谓是不辱使命,一个月后抵达成都城下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真正攻打益州的中坚力量还是赵云率领的西路军。
按照原计划,主公命我等半年之内攻取益州全境,务必于年底之前结束战事,并要求我等一边攻城拔寨一边治理城池,不仅要攻取各郡县,还要真正占领这些地盘,并从这些郡县之中获取一部分粮草辎重,以供应大军连续作战,减轻后方粮道的供给负担。正是因为这样,我便把军权下放给各路统兵将军,自己从中脱身出来,将全部精力用在治理郡县和筹措粮草之上。所以,上将军只管领兵征战,而我则留在后方为大军筹集粮草辎重。不仅我们东路军是这样,西凉军同样是也是如此,法正和杨阜二人的职责便是为西路军沿途筹措粮草,以保障大军所需的后勤供给。”
通过这番深入的交谈,周瑜和李暹之间的隔阂和嫌隙,彻底消失殆尽,彼此间精诚协作,相互信任,十分默契。
夜已深沉,就在李暹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周瑜笑声道:“随后的战事便由上将军全权指挥,我便留在后方为大军筹措粮草。不过,我建议上将军仍然任用张飞担任先锋大军,命其休整两日,于我军出发之前率部先行,率先赶到江州城下。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
“呃,还让他做先锋?”李暹闻声惊愕,诧异道:“张飞生性暴戾,凶残嗜杀,为何还要用他做先锋?末将愚钝,还请都督不吝赐教。”
“呵呵呵!”周瑜高深莫测地笑道:“肆意杀戮、擅杀平民百姓固然不对,然则对初次占领的郡县施以雷霆之威却是必不可少。昔日刘焉初掌益州之时,同样是对益州士族和豪强缙绅们施以雷霆手段,三十多个世家大族惨遭荼毒,近万名官宦之家的家眷和族人遭遇流放,两百余名官吏被罢官去职,贬为庶人。经过这番重典酷刑的治理之后,使得刘焉和刘璋父子两代安安稳稳的执掌益州十余年,即便是刘焉死后局势动荡,却仍旧无法动摇刘氏父子的统治地位,由此刘璋才能有惊无险地坐上益州牧之位。
时至今日,尽管益州一众僚属都知道刘璋暗弱昏聩,贪图享乐,胸无大志,但其地位依然固若磐石。这便是昔日刘焉实行酷刑治理益州之功,极大震慑了益州官吏和世家大族,使其不敢擅动,一如既往地支持刘璋,维护其正统地位。是以我敢断言,此次赵韪反叛,虽然声势浩大,但最终结果必定是刘璋获胜,而赵韪及其满门老幼悉数受戮。”
说到这里,周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郑重其事地道:“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我等岂可视而不见?因此我等此次平定益州决计不能心慈手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威慑在前,仁政在后。惟有如此,益州方能长治久安,从而真正成为我西凉军的稳固后方,源源不断地供应粮草辎重,为日后我军一统天下奠定基础。
所以,张飞其人虽然凶残暴戾,却是先锋大将的最佳人选。在他领兵征战之时,只须加以约束,善加引导即可。毕竟,益州太平多年,境内盘踞着数以千计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其中半数以上的家族都依附于刘氏父子麾下,与我等有着无法调和的利益冲突。是以这些人必须予以铲除,以免留下隐患,日后降而复叛,遗祸无穷,早晚必生事端。”
李暹闻言后,表情极为复杂,满是惊疑不定之色,似乎不敢相信这番话竟是出自温文儒雅的周瑜之口。
眼见李暹心生疑虑,周瑜从手袖里掏出一叠信帛,伸手递给他,示意他看过密信上的内容之后就彻底明白了。
李暹将信将疑的接过密信,翻看信帛的第一眼便看到极其熟悉的笔迹,这赫然是李利的亲笔书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十字而已。信上说:益州局势日趋紧张,成都战事胶着,刘璋治下僚属和各大家族内斗剧烈;有鉴于目前形势,授予周瑜临机专断之权,全权处理南征益州的所有军政事宜。落款是李利的亲笔签名,还有大将军印绶和李利独有的印信。
看到这份军令之后,李暹对周瑜任用张飞做先锋的决定瞬间释然了。因为信帛上已经作出暗示,这种语焉不详的暗示不仅周瑜看得懂,就连李暹也是一看便知其中深意。
然而李暹万万没想到的是,出征以来周瑜一直很迁就他,多番忍让,以至于李暹误以为这是自家兄长李利暗中授意的。直到此时看到这份军令,李暹终于明白了。周瑜之所以对他百般谦让,并不是迫于李利的命令而曲意迎合,假意做作,而是出于一片真真切切的爱护之心,有意栽培他。否则,周瑜身为三军主帅,又有这份军令在手,根本不需要顾及他的想法,直接下令即可。
一念至此,李暹对周瑜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惭愧难当,无言以对。随即他稍事整理衣襟,对周瑜躬身施礼,一揖到底,而后转身离去。
目送李暹的背影渐行渐远,周瑜的脸上洋溢着会心的笑容,心中颇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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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万夫莫摧
成都城下,鼓声隆隆,战马长嘶,霹雳弦惊。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但见上万名叛军将士高举巨盾疾步飞奔,冲向高达三丈、厚约丈五的东门城墙下。紧随其后的是数千甲士肩扛云梯,快速靠近城墙,试图架上云梯,攻上城头。
在云梯大队之后,则是两辆极其笨重的冲城车,以及高达数丈的井栏被两千余将士肩扛手推,缓缓前行,一点点的缩短与城门的距离。
行进途中,密密麻麻的流矢箭雨咆哮长空,急坠如雨,悉数落在城下试图靠近城墙的叛军将士头上,给予攻城将士迎头痛击,造成极大伤亡。尽管他们高举着盾牌,手中挥舞着兵器,却仍旧无法抵挡密集如雨的流矢利箭,在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成片成片的栽进血泊里,既而沦为后面将士的垫脚石,人踩马踏,化作肉泥。
而那些侥幸逃过乱箭射杀的攻城将士,躲过了流矢箭雨,却仍然躲不过城头上的迎头一棒。城头上的守军将士早已做好准备,只等他们自投罗网,自己跑过来送死。
就在数以万计的攻城将士冲到城墙下的一瞬间,但见城头守军顿时忙碌起来,一块块簸箕大的擂石从女墙垛口推下去,一根根大腿粗的滚木翻滚急坠,一只只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大釜被推到城墙边侧翻倾倒下去。
霎时间,只见城下一个个爬上云梯试图登上城头的攻城将士被擂石滚木迎头砸中,被腥臭无比的沸水烫得嗷嗷嚎叫。旋即。数以千计的攻城将士或被砸中或被烫伤,亦或是被同伴拖累,纷纷翻滚坠落。一边坠落翻滚一边痛声惨叫,继而“嘭嘭”坠地。落地之后,八成以上的兵士都摔得血肉横飞,鲜血四溅,眨眼之间便在墙根下堆起数尺高的残骸尸山,十丈之内全是断臂残躯,还有那冒着热气的血肉。
端是惨烈至极。血流成河!
然则,城下的攻城叛军决计不会坐视守军猖狂,更不会任由守军肆意杀戮而毫无反击之力。恰恰相反。截至此刻,像这样异常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打了半个月,攻守双方先后较量了十余次之多,彼此早已熟知对方的攻守套路。并制定极具针对性的应对措施。
就在城头守军奋力推下擂石滚木和沸水的时候。随着一阵“嘎吱”声响,但见城下攻城的叛军将士推出一架架重型攻城军械,投石车和巨型车弩。旋即,数以百计的投石车被推到距离城墙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车弩则摆在投石车两侧;随即,一个个酒坛大的火油瓦罐放进投石车的布兜里,点燃引线之后,两百余架投石车几乎同时投掷发射。而两旁的车弩则是被垫高了许多。抬高角度,六十度仰射。随即利箭齐发,直奔城头尖啸而去。
霎时间,只见一个个装满火油、熊熊燃烧的瓦罐咆哮升空,如猛兽般嘶吼着窜到城头上空,既而急坠直下,精准无误的落在城楼上。
旋即,伴随一声声“砰砰”巨响,一个个火油罐砰然炸开,从瓦罐中飞出无数星星点点的铁屑碎片和花生米大的石子,四散爆裂,飞溅开来。顷刻之间,却见这些铁屑和石子以肉眼难觅的速度扎进守城将士的身体,致使他们失声痛叫,捂着痛处上蹿下跳或满地打滚,当即丧失战斗力,蜷缩在墙角哀嚎抹泪。
事实上,这些火油罐的威力并不大,受伤的守军将士八成都不会丧命,只有少数倒霉蛋当场身亡。但是,火油罐爆炸之后的破坏力(即杀伤力)却十分惊人,辐射范围颇大,三丈之内的所有人都在四散飞溅的铁屑和石子的打击范围之中;往往一个瓦罐爆炸就能炸伤十多个守军兵士,甚至更多。
紧随火油罐而来的便是穿透力极强、威力巨大的车弩利箭,趁着城头守军被火油罐炸得鸡飞狗跳之际,倏然而来的弩箭瞬间吞噬了数百条人命。并且,但凡被弩箭射中的兵士,八成以上都会当场丧命,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侥幸存活下来,死里逃生。
这些特制的巨型弩箭,杀伤力惊人。在有效射程之内,一支弩箭足以射杀一头极其健壮的公牛;距离适度的话,甚至能够透体而过,若是两头牛并排而立,极有可能一箭双牛(雕)。昔日卢龙塞一役,就曾经出现过一支弩箭射杀两匹战马的惊人一幕,以至于很多热衷于军械运用的统兵将领对此都有耳闻,记忆深刻。
随着夕阳徐徐落下,在“叮叮”的鸣金声中,这场极其惨烈的攻城战慢慢停歇下来。随即,攻守双方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各自罢兵,城头守军目送城下的赵韪叛军相互搀扶着蹒跚离去。直至他们返回数里之外的叛军大营,守军将士才能真正松口气,继而浑身瘫软地靠在墙边贪婪的喘息起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
夜幕缓缓拉开,喧闹了一整天的成都城终于安静下来。
许多受伤的兵士都躲在夜幕下舔舐伤痛,迫切希望明日不要出太阳,最好是大雨倾盆,这样明天就能歇息一天,不用打仗了。
这是赵韪大军围困成都东、北两面城门的第十六天。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中途一场大雨致使两军休战两天之外,余下时间全都在攻守厮杀中度过,因此刚刚结束的惨烈战斗就是双方之间的第十四场攻守大战。
在此之前的十余场厮杀同样十分惨烈。每次厮杀过后,双方都要折损许多兵马,少则三千、多则上万人的伤亡,天天如此,无一例外。如此惨烈的厮杀之下,一场厮杀造成的尸首残骸就能堵塞东门和北门外的护城河,使得赵韪叛军可以直接攻打城门。
值得提的是,时下正值夏季,天气极其炎热,堵塞护城河的尸骸只需浸泡两三天,便会腐烂。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四散弥漫,以致住在东城和北城的百姓整天都生活在刺鼻的尸臭当中,当真是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怜自哀,徒呼哀叹。不仅是靠近护城河的城中百姓能够闻到腥臭味,就连远在数里之外的赵韪叛军大营,同样飘散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
迫不得已之下,为了避免尸骸腐烂后爆发瘟疫,两军主将赵韪和张任二人于阵前商议,每天晚上轮流清理护城河里的尸体残骸。在此期间,双方不得发动进攻,不得偷袭或射杀清理河道的军士,为此两军主将于阵前当众立誓,以示诚意。为了达成这项协议,张任不得不作出让步,允许赵韪叛军在护城河上架设四座渡桥,是以赵韪才会允许守军清理尸骸,疏通护城河。
显而易见的是,张任之所以让步,是因为城池是死物,无法移动。一旦爆发瘟疫,城中十余万百姓和数万兵马都将无法幸免,整座城池极有可能变成一座死城,人畜无存,十余万人尽没于一役。相比之下,赵韪叛军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进退自如,一旦发现情形不对,便可拔寨撤退,躲得远远的。所以,张任不得不妥协,不能不让步;而赵韪也不是丧尽天良之人,更何况他此前也在城中生活了将近十年,是以他斟酌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张任的请求。
经过半个月的殊死搏杀,双方都很了解对方的兵马实力。赵韪虽然拥有优势兵力,但在地利方面却处于绝对劣势;而城中守军则与之恰恰相反,占据城池之利,却又兵力不足。如此一来,双方才会激战半月之久,却仍旧胜负未分,僵持不下。
然而今天这场厮杀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守军将士明显比之前凶悍很多,而且兵力充足,致使叛军将士屡屡登上城头,却始终无法立足,硬生生地被守军杀退下去。这一点,叛军主帅赵韪起初并没有发现守军有何异常,但是随着攻城将士的伤亡越来越大,他才想到城中又有援军赶到了。
出人预料的是,赵韪对此并不在意,反倒乐见其成。这是因为他对刘璋帐下的兵马了若指掌,深知刘璋早已无兵可用,即使还有援军,也绝对不超过一万之数。而他手中拥有三倍于刘璋的强大军力,真正是有恃无恐,毫不担心刘璋帐下援军参战,根本没把这些援军放在眼里。
正是因为这样,当赵韪发现城头上又有援军参战守城之后,他并没有改变攻城策略,依然沿用原有的强攻战术,一如既往的大举攻城。
然而赵韪绝对不会想到,城头上的援军是张任故意让他看到的,并且张任早已料到赵韪不会将这两千余人的援军放在眼里。结果正如张任所料,整整一天厮杀下来,赵韪都没有改变攻城策略,依旧是强攻城头。
夜幕下,随着一阵“吱吱”声响,东门吊桥缓缓落下,随即城门徐徐打开,从中走出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全都打着火把,将城门口照得亮如白昼。这是出城打捞护城河中尸体残骸的队伍,今夜轮到守军清理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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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天设雄关
寅时初刻,北方上空悬挂着一弯月牙儿,那飘渺云海中闪烁着璀璨的星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晨雾笼罩之中的万物生灵。
成都东门,护城河畔依然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河道里,一千余名军士仍在打捞沉没于水底的尸首残骸,疏通河道。
截至此时,他们已经在暗红色的护城河里待了三个时辰,打捞出上千具尸体,数以万计的箭矢和残缺兵器。而最难打捞的便是,无数堵塞河道的擂石和极其沉重的滚木,其间还有数百匹溺水而亡的战马。
正是因为河道里散落着许多兵器,迫使军士们下水之后必须格外当心,以免被水下的兵器扎伤或被石头绊倒。是以他们清理河道的速度极其缓慢,每次都需要一整夜的时间才能疏通河道,今夜也不例外。
不仅他们是这样,前天夜里赵韪帐下的叛军将士同样是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之后仍未清理干净。只是那些家伙没有半点责任心,每次清理河道都会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折腾一夜却仍是敷衍了事。天亮之后,即便河道依然还堵着,他们也不会多做停留,爬上岸边便溜之大吉。
这样以来,他们没有干完的活便留在河道里,随之便落在守军将士身上,致使他们每天都要在河道里忙碌一整夜,片刻不敢松懈,累得半死。
昨天一场惨烈厮杀过后,河道里至少堆积着不下两千具尸体。而滚落在河里的擂石和滚木更是数以万计。此外,清理河道的将士不仅要把堵塞水流的障碍全部清理干净,还要掩埋被遗弃在城墙下的叛军将士的尸首。
最为重要的是。根据两军主将商讨的协议规定,清理河道和掩埋尸首的军士不能超过两千人。这是硬性规定,亦是双方主将经过反复争论之后的结果,谁都不能擅自更改,更不能违反规定,否则之前的协议立刻作废。
为此,城中守军伤不起。只能严格按照规定执行,不敢越雷池半步,惟恐赵韪反悔。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寅时七刻,临近五更,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这是黎明到来之前的最后半个时辰。亦是晨雾弥漫。护城河两岸氤氲缭绕的一段时间。
每天这个时候,城池内外的能见度极低;即使打着火把,也只能看清十丈以内的物体,再远些便什么也看不见。
此外,黎明前的半个时辰还是人睡得最沉,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
恰在此时,原本紧闭的城门再次打开,开门的速度很慢。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随即。只见一队队军士徒步出城,行走间竟然没有声音,脚步很轻,速度却不慢。不多时,便有数万将士相继出城,迅速通过吊桥,并且没有火把,到达护城河北岸之后,这些兵士全都隐没于浓雾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这时,城门再度关闭,护城河里岸边依旧插着火把,但是刚刚还在河里疏通河道的一千八百余名骑兵却不见了,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他们的座骑和随身兵器。
忽然,“嗖嗖”的箭矢破空穿梭,瞬间打破了寂静的黎明,紧随其后的便是“哒哒”的马蹄轰隆声。
顷刻之间,但见一支支裹着油布的箭矢呼啸升空,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高空中汇集成片,横空穿梭百米之后骤然急坠而下,如火焰凶兽般扑向浓雾笼罩下的叛军营帐。与此同时,随着马踏声突然乍起,原本沉寂无声的叛军营寨周围,从浓雾中走出数以万计的步军甲士,迅速逼近叛军营寨。
显而易见,这是张任帐下的守城大军试图劫营。
数万大军于五更之前悄然出城,而后借助能见度极低的浓雾隐藏行踪,悄无声息地靠近叛军大营。等到大军对叛军营寨形成四面合围之势,然后乱箭齐发,试图焚烧叛军营寨;不等辕门守军反应过来,张任大军便从浓雾中杀出,猝然发动攻击。
“咻咻咻———啊!”
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驻守在辕门战壕中的一百余名军士被突如其来的暗箭相继射杀,而他们濒死时的惨叫声惊醒了辕门上的守营将士,从而暴露了劫营大军的行踪。
“敌军劫营!铛铛铛”
在辕门守军的失声惊呼之中,悬挂在辕门城楼上的铜钟被敲响了。沉闷而悠长的钟声迅速扩散开来,直冲云霄,传遍整个营寨。旋即,闻声惊醒的无数将士惊慌失措地冲出营帐,抬头便看见一簇簇火箭呼啸而至,数以百计的紧挨在一起的营帐被火箭点燃。
顷刻之间,偌大的叛军大营彻底沸腾起来。
“攻破敌营,擒杀赵韪!杀———!”
“咚咚咚!”
看到叛军大营火起,早已等候多时的劫营大军再无顾忌,悍然冲向敌营辕门。顿时间,战马长嘶,乱箭穿空,隆隆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喧嚣的喊杀声声震四方,惊天动地。
至此,对峙大半月之久的赵韪叛军和刘璋大军,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大决战。
截至此时,赵韪叛乱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益州局势已然大变。连番激战厮杀当中,促使双方都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却不知一头吞天巨兽正在悄然靠近他们。或许等到他们决出胜负之时,这头凶猛无匹的巨兽就会突然出现他们面前
峰连玉垒,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诚天设之雄也。
这便是蜀道金牛栈道上的葭萌关和剑门关的真实写照。
历史上,诸葛亮曾扩建这条栈道,并在剑门关架设飞梁阁道,并立门设阁尉守之。“凿石架空为飞梁阁道,以通行旅”,故称剑阁道。因此,遥遥千余里的金牛道(又名石牛道),就是后世所说的广义上的剑阁道。
南征益州的西路军,即赵云、马超和黄忠三将率领的九万大军,便是从葭萌县北端的葭萌关出发,以快如闪电之势突袭葭萌县,而后自东门进西门出,迅速进入剑阁道。(葭萌县,即为四川广元昭化镇,此后称其为“昭化城”。)
这是决定西路军能否进入蜀道的第一步,昭化城是扼守金牛道的咽喉重镇,乃汉中与成都两地东进西出的必经之路,无法绕行。
所幸,西路军抢先一步夺取了昭化城东边的葭萌关,三年来一直谋划着攻取昭化城,从而敲开进入蜀道的东大门。此次益州内乱,人心惶惶,如此便给虎视眈眈的西凉军留下可趁之机,使得黄忠帐下秦弓营一千余将士伺机潜入城中,而后与南征大军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城池。
是以西路军的首功便是黄忠立下的,如此也不枉他领兵驻守葭萌关三年之久。
顺利通过昭化城之后,西路军主将赵云决定由马超担任先锋大将,率领所部龙骧营先行开道,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黄忠所部秦弓营押解粮草辎重,紧随龙骧营之后,走在全军中间,而赵云帐下无双铁骑为后军,为全军殿后压阵。为了便于指挥全军,赵云本人与秦弓营同行,算是坐镇中军,以免遇到突发战事,措手不及,首尾不能相顾。
金牛道虽说是通往成都的主栈道,然则沿途之上皆是悬崖峭壁,崎岖难行,以致行军速度极其缓慢,却对益州军在此设伏极为有利。
有鉴于此,赵云才决定由马超率领龙骧营先行开路,借助龙骧营迅疾如风的进军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抢占一处处有可能设伏的峡谷栈道,从而保障后续大军顺利通行。
西出昭化,翻越牛头山,便进入剑门关境内。
剑门关形势险要,易守难攻,为川陕交通咽喉,历代兵家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形容其险。益州军于栈道中狭窄处置关,以两崖嵚峙,其形如门;又因其地处剑阁南端,东西横亘,72峰绵延起伏,形若利剑,直插云霄,故称剑门关。
剑门关之险峻,不单单是关隘处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关前三十里栈道近乎无路可走,过往行人必须在悬崖峭壁上迂回攀行。这是剑门关最为险峻难行的一段栈道,亦是最容易遭遇伏击的地方。
所幸,千百年来,过往行人和商旅络绎不绝,久而久之便在悬崖绝壁上开凿出一条极其狭窄的栈道。尽管这条栈道仅有几尺宽,稍有不慎便会失足坠入悬崖,以致来往行人根本不敢在栈道上骑马通过,大多牵着战马徒步攀行;然则,终归是有胜于无,总算是有路可走。
当赵云率领的西路军抵达剑门栈道之时,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休整。
随即,赵云再次调整行军阵型,改由黄忠帐下秦弓营先行开路,并负责攻取剑门关;只有等到攻取剑门关之后,大军才能继续前行。
否则,倘若大军贸然进入剑门栈道,一旦遭遇埋伏,便立刻陷入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是以赵云身负十万将士的性命重托,决计不敢冒险,只能派遣黄忠率领所部兵马先行探路,伺机突袭剑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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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子龙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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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军的屯兵之地是一片开阔的坡地,两边临溪,一边靠山,与剑门栈道遥遥相望,距离关隘三十余里。
近十万大军驻扎于此,营帐绵延数里,将原本十分开阔的山坡和溪涧塞得满满当当,彻底堵住了昭化至剑门关之间的通行栈道。
好在自从益州爆发内乱之后,这条栈道上便终日不见行人,更无商旅经过,是以栈道是否通畅便无关紧要,亦无人问津。
此外,赵云大军在此扎营之后,山谷两侧高耸入云的峭壁悬崖便成了天然屏障,而后再将栈道南北两端的出口堵上,如此便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天赐营寨。
然而此等天然形成的营寨却是有利有弊。
有利之处在于,只须守住南北两端出口,敌军纵有千军万马亦奈何不得他们,只能望而却步,徒呼哀叹,除此之外便无计可施。
弊端在于,置身于崇山峻岭之中,赵云大军虽能挡住来犯之敌,却也将自己困在其中。这样以来,敌人固然攻不进来,可是他们自己也冲不出去。可谓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利弊各半,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在选择此地扎营之时,赵云便将自己帐下两千斥候和五百亲兵全都派出去,攀上西边的山峰,并驻守在山峰之上,以免益州军顺着山梁摸过来,伺机伏击大军。眼见赵云如此心细,行事极其缜密。马超甚为钦佩,于是不用赵云开口,他也将自己帐下龙骧营斥候和亲兵卫队派出去。驻守东边山头。
如此以来,两边山头上各有两千余将士昼夜警戒,足可确保大军不被益州军伏击,可以安心在此屯军扎营,好生休整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由赵云担任主将、马超和黄忠二人为副将的西路大军,其处境与周瑜、李暹率领的东路军截然不同。
尽管两路兵马出征之前都没有声张。既没有举行誓师出征仪式,也没有光明正大地向益州军宣战,都采取隐藏行踪急速奔袭的进军方式。但是。真正能够实现奇袭进军的只有周瑜、李暹二人率领的东路军,这是因为东路军走的是米仓捷径。而赵、马、黄三人率领的西路军在成功袭取昭化城之后便彻底暴露了行踪,使得奇袭夺关的作战计划胎死腹中,进而从暗中偷袭转为正面进攻。亮出旗帜。光明正大的挥军挺进蜀道,堂堂正正攻打千里蜀道。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金牛道是汉中通往成都的主栈道,即南北两地行人和商旅通行的必经之路。是以赵、马、黄三人率领近十万大军挺进蜀道,若想隐藏行踪谈何容易,无异于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赵云率领的西凉军出征之时就没想过隐藏行踪,却也不声张。一路疾奔挺进,攻城拔寨。不管益州军是否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都不会停下脚步,能够奇袭夺关便好,若是不能奇袭便挥军强攻。
正因如此,相对而言,西路军的进军速度还是很快的。最初,大军日行百里,而后随着道路愈发狭窄难行,行军速度便不得不放缓,想快也快不了。即便如此,赵云帐下大军仍能日行五十里,偶尔还能行进上百里,行军速度最慢的时候也能日行三十里。
一路行来,蜀道崎岖难行固然是迟滞行军速度的直接原因,然则大军随行携带的大量粮草辎重亦是制约行军速度的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毕竟,近十万大军劳师远征,所携带的粮草辎重数目极其庞大,至少需要携带足够大军食用一个半月的粮草供给,即十五万石粮草和其他必须物品,此外还有大军所需的军械辎重。否则,不等大军走出蜀道,便要断粮了。果真如此的话,大军必将无功而返,甚至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且犹未可知。
还是那句话,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失就有得。
正是由于赵云率领的西路军根本没打算隐藏行踪,便无须喝冷水、吃干粮,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生火造饭,堂而皇之地喂养战马。因此,与周瑜、李暹率领的东路军相比,赵云大军的生活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西路军将士不用忍饥挨饿,都能吃饱肚子,从而确保战斗力不会下降,不惧敌军伏击偷袭。
次日傍晚,率军前去攻打剑门关的黄忠回来了。
昨天下午,黄忠率领两万秦弓营将士前往剑门关,趁夜翻过剑门栈道,于今日清晨发起强攻,或者说是偷袭关隘。怎奈剑门关营寨地势险要,两边全是高耸入云的陡壁悬崖,而关隘就建在两侧悬崖南端的交汇处。
所以,无论是正面强攻也好、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也罢,在剑门关前都是一样的;只要一现身,都是正面强攻。而驻守剑门关的守军将士只要不是死人,不等城下的兵马靠近关隘便能发现他们,继而居高临下乱箭齐发,大肆射杀试图攻关的来犯之敌。
当是时,黄忠亲率大军攻城,身先士卒,先后十余次冲锋,连续苦战半天。在付出三千余将士的巨大伤亡之下,黄忠终于率领亲兵冲到城门前,孰料城头上又落下数以千计的擂石和滚木,致使黄忠及其帐下亲兵遭遇迎头痛击,再度折损了数百名精锐军士,不得不狼狈后撤,彻底败下阵来。
前后五个时辰的强攻,便让黄忠帐下兵马折损了四千之众,所幸这里面还有一千余伤兵。否则,这一战下来,秦弓营便要折损三成兵马,战斗力大减不说,还会影响全军士气,对全军将士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从而直接影响接下来的战事。
眼见剑门关防御森严,再战无益,黄忠当机立断,果断收兵。随即他率军后撤数里,却并未就此退回大营,而是选择在距离剑门关五里的坡地上安营扎寨,与剑门关守军遥向对峙。直到营寨落成之后,黄忠才率领亲兵悄然返回后方大营,与赵云、马超等将领共商对策。
中军大帐里,十余名将领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攻取剑门关。
上阶帅位是空缺的,主将赵云坐在堂下左侧首位,与马超相对而坐,黄忠则坐在他的下首,详细讲述了攻打剑门关的经过。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余下将领分别是:马岱、孟达、曹性、马玩和杨阜等人。
听完黄忠的陈述,赵云微皱着眉头,稍事思量之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神色平静地劝慰道:“汉升兄不必自责,此次失利非战之过,而是我等对剑门关守军不够重视,过于轻敌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今我等对剑门守军还不够了解,对敌军兵力多寡、防御情况,知之甚少。如此贸然进攻,焉能不败?
是以此次战败,错不在汉升兄,而是我低估了剑门关守军,尚未摸清敌军防御情况,便下令攻关,如此轻敌冒进,方有今日之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求胜心切,用兵无方,以致损兵折将,连累两千余将士血洒疆场。因此,此次战败的所有罪责都由我一肩承担,与汉升兄和诸位将军无关。”这是赵云的担当。
赵云生性正直,胸襟坦荡,豪气干云,光明磊落,遇事从不闪躲,勇于担当责任。在这一点上,他和其他将领截然不同。别人若是遇到这种事情,必然是避犹不及,绝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他却是主动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极力为别人开脱。这份胸襟与气度,着实令人折服,钦佩不已。
而原本就没打算推卸责任的黄忠听到这番话后,甚为感动,神情颇为激动地道:“子龙将军切莫如此,此次战败全是末将之过,与子龙何干?黄某虽年逾五旬,却并未老迈,至少还有勇气担负应有的罪责。”
说话间,黄忠语气一顿,满怀感激地对赵云拱手示谢,而后不等赵云开口,他便接着说道:“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一切罪责由我黄忠承担,与子龙将军无关。时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攻取关隘,尽快通过剑门关,南下成都与东路军会合。”
眼看黄忠态度坚决,赵云颇感无奈地轻轻点头,道:“大敌当前,罪责之事暂且搁置一旁,日后主公自有决断。当下正如汉升兄所说,尽快攻取剑门关才是重中之重,时不我待,我等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此关。毕竟,我等帐下近十万大军,岂能被区区一座关隘挡在这里驻足不前。
更何况,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甚巨,多停留一日,就会增加我军的粮草供给压力;若是在此逗留十天半月,那么我等尚未走出蜀道便要断粮了。时间紧迫,每迟误一天,我等的肩上便增加一分负担,因此我等别无选择,决计不能耽搁,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便由汉升兄讲解守军情况,而后诸位将军各抒己见,尽可直言,无须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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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投石问路
通过黄忠的一番讲述,剑门关的险峻地形和守军情况,清晰地呈现在众将的脑海里。
此关位于剑阁道南端隘口处,以两崖相嵌置关,其形如门,故称剑门关。
然则剑门关虽然地势险要,但关隘规模并不大,能够容纳的守军也不多。
据黄忠所说,剑门关关口宽约二十余步,长约六百余步,关楼锁口,易守难攻,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乃千里蜀道之咽喉。
通过此关之后南下成都,便进入川中盆地,沿途之上再无类似于剑门之雄关,少险可据,故而剑门关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剑门地形,赵云、马超等人早已有所了解,此番经过黄忠一番叙述,众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座精妙绝伦的天赐雄关。
正是由于剑门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从而限制了关隘的建筑规模。在这有限的空间之内,能够容纳的守军数量同样极其有限,无法像函谷关那样可以容纳上万将士或数万将士同时进驻关隘。
因此,眼下驻守剑门关的益州军只有三千人。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守军几乎全是弓箭手,没有骑兵或巨盾兵等其他兵种。
说完这些,稍事停顿之后,黄忠接着说道:“剑门关守将名叫吴兰,在益州军中亦是声名不显,然则其人虽是籍籍无名之辈,却是早年跟随刘焉入川的嫡系部将。刘焉死后,吴兰、泠苞、邓贤、张任四将毅然支持刘璋继位。在益州军中享有‘川中四将’的美誉,深得刘璋信任。自刘璋提领益州之后,便对他们四人委以重任。张任驻守成都,邓贤驻守绵竹,泠苞驻守涪水关,而吴兰则被派到蜀道之中驻守剑门关。
此外,据说吴兰与吴懿是同族,虽非嫡亲,却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是以。尽管他近年来毫无建树,碌碌无为,却仍在益州军中占有一席之地。仍是颇得刘璋器重的亲信部将。”从黄忠这番话中不难看出,黄忠虽在剑门关下初战失利,却并非一无所获,总算让他摸清了剑门关上的守军情况。甚至将剑门守将吴兰的老底儿都翻出来了。
这便是沙场老将的厉害之处。真正是老而弥坚,经验丰富;即便战败,他也要弄清楚自己为何战败,败在谁手里。
听到剑门守将吴兰竟是益州上将军吴懿的族人,赵雨神情微变,眼底闪过一丝异彩,随即抬头与对面的马超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轻轻点头。心照不宣。
然而赵云脸上的凝重神色却丝毫未减,神情冷峻。蹙眉沉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半晌后,他抬头看看身边诸将,见他们都不说话,显然是一筹莫展,并无良策。随即,赵云随手端起茶盅,轻呷一口茶,借此平复心神,既而心平气和地道:“自古以来,剑门关便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雄关要塞,易守难攻,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摧’之誉。而历代兵家欲取益州,必须先取此关,否则攻取益州便无从谈起。
现如今,摆在我等面前的难题亦是如此。若不能攻取剑门关,我等十万大军便要止步于此,等到两侧耗尽之后便不得不撤军。果真如此的话,就意味着我等劳师远征而来,最终却被剑门关所阻,无功而返。这样一来,我等不仅辜负了主公的重托,无法向主公交代,还损兵折将,徒耗钱粮。如此我等便是无能之辈,愧对主公,愧对全军将士,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不等赵云的话音落下,坐在他对面的马超陡然起身,接声道:“面对如此雄关,只要守军龟缩不出,我等便对其束手无策,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强行攻关。因此,我的意见就是一个字:打!”说话间,但见马超那双摄人心魄的虎目怒视圆瞪,全身上下杀气凛凛。
话音一顿,看到赵云若有所思的神色,马超补充道:“守军龟缩不出,我等便无计可施,除了强攻关隘之外别无它途。与其这样坐等时间流逝,不如主动出击,大举攻城。若能一举攻破关隘诚然可喜,倘若攻关失利,我等亦能在厮杀之中寻找机会,找出敌军破绽,进而攻陷此关!”
与沉稳冷静的赵云相比,马超虽是大将之才,却是性情暴躁之人,勇猛好战,崇尚武力。在他眼里,谋略固然重要,却仍是口舌之利,说是夸夸其谈亦不为过;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赢得胜利的还是真刀真枪的浴血厮杀,还得靠将士们勇猛征战。是以马超素来崇尚武力,虽然他并不轻视谋士,却对谋略不够重视,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赢得胜利。
在这一点上,赵云则与他截然相反。赵云素来谦逊礼让、敬重文士,尤其敬佩那些擅长运筹帷幄的文韬武略的谋士,例如:李利、李玄、贾诩、郭嘉、周瑜、诸葛亮、法正和许攸等当世大贤。因此他善于听取谋士的建议,一旦认可了谋士所献之策,便毫不犹豫地坚决执行。是以他领军征战以来,虽不敢说百战百胜,却也是胜多败少,战功赫赫。
正是因为这样,此番周瑜才会任命他担任西路军主将,而马超和黄忠二人却是副将。这并不说马、黄二人的领军征战才能不如赵云,而是赵云拥有他们所没有的大将之风,沉稳与冷静。不得不提的是,除了马超暴躁易怒之外,黄忠的军事才能与赵云相比并不逊色;然而他的战功和威望,却不如赵云。因此他只能担任副将,暂居赵云之下,从旁辅佐,听候调遣。
此外,黄忠与马超之间颇有相似之处。两人都身负万夫不当之勇,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堪称勇冠三军的虎贲悍将。尽管黄忠的年龄比马超整整大两轮,与其父马腾年纪相当,但是他刚烈耿直的性格却与马超一般无二,暴躁易怒,动辄大打出手,同样是个崇尚武力的好战之人。
但是,仅就眼前剑门关战事而言,马超刚才那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是势在必行,唯一的应对之法。
面对天设雄关剑门关,既然不能智取,便只有挥军强攻。
思索良久,赵云苦思无果之下轻轻点头,沉声道:“孟起所言不无道理。既如此,便依孟起之言”
“报———!”就在赵云拍板定计之际,便见一名亲兵疾步走进大帐,人未到声先闻,直接打断了赵云的话。
随即,亲兵一路小跑进来,躬身拜道:“禀将军,营外有一文士请求面见将军,声称他有破敌良策,特来进献于将军!”亲兵是赵云帐下兵士,跟随他多年,是以谈吐凝练,简洁明快,一句话便将辕门外求见之人的来意,以及其孤高自傲的品行表达了出来。
“哦?竟有此事!”赵云闻声惊诧,当即长身而起,一个跨步来到亲兵面前,随手扯着他的肩头将他提起来,急声问道:“他所说的破敌之策便是攻陷剑门关?果真如此,尔等为何不将他直接带来大帐?”
亲兵个头颇高,与赵云不相上下,是以被赵云拽着肩膀拉起来之后,虽然十分紧张,却并不惧怕。毕竟他和赵云是同乡,而且还是同姓族人,跟随赵云出生入死的征战多年,是以他很清楚赵云不会责罚他,更不会动手打他。
“禀将军,那人确实是这么说的。至于是否属实,末将便不得而知了。现下他已经进入大营,稍后就会有人领他前来军帐。”亲兵恭声应道。
赵云微微颔首,摆手示意亲兵速速前去接应,既而跟在亲兵身后,快步走到大帐门口,举目眺望五百步开外的辕门;只见一行三人正在赶来中军大帐的路上,其中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儒衫文士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名辕门甲士。
这时,马超、黄忠和曹性等将领纷纷起身走出大帐,跟在赵云身后,站在门口注视着儒衫文士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眼看儒衫文士走到石阶前,赵云迅速走下台阶,大步迎上去,拱手道:“本将便是赵云赵子龙,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从何而来?”
那儒衫文士见状,脸上浮现出满意且自得的笑容,揖手还礼,道:“在下广汉彭羕,字永年,见过扬武上将军。”
自称彭羕的儒衫文士很年轻,应该不满二十岁,却已及冠,身量颇高,相貌不俗,眉宇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自信神采,看其谈吐举止应是出仕之人。稍稍打量之下,赵云便知眼前之人出身不高,却出仕极早,仅从其抬头看人的眉眼神态之中便可看出,此人官职低微,应是书佐小吏。然则,此人却颇为自信,或自负,孤高矜持,初次见面便给人一种志向远大的感觉,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此外,这个名唤彭羕的年轻人竟然一语道破赵云的职位(李利麾下五虎上将之一的扬武将军),并冠以尊称,这表明他早已知晓赵云等人的身份,此番他名为献策,实则是有求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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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奇谋夺关
这个名唤彭羕的年轻人竟然一语道破赵云的职位(李利麾下五虎上将之一的扬武将军),并冠以尊称,这表明他早已知晓赵云等人的身份,此番他名为献策,实则是有求而来。
彭羕此行不仅是有备而来,而且是有求而来,这是赵云见到他之后的直觉。
这种直觉突兀出现,没有缘由,但赵云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存在于彭羕的言行举止之中。
心有所感之余,赵云面带微笑的问道:“不知先生何以知悉我军屯驻于此?莫非先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乍听这番说辞,甚是唐突,明显不妥,失礼于人。
并且,话中另有所指,暗指彭羕监视大军行踪,行迹可疑,其身份和来意有待查证。赵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彭羕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仅是报上名号,却没有直接说明来意,以及其身份来历。由此便使得赵云对彭羕颇感不满,如此语焉不详、闪烁其词,绝非正人君子所为,倒像是别有用心的阴险小人。
更何况,时下局势非同一般,两军正在交战之中。而彭羕身为益州官吏,贸然出现在西凉军的大营里便是奇事一件,可他却声称专程前来献策,攘助赵云等攻克剑门关,此等反常之举怎能不令人起疑?
谁知道他此来究竟是真心献策还是巧言耍诈,蓄意诓骗赵云等十万西凉大军?
最为可疑之处在于,昨日傍晚赵云临时决定在此屯军。今日清晨黄忠率军攻打剑门关,战败之后黄忠前脚赶回大营,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彭羕后脚便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显而易见的是,彭羕早就知道赵云大军进入剑门栈道,并且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大军的一举一动,因此他才能在赵云大军扎营于此的一天之内找到大营,进而前来谒见赵云。不仅如此,他很可能还知道黄忠率军攻打剑门关之事,于是赶在黄忠战败之际。掐准时间赶来大营献策。因为他算准赵云等人必然对剑门关无计可施,加之黄忠又攻关失利,是以他此时赶来大营无异于雪中送炭。很容易赢得赵云等人的信任。
所以,正当赵云下定决心准备下令强攻剑门关之时,彭羕出现了。不早不晚,分秒不差。来得正好是时候。
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难道这纯粹是巧合吗,世间竟有如凑巧之事?
身为西路军主将,赵云身负近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担负着主公李利交付的艰巨使命,寄托着李利和周瑜的信任和重托,是以他片刻不敢松懈,更不能疏忽大意,一言一行都必须慎之又慎。反复掂量,力求万无一失。毕竟。他此刻下达的任何一项命令,都关乎着帐下近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直接决定着此番征讨益州的成败。
此等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他岂能疏忽懈怠,岂能轻易相信旁人?尤其对彭羕这样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岂能不怀疑,焉能不提高警惕?
就在赵云心中疑窦丛生之际,彭羕眉头微皱,神情颇为不悦的轻声道:“此地人多眼杂,绝非商议此等机密之所在。况且,赵将军乃统御十万大军的西凉上将,如此拒人于门外,岂是待客之道?此举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说完话后,彭羕脸上浮现出几分冷笑,昂着头,眯着眼睛,神情高傲地从赵云等一众将领脸上扫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看到彭羕鄙夷眼神的一瞬间,黄忠怒火中烧,右手攥紧成拳,随即扬起砵大的拳头便要砸向彭羕高高昂起的头颅。试图将彭羕打成猪头,好生教训他一番,看他还敢目中无人,还敢冷言冷语地挖苦讽刺!
正当黄忠举手挥拳的一霎,赵云身形未动,背在身后的左手精准无误地抓住黄忠的右臂,旋即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克制情绪,不必动怒。被赵云抓住右臂的黄忠见状后,怒气冲冲地冷哼一声,随即松开拳头,恶狠狠地瞪了彭羕一眼,既而撇过头去,懒得看彭羕不可一世的欠揍模样。
黄忠松开拳头的同时,赵云也随之松开他的手臂,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身,目光仍旧盯在彭羕身上。却见彭羕看到黄忠正欲行凶之时神情自若,身形纹丝不动,眼神中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而鄙夷之情愈发浓厚,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这一幕落在赵云眼中,反倒让他对彭羕高看了几眼,心中暗暗赞许,对彭羕的怀疑不由淡了几分,愈发好奇。
诚然,彭羕虽然身形高大,仪表堂堂,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文士;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在黄忠面前无疑是个一碰就倒的“软脚虾”,不堪一击。然而他面对黄忠暴怒之中扬起的铁锤般的拳头,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脚下生根岿然不动,仅凭这份胆识就不得不让赵云对他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先生言之有理,确是本将军怠慢了。请先生入帐歇息,请!”
稍稍迟疑后,赵云脸上的神色陡变,面带微笑地邀请彭羕入帐。随即,赵云抬手一挥,站在他身后的马超、黄忠和曹性等将领当即让开道路,目送彭羕大摇大摆地走进中军大帐。
“哪里来的腐儒文士,竟然跑到我军大营之中当众撒野!刚刚子龙若是不拦着我,某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血溅当场!”看到彭羕迈上台阶走进大帐,黄忠冷眼看着彭羕的背影,怒气未消地对赵云说道。
赵云微笑摇头,劝慰道:“汉升兄息怒,气大伤身,切莫再生气了。此人虽然行事乖张、举止傲慢,且自视甚高,却颇有几分胆识,貌似有几分能耐。且看他究竟有何良策可助我等攻破剑门关,若是所献之策可行,还自罢了;倘若此人巧言令色,试图诓骗我等,定叫他有来无回,命丧当场!”显然,赵云对彭羕的观感不佳,尤其是那份高傲矜持的姿态更是让人恼怒,厌恶不已。
所幸赵云绝非意气用事之人,胸襟宽广,加之战事紧急,刻不容缓,心中始终装着整个大局。是以他强行压制心中的怒火,多番忍让,只希望彭羕当真有良策献上,否则新仇旧恨一起算,势必将彭羕大卸八块,方解心中之恨。
说起来,像彭羕这样清高倨傲的文士,赵云、马超和黄忠等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毕竟他们早已不是初上战场的愣头青,更不是位卑言轻的一般将领,而是征战疆场多年,已然功成名就的军中上将。时至今日,以他们所拥有的官秩身份和权势地位,没有谁敢在他们面前摆架子、装清高,即便是诸葛亮、法正、荀攸和陈登等后起之秀,见到他们也须以礼相待,以将军相称。这些深得主公李利赏识的后起之秀尚且如此,遑论其他人等?
所以,像刚才发生的一幕,绝对是赵云等人征战多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奇葩。正因如此,就连赵云这样好脾气的儒雅之士都被彭羕成功激怒了,无怪乎黄忠恼怒之下便要拳脚相加,而其他将领更是满腔怒火,忿忿不平。
然而他们之中却有一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怒,心平气和,神色自若,是以他站在诸将之中甚为显眼,当即引起了赵云的注意。此人就是新任随军主簿,兼领参军之职的杨阜杨义山。
“义山似乎与彭羕相识,不知其人是何来历?还请参军直言相告。”
眼见赵云开口询问,杨阜不假思索地道:“不敢有劳将军下问,末将自当据实禀报。不瞒诸位将军,在下确实听说过彭羕其人,只是一直不曾谋面,亦无交情。彭羕其人,出身低微,为人孤高轻狂,心大志广,却颇有才能,足智多谋,胆识过人。他虽年轻,却早已出仕,至今已跟随刘璋两年了,于刘璋帐下任书佐。只因他性格孤僻,行事乖张,素与同僚不睦,颇受排挤,就连刘璋对他亦甚为不喜。怎奈他做事细致,心思缜密,从无差错,由此才得以保住职位。然则他绝不是安于现状之辈,志向远大,暗中与结交益州权贵,甚为活跃,奈何他年龄尚小,终究无法获得高位。
有鉴于此,在下认为彭羕此时前来我军大营,想必定有良策献于将军,既而借此谋取晋身之道,脱离刘璋另谋高就。所以,在下建议上将军和诸位将军暂且隐忍一时,随后必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到这里,杨阜话音一顿,似乎又想起什么,当即补充道:“据说军师法正与彭羕自幼相识,彭羕拜在其父法衍门下,是以他和军师交情匪浅。时下军师身在益州境内,想必与彭羕见过面,甚至我怀疑彭羕此番便是受军师所托,专为我军攻取剑门关而来的。”
赵云等人闻言后,甚为惊讶,随即进入大帐,好酒好菜好招待,对彭羕百般礼遇,至此彭羕方才道出实情。而他所说的正如杨阜所料,彭羕所谓的献策便是传达法正确定的袭取剑门关的时间,而被李利赞为“奇才”,善于奇谋的法正此刻便潜伏在剑门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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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吞天巨兽
明月高悬,璀璨星辰点缀着浩瀚银河。
成都城下,对峙鏖战长达一个多月之久的平叛之战,已于今日中午结束。
半个月前的黎明时分,张任、吴懿和雷铜等将领率领新军“东州兵”偷袭了叛军大营。尽管赵韪早就提防着张任率军出城偷袭,却仍被打得措手不及,以致大营被焚毁,粮草辎重丢失大半,兵马伤亡两万余众,损失惨重。
然则,这场偷袭劫营虽然取得了十分可喜的战果,却并不成功。
这是因为赵韪叛军固然损兵折将、伤亡不小,可是张任等人率领的东州兵却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杀敌一千自损六百,同样是伤亡惨重。
新组建的东州兵拢共四万余人,全是新招募的早年自荆州和三辅早年逃难至益州的青壮劳力,组建成军之后没有时间训练,直接拉到成都城下参战,其首战便是偷袭劫营之战。据战后统计,一场出其不意的劫营之战过后,东州兵折损一万五千余人,其中伤兵就有五千之众。
与之相比,赵韪叛军虽然被打得措手不及,却终究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久战之师,厮杀经验丰富,战斗力颇强。因此,即使是处于极其不利的被动局面,叛军将士仍是顽强阻击,奋勇拼杀,硬是抵挡住了东州兵的偷袭劫营,将其挡在营寨之外。是役,叛军伤亡两万三千余人,其中伤兵七千余人。余下一万五千余人阵亡。
乍看起来,东州兵仍然占据优势,战果比叛军大。明显是战胜了。可是叛军本就人多势众,起初拥有十万之众,经过半个月的攻城之后,还有七万余众;而遭遇劫营之后,仍有五万大军。相比之下,成都守军原有两万余人,在之前的守城战斗中伤亡近万名将士。兵力折损过半;等到四万余东州兵赶来增援之后,经过劫营一战,守军也只剩下五万人马。与城下的赵韪叛军兵力相等。
所以劫营之战并不算成功,最多算是一场小胜。然而就是这样一场小胜或者说惨胜,却是叛军围城以来,刘璋帐下大军取得的首场胜利。虽然这种小胜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战果。却影响深远。对整个平叛之战影响巨大,其积极影响无法估量。
因此,劫营之战是益州平叛战争的转折点,亦是刘璋大军由守转攻的开始,由此拉开了平叛之战的序幕,而赵韪叛军则迎来了刘璋大军的大举反攻。
与此同时,成都城下的首场胜利被刘璋帐下一众僚属刻意渲染,再经过各大世家和豪强缙绅们夸大加工之后的大肆宣扬。使得这场小胜转眼成了一场空前大胜。在如此不遗余力的宣传鼓动之下,极大鼓舞了各郡县官吏的平叛信心。增强了各地守军的战斗士气,从而加剧了赵韪叛军的灭亡。
自此之后,大半个月时间里,各郡县守军全面反击,与叛军展开殊死厮杀,相继打退了围困各郡郡城的叛军,继而主动出击,清剿叛军残部。
面对刘璋大军的强势反扑,原本对叛军极为有利的大好局面急转直下,致使仍旧驻扎在成都城下的赵韪叛军军心涣散,人心浮动,士气低靡。眼见于此,赵韪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撤军,反而再度召集各郡叛军齐聚成都城下,企图做最后一搏,擒贼先擒王,一举攻下成都。惟有如此,他才能挽回败局;只要擒杀了刘璋,他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而后收服益州一众僚属和世家大族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如此以来,执掌益州便指日可待。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句话曾经用在刘璋和益州一干官吏身上,如今却应在赵韪及其麾下叛军身上。
真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乱流转,在赵韪盛极而衰之时,风水便落在刘璋头上了。
两天前的正午,刘璋第一次亲临城头,与城下的赵韪隔空喊话。其实刘璋是想重新招降赵韪,劝其放下兵器归降自己,如此便可免其一死,以免他的家眷和族人受其诛连,祸及满门。
不过,与其说刘璋想招降赵韪,不如说他想将城下的八万大军收为己用。
这是因为,刘璋不久前得到准确消息,益州面临的真正强敌已经现身,其就像一头吞天巨兽一般正迅速扑向成都,挟翻江倒海之势汹涌而来,凶猛无匹,势不可挡。这头来势汹汹的巨兽此刻就隐藏在赵韪叛军身后,沿着赵韪叛军南下的道路,一路疾驰狂奔,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出现在成都城下。
时下,这个令人战栗的消息还不为人知,仅有极少数人知悉此事,却是知之甚少,听到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一鳞半爪的坊间传闻;这里面也包括刘璋在内。当然了,他都知道的消息,赵韪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赵韪得知消息的时间远比他早得多。
然而赵韪却对此置若罔闻,视若无睹,依然领军困住城内的刘璋大军。如此以来,便迫使刘璋无法对即将到来的吞天巨兽做出任何防御或应急措施,只能坐视巨兽一步步靠近,却无法摆脱赵韪叛军的纠缠。
对此,刘璋帐下官吏以及刘璋自己不能不怀疑,赵韪与这头正在逼近益州的吞天巨兽暗中勾结,试图瓜分益州九郡。否则,赵韪明明知道身后正有强敌进入益州,怎会不管不顾地与刘璋殊死纠缠?
但是这仅仅是猜测而已,毫无根据,全凭主观臆测的结果。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赵韪与西凉巨兽之间有过接触,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赵韪已经投靠西凉李利。
正因如此,刘璋才会登上城头,亲自与赵韪对话,试图说服他尽快醒悟,浪子回头,与自己联手抵御西凉巨兽,从而保住这块刘氏宗族的龙兴之地,亦是沿袭四百余年的刘氏基业。
可惜的是,这只是刘璋一厢情愿而已。时至今日,赵韪根本不可能回头,从他发动叛乱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除了硬着头皮一路冲下去之外,早已无路可退,再也无法回头了。
于是一番喊话之中,彼此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随着刘璋甩手一挥,数万大军冲出城门,与城下的赵韪叛军展开最后的决战。在两军兵马近乎持平的情况下,赵韪叛军亦不示弱,奋勇厮杀,与刘璋大军杀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这场多达十几万人的大决战,整整持续了两天两夜,两军将士拼命一搏,不分昼夜地浴血厮杀,战况空前惨烈。
决战之中,每隔一个时辰便有数以万计的两军将士横尸疆场,那长达十余里的护城河都被鲜血染红了,血水殷红,见之令人骇然惊悚。东门外方圆十余里的土地上全是尸骸血肉,杀气滔天,血雾弥漫,以至于早晚出现的浓雾都被渲染成红色血雾,恍如森罗炼狱,实为数百年未见的浩劫。
直到第三天上午,赵韪叛军终究还是战败了,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刘璋大军大多是蜀郡及蜀郡以西(西川)的益州青壮。这些将士为了保卫自己的妻儿和家园,一个个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最终杀退了来自川北和川东(统称东川)的赵韪叛军,赢得大决战的最后胜利。
正午时分,成都城下渐渐恢复平静,烽烟散尽,多达数万具尸体残骸也被集中运走,满目疮痍的旷野被重新平整一遍。直至夜幕降临,东门城外才算是彻底清理干净,然而凝聚在城池上空的如同实质般的血色迷雾却无法驱散,依旧笼罩着偌大的州城。
夜幕下,窸窸窣窣的夏虫鸣叫不止,城中随处可闻痛失儿子或丈夫的痛哭哽咽声。
尽管城外的战事已经彻底平息了,但今夜许多人都将难以成眠,注定是个极不平静的夜晚。
时至戌时(晚上八点左右),一行七辆马车自西门入城,缓缓驶向位于成都城北大街中段的吴府。
一百余名灰衣扈从跟随车驾左右,临近吴府门前,从第一辆马车上走出一名身着绿裙的婢女。但见她乍一现身,那看护府门的甲士便一脸谄笑的跑步迎上来,满脸堆笑地对她躬身施礼,随即二人窃窃私语一番,其间婢女不时指着身后的马车和扈从,不知说些什么。
不多时,婢女折身回到马车旁,却是不再上车,而那看门甲士则是脚步轻快的跑进耳门(正门两侧的小门),迅速打开府门,将一行车驾和扈从迎进府中。
随着一百余人的车驾进入府邸,原本沉寂无声的吴府前院顿时灯火通明,数十名婢女和扈从闻讯赶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锦袍,身材壮硕的彪形大汉。
显然,他就是吴府的主人,中郎将吴懿吴子远。
待吴懿带着侍女和扈从走到绿衣婢女所在的马车旁,婢女随手掀起车帘,从中走出一位身段婀娜,容貌甜美、丰姿绰约的美貌女子。款步下车,但见她对吴懿欠身施礼,随即走到吴懿身边,旁若无人的凑到吴懿耳边,轻声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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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暗香疏影
美艳女子款步下车,随见她对吴懿欠身施礼,不等吴懿答话便顾自起身走到他身边,旁若无人地凑到耳边,低声私语一番。
“呃!”吴懿闻声色变,失声道:“妹妹呀,时下正值多事之秋,你怎能带外人前来府中,万一主公追问起来,为兄又该如何应对?”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语气过于严厉,惟恐折了妹妹的颜面,于是吴懿语气一顿,轻声解释道:“妹妹切莫生气,为兄并不反对你接待朋友,只是这么多人住进府中,却是诸多不便,未免太过招摇了。须知,今时不同往日,大战刚刚结束,城中局势紧张,盘查甚严。
方才州府议事上,主公下令,自明日起,紧闭城门,除持有州牧府签发的出城凭证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城。此外,从明日清晨开始,主公帐下亲兵将对全城百姓挨户搜查,各大世家和官宦府邸亦不例外;一旦发现身份可疑或来历不明之人便即行抓捕,而包庇这些人的都要受其牵连,一经查实,满门抄斩。所以并非为兄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提醒妹妹一声。”
详细解释一番之后,吴懿紧张兮兮地看着愈发美艳妩媚的妹妹,弱弱地问道:“为兄冒昧问一句,不知这几辆马车里的都是什么人,女人还是男人,身份没有问题吧?”说话间,吴懿显得底气不足,八尺多高的身躯弓背弯腰。与矮他半头的妹妹保持一致,眼巴巴地盯着妹妹的表情,既怕她生气。又怕她不说实话,蓄意隐瞒。而他最担心的还是,此次跟随妹妹一起回来的马车里有男人。
不言而喻,此刻站在吴懿身边,令他提心吊胆的美貌女子,正是他的妹妹吴苋,即刘瑁的遗孀。刘璋的三嫂。
吴苋天生丽质,貌若天仙,尚未及笄之时便有相面者说她是大富大贵之相。天生凤仪。是以吴苋自幼便备受宠爱,集众爱于一身,就连其兄吴懿对她也是百依百顺,视若珍宝。甚至于将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都寄托在她身上。兄妹俩的父亲生前与刘焉交好。于是便带着全家跟随刘焉入蜀,吴懿随之被刘焉委以重任,依为心腹。随后,刘焉听闻吴苋乃天生凤仪之相,遂于重病之际为刘瑁迎娶吴苋为妻,有意将州牧之位传于三子刘瑁。孰料,刘瑁于新婚之夜猝发恶疾,自此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便一命呜呼。
刘瑁病死之后,州牧之位自然落在刘璋头上。然则刘璋却对吴懿、吴苋兄妹讳莫如深,既不倚重吴懿,也不削弱其兵权,若即若离。这让一心依仗妹妹振兴家族的吴懿大失所望,一直游离于刘璋的亲信之外,所幸刘璋对吴苋这个三嫂还算不错,颇为关照,从不约束她的行踪,并不反对她搬回吴府与其兄住在一起。
刘瑁死后,吴苋饱受诟病,背地里说三道四之人不在少数,尤其对她美貌妖艳的容貌指指点点,敬而远之。许多人背后议论,刘瑁之所以猝然夭折,就是因为吴苋太过妖艳,以致血气方刚的刘瑁于新婚之夜突发恶疾,不幸夭亡。这些谣传一经传出便迅速扩散开来,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成都城内的官宦氏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遂对吴家兄妹敬而远之,刻意保持距离。
而吴苋的天生丽质和妩媚美艳的容貌,非但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而被人视作“妖孽”,使得曾经整天跟在她的世家公子和官宦子弟对她畏之如虎,纷纷避犹不及,再不敢踏入吴府大门半步。
从此以后,吴懿没有盼到相士所说的大富大贵,反倒备受冷落。他虽然依旧顶着中郎将的官职,却不受重用,被排挤出益州核心决策层之外,沦为刘璋帐下可有可无的边缘武将。
转眼间,刘璋已经提领益州六年有余,不被重用的吴懿也已渐渐习惯了这种不好不坏的处境。而他的妹妹吴苋,正值妙龄却做了寡妇,又因其身份特殊,是以这么多年来,益州境内的众多年轻才俊即便垂涎她的美貌,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会有人敢于上门提亲。
至此,吴懿潜意识里试图仰仗妹妹攀附权贵的念头渐渐变淡了,或者说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彻底死心了。毕竟,吴苋已经嫁为人妇,即使出身名门,也不再是名门闺秀,一个寡妇的名头便让无数世家子弟望而却步,何况她还是州牧刘璋的三嫂。
只要刘璋在位一日,就没有人敢对吴苋有任何非分之想。与之相对的是,只要吴苋身在益州,置身于刘璋治下,就不可能再嫁人。即使她想再嫁,亦是枉然;刘璋为了顾全刘家的颜面,绝对不会允许她改嫁。
正因如此,吴懿此刻很紧张,担心妹妹出去大半年时间,此番回来若是还带回一名男子,那便大事不妙了。即使妹妹和男子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也没有,怎奈人言可畏;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必然促使正陷入焦头烂额之中的刘璋恼羞成怒,届时吴家满门老幼都要跟着遭殃,祸及全族啊!
值得提的是,吴苋做了寡妇之后,吴懿奇货可居的念头也随之破灭,但是他对待吴苋依然是百依百顺,爱护有加,数年如一日,一如既往地宠爱着她。与出嫁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竭力弥补他对妹妹的愧疚,试图减轻她的孤独与痛苦。
这份真挚而牢固的兄妹之情,在这个乱世之中并不多见,殊为难得,真正是弥足珍贵,令人钦佩又羡慕。
“兄长多心了。”眼见吴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担心和忧虑,吴苋当即摇头否认,解释道:“车里坐的是无尘宫宫主梦馨仙子和她门下的十几名弟子,都是女眷,哪有外人。”说话间,吴苋竟对吴懿撒起娇来,似乎很担心吴懿继续追问下去。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吴懿便愈发疑心大作,眼神中充斥狐疑之色,睁大眼睛看着她腼腆扭捏的样子,神情甚为惊讶。
换做以往,吴懿如果像现在这样询问她,那吴苋必定是不依不饶,不把他缠得主动认错,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然而吴苋此刻的表现却极为反常,不仅没有抓住他的话茬紧咬不放,反而避重就轻的一语带过,而且说话时目光闪烁,不敢看吴懿的眼睛,显得很心虚。
这副神情让吴懿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因为她根本不会掩饰,从不说谎,至少在吴懿面前,她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梦馨仙子来了?”尽管心存疑虑,但是听到无尘宫主梦馨仙子竟然亲临吴府,吴懿顿时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六辆高棚马车,似乎是急于见到梦馨本人。
很可惜,他将六辆马车从前到后看了一遍,却见马车上的人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就连车窗都遮的严严实实,让他根本看不到车内坐着什么人,更不可能看到飘逸出尘的梦馨仙子。
事实上,吴懿对梦馨并无觊觎之心,因为他曾经见过梦馨几次,每次面对梦馨,他心里便油然生出自惭行愧之感,是以他对梦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纯粹是一种欣赏的心态。这是因为,每次见到超凡脱俗的梦馨仙子的时候,那清纯出尘的绝美容颜,那飘逸出尘的的身姿,还有那仙风道骨的典雅气质,都令吴懿备感温馨,不仅养眼,而且身心舒泰,当真是妙不可言,令人难忘。
然则,此刻看到马车纹丝不动的停在院子里,吴懿知道梦馨仙子及其门下弟子是不打算露面了。
大失所望之余,吴懿不由微微皱眉,满脸狐疑地回头看着吴苋,疑声道:“梦馨仙子真的来了?除了她和一众弟子之外,车里再无旁人?”
吴苋娇容微变,连连摇头否认:“梦馨姐姐就在第二辆马车上,余下都是无尘宫弟子,除此再无旁人。兄长应该知道,无尘宫里都是女子,而且全是尚未出阁的少女,眼下天色已晚,抛头露面甚为不妥,所以她们才没有下车。兄长若是想见梦馨姐姐,明天上午再来长乐苑,自然能见到她。”或许是感觉到自家兄长已经起疑了,于是吴苋说完话后便撇过头,佯作生气状,不让吴懿看到她紧张慌乱的表情。
果然,眼看妹妹神色不悦,吴懿讪讪一笑,点头道:“妹妹言之有理,时下天色不早了,确实不是见面的时候。也罢,马车直接进入后院。梦馨仙子及其门下弟子便随妹妹住在长乐苑,余下扈从安置在西跨院,正好西院一直空着,应该够他们住了。”
“嗯,多谢兄长。”听到吴懿终于不再追问,吴苋当即款款一礼,甜甜地笑道:“夜深了,兄长劳累了一天甚是辛苦,便早些歇息吧,妹妹自会安排好一切。”
“也好,妹妹也早些歇息。”吴懿颇为受用地欣慰笑道。随即,他吩咐扈从上前帮忙,将马车赶到后院,继而转身走向正院。
然而就在他抬腿跨过正堂门槛之时,又回头喊了一句:“车上真的没有男子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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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席珍待聘
看到吴懿终于不再盘问,吴苋当即款款一礼,甜甜地笑道:“夜深了,兄长劳累了一天甚是辛苦,便早些歇息吧,妹妹自会安排好一切。”话说得好听,其实她就是想让吴懿快点走,不要再问东问西的喋喋不休了。否则,再说下去,吴苋担心自己会说错话,一旦被自家兄长发现不妥,那就大事不妙了。
吴懿闻声后,颇为受用的欣慰点头,道:“妹妹不必替我担心,为兄没事。好了,天色不早了,为兄这便吩咐后厨准备晚膳,用过晚膳之后,妹妹也早些歇息。明天上午,为兄再去看你。”说话间,吴懿挥手示意扈从上前帮忙,将马车赶到后院,并吩咐侍女去后厨传话。做完这些,吴懿方才转身走向正院。
然而就在他抬腿跨过正堂门槛之时,又回头喊了一句:“车上真的没有男子么?”
吴苋闻声色变,娇躯轻颤,脸颊绯红绯红的,所幸她与吴懿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被吴懿看到她娇羞慌乱的神色。
随即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佯作生气的模样,极不耐烦地道:“没有!你烦不烦哪,难道连亲妹妹都不相信吗?”话音未落,吴苋便钻进马车,催促车夫赶车,不愿再听吴懿没完没了的唠叨。
听到妹妹语气不善,吴懿顿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却见七辆马车和百余名扈从沿着院墙东边的青石路直奔后院而去,已经走远了。
“好生奇怪。这丫头的脾气真大,以前不这样啊!难道是这段时间在外面受了气,现在把怒气都发泄在我身上了?不应该呀。无尘宫里都是女子,她们相识已久,谁会惹她生气呢!”目送马车绕过正院,在西墙角处消失不见了,吴懿颇感诧异的自言自语。暗自兴叹之余,他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既而抬腿迈过门槛,径直走进正堂。
长乐苑,这或许是全天下的官宦世家中最常用的庭院名称。因为大汉皇宫就叫长乐宫,是以各大世家大族就喜欢把自己名下的别院取名为长乐苑。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取名与大汉皇宫相仿的院落通常都住着女眷。如此以来,即使传扬出去也不妨事。因为时下的男子都是大男子主义者。根本不会和女人计较。
吴苋所住的院落便是长乐苑,这个名字是吴懿取的,庭院却是刘璋送给吴苋的。毕竟,吴苋名义上是刘家的人,刘璋有义务供养兄长的遗孀。如果他置之不理的话,不仅会遭人诟病,还会有损他益州牧的声誉,颜面无光。
因此。长乐苑其实是一幢面积比吴府还大的府邸,建筑精美。装饰华丽,极尽华贵奢侈之能事。而这并不是个例,而是益州各大世家和官宦府邸的通病,所有大户人家的府邸无一例外都装饰的极其华丽,称之为富丽堂皇亦不为过。而这种奢侈之风不单单是体现在住宅上面,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都很奢侈,尤其是婚丧嫁娶等红白喜事,更是倾其所有大操大办,不遗余力。这种奢侈之风遍布益州各郡县,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皆是如此。
正因如此,而今天下百姓都知道,益州富庶,物阜民丰,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者遍地皆是,由此才有“天府之国”之盛誉。
长乐苑紧挨着吴懿的府邸,中间只隔一道墙,只须打通这道墙,便是吴府的后院。是以吴苋今夜便是从吴府正门进来的,穿过吴懿的府邸,进入后院旁边的拱形门,就是吴苋的住所——长乐苑。反之,关上这道门,长乐苑就是独立于吴府之外的庭院,同样有正门、侧门和后门。只因吴苋身份特殊,处境并不好,所以长乐苑的正门常年关闭,侧门同样不常打开,只有通往吴府的拱形门和后门是经常有人出入的。
仅以吴苋今夜进府的情形而言,她完全可以走长乐苑正门,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家中,根本没有必要惊动吴懿。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像往常一样,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走吴府正门,知会其兄吴懿一声,而后再回到自己府上。
实际上这并不是她自己的主意,按照她的想法,她不想惊动兄长吴懿,直接回府便是,用不着这么麻烦,更无须解释。然而有人却建议她像往常一样行事,不能让吴懿起疑,不能引人注意,以免节外生枝,徒生事端。此外,跟随吴苋的一百多名扈从必须安顿在吴懿府上,这是因为吴苋的身份就决定着她的住处不能出现青壮男丁,否则不仅影响她的清誉,还会引起刘璋的注意,继而招致无尽的麻烦。
所以,今夜跟随吴苋进入长乐苑的只有七辆马车,余下百余名扈从全都留在吴府的西跨院。
夜色渐深,深夜沉寂。
当整个州城都已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长乐苑正院里却仍旧灯火通明,门外无人走动,可屋内却十分热闹。
“苋姐,没想到你家这么大,这么华丽,实在是太漂亮了,太奢侈了!”正房西边的偏房里,性格豪爽直率的融儿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咋咋称奇的惊呼道。
此时坐在卧榻上的不止吴苋一人,除了她,还有梦馨、任红昌、何莹、马云萝和小乔等五人,此外她们的贴身侍女也在房里,不过却是站在门口和两侧,静静地旁听,却不插话。听到融儿的话后,一众侍女掩袖而笑,而任红昌四女则是面面相觑的莞尔一笑,遂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亦是如此。吴苋府上的每个房间都装饰得很漂亮,格窗上悬挂的窗帘和桌案上的桌布全部选用上等的蜀锦,翡翠屏风,珍珠床帘,白玉牙床,还有各式各样的黄梨家具。当真是炫彩夺目,华丽之极,近乎于奢侈。
但是,这些华贵的装饰对于梦馨、任红昌五女而言,却是不足为奇,早已司空见惯了。
除了梦馨之外,任红昌四女的闺房装饰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于许多家具和装饰比眼前所见的这些还要名贵得多。相对而言,梦馨的无尘宫正院和别院则显得质朴无华,没有珠光宝气的装饰,也没有太过名贵的家具和饰品,却一应俱全;让人住在里面感觉很舒服,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束缚感,清新自然。
正因如此,刚从无尘宫出来的众女,此刻突然感觉这些珠光宝气的装饰十分刺眼,虽然很好看,却给人一种无法言语的压力,隐隐还带着几分无形的束缚,感觉有些不适应,很不习惯。
听到融儿的话后,吴苋淡然一笑,轻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纵然再漂亮也不过是一堆死物,不值一提。”显然,吴苋和梦馨、任红昌等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并不在意这些华丽的装饰,甚至还带着一丝厌恶,以及些许感伤。多年以来,她一直待在这里,每天所看到的能看到的就是这些闪闪发光的饰品,可这些东西给她带来的却不是快乐,而是寂寞、孤独和凄凉。
眼看吴苋眉宇间流露着忧郁之色,梦馨娥眉微动,遂扭头看向任红昌四女,随即五人心照不宣地轻轻点头,于无声中达成共识。
随即,梦馨拉着吴苋的手,宽慰道:“妹妹不必如此。此前你受人管制,住在这里便如同画地为牢,身不由己;但这一切不久之后就会结束,往后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你,你完全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再说,我们是好姐妹,只要我们能帮上忙,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你的。”
吴苋心头一动,当即谢道:“多谢馨姐,小妹先行谢过四位姐姐。”
“妹妹切莫多礼。”这次说话的是何莹,只见她话音一顿后,接着说道:“妹妹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对此我们乐见其成,也愿意助妹妹一臂之力。只是妹妹应该知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姐妹能够决定的,所以妹妹的幸福终究还要靠你自己去争取。”吴苋闻声羞偭,俏脸娇羞的低着头,心领神会地对何莹点头示谢。
就在众女聚在一起说私房话的时候,只有一墙之隔的正院大堂上,李利和诸葛亮坐在一起悠闲品茶,低声讨论着目前局势。而正堂门前屋内各有一人守卫,门外的是诸葛亮的亲兵队长史阿,伫立在门后的是金猊卫统领李挚。
“主公,此番我等贸然潜入成都城确实有些太危险了。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公乃万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万一被刘璋发现了我等行踪”诸葛亮点到即止,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后面的话不吉利,不说也罢。他相信自己无须多说,李利也明白。
以诸葛亮事必躬亲、轻易不会冒险的秉性,他决计不会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进入成都,是以此次冒险之旅全是李利的主意,美其名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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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芳菲欲度
李利轻轻颔首,微笑道:“嗯,此番确实有些冒险,颇有兵行险招的味道。连累贤弟跟着为兄一起犯险,为兄深感歉意。来,为兄以茶代酒,敬贤弟一杯。”说话间,李利端起茶盅邀诸葛亮共饮,只是他脸上的笑容颇有些戏谑的意味,令诸葛亮顿感无奈,摇头苦笑。
轻抿一口茶,诸葛亮收起苦涩的笑容,正色道:“主公折煞臣下了。主公万金之躯尚且不惧危难,毅然乔装改扮潜入成都,微臣岂可畏惧不前,置身事外?”
说到这儿,诸葛亮语气一顿,缓口气之后,语锋陡转,道:“所幸,方才吴懿并未发现我等藏身于马车之中,往后只需多加小心,便可安然无恙。”说完话后,诸葛亮显得心有余悸,遂长嘘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神色随之舒缓下来。
李利见状后,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笑道:“贤弟过于谨慎了。其实,在我看来,我等进入成都没有任何危险,便如同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无须担惊受怕。贤弟当知,即使没有吴苋作掩护,我等仍有办法进城,而且同样住在刘璋帐下重臣府上,轻易不会暴露行踪。
不过相比较而言,还是吴苋的府邸安全一些,不必担心她或她的兄长吴懿出卖我等,毕竟他们兄妹现下的处境并不乐观,在某些事情的立场上与我等是一致的。所以,眼下我等并无危险,大可放心住下。只需忍耐几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思索着说道:“确如主公所说。我等在城中的落脚之所并非只有吴府一处,可供选择的藏身之处至少还有三处。这其中吴府是上上之选,原因有二。其一,时下吴懿不受重用,备受冷遇,是以他对刘璋必定心怀不满,如此便能为我所用;其二。吴氏与我等交善,对主公更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呃。兄长莫要这样看着小弟,就事论事而已,我说的都是实情。”说到这儿,诸葛亮咧嘴而笑。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李利则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表情很复杂,似有嗔怒之色,又有无奈之情,更多的还是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
在过去长达八个月的朝夕相处当中,吴苋毫不遮掩对他的爱慕之情,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接近他,像侍妾一样毫不避讳的服侍他,一颗芳心全都放在他身上。俨然心甘情愿地任君采撷,无怨无悔。吴苋钟情于李利一事早已不是秘密。为众人所熟知,不仅诸葛亮洞若观火,就连梦馨、任红昌等人亦是心如明镜。甚至她们很早就发现了苗头,却听之任之的不加阻拦,反倒是乐见其成,还时常在枕边提起此事,不遗余力的大肆夸赞吴苋美若天仙,身材丰腴,实乃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
更有甚者,任红昌四女还有意无意地向李利透露吴苋的**,说她肌肤莹白胜雪,光滑如玉,以及酥胸、纤腰和一些极度隐秘的私房话。而梦馨也曾隐晦地提到,吴苋和刘瑁成亲之时尚未亲密接触,刘瑁便突发恶疾。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她们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愿看到吴苋另嫁他人,劝说李利纳娶吴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定要珍惜机会,莫要负了吴苋的一片真情。
无数次听到任红昌四女的劝说,无形中让李利感觉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乎是占了吴苋的便宜却又不负责任一般,仿佛自己就是现实版的“陈世美”, 隐隐有种负罪感。可是冷静下来之后,李利却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呐,跟吴苋之间清清白白,明明什么也没干,却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
然而每当他感觉自己很冤枉的时候,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他将吴苋从马车里救出来的那一幕,从而让他顿感心虚,又有些难以压制的本能冲动。其实他虽然一口咬定自己和吴苋之间是清白的,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事实上除了一件事他没做之外,其他事情都做了。
当时马车倒扣在水沟里,他下去救吴苋的时候,真真切切地摸遍了吴苋的娇躯,以至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的身体便有了极其强烈的本能冲动,险些按耐不住,无法自持。随后,当他抱着吴苋上岸之后,看清吴苋的容颜的一瞬间,他便怦然心动,继而为吴苋做了人工呼吸。
尽管吴苋一直昏迷不醒,任由他抱上马背,送到武阳驿馆,当时李利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但是,李利事后回想起来,方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按理说他对吴苋做完人工呼吸之后,吴苋就会苏醒过来,否则她就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然而事实却是,吴苋一直都在昏迷之中,直到第二天方才清醒,这不得不让李利怀疑她是佯装昏迷。甚至于,李利猜测,当他在狭窄的车厢里抱起吴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她当时慌乱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她知道李利正在救她,推断李利应该不是坏人,于是便继续装昏迷。
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那么李利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包括下意识地随意乱摸和人工呼吸等等揩油之举,吴苋都在“昏迷”中亲身感受到了,清清楚楚地知道李利对她做了什么。
想他堂堂大将军,执掌数十万大军,治下千万百姓,府中十余位红颜知己,都有一群孩子了,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这让李利情何以堪,如何面对吴苋?
尽管李利无数次自己安慰自己,认为自己当时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为了救人,并非趁人之危,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少不是苟且之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然而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事实上,自从他察觉到吴苋当时有可能是佯装昏迷之后,便处处躲着吴苋,尽量不和她见面,以免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甚是尴尬。
最让李利深感无奈的是,他想方设法躲着吴苋,不想和她碰面,可是吴苋却千方百计接近他,挖空心思跟着他。而且,她每次见到李利的时候,总是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欲拒还迎,于娇羞之中**地看着李利,端是妩媚动人,极尽诱惑之能事,令李利情不自禁地心生旖旎之念,浑身燥热,几欲把持不住。
每当这个时候,梦馨和任红昌五女便要遭罪了。五个姐妹轮番上阵,却仍被李利折腾的欲仙欲死,疲于招架,最终瘫软如泥的败下阵来。
值得提的是,自从住进无尘宫之后,李利再也没有与吴苋单独相处,更没有对人家动手动脚,甚至于从不假以颜色,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令吴苋热脸贴在他的冷屁股上,气得牙痒痒,却又乐此不疲,对他愈发痴迷,爱得深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换做以往,李利一旦对某个女子动心,必然毫不犹豫地将她追到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若即若离,从而作出违心之举。但是,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和家庭环境,迫使他再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性而为,风流不羁,只图一时之快而不计后果。
不知在不觉中,李利现在已有十五名娇妻美妾,真正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即便是整日沉溺于温柔乡里,都有些分身乏术,无法顾全所有妻妾。与此同时,随着年龄增长和治下地盘不锻扩张,军政事务亦日趋繁重,迫使他必须将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军政事务上面,根本无暇顾及儿女情长。所以他现在不会轻易接受哪个女人的迷恋和爱慕,不想有人闯进他的私人生活,从而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和睦与平静。
然而正如梦馨她们所说,如果任由美艳不可方物的吴苋另嫁他人,李利决计不能坐视不顾,绝对不想看到这种情形,更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由此不难看出,他有着同大多数男人一样的强烈占有欲,只要是让他动心的女子,就不会坐视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主公、主公、主公,兄长!”
就在李利神游物外、思绪纷飞之时,诸葛亮低声呼唤他好几声,却见李利仍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于是诸葛亮不得不加大声量,终于将李利唤醒了。
“呃!”愕然回神之中,李利出声敷衍道:“贤弟有话尽可直言,为兄听着呢。”。
诸葛亮闻声说道:“以微臣之见,为避免节外生枝,这几日便由小弟暗中联络城中的内应,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接应我西凉大军的到来。而主公便安心住在这里,尽量不要露面,尤其不能外出,一切皆由文臣代劳,替主公接见那几位弃暗投明的益州重臣。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李利闻言后,稍稍思索片刻,既而轻轻颔首,同意了诸葛亮的建议:“这样也好,有劳贤弟了。只是贤弟尚需谨记,与这些人接洽之时切记不可操之过急,不可逼迫过甚,也不用过多的提要求,只需暂时稳住他们便是。等到大军压境之际,大势所趋之时,他们就会主动靠过来,主动请求承担任务,由此水到渠成,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主公英明,微臣遵命。”诸葛亮欣然应诺,随之起身告退,带着史阿离开正院,前往东跨院歇息。
时至深夜,月光皎洁,闪烁的星辰俯视苍生,静静地注视着深夜里不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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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芳菲欲度(续)
翌日清晨,晨曦初现,朝霞满天。
忽然,一阵突兀而来的喧嚣声响打破了长乐苑的寂静,扰人清梦,令人苦恼。
正院寝室里,李利闻声惊醒,下意识地抬手揉眼睛的时候,方才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都被身旁的娇妻抱着。
眼见任红昌和何莹睡的正香,李利会心一笑,随即轻轻抽出手臂,蹑手蹑脚地下床,披上锦袍,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却见长乐苑的侍女都聚在院子里,其中有几个胆大的侍女正弯腰撅臀地贴在正门背后,透过门缝窥视着外面街道上的情形。而其他侍女显然已经窥探过了,此时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着刚刚看到的场面。
看到这一幕,李利不禁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静静地站在窗前,煞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正值妙龄的侍女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声议论。而那些正在门后窥视的侍女,对外面街巷上发生的事情甚为好奇,殊不知她们也是被别人窥视的对象。那弯腰撅臀的姿势无形中暴露了她们的身材,不失为一道旖旎的风景,让某些刚刚起床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后,不由自主地一柱擎天;而在此之前,他昨晚已经鏖战了一夜。
值得提的是,长乐苑正院里只有李利一个男人,就连李挚也在黎明之时返回东跨院,以免被人看到,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是以此刻院子里全是清纯浪漫的妙龄侍女。
想来这些侍女并不知道。昨天夜里她们服侍的主人吴苋已经搬到正房左边的偏房里去了,而正房则被鸠占鹊巢的李利夫妇所占据。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梦馨和小乔等人有意克制。并未像之前那样和李利大被同眠,昨夜侍寝的只有任红昌和何莹二女,其他人则与吴苋在一起。毕竟是第一天住进吴苋府上,作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觉悟,不能肆无忌惮的任性胡来。
尤其要注意的是,吴苋是一位寡居多年的俏寡妇,对某些事情极其敏感。很容易受刺激。若是李利夫妇六人占了吴苋的闺房之后还毫无顾忌地大被同眠,这未免太过分了,摆明是欺负人家。
果真如此的话。吴苋怎么受得了?原本便是孤枕难眠,再经过李利夫妻六人这么闹腾,吴苋即使没有当场疯掉,也被他们弄出的靡靡之音折磨得崩溃了。
不得不说。吴苋对李利真是一往情深。对梦馨和任红昌等人更是坦诚相待,毫无保留。李利等人乍一进入长乐苑,她便将自己居住多年的正房让给李利,而李利的卧室就是她的闺房,床上的一应物品都是她最心爱之物,如今一股脑地全给了李利。可她自己却搬到与闺房仅有一墙之隔的偏房之中,和梦馨同住,而任红昌和何莹姐妹俩则住在正房东边的房间里。
事实上。吴苋完全可以把李利夫妇安排在后院,而她自己仍旧住在正院。这么做完全合情合理,甚至已经超出了招待贵宾的范畴,堪称盛情相待。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让李利夫妇全都住在正院,和她住在一起。显然她早已将李利夫妇看做一家人,而她自己则是与任红昌等人一样,都是李利的内眷。
此举在一般人看来,很有可能感觉吴苋处事轻浮,为人浅薄,以致自己作践自己。殊不知这是她勇于追求幸福的态度,亦是她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性格体现,她从不遮掩自己对李利的爱慕,也知道李利不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所以她敢于大胆示爱,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一切,只要李利敢接受,就代表她距离自己想要的幸福越来越近了,只须再迈出最重要的一步,就能到达幸福的彼岸。
而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李利是能够带给幸福的那个人,是因为梦馨、任红昌、何莹等人现在都很幸福,幸福得让她羡慕不已。也正是通过她们,吴苋才对李利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知道在他俊朗的外表之下还有着一颗体贴细腻的心。最重要的是,别看他妻妾众多,可他确是真正的男人,能让所有跟随他的女人得到无法形容的“性福”(幸福)。
这些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亦是她最渴望找到的如意郎君。
尽管她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但是自幼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决定着她这辈子不可能嫁给普通男人,即便是一般官宦之家都无法满足她的需求。因此,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夫君风流多情,从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失宠,因为她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都不输给任何女子。是以她对自己的如意郎君有着很高的标准,寻常男子根本无法进入她的视线,即便是她名义上的亡夫刘瑁,也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值,只是迫于其父刘焉的权势不得不委曲求全,应下这门亲事。
刘瑁病死之后,吴苋曾一度心如死灰,感觉自己一生都毁在刘瑁手里,清白之身却背负着寡妇之名,一生的幸福全都葬送于此。早知这样,当初她就不该一味矜持,至少也要在刘瑁生前怀上孩子;倘能如此,这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不至于孤独终老。
然而自从雪夜遇到李利之后,吴苋暗自庆幸不已,平生第一次对早已病逝多年的刘瑁心存感激,正是由于他憨厚木讷,不谙男女之事,才让她保住了完璧之身。而今她正值妙龄之时,却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李利,并与相识之际便结下不解之缘。是以她在李利面前无须遮掩,不需要矜持,因为李利早已将她摸了个遍。
正是这一摸,让吴苋死心塌地的跟着李利,认定他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如意郎君。至于李利的真实身份和地位权势,于吴苋而言则是意外之喜,进一步加剧了她跟随李利一生的坚定信念。
现如今,吴苋最苦恼的就是李利对她若即若离,明明心里有她,却始终不愿接纳她。
这让吴苋意识到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寡妇名分造成的,是以她将这份怨恨全都算在了现任益州牧刘璋头上。为此,她才会倾尽全力支持李利攻取益州,只要是李利交代她做的事情,她就会不遗余力的办好,其中就包括策反她的兄长吴懿。
李利一行抵达成都的第二天,全城戒严,数千名刘璋帐下的亲兵卫队用了整整三天时间,将整个城池全部清查了一遍。
在这次大规模搜查之中,除了州牧刘璋名下的房产和刘氏宗族的府邸之外,益州牧辖下的所有官宦府邸和士族大户的宅院都要逐一排查,无一例外。显而易见,吴懿的府邸同样不能幸免,亦在搜查之列。
但是,吴苋所住的长乐苑却不在此列,没有人敢来搜查她的府邸,因为这幢府邸是刘璋名下的房产,隶属于刘氏宗族。
三天的全城大搜查过后,虽然长乐苑免于搜查,虚惊一场,却也让李利提心吊胆了一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此番算是开了先河,破例了。
自从六年前的游历之旅至今,李利再也没有干过亲身犯险之事,至少他自己轻易不会冒险,更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或身陷绝境。邺城之战不在此列,因为那是误中埋伏,被逼无奈之下不能奋力反扑,殊死一搏,并非有意亲身犯险。
而此番李利之所以如此紧张,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担心连累吴苋兄妹,以及他的妻妾任红昌、何莹等人的安全。如果她们不在这里,李利根本不用紧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对此他有着绝对的自信。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刘璋发现他藏身于城中,也不可能困住他或擒杀他,因为城中没有能够抵挡他和梦馨、李挚、梦馨三人的武将。
一旦行踪败露,在偌大的成都城里想要抓住他和李挚、梦馨等人绝非易事,说不得他就和梦馨一样做一回仗剑恩仇的游侠,带领麾下百余名身手敏捷的亲卫把成都城搅得鸡飞狗跳,而后伺机逃离出城。
更何况,眼下李利在城中并不是没有兵马,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们锋芒毕露的时候,还需隐忍一时,继续蛰伏待机。
好在风波总算过去了,李利等人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次大搜查,由此便在城中真正站稳脚跟,彻底潜伏下来了。
与此同时,吴懿本来说次日便要前来面见梦馨,但他失言了。三天来一直没有露面,据说他被刘璋临时抽调出城,前往城西军营训练新兵去了。
第四天中午,吴懿突然从城外军营回来,回府后片刻不曾停留,直接前来长乐苑。当他大步流星地踏入正院大堂时,恰好撞到李利夫妇和吴苋等七人正围坐在圆桌前一起用餐;李利坐于上席主位,吴苋却背对门口,即末席。
霎时间,双方都愣住了,气氛凝重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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