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现充爆炸吧!
其实很多时候,王暝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
无论是当初尚为人类的过去,还是化作了妖魔的现在,他的身边都有着许许多多关爱他的人或妖,仿佛从始至终,他都是被宠爱着的那个。
比如说……
“王暝,需要我帮你吗?”
少年抹了把脸上的碎雪,转过身,将脚下的雪花踩得嘎吱作响,向自己的女友露出一个温和而阳光的微笑。
“不必,我还撑得住。”
“而且这小丫头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树立起兄长的威信迫在眉睫啊……”
仿佛艳阳转瞬间被乌云所遮掩,几近可视的漆黑怒气和额上跳动着的血管将王暝变得狰狞而危险。笑容依旧,只是气息从温和变得凌厉而狂躁。
伪装的狂躁。
银发的少女看着他狞笑着用力跺脚,无数雪花被这一脚从地面上震起,如同拱卫着帝王的臣子般萦绕在他身旁。宽大的黑翼从他背后扬起,王暝一把从身旁的雪花中捞出两个雪球,双持着雪球向芙兰朵露追赶起来。
小女孩惊叫着,扇动起背后的水晶骨翼仓皇逃窜起来。一面逃跑,一面向王暝掷来反击的雪球。
“大哥哥是赖皮!说好了不用超自然能力的!”
“我没用啊,是这些小家伙们自愿来到我身边为我服务的哦~”
少年咬牙切齿地狞笑着,句尾甚至有了微妙的上扬音,这一般只有在王暝心底的黑暗冲动爆发时才能见到。
十六夜咲夜就这么伫立在那里,静静注视着业已成神的少年和四百九十五岁的小女孩像两只熊孩子一样打闹着,波澜不惊。
女仆长经常会以为芙兰朵露是刻意的在王暝面前营造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形象,而王暝是被欺骗的一方。
可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觉。
就好像蕾米莉亚在她面前时会暴露自己与年龄不相符的幼稚面一样,芙兰朵露在王暝面前也会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而且王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很多时候他所欠缺的不过是经验和兴趣,这是一个矛盾,反复无常,难以揣测的人,明明是一个对他人情感很敏锐的家伙,平时又酷爱装傻充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心思单纯而且易于欺骗的连清人。
有的时候对尔虞我诈表现出了浓厚的爱好,有的时候又会极端讨厌这种做派。
时而和善可亲,时而冷漠恶毒。他的内心藏在一座迷宫里,那里面不只有无数陷阱和士兵,还有一个手持双刃战斧的米诺陶诺斯守候着,只有干掉了这只怪物才能被另一只怪物所接纳。十六夜咲夜相信,直到昨天自己终于攻克这地狱级副本之前,她在王暝眼中仍然是可以舍弃的东西之一。
不过幸好,现在不是了。
她终于能够看到最开始的,吸引住她的那个王暝,那个会对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怪物闻言劝慰的少年,尽管怪物怀中还抱着他的头颅。
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帕秋莉大人和小恶魔拿王暝来调侃自己的事情,那时以为是个绝对不可能成立的假设,事到如今却成为了不可更改的真实。
命运真奇妙,不是吗?
而且说起来……
“你这个家伙,又在欺负芙兰了!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拔除族内的害群之马!”
蕾米莉亚手持着冰雪捏成的冈格尼尔阻挡在王暝面前,白色的神枪威风凛凛地指向少年的鼻尖,神态骄傲而不可一世。
“是吗?”王暝笑得甚至眯起了眼睛,仿佛有无数的十字路口在他的额头上凸显出来,密密麻麻叠成一片。
“那你就来试试吧!”
少年端起一架雪做成的火神炮,炮口喷吐着暴雨般的雪球群,用足够的火力压制住了永远鲜红的幼月和恶魔之妹,并伴随着王暝小人得志般的狂放笑声。
似乎大小姐在王暝面前,也是一副丝毫没有戒心的样子呢。
十六夜咲夜捏了捏手指,如此想道。
总觉得不只是二小姐在起作用,这回还是我的错觉吗?
“年轻真好啊,咲夜,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
“帕秋莉大人,骤然接触冷空气对哮喘不好……”
七曜魔法使轻轻咳嗽了两声,在十六夜咲夜身旁站定,任由小恶魔为自己披上厚重的裘衣。
“帕秋莉大人。”
女仆长向紫色的魔女行了一礼,然后才回答她的疑问。
“我对这种游戏没什么兴趣。”少女顿了顿,然后坚定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而且帕秋莉大人您也并不衰老。”
“哈,一丝不苟的咲夜竟然也会恭维人了,果然是因为某个小混蛋的关系吗?”
显然十分受用的魔法使挑了挑眉,揶揄地看向女仆长。
“人总是会变的。”
咲夜微微垂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帕秋莉大人,您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
“嘭!”
“呜哇啊啊啊啊芙兰快逃!这里由我来拖住!!”
“姐姐大人!!!”
“你们以为还有谁能逃走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十六夜咲夜和小恶魔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被破碎的雪球覆盖满整个脸庞的七曜魔法使,纷纷在心底为那面正在胡闹的三人祈祷起来。
希望他们的下场不会太过凄惨……
“不行!火力太猛了!可恶,至少要让芙兰……”
“姐姐大人!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走的吗?!”
“走什么走,今天都给老子留在这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不知大祸临头的三个人至今仍在嬉闹着,被体温融化的雪块化成冰水顺着七曜魔法使的脸颊淋漓淌下,濡湿了长袍的胸口处。
女仆长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下移,然后微不可查地呆滞了两秒。
“……水符buryinlake(湖葬)”
“呜哇!!”
“哇啊!!”
“what-the-【bi——】?!”
院子里所有的雪花统统被这个魔法调动起来,如同被人踩到的陷阱一样倒卷而起,将三只吸血鬼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了四只半截的黑翼和一对苍白的骨尖。
“你们给我好好冷静一下吧,三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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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酱油君的打赏。本来我是想让王暝秀恩爱的,可写了一半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饱含热泪,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也是条可悲的单身狗,就不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了。唯有赋诗一首,以飨我辈fff团团员,祝大家节日快乐。
又是一年烧烤日,情侣遍地皆焦尸。
红莲净火焚祸水,单身doge徒流泪。
王暝恩爱秀分快,墨辉仁厚心却塞。
神明终有粪土日,坐等安阳归来时。
第六十五章 想我没~?
“一座位于幻想乡雾之湖的传统城堡‘红魔馆’,因为工作的妖精女仆人数骤减,所以正面临着废馆的危机。其中有七名,嗯,六名少女和一位性别不定的神奇生物想到一条妙计——成为偶像,只要她们成为偶像,洋馆的名气就会增加,而前来求职的人数亦会上升。就这样,六名少女和一位扶她决定一起努力成为偶像,希望可以凭借偶像的名气增加生源来挽救自己喜爱的洋馆……”
“闭嘴!嘟嘟哝哝的烦死了!你在胡乱说些什么东西!而且妖精女仆的数量会下降还不是因为你没事就会杀几个玩!”
“我哪里有,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改掉这个坏习惯了好不好。”
“大小姐,王暝,冷静点。”
“我很冷静/是他不好!”死鱼眼/傲娇哼。
“嚼嚼嚼。”
“帕琪,大哥哥好像很亢奋的样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冬天持续的太长了,所以王暝作为恶魔的寒系亚种现在处于一种因为周遭环境而导致的亢奋状态,这和你们在满月会格外兴奋一样,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
任由小恶魔慌张地整理着自己的淡紫色裘衣的七曜魔法使推了推脸上的宽框眼镜,向担忧地注视着王暝的芙兰朵露淡定的说道。
悬浮在空中的小女孩仍然有些不放心,垂着彩虹色水晶的骨翼微微颤动了两下。
“不过说到扶她……倒是给了我点新奇的灵感……”
帕秋莉·诺蕾姬缓慢地盯住了黑白二色泾渭分明的冷漠少女,意味深长的光芒在清澈的紫色瞳孔幽幽闪烁着。
“谁!什么东西!”
哪怕是和自己名义上的族长互相人身攻击的时候都毫无顾忌的少女突然慌张地进入了战斗模式,一对短小的漆黑龙角在她额头两侧突破而出,脸颊上有着稀疏的黑色铁鳞,白皙的手掌化作锋锐的爬行类利爪,纤长的蟒尾从裙摆中垂下,一对较窄的蝠翼从背后猛然张开,令她一飞冲天,目光在空中左右逡巡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大哥哥!大哥哥胖提露出来了!”
“啊哈哈哈被朕的霸气震慑到了吧你这庶民!”“我只在你身上看到了傻气!”
“王暝,怎么了?”
“嘁,现在已经这么敏感了吗……”
“嚼嚼嚼。”
“一团乱麻啊……”小恶魔无奈地捂住了脸颊,“当初是谁提议王暝用女相的,这比他的男身还要麻烦三十个百分点好不好……”
“我提议的,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飞上天强行挽住少女的手臂把她拽下来的恶魔之妹很是自然地回过头,平静地看向小恶魔。
“你难道不觉得女性的大哥哥比男性的大哥哥可爱很多吗?而且还好欺负。”
“……我觉得‘可爱’这个词汇怎么也和王暝扯不上关系吧……他可是那个红魔馆最凶最恶的王暝啊……”
“阿不……我觉得芙兰你刚才的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可忽视的词汇……好欺负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你们的眼里看来吧。”芙兰朵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看法被反驳而生气,她只是耸了耸肩,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少女的手臂,把小脑袋靠在少女裸露的肩膀上,用力蹭了蹭。
“在我看来,大哥哥可是超~可爱的。”
所以说,这也只是在您看来吧……
小恶魔忍不住腹诽道,那个给他人的印象一向是“笑面虎”、“毒蛇”、“暴君”的王暝,哪里会可爱的起来啊。
只是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当着芙兰朵露的面来说的。虽然二小姐现在越来越清醒理智,而且还有着让所有人(蕾米莉亚和王暝除外)都大吃一惊的守礼懂事,但小恶魔可忘记不了地下室被红魔馆列为禁地的那几百年。
王暝就好像是芙兰朵露的限制器一样,而芙兰朵露依然。红魔上下早已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假以时日,王暝必然立于“妖怪”这个种族的巅峰。如果没有王暝,芙兰朵露必然会再次变得癫狂暴戾,甚至比以往更甚;而没有了芙兰朵露,王暝也不过是一具天灾般的行尸走肉而已,无论力量多强,没有支柱的他也只是一个与风暴、雷霆或者海啸无异的东西而已。
而且话说回来,二小姐似乎很喜欢王暝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冷面少女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颅,让她绽放出的幸福笑容,小恶魔不禁回忆起了芙兰朵露是如何诓骗王暝的。
“你们三个给我正坐!”
“是,师父。”“哦……”“帕琪,你看,我是馆主,能不能给我在这个混蛋面前留点面子(小声)?”
七曜魔法使阴恻恻的一笑,黑影覆盖了她的大半张脸庞:“你说呢?”
“是,我明白了!对不起!”
王暝一脸揶揄地看向身边新多出来的一只吸血鬼,不言不语,但是满脸幸灾乐祸。
蕾米莉亚愤怒地向王暝回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可恶,芙兰那么乖巧懂事正坐了也就罢了,你这个嚣张跋扈的混蛋为什么也会这么老实?害得我被帕琪额外威胁了一顿。”
少年撇撇嘴,刻意营造出一种不屑的语气:“天地君亲师,我跪师父天经地义,你这西夷是不会懂的。”
“王暝!你这混蛋!”
“都给我老实点!别在下面搞小动作!”
七曜魔法使一声怒吼,顿时两只吸血鬼都停下了争执,只能用眼神杀个痛快。
“咳,师父啊,您看,这永冬也颇为难得,这般良辰好景当浮三大白,不若吾辈出行同游,共享这灵山秀水?”
王暝眼珠一转,像条毛虫一样蹭了过去,满脸谄媚地提议道,活生生就是佞臣再世。
“嗯……”帕秋莉拄着下颌,思考了两三秒。“准了,饶你们一命。”
“谢师父宽宏大量……”
其实您也想玩是吧……
“小恶魔,咲夜,你们也收拾一下吧。一会我们一起出去赏雪。”
“是,帕秋莉大人。”“明白了。”
而芙兰朵露的眼珠咕噜噜转了转,然后一脸严肃地凑到王暝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大哥哥,大哥哥。”
“嗯?有什么事吗芙兰?”只有芙兰朵露才能享受到的宠溺笑容。
“大哥哥你听我说啊,这次你出去,一定要用女性姿态。”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满脸正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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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枯叶
“……为什么,芙兰你明知道我并不喜欢女性的形态。”
无所畏惧的红魔之剑微妙的沉默了三十秒,然后沉重地说出如上话语。
小女孩笑眯眯地用双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摇晃起来:“大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啊,我觉得很可爱呢。”
少年挠了挠脸颊,眉头微颦。
“怎么说呢……一来是不适应那种身体构造,感觉很多细节上都和我惯用的躯壳不一样。二来则是我在使用女性形态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危机感?”芙兰朵露仍然在竭力劝说王暝,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什么样的危机感啊?”
“嗯……大概是……贞操方面的吧……”
小女孩摇晃少年手掌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然而机智如芙兰朵露立刻就紧紧攥住了少年的手掌,笑容不变地试探着问道:
“那……大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危机的?”
可恶,我竟然忘了,大哥哥的直觉几乎达到了预言的层次。
“大概是那次醉酒之后吧,难道是女性本能对宿醉的排斥?不过以我的性子,就算是失去意识了有别人想要接近我的话,应该也会得到一个很惨痛的教训的……生命的教训之类的……”
芙兰朵露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了十六夜咲夜,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女仆长的唇角似乎在微微勾起。
突然好不爽。
“所以说啦,这只是大哥哥的错觉罢了。你要想明白啊,现在虽然春度被某个人拿走了,可如果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的话,这一切不久后就会恢复的,那这样的话很多妖怪就会进入发情期了哦,还是把之前丢失的一次性全部找回来。”
王暝淡然一笑:“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亡灵,除了食欲之外没有任何与身体有关的欲丨望。”
“是啊,大哥哥你没有,可别的妖怪有啊。”芙兰朵露循循善诱,“像你这样强大的雄性妖怪幻想乡里可是独一份,大哥哥你虽然已经很强了,但也不是最强对吧?万一那些母妖怪群起而上来捕捉你呢?就好像我们红魔里面你就只打得过妖精女仆,小恶魔和红美铃吧,咲夜如果全力爆发的话你都只能和她打成平手。”
七曜魔法使:“……咳。”
小女孩没有管尴尬的帕秋莉,接着开口:“虽然那些野生的母妖怪是不可能突破我们的防线的,但是我觉得姐姐有很大的可能性会下令让我们作壁上观哦。如果是姐姐大人的话,我也不能悖逆的呢。”
芙兰朵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毕竟大哥哥说过要我和姐姐好好相处的嘛,芙兰最听大哥哥的话了。”
“喂喂,芙兰,姐姐在你眼中就那么坏心眼吗?”
王暝虚着一副死鱼眼看向蕾米莉亚:“你敢说你不会让她们袖手旁观?”
“为什么不?你这个家伙吃瘪的场景可是超难得的。”
“你看,大哥哥你自己选咯。”小女孩投下了最后一个重磅炸弹:“无论如何,那可都是一个大丨麻烦。”
而王暝最讨厌麻烦,和孤独并列。
于是他屈服了。
“好吧,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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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完毕。
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只要是二小姐口中的话王暝都会无条件相信啊……
小恶魔一面尽力服侍着五体不勤的七曜魔法使大人,一面在心中默默想道。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恶名都远扬到哪里了,怎么可能会有不怕死的雌性妖怪来千里送……来他这可就不是千里送十三,而是千里送首级了好吧……那些大妖怪又不会受到季节变化的影响,怎么可能来找他……平时看王暝的智商还是可以的啊,怎么一和二小姐扯上关系整个人都变蠢了……
“不过话说回来,美铃你为什么一直都只在吃东西?带来的东西都快要被你一个人吃光了……”不想理蕾米莉亚没话找话的王暝。
“嚼嚼嚼……咕嘟……唉,曾经沧海难为水嘛。我连万里冰封千里雪飘的场景都看过了,这种小意思自然就提不起来劲咯。而且平时总是吃不饱饭,趁着大赦赶紧好好吃点啊。”
红美铃说着,从自己拎着的野餐盒里又拿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大半。
“说的倒是也有道理,那不如飞上去看看?俯瞰的景色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吧。”
“那我要抱着大哥哥!”
“芙兰,为什么不抱着我?”
“大小姐,您可以倚靠着我。”
“飞就飞咯。”
“陪你们玩玩也不是不行……”
“等等,帕秋莉大人!高空冷空气对哮喘很不好的!”
一众雀喧鸠聚的妖魔鬼怪人熙熙攘攘地从魔法森林里横穿而过,蓦然间,当中那位白衣的少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仿佛有一枚黑羽在视野的角落中划过。她扭过头,向着那个方向望去,然而仅有一片焦黑的枯叶从树枝上艰难脱离,飘飘扬扬地落下,躺在无垠的白雪中,对比鲜明。
只一瞬,抑或万年。
几乎从来都没有表情的少女微微勾起了唇角,“如有来世,祝你成为黑羽。翱翔于九天之上,而非颓然三尺之落。”
“大哥哥,你在跟什么说话啊,快飞起来啊。”
“好的,抓紧了。”
少女听到了小女孩不满的呼唤,于是她回过神,带着更加灿烂的笑容抱住了那具小小的身躯,振翅而飞,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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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另一件事,谁渣基三而且在电五唯我独尊有大号求带,三十级奶毒没亲友没修为没装备实在是玩的心好塞,求大腿给抱_(:3∠)_
第六十七章 枯树
“嘎吱,嘎吱”
积雪被布鞋踏入、踩实,无数渺小的六角冰棱被迫相互摩擦、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嘎吱,嘎吱”
身着红蓝道袍的女子擎着纸伞,一步步地走到了那片枯叶的背后。
头顶的苍穹突然被泛黄的纸张所替代,身着黑衣的少女并未惊讶,只是轻启朱砂般薄唇,淡然开口。
“先把伞拿开,让我再看一会,永琳。”
泛黄的纸挪开了,于是少女得以看到天边那已然化作小点的白色,混在无数悠然落下的雪花之中,就像是它们的一份子。
少女有着乌黑而闪亮的长发,色如鸦雏。她穿着以黑色为主色的十二单,这种繁复而华丽的衣物很好的遮掩住了她稍显不足的身材曲线,并衬托出了少女的惊世容颜。十二单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与黑色相对比格外洁白,却仍然没有比少女的肌肤更加白皙。看上去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就这么身披华服,缄默地注视着那个小点渐行渐远,直至彻底从视野中消失,无悲无喜。
她身后的道装女子就这样收起伞,安静地陪伴着她。一如三百年前,一如一千三百年前。
“其实您不必如此羡慕他的,公主。”
八意永琳低垂着眼帘,真的像个幕僚一样侍立在少女背后,轻声说道。
“他有的,您也有;您有的,他未必有。蝙蝠看似无拘无束,实则不过在黑夜中盲行的棋子罢了。”
“谁能说它是棋子呢?一颗没有棋子乃至棋手敢于轻易触碰的棋子,一颗牵动整个棋局的棋子?就连妖怪贤者八云紫那等怪物都只能放任其自由的棋子,又怎能算得上棋子?”
少女发出了一连串的诘问,却并不愤怒,只是淡淡地叙述出来,并不激动,也不落寞。
“而且我也没有羡慕他,我只是来见他一面,穿上正装,来见……”
“我的长兄一面而已。”
似是倦了,似是无趣,少女终于低下了头,轻声叹息。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永琳。”
“好,公主。”
“不要叫我公主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个罪人而已。”
少女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了道装女子手中描绘着龙雀的纸伞,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枯叶,转身离去。
“一个名为蓬莱山辉夜的,天生的罪人。”
两名女子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魔法之森中,只留下了两串浅淡的足印,向着远处延伸,并迅速被风雪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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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开花呢?”
西行寺幽幽子一手托袖,另一手持箸夹起一块羊羹,轻轻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缓慢而优雅地将之咽下。
樱花簇拥下的樱色亡灵仔细地审视着不远处的这株枯树。那是冥界之樱中最庞大最古老的一颗树,也是唯一一棵不开花的树。它枯朽却结实,无数没有花叶的铁枝四散分离,如利剑般刺向天际,又像是无数只不甘绝望的焦黑手臂。这棵树庞大的几乎要把自己压垮,他的枝桠蓬乱而密集,就好像这地表的才是那颗树的根系,它的本体其实在地面下的另一端一样。
亡灵的目光在樱树的每一寸表面上逡巡过去,几乎要刺透这株可怜的老树。
“为什么不开花呢?”
一只红色的蝙蝠扑啦啦扇动着翅膀,落在了樱树的一根枝桠上。它倒悬在那里,轻轻拍打了两下翅膀,用膜翅将自己包裹起来,歪着头,瞪起浑圆乌黑如宝珠的一双小眼睛看向西行寺幽幽子。
“啊……小蝙蝠,来来来,过来。你也是来看这棵树开花的吗?据说这棵树开花的时候会唤醒某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哦……”
亡灵公主伸出手来,轻轻招呼着那只蝙蝠。
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毕竟这位亡灵公主接触到的文化里,蝙蝠一直都是招来幸运和喜悦的象征,而非如今现世全盘西化之后的阴诡邪恶。
那只蝙蝠并没有理会西行寺幽幽子,它半眯着眼睛,轻轻嗅了嗅凌厉的铁枝,仿佛能闻到千年前的满树樱花香气,淡雅清长。
蝙蝠看着树,亡灵看着蝙蝠。冥界之樱永不衰朽的花瓣如雪般扑簌落下,漫无边际,却寂静无声。你可以赤着脚踩在这里的土地上,不会有任何声音发出。淡粉色的花瓣会温柔地支撑起你的脚掌,层层叠叠,无数柔弱不堪的落红汇聚在一起,成为了世上最坚韧的保护。
蝙蝠不动作,它半眯着眼,似乎是在假寐。亡灵也不焦躁,她在这株樱花下等了一千余岁,并不在意这渺小的三五刻钟。
不过是饮下一壶清酒的时间而已。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敢于接近那株樱花的动物。
清浅的花瓣缓慢地从空中飘落,它仿佛醉酒般不规律的摇晃着,旋转,摆动,最后落在了亡灵的酒盏里,像是一叶小小的扁舟。
杯至唇边,亡灵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她低头,看到仍在酒面上兀自微颤的樱花,不禁宽容地轻笑了起来。然后举杯,向着倒悬于树的蝙蝠遥遥致意,饮下了杯中带着素雅清香的酒液。
蝙蝠抬起眼皮看了看亡灵,它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张开翅膀松开脚爪,从枯树上掉了下来。
“小心哦,可不要碰到冥界的土地。”
亡灵公主放下酒碟,笑靥如花。
“因为一旦踏足死者的国度,就永远也回不到生者的世界啦。”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的话。”
“无所谓。”
伴随着低沉稳重的男性声音,蝙蝠渺小的身躯骤然膨胀起来,并在下落的过程中化作一个男子,双足稳稳地踏在枯树周围同样荒芜焦黑的地上。
“我,也早已不再是活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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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去强化学习了,所以像最近这样一周三更……还是两更?的情况将不复存在,诸位小伙伴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每周一更还是可以的。
第六十八章 冕兴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令人心安的弧度,乍一看很温暖,细细分辨,却略显遥远。
穿着一身黑色的朴素汉服的男人迈开步伐。衣装上毫无配饰,只有如干涸血渍的掌宽暗红描边包裹住了所有的外缘,描边里是镂空的黑色云纹。男人健壮但并不过分魁梧,宽阔的肩背将这件衣物撑起,恰到好处。
那张平凡而温厚的脸上盈满了笑意,却有一条漆黑的布带遮住了他的双眼,让那个笑容无法完全地展现在西行寺幽幽子的面前。一身黑衣更加凸显出了男人肌肤的素白,固然无法与亡灵这般女子相比,可在男性之中也是罕见。他的发丝黑白相间,并不是那种衰老的花白,而仿佛是白虎身上的斑纹那样对立且自然的,健康的颜色。黑者乌黑浓密,白者纯粹无染,这头披散开来不作任何拘束的长发几近垂地,和长衣宽大的下摆一并在洒满樱花的地面上拖曳着。
他的步伐稳重且规律,西行寺幽幽子的方桌本就离枯树极近,故而男人只需寥寥数步便走到了桌旁,微笑拱手。
“久仰,白玉楼主。在下久闻冥界之樱艳美迤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还望公主见谅。”
“我等皆为亡者,不必如此拘礼。不知先生名讳为何?可有兴致与小女子坐而同饮?”
西行寺幽幽子突然对这个陌生人起了兴趣,她悄悄打量着这个自己都看不透的男人,并不担心他对自己起什么歹意。
虽然平日里都是一副迷糊懒散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西行寺幽幽子无论是实力还是脑力都远超旁人许多,哪怕只凭为了顾及自己那忠心耿耿的庭师而有意隐藏起来的剑术都足以让她被称作一代大家,这样的她,并不认为有什么能够伤到自己。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什么能够伤到自己,紫也不会让它们靠近的。
所以亡灵公主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发出了难得的邀请。
“多谢公主宽宏大量,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人笑了笑,他有着一张无法辨认年龄的面孔。面容似及冠,又似而立,不惑亦可,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平淡倦惫气息,则只有迟暮之年的老者才会拥有。这个黑白分明的男子盘膝而坐,从袖中取出一盏青铜酒爵,为自己倒上了半爵清酒。
西行寺幽幽子注意到了他的手,手掌较常人的更为宽大,五指修长,而指间连蹼则格外明显,几乎有半寸多长,这使得男人的手掌从正反两侧来看,五指是截然不同的长短。
总的来说,确实和蝙蝠一样。
“此次前来本就为了与公主一叙,赏樱只是次要。至于名讳嘛……我这般无人记挂的亡者,姓、名、字都早已忘了……”
男人呷了口酒,沉吟道。也不知是因思考还是因清酒,他的眉头微微颦起,两条浓密的黑眉挑着,如山峦般厚重。
“白夜无日,玄月代之……就叫我……冕兴吧……”
“冕兴?”西行寺幽幽子笑了起来,“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听上去像是一个隔世经年的老头子。”
“或许吧,谁让我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自称为冕兴的男人豪迈地大笑了起来,并不因亡灵的无礼而气恼。他是个温和而宽厚的人,至少西行寺幽幽子觉得他是。
或许这也是看似娴静温婉实则俏皮精怪的亡灵公主敢于捉弄这个自己看不透实力的人的原因。
他几乎是“老友”这个词汇的完美具现。当你渐渐忘记了他,记忆封尘,独自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扯下了你嘴角的烟卷,你恼怒地看向这个闯入自家庭院的不速之客,而看上去似乎没有衰老的男人带着满身寒气和尘埃笑着拍了拍你的肩膀,于是那张泛黄的照片从记忆深处浮了起来,色彩鲜明。
“……我们以前认识吗?”
那种莫名的感觉驱使着西行寺幽幽子微微坐直了身体,带着些许期盼轻声问道。
而男人笑了笑,猛地仰首喝干酒爵中的清酒,缓缓摇头。
“并不,我只是从某个很亲近的人那里听说过有关你的事情而已。”
“亲近的人?”亡灵很是好奇。
“是啊。”冕兴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爵上的饕餮纹,指腹在饕餮凌厉的双角上拂过,继而敲打起它的眼瞳来,那双凸出的眼睛空洞而死寂,泛着幽幽的光。“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啊,亲近得就像……”
“亲人一样……”
男人略低着头,长发垂下,唇边弧度依旧,他把玩着手里陈旧却整洁的酒爵,像是个儒雅的收藏家。可那种倦怠且温暖的气息却变得怆然而冷厉,像是有座终年覆雪的高峰耸立在面前,你之前看到的辉煌万丈只不过是反射出来的光线,而中心的它,则拒绝了所有的光芒。
不知为何,亡灵公主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你想知道这颗死樱下面埋着谁吗?”
冕兴突然抬起头,无悲无喜。那些温暖或是冷厉都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消掉了,而西行寺幽幽子突然发现,当冕兴不笑的时候,就会有种沉重浩瀚的威压从他身上浮现,而那些威压的来源却和光同尘如一凡夫俗子,波澜不惊。
“……有点想,不过更多的还是想看看它开花的样子。”幽幽子轻抿酒盏,自然流畅地回答道。“毕竟这是冥界最大的一棵樱树啊,如果看不到它开花的样子,岂不是很可惜?”
不知为什么,西行寺幽幽子始终都不认为面前这个五尺之隔的男人会伤害自己,这只是一个直觉,所谓的第六感。
而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今日相见即为缘,若是你想看的话……”
那个男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恍若一瞬之间便出现在了枯樱树下,就连白玉楼主也没有捕捉到他的动作。
冕兴伸出手,将苍白宽厚的手掌贴在了枯树漆黑坚实的树干上。对于这株树而言,男人渺小的如同蚍蜉。
而蚍蜉却撼动了枯树。
“你不是想看吗?那就看好了。不过只有一瞬,不要移开目光。”
“【反魂蝶——九分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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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樱花
光充盈了视野。
黑色的光。
饱和的光与饱和的黑暗一样,都会让人目不能视。
光芒消逝后,无数漆黑的蝶于霎时间塞满眼帘,它们静谧地驻留在大地之上,双翼微翕,像是午夜幽寂而深邃的海洋。
西行寺幽幽子怀着赞叹与惊诧欣赏着无边无际的黑蝶,光无法阻挡亡灵的双眼,她看到了那是什么。在漆黑光芒的映照下,遍布于白玉楼阁之中的落樱们舒展,拉伸,染上同样的黑色,化作一只只黑蝶。
亡灵当然认得那是什么,反魂蝶。
西行寺幽幽子的象征。
纵然颜色与自己的反魂蝶有所差别,可那仍是反魂蝶,无可争议。
“这株樱树不能开花。”
冕兴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长发之中似乎多了几股纯白,不复先前固然散乱无章,却绝对平衡的黑白二色。
“当它开放时,有人会复生,也有人会死去。而这二人的生命是相连的,当那个作为代价的人死去的时候……”
一只反魂蝶扇动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到了冕兴的面前。他伸出手掌,让那可怜的小东西可以落在自己的手心,休息片刻。
“那个复生的人,也会死。”
苍白的五指渐渐合拢,将那只徒劳拍打着翅膀的反魂蝶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捏碎成齑粉,仿佛有一声悲鸣传出。
“故而,毫无意义。”
黑色的光做的粉尘从冕兴的指缝中扑簌落下,在半空中明灭着,最终消逝不见。
男人的表情依旧漠然而平和,他摊开五指,一叶淡粉的花瓣平躺在宽阔的掌心,就像它成为反魂蝶之前那样。
“所以,我只能够从别的樱树那里借来它们的花了。”
男人的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温和,却略微不怀好意的笑容。
“想来它们也不会介意的吧。”
冕兴将手掌举到唇旁,轻柔吹息。
那片樱花在空中翻卷着,被黑色的光覆盖,再次化作一只翩迁的蝶。
黑蝶拍打着翅膀,不再跌撞地飞向那株樱树。它成了领头者,头羊,black-sheep,无数与它同样的黑蝶翕动着翅膀,一下,两下,一只,两只……直至最后,遮天蔽日。
无尽的黑蝶追随着那只死而复生的蝶的步伐,朝拜般飞向了冥界中唯一未曾开放过的樱树。它们扇动翅膀,发出低沉的次声波,数以千万计的次声波汇聚成了人耳不能闻却浩瀚宏大的声浪,如海潮般震撼着冥界的土地。它们围绕着那些枯朽的如剑铁枝盘旋着,飞舞着,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蝴蝶构成的黑色风暴将那颗老树席卷而入,仿佛要将它连根拔起。
然而最后,次声波的浪潮停止了,风暴依附在了凄厉的铁枝之上,无数片纤薄的鳞翅像是无数朵漆黑的花。
“乖孩子。”
冕兴笑了起来。
男人随意地拍了拍手掌,清脆的音调在死寂的冥界中格外高亢,仿佛指挥棒在乐谱架上轻敲的声响。
于是,花开了。
很难描述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那些蝴蝶漆黑的双翼渐渐褪色,分岔,旋转起来,变得妖冶而艳美,如血腥红。它们的六条节肢深深刺入枝干之中,躯干萎缩,变得扁平,翠绿,逆向拖住了自己的翅膀。
满树薄樱。
有人类的高楼广厦般庞大的樱树上开满了花朵,那些鳞翅化作樱花时的旋转掀起了微弱的气流,无数渺小的气流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阵带着馥郁芬芳的轻柔微风。
西行寺幽幽子着了魔似得注视着那株樱树,樱色的瞳孔中满是迷醉。
盛开的西行妖有着与寻常冥界之樱色素匮乏的姿态截然相反的浓厚色彩,那些轻薄的花朵上是绮丽而不详的血色,令人只是远远观望就能猜想到它是如何吞噬着树下尸骨的血肉来将自己壮大的。
不折不扣的妖树。
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丽。
因为只是冕兴以术法强行将别的冥界之樱的花瓣附着到其上的缘故,并未复活的西行妖仍旧是枯朽的铁枝形象。只是这带着死意的枝干上却开出了生机勃勃的血色妖樱,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至少,在场的二人都在静谧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景。
“我倒是对这西行妖略有耳闻。”
冕兴拎着酒爵,轻抿了一口。
“如果是这般美景的话,倒是确实可以吸引那些人自取灭亡啊。”
男人的笑容平静而温和,突出的话语却冷漠彻骨。
“能用那些无意义的生命换来这般美景,我觉得很值当啊。”
“您这话小女子可不敢苟同。”
西行寺幽幽子同样端起了酒盏,只是身为亡灵的她却对冕兴的话颇为反感。
“无论是谁的生命,什么样的生命,都是值得珍惜的。世上没有无意义的生命,万物生而平等,蝼蚁与帝王的生命是同样珍贵的。”
“是啊,说的没错。”冕兴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很赞同。”
“帝王的生命,和蝼蚁一样微不足道啊。”
西行寺幽幽子不卑不亢亦不怒地反驳着,而且目光并没有离开西行妖。“您这是曲解,偷换概念并不是有力的证词。”
“可我觉得我说的没错啊,亡灵公主。”
男人的笑容变得玩味了起来,他仰头灌下酒爵中全部的清酒,笑着说道:
“极致的温柔和极致的冷漠是一样的啊,对于那些被对待的人而言,都是一样的残忍而已。”
“那只是因为人们总会贪心不足吧,总想要要求与别人不一样的特殊待遇。”
亡灵冷静地反驳道,只是她的心思明显没有在这个上面了。
“是啊,没错,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啊。”
冕兴垂下头,他叹息着,西行寺幽幽子似乎是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颓唐的色彩。
“这个道理,可是花了我很大的代价才明白的呢。”
哈哈。
男人苦笑着,再次饮下一爵清酒。
“所以啊,要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哦?小丫头。人啊,总归还是要分个远近亲疏的。”
亡灵下意识地看向冕兴,男人略显苍白的脸庞如今不自然的潮红了起来,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整个人的精神却亢奋了许多。
“……您喝醉了?”
“或许吧,我的酒量很差的。”
冕兴笑了笑,将酒爵收入袖中,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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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樱落
“既然如此,那就不在外面给他人徒留困扰了,在下告辞。”
“先生若是有闲情雅兴,仍可来我白玉楼作客。我西行寺幽幽子欠您一份人情。”
亡灵公主笑着行礼,尽管面前这个男人仍旧历经千载的西行寺幽幽子都看不穿,但她相信这个人并没有恶意,毫无理由的。
冕兴笑了笑,温和依旧,却因醉酒而多了某种恣意狂放。
“在下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那么相应的,别人应该也不喜欢欠我人情,这份人情,当场还了便是吧。也免得您浪费心力去记住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为什么呢?”西行寺幽幽子颇感兴趣地问道,“虽然不会妄自尊大,可我也同样不会妄自菲薄。身为白玉楼阁的主人,万千幽灵之首,在下的一份人情,至少是有点分量的吧。”
“华胥的亡灵一份人情,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一份很重要的助力。”
是啊,没错。
那个皮肤因醉酒而越发苍白,可脸颊却酡红起来的男人如此笑道,不知是否是亡灵的错觉,她总能从这低沉温和的笑声中听出巨大的苦痛和怆凉。
“但是人情债啊,可是天底下最难说清,最难偿还的债务了。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眼中的这份‘人情’的重量,和他人眼中这份‘人情’的重量相差几何。所以与其在将来为了这点小事而不快,倒不如直接说出我要的报酬来的爽快。”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亡灵看着面前这个黑绢遮目却行为如常的神秘男子,突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您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温柔?”冕兴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如果你知道我到底是谁、是什么之后还能这么说的话,倒也是难能可贵。”
“只是你不知道啊……”
男人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恢复了初见时的样子:温和,疏离,波澜不惊。
只是醉酒的红晕仍然久久没有散去。
“好了,这份人情,就用在这里吧。”
“不要对妖怪贤者提起有关我的任何事情。”
男人笑着,将最后四个字着重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它们放在牙齿间咬碎一样。
“任、何、事、情。”
“仅此而已。”
“有缘再会,亡灵公主。”
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冕兴回过头,唇边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轻声说道:
“对了,将这株西行妖盛开的景色还原,还是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不过我估计对于白玉楼主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什……”
不待西行寺幽幽子询问更多,枯树处的异动便将她吸引了过去。那满树薄樱迅速的衰退,萎败,无以计数的樱花同时从枝杈上落下,发出有如瀑布奔流般的声响。那些本不属于西行妖的花瓣由妖冶的血红变得漆黑,干瘪,零落为尘,化作无数黑色的齑粉铺在西行妖的周围。
而放眼望去,原本遍布白玉楼阁的,如厚实软毯般的落樱全部消失不见,露出其下冰冷暗淡的地面。
“这就是代价吗……”
西行寺幽幽子平静地扫视着模样大改的白玉楼,轻轻笑了起来。
“也没什么嘛。”
“不过是,又一个千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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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吗?”
“什么值得吗?”
“因为一时兴起而暴露自己。”
女子抬起手旁的酒瓶,为对坐的男人在酒爵中倒满浑浊的米酒。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想做,我就去做了。”
发丝黑白混杂的盲目男人笑着回应,他尝了尝酒爵中的醪醴,满意地赞叹。
“果然还是这个比较适合我,那个口味太淡了。”
“别转移话题,现在就面对八云紫,你的结果与上一次不会有什么区别。”
男人放下酒爵,笑意盈盈地叹息道:“你还是这么爱操心,无论是在太阴之上,还是在九泉之下,我何曾有过纰漏?”
“面对八云紫的时候。”
女子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牛皮。
“那只是被暗算了而已。”
男人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笑。
“而且,我哪里暴露自己了?隙间对你难道会有效吗?”
“不会,击碎它易如反掌。”
“那于我亦然。”
“可她还有眼。”
“没用的……放心吧。”
男人仰起头,将那杯浑浊且粗涩的浊酒一饮而尽。
“我们看不到的,只有自己。唯独看不到自己,唯独看不穿自己,唯独看不透自己……”
“所以,‘八云紫’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呢?”
女子静静注视着那个桀骜微笑的男人,温和与狂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同时出现,对立又统一。他似乎永远都在微笑着,永远都没有能够让他束手无措的事情出现,成竹在胸。
如同数百年前一样。
如同数万年前一样。
如同就连她都记不清具体时间的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男人哈哈一笑:“我又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女人低垂着眼帘,再次为他斟满浊酒。
“但愿如此。”
“谢谢,顺便一提。”
“嗯?”
“你的手艺还是这么糟糕,不如喝我酿的酒吧,我都备好了。”
“……爱喝不喝。”
他最后当然还是只能饮下杯中的浊酒,平心而论,这醪醴并不难以入口,只是男人对于饮食的要求有些时候过于苛刻罢了。
“那只迷途的小老鼠怎么办?”
“你是说……王暝?”
“对,那个很有潜力的小家伙。”
“很有潜力?我不觉得。”
男人嗤笑一声,五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他的话,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危险,暂且留在红魔馆吧。”
“我不知道八云紫培养他是为了做什么,但她一定有她的目的,你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女子看向那条黑绢,仿佛能看到那下面的眼眸一样。她注视着男人许久,终于缓慢而沉重地点下了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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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开头结尾两句破坏排版而且傻了吧唧的话并不是我写的,点娘强制添加,我已经删掉了,看看它多久能改成我的修改版。(抠鼻)
第二十六章
“是啊,那一帮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婆婆老奶奶上了年纪之后就开始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春悲秋,一个个矫情的不要不要的。偏偏她们还是幻想乡的上层主流,导致我们家的小丫头片子为了合群也学的一副古板的小大人模样,真是看了就让人磨牙想要打屁股啊。”
“有意见分歧就打嘴炮啊,嘴炮打不过就上去干啊,干也干不过就耍阴招啊,得罪了自己就捏死她啊。明明靠暴力就能够解决的问题,非要千回百转拖个几十万字的长度才能搞定,因为一些‘你很像曾经的我’‘这个世界,太残忍了’‘或许,这才是比较好的归宿’之类的矫情又废物的屁话发便当,神转折,拖剧情,搞出许多让旁观者如同吃了屎一样的事情……我真是受够了那群与地同龄的中二矫情逼。”
王暝微妙地顿了顿,然后不是那么情愿地补上了一句:
“当然,我也矫情过就是了。”
“现在想想,真是想要回到过去掐死那个矫情的自己啊……”
“人不中二枉少年,王先生您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蓬莱山辉夜出言劝诫道,只是那神情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没想到你这阴险小人竟然也有一腔热血,老子倒是看错你了。”
藤原妹红倒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王暝,缓缓点头。
“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精神问题了,以我为例。除了为赋新词强说愁或者说自找麻烦的那段中二时期之外,作为吸血鬼的我依旧保留着身为十六岁人类的我曾有的精神面貌。具体来说的话就是敢打敢拼,有野心有冲劲,比起那些活了千百年的妖怪而言稍显鲁莽。而这样的精神状态还将陪伴我度过至少一百年的时光——不知为什么,我的人类年龄似乎被等比换算进了血族年龄之中,当然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
“那么,本不是长生种,此前也没有一个完善的年龄精神制度的蓬莱人,你们的心路历程,是怎样的呢?”
藤原妹红眉头微颦,似乎并不愿回想起曾经的生活。
那对她而言,是太过痛苦的回忆,以至于内心本能地将它们埋葬起来,夯平压实。
“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开始支撑我的是为了找这女人报仇,不过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反倒是自己因为打架打得太多精神崩溃了好几次。后来我因为太过无聊和看厌了人类之间的厮杀而隐居过一段时间,反正也死不掉,就那么百无聊赖活下去好了。在这段时间里我遇到了慧音,后来她认为既然这极东之国的君王已然有名无实,那么作为给予君王劝谏和良言的白泽的她也就没有了继续存在于人世的意义,便领着我一起进驻到幻想乡里了。”
说到这里,爷们红牙疼似得虚着眼瞥了瞥身旁坐着的月之公主,痞气十足如同历经沧桑的老混混。只是被蓬莱药锁定在十四岁的身体使得这个动作并没有理想中的那么出众,看上去反倒像是一名染白发的不良少女在犯傲娇。
“不过没想到来了幻想乡之后随手物色一块地皮就是这娘们的领土……早知道当初我就不为了担心给慧音添麻烦自己搬出来住了。现在每天都有几率看见这张令人恶心的狐狸脸,真是越来越不舒坦。”
王暝的目光停留在愤愤地咀嚼着烤肉的藤原妹红身上片刻,继而转向兴致勃勃地用蓬莱玉枝穿上棉花糖凑到火堆附近烤的蓬莱山辉夜,有些迟疑地双手各自虚托向二人以对不死鸟示意。
“可是……您看,藤原小姐,就我目前从你们的交流和下意识的小动作之中得出的结果来看,您们二位……似乎并不如您所说的那样关系恶劣,相反,很多友人都做不到你们那个等级的默契和亲密程度。”
“你懂个屁,只是因为斗了那么多年有些时候懒得打了而已。别看这个女人现在跟你和我有说有笑的,实际上她心里根本就没在乎过你我哪怕一丁点,就算和她一起坐在篝火旁的是两头猪她都能保持这个态度不改变。至于默契,打了那么多年,对方有什么套路早就摸清了,配合起来还不是事半功倍。要是世上的一切都和表面看起来的一模一样,那这个世界也太美好了点。”
藤原妹红翻了个白眼,事实上王暝觉得这位不死鸟在战后的友好聚餐之中全程都颇为颜艺,简直是分分钟截出一个表情包的感觉。
不过王暝并没有这么个打算,虽然打不过他,但如果藤原妹红就此天天粘着自己打也是挺烦的。
“私可不这么认为。”
蓬莱山辉夜小口小口地向看上去焦黑如碳的棉花糖上吹着气,一面说道:
“至少如果是两头猪的话,私也不会和它们坐在一起不是?”
“月之公主所言极是,便是我这等粗人,也不愿与那未开化的蛮夷野兽同席。”
“你们两个这是在变着法子的挤兑我是吗?告诉你们当年藤原氏族也是大家啊!”
“小妹红别生气嘛,来,私请你吃棉花糖~”
蓬莱山辉夜随手从蓬莱玉枝上取下了卖相极差的烤棉花糖,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藤原妹红的嘴里。
不死鸟第一反应就是要吐出来,但却被月之公主用小巧的手掌堵住了嘴唇,她带着莫名的笑意将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藤原妹红的身上,拿着蓬莱玉枝的手环过藤原妹红的腰身,让她无从发力,更加无法吐出口中的食物……嗯,如果那还算是食物的话。
“唔!唔唔!唔……唔?”
白发少女先是殊死反抗,继而眉头微颦,最后还是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以后不要再把炭塞给我吃!”
“诶呀诶呀,小妹红还真是不坦率,明明只是看上去焦黑了一点而已,我对于时机的把握还是很有自信的。”
“鬼知道你会不会在那里面下药啊!你可是八意永琳的弟子!”
第一章 月变
“怎么,还不习惯昼伏夜出的生活吗?”
“你喝多了。”
披着一件厚重黑色裘衣,盘坐在红魔馆钟楼之顶上的王暝挑了挑眉毛,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会自己坐在这里看月亮?”而不是去陪芙兰。
来者没有如平时那样稍有冒犯便暴跳如雷,那么二人之间的气氛便也不像往日那般剑拔弩张。少年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水晶杯,冰块似得物体在酒液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如风铃的声响。
“就算是我,也会有累的时候啊。”
而且芙兰,也是需要长大的。
王暝淡然且疲惫地笑笑,向身旁站着的小女孩——因为只有站着她才会比王暝更高——举杯,一饮而尽。
“是吗?那倒是难得。”
“是啊,很难得的。”
少年将杯子里的“冰块”细细嚼碎,缓慢地咽到肚子里。他将左手手肘抵在左膝之上,手掌自然垂下贴着脸颊,歪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还真是又大又圆,不禁让人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啊。”
“我们是妖魔。”
“是的,我们是妖魔,所以‘人’要担心的不祥之兆,对我们而言却是狂欢的开幕式。”
蕾米莉亚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月亮移到王暝身上,俯视着他轻声问道:
“你又想起了什么。”
“坐下说话吧,站着多累啊。”
少年笑了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蕾米莉亚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在王暝体贴地抽出一张软毯之后坐了下去。
“咲夜呢?”
以她的性格,刚才没理由不过来服侍自己的。
“我让她睡了一觉,安全无害的温暖睡眠。”
“她毕竟还是个人类,不要以妖魔的规格来要求她。昼伏夜出是格外伤身体的——对人类而言。”
王暝取出一瓶红酒,倒在自己手中的杯子里递给蕾米莉亚。
“我曾经也是个人类,在这方面,你们这些天生的妖魔还是比不上我的。”
小女孩皱了皱鼻子,这是她和芙兰朵露共有的表达不满的小表情,老实来说,很可爱。
虽然听到了王暝的评价之后,这对姐妹的反应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我不要你用过的杯子。”
被嫌弃了的少年并没有气愤,只是忍俊不禁:“我知道,所以刚才我把它‘刷新’了一下。”
“真的?”
蕾米莉亚将信将疑地接过那杯血酒,用自己绯红的双眼仔细探查着那可怜的水晶杯,直到确认了上面没有王暝一丝一毫的残留气息后才抿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不过比起咲夜酿的还是差远了。
“真的。”
少年伸手入怀,汉服的衣襟之中摸出来一个扁平的俄式军用酒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喝酒。”而且酒量也很差。
“确实,我很讨厌酒精的味道。”
王暝垂目,轻声笑了笑。
“但是喝酒暖身子啊。”
“你觉得冷?”
小女孩狐疑地转过头来,仔细审视着少年。
直到这时,蕾米莉亚才发现今天的王暝和平时有哪里不同。
平时的王暝皮肤固然苍白,却也还在人类的范畴里。而今天的王暝皮肤苍白近青,嘴唇也泛着过度的紫色,只是被汉服裘衣和长发层层遮掩住之后很难被人发现而已。
“……你吃了什么?”
“次级贤者之石,水属性,六块。”
“没想到你还有自虐倾向。”
“别闹,我们这些有不死身的人,谁不是把作死当成日常习惯的。”
哈哈。
少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蕾米莉亚没有再理会他,继续抬头看向满月,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血酒。
过了很久,她才似是无心地开口:
“长生种所拥有的时间超乎你的想象,太过急功近利,反而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我知道啊,”王暝微笑着看向缓慢爬升着的月亮,喝了一口酒。“我一直都知道,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就真的是有自虐倾向了,脑子还有点问题。”
“可我是个短命的人啊。”
王暝的脸上笑容依旧,却以如此笃定的语气说出了这样悲伤的话语。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追求咲夜。”
“当我成为妖魔的那一瞬间,我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接触人类’。”
“因为我是个心软的人啊,如果有了无尽时光的我仍然与人类产生了情感的话,当那个人类死去的时候,我可是会崩溃的。”
“这也是给你的忠告,蕾米莉亚。”少年转过头,与听到自己的话而望向自己的小女孩四目相对,漆黑如渊的瞳孔中满是温润的笑意。
“永远不要爱上人类。”
“因为他们会用自己那寥寥百年的时光,击碎你无尽的一生。”
蕾米莉亚定定地看着王暝许久,才撤回目光。底气略有不足地反驳道:
“我这辈子就是为了芙兰而活的,爱上人类什么的,绝无可能。”
“别骗自己了,要是咲夜听到这话的话,可是会伤心欲绝的呢。”少年的话语有了微妙的停顿,他的笑容诡异了起来。王暝刻意地拖长了音,瞳孔中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你说是吧~……咲夜。”
“噫?!!”
蕾米莉亚慌张地转过头去看向身后,却并没有发现那抹锐利的银。
她不禁恼怒了起来,血色的雷霆在她身周咆哮着,伴随主人羞愤的怒吼。
“王暝!!!!”
“哈哈哈哈……”
少年乐不可支地拍着大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小女孩真的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的时候,少年却突然收起了轻佻的态度,一只手压在小女孩的脑袋上,强行将她的视线转向了天上的圆月。
“嘘——”
王暝将手指抵在唇上,轻声呢喃。
“注意看,异变——”
银盘样的圆月高悬于空,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制高点。皎洁的银辉伴随着温和的魔力无差别洒向大地,这是幻想乡下层妖怪们最爱的食粮。
而在迷途竹林的方向,一根渺小的箭矢陡然间射向苍穹,仿佛要将太阴射落。少年微眯起眼,注视着那根箭矢一飞冲天,然后轰然炸裂。
一瞬之间,月亮改变了。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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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某桥姬的打赏。
第二章 永夜
银色的清辉变得刺目。
清冷的魔力开始暴涨,膨胀得让人反胃。
月亮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其上的环形山几乎都清晰可见。在月面上有着一个硕大的,占据了明面三分之一面积的巨大环形,这让如今的圆月看上去如同一颗暴凸而起的眼球一样,诡异且狰狞。
“王暝,这就是你说的永夜异变?”
“是啊,算是比较麻烦的一个,我们稳坐钓鱼台就好,那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争斗。”
少年双目微合,笑容温和,语调甜美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妖怪贤者与月之头脑的博弈,如我们这等小兵小卒,是不够资格参与的。”
王暝拉过咲夜的手,让她坐在蕾米莉亚身边。
“所以,只能看看啦。”
“咲、咲夜?”
蕾米莉亚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女仆长,并没有从那张清冷素雅的脸上发现什么。
“大小姐,你和王暝之前的对话我听到了。”
“咕!”
“放心吧大小姐,你是个口嫌体正直这件事情大家早就知道了,咲夜不会误会你的。”
王暝拍了拍咲夜的肩膀,仰头喝干酒壶里最后一口血酒。
他把空掉的酒壶塞回怀里,近乎青色的宽阔手掌左右抓住衣襟,用力拢起不知什么皮毛制成的厚重裘衣,眯了眯眼,用一种如毒蛇般甜蜜的语调柔声说道: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亲爱的月之头脑能够给妖怪贤者带来多少麻烦吧……”
蕾米莉亚和十六夜咲夜都不禁将目光投向那个温和的少年,王暝的改变是如此显而易见,以至于永远的鲜红幼月和完美潇洒的女仆都不得不将视线倾注到这只新生不久的邪魔身上,并尝试穿透他那日渐无暇的伪装。
幸好截止到目前,她们还能看到王暝的真心,或者说王暝还愿意让她们看到自己的真心。
“王暝,对于这次异变你有什么想法吗?”
蕾米莉亚注视着少年脸上那张温润的,谦逊的,看似真实的微笑,随着时间与力量的增长,这个曾令蕾米莉亚厌恶不已的笑容已经不再让人恶心。它从一个显而易见的虚假面具变成了丰实生动的表情,就如它的主人一般。
曾经的王暝不过是一只惶恐、暴躁、生人勿近的弱小刺猬,竭尽全力竖起全身的尖刺也不过是宠物可笑的张牙舞爪,主人可以随着心意赏下食物,或者抽打惩罚;而如今的少年则是一条低调、内敛、惹人喜爱的温和毒蛇,哪怕它笑的如晨曦般美好,獠牙毒液全无,却仍然要提防突如其来的嗫咬。
很难说蕾米莉亚更加喜欢这两者中的哪一个,若是以红魔馆主的身份作出评价,她对于王暝的蜕变实在是满意至极。只是作为蕾米莉亚的话,她隐约的,有些怀念那个弱小却一目了然的同族。
“有一些吧。”
少年并没有说出任何具体的东西来,他只是给出了一个确定但模糊的回答。
“风险如何?”
十六夜咲夜看见本就佝偻着的王暝——不然他不可能在坐着的时候却比自己矮——的头颅更加低垂了一些,他闭上眼睛,收敛了笑容,在一片让人心慌的沉寂后轻声说道:
“……很大。”
几乎是瞬间,狂暴而愤怒的气息便取代了之前的死寂,那是雷霆与陨星的力量,势不可挡。
“别那么急着发怒,风险当然会换来相应的收益,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我护得红魔周全也总是不成问题。”
少年低垂着眼帘,不去看身旁的二人。他泛青的手把玩着一柄乌黑的匕首,关节稍显僵硬。
“毕竟是……与虎谋皮。”
而且所谓风险,也只是我的风险。
事实上,这区区红魔,连八云紫的眼都不曾入。
王暝将那些未曾说出的话语和情感掩藏在微阖的眸中,淡漠地笑着,任凭蕾米莉亚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刺穿自己,不再言语。
“王暝,你刚才说,我们注定短寿。”
十六夜咲夜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她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看似缓和,却同样令人不安。
“那么,你要让二小姐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无暇的微笑在顷刻间皲裂、破碎,化作艰难维持着的苦笑。王暝瞳孔颤抖着捏紧了手中的匕首,良久,终于恢复了那个温和而儒雅,与十六夜咲夜是另一个方向的完美从者壳子的少年抬起头,轻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倒是咲夜你,真的不打算获得永生吗?”
“以你的资质,哪怕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从零开始也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蕾米莉亚瞬间转移了视线,虽然清楚女仆长的回答不会有什么变化,可她却仍存了三分侥幸——
虽然这会让人很不开心,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咲夜答应了那个家伙的请求呢?
“不必了。”那个冷清的少女果不其然的如此说道,“我只是人类就好。”
“况且如果三途川上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也是会寂寞的吧。”
“……或许吧。”王暝笑了起来,“毕竟,我还是挺害怕寂寞的。”
“这月亮真让人感到恶心,我回去了。”
蕾米莉亚飞了起来,平静而富有威严地说道。
“王暝你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不要把祸患带给红魔馆。”
“我明白。”
少年笑着应道,但不知为何,蕾米莉亚似乎反而更加气愤了一些。她似乎想要脱口而出什么,最后却还是抿紧嘴唇,转身离去。
“啊,生气了。”
王暝故作惊讶地指向蕾米莉亚离去的地方,一脸天真无邪。
“咲夜,那边的人都是小孩子嘛?”
“你也像个小孩子。”
十六夜咲夜抓住王暝死青色的手,用力握紧。
王暝像是触了电似得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曾想猛一用力竟然没有得逞。少年无奈地笑笑,低声说道:
“没关系,不用管它,我回头睡一觉,明天晚上起来就好了。松手吧,有多冷我知道。”
“其实没有多冷。”
十六夜咲夜面不改色地回应。
“也就和月时计差不多的温度而已。”
第三章 辉夜
很多时候,就连八意永琳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度过了多少岁月。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对于一个学者,一个发明家,一个运筹帷幄的政客而言,数字在自己计算之外是不可能的,与自身相关的事情在掌控之外也是败笔一般的存在。
但事实就是这样,当某样东西已经多到毫无意义的时候,无论多么聪明的智者,多么精明的政客都会不自觉地忽视它们。
比如时光,比如爱。
身着宽大月色道袍的女子赤足盘膝坐在屋檐下的木质地板上,仰头望着空中令人作呕的圆月。她有着与银辉同样颜色的清冷白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那身长袍并不似寻常的道服那样防范严密,经过了适度的改动之后将其下那具妖娆美好的身体曲线衬托的更加富有魅力,可女子古井无波的表情却与之截然相反,像是古板又刻薄的老学术家。她茶色的双眼死死盯着天上的魔月,平静之下暗潮涌动。
“说句实话,我在这之前从来没见到过把道袍改成这种样子的人。”
黑绢遮眼的男人从身后敞开的门扉中走出来,坐在了八意永琳的身旁,似笑非笑地扯了扯身上严密的左祍黑衣。
月之头脑瞥了一眼看似亲密,实则早已留出安全距离的冕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离经叛道的衣装,无奈地回答:
“是公主偷偷改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溜到我的实验室里过。”
“毕竟是须臾与永远之力,别的不说,隐蔽性可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其实你也挺喜欢这样的衣服吧,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个雌性。”
男人柔和了唇边并无恶意的嘲讽笑容,从袖中摸出一尊青铜酒爵,小啜了一口。
八意永琳扭过头来,用毫无波动的眼神直视着冕兴:“你在得意什么?还有不要用‘雌性’来称呼我,肮脏的地上妖怪。”
“并没有什么。抱歉,我当妖怪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忘记了如何与人交往,美丽的女士。”
男人抬头看向月亮,温和一笑,宛若晨曦。
“还有,如果这是在以前的话,光是你那句‘肮脏的地上妖怪’就足够我把你撕碎个几千几万次了。”
“我当然知道,我也清楚现在的你并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愤怒了,时间教会了我们很多,不是吗?”
女子举起手边的白瓷酒盏,向右手侧的冕兴举杯。
“是的,年龄以亿计算的八意君。”
冕兴宽厚的左手握住饕餮爵与酒盏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祝你健康……冕兴?”
“对,是冕兴。”
男人笑了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祝你健康,永琳。”
“谢谢。”
月之头脑含蓄地表达了谢意,然后饮下了盏中清酒。
她随手从身旁的盘子中拿出一个蓝色的团子,和着一口涌上的逆血细细咀嚼入腹。
果不其然,那股随着清酒进入身体的极具侵蚀性的妖力顷刻间被尽数化解,破损的内脏在蓬莱药的效果之下迅速复原。
而一旁的冕兴则得了肺痨似得剧烈咳嗽起来,当他将手从嘴唇上拿开的时候,月之头脑不出意外地从苍白的底色上看到了鲜艳的红。
以及一股清淡的药香。
呵呵。
嘻嘻。
两名形似旧友的故人都心知肚明对方都做了些什么,他们相对而视,露出天真灿烂如小白花的纯洁微笑。
“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八意永琳和冕兴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向来者。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的蓬莱山辉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蜷起手掌轻轻打了个哈欠。
“公主,您要休息了吗?”
“嗯。”
穿着难看的运动服也难掩其光华的月之公主弯下腰,从八意永琳左侧的盘子里挑拣出一个红色的团子塞到嘴里,像仓鼠一样鼓起脸颊咀嚼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
“折尺惹关卡嚎变态,窝打雷惹(这次的关卡好变态,我打累了)。”
“那快去休息吧,我说了让你多刷几遍巨人王的。”
八意永琳及冕兴连忙站了起来,男人如父兄般温厚的笑着,摸了摸比自己矮上许多的蓬莱山辉夜的脑袋。
“公主,用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永琳。你和他先商量事情吧。”
蓬莱山辉夜困倦地摇摇头,转身离去。
临走前,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得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
“对了,你们不要打架哦,我会生气的。”
不会的不会的,公主/辉夜你想多了。
二人柔声笑道,一者温婉一者宽厚,语气却都满是溢出来的宠溺。
“那是最好,私可是很聪明的,不要妄图骗过私哦。”
蓬莱山辉夜露出一个明媚优雅的笑容,那一瞬间站在那里的才是“月之公主”,而非永远亭头号米虫。
冕兴看向月之公主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须臾’和‘永远’……如此恶性的力量,月夜见还真是弄出了可怕的东西出来啊……”
“喂,八意永琳,你如此放纵辉夜却又架空辉夜,是不是也在担心她会成为新的地狱之主呢?”
“不是。”
那个银发的女人如此说道,声音平淡而坚决。
“只是因为公主喜欢这样而已,如果她能更努力一点的话我会很开心的,但这样的公主也不错。不知从谁那里继承而来的懒惰,我也是很困扰的。”
“更何况只是地狱而已……如果她喜欢的话,那我就化身恶鬼好了。”
冕兴垂首,低声笑了起来:“说的好啊……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八意永琳。”
“承蒙夸奖。”月之头脑拢了拢不知藏有什么的宽大袍袖,“而且论起‘终曲’,红魔馆那里不是还有一个更加适格的女仆吗?”
“不可能的,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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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取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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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永远须臾这种两极对立的属性而言,那位女仆长的力量纯粹且一目了然,明显到摆在了台面之上,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招来地狱之人的。”
“你是说……世界?”
“没错,世界。”
月之头脑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用余光扫了一眼笑容温和而淡漠的冕兴。
“请坐,冕兴君。”
“请。”
两名只能称作故人的怪物微笑着相邀而坐,凭借因利益而构成的短暂和平交谈甚欢。
“冕兴君神隐多年,不知如今重现,是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孤卧千年,有些倦了而已。”
男人转动着手中的酒爵,嘴角勾起一个不大,却格外让人安心的弧度。
“哦?孤卧千年?我没记错的话,冕兴君的家臣和扈从乃至憧憬者可是从来都不少的吧。”
八意永琳以手掩口,故作惊讶地看向黑白长发垂在地面上的男人。
“人心难测,无论当年何种辉煌,如今也难免人走茶凉,不提也罢。倒是八意君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月之头脑的名号仍然在太阴之上与太阳之下流传着呢,当真羡煞我这无名的老家伙啊。”
冕兴用双手捧住酒爵,缓慢摩挲着上面的饕餮纹,完美地笑道。
“谬赞谬赞,都是虚名罢了。况且冕兴君的名号在那月之都里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跟我这一介谋士相比煊赫百倍,何须妄自菲薄。”
“那么……八意君。”
那种故作欢畅的虚假气氛消失了。
某种浩瀚沉重的威压在男人身上浮现,有如深渊北冥。
冕兴唇边温和的微笑缓缓加深,变得恣意,强势,且富有侵略性。
声音温和悦耳依旧,却让人不安地拖长了每一个音阶。
“请你告诉我……月夜见,会知道我如今的状况……吗?”
“自是不会。”
月之头脑将双手拢在袍袖之中,泰然自若地笑着。
“我那旧友骄傲如斯,自我背叛了她之后,就不可能再与我来往了。”
“希望如此。”
一瞬间,那冰冷磅礴的重压就悉数消失,只要存在于那里就会吸引住全部目光的魔神变成了一个低调温和的男人,像是春日的微风。
“不过啊,你们这些谋士两面三刀惯了,可不能轻易信任呐……”
“恕我直言,冕兴君,你似乎也担任过谋士的角色。”
“我是祭酒,你是奸令,不一样的。”
“你从来没有将‘月之头脑’的身份放在心上,但我永远是那个大祭酒,最后的大祭酒。”
“就算国破家亡了,也一样。”
八意永琳沉默了一会,开口:“我不能理解你的这种情感,所以我不予置喙。”
“只是最近月之都每况愈下,月夜见‘大人’似乎想要将我召回,现在永远亭之中就躺着一只传我回去的月兔,不知冕兴君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月夜见只派了一只月兔来找你?”
“其他的都被我杀了。”
八意永琳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这只与铃仙有相似之处,故而留下。”
“铃仙?你是说那只狂气的月兔?……你还真是有兴致,还养起宠物来了,看来地上的生活改变了你不少。”
“我从未改变。”
“或许吧。”冕兴啜了口米酒,随意地说道:“月之都已是强弩之末,即便你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是根本上的问题,与其回去为月夜见做事,倒不如留下和我一起……”
“颠覆幻想乡。”
“冕兴君说得轻巧,这可是个大工程呢。”
“我也并非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徐徐图之便是。”
“……让我考虑考虑。”
二人之间一时沉寂下来,只有周围竹林中兔子们亢奋嬉闹的声音叽喳作响。
“兔子略吵。”
“有些。”
“兔子繁殖力那么强,你是怎么控制它们数量的?”
“不用我来控制。”八意永琳看着天上悬挂的虚假魔月,轻声笑道:“它们有一个很机灵的首领,连我都有些看不透呢。”
“哦?那倒是少见,难得有八意君你都看不透的东西呢。”
“总会有的,比如我身旁的冕兴君你。”
“真是谬赞……那么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冕兴站起身,低头向八意永琳说道。
“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还有这个角度看去的话春光易泄,我建议你还是把道袍改回原来的样子。”
八意永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公主喜欢,而且你是个瞎子。”
“……算了,你开心就好。帮我跟辉夜说一声,我先走了。”
“公主很喜欢你,有空常来玩,或者帮我看病也可以。”
“我尽量。”
“对了,冕兴。你说永远与须臾是可能招致地狱的力量。”
“那么,比之境界如何?”
“……那自是,比不了的。”
“只是掌握境界之人,也未必有掌控永远与须臾的公主幸福。”
“夫复何求?”
“所言甚是。”
八意永琳轻声笑了起来,这是今晚的谈话中,月之头脑唯一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
“此物便赠与冕兴君吧,作为你与永远亭友谊的象征。”
八意永琳从袖中抽出一截翠竹,晶莹如玉,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冕兴收敛了笑容。“……这是?”
“竹取物语中公主藏身所用之竹,我依稀记得冕兴君爱竹,便自作主张,送给你了。”
“此物太贵重,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这也是公主的意思。”
八意永琳举着那节翠竹,微笑着看向冕兴被黑绢遮住的双眼,成竹在胸。
“……那就,多谢了。”
冕兴缓缓伸出苍白宽厚的手,握住了那节小臂长短的竹子。
“不送。”
“后会有期。”
黑衣的男人攥着那节竹子踽踽而行,黑白二色参杂的长发几近垂地,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嗤笑一声。
“老实本分的收集信仰也罢,硬要学人家太上忘情……到底偷鸡不成蚀把米。”
“月夜见,若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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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逐曦
当看到那个步履蹒跚的男人手中那节翠竹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地守候在门口的女人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目不能视,但男人的行动本就不应该也不能被这些浅薄的感官束缚。
所以这样的他,脚步永远都是柔和而沉稳的。
就好像他永远挂在唇边的,温暖如晨曦的微笑一般。
并非是刻意地维持,而是无尽光阴过后,习惯铭刻在这个人身上的痕迹。
而现在,它们全都不见了。
冕兴的皮肤本就苍白,如今更是隐隐透露出一种僵死的浅青。
他那黑白相间的怪异长发如今几乎找不到白色,只有零星数根混杂在满首乌黑之中,像是狂浪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的可怜浮木。
男人紧抿着双唇,女子很清楚他口腔里的两排牙齿正咬得死死的,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他的嘴角就会控制不住地向下撇去,像是一个生气的小孩子,而冕兴认为这很蠢。
他宽大厚实的手掌青筋暴突,指节处如同汉白玉一样坚硬,白皙。
以及冰冷。
冕兴很努力地从唇边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他可以做的更好,但这毫无意义,女人已经看到了他手中的那节翠竹。
甚至就连此刻的笑容,也只是鸵鸟般的自欺欺人而已。
“怎么,你连个门卫都没有了吗?”
“有过。”
“过?”
“死了很多年了。”
女人伸出手,妄图从冕兴的手中抽出那节竹子。
然后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这是我的东西。”
冕兴收起了笑容,正如先前所说,当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他过分的威严总是会让人有些惧怕。
只是面前这个有着血玉眼眸的女人显然不在此列。
“这是八意永琳的阴谋,消磨你意志的毒药。现在——把它给我,冕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梦半醒之间的你是不会比我更强大的。”
“这是——我的——东西。”
男人愤怒地裂开嘴,甚至露出了后磨牙和部分牙龈,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头野兽。
“事、不、过、三,逐曦……”
女人叹了口气。
“固执的老家伙。”
然后一掌击飞了呲牙咧嘴的冕兴。
“看看你,你几乎完全陷入了梦中,现在就连我一掌都接不下——只有这幅身躯的话,我吹口气都能灭了你。”
一对如同纤长利爪的,枯骨构成的双翼在男人背后扬起,与之前温和而深不可测的男人相比,愤怒的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狂乱,暴躁,危险。
但是弱小。
所以被唤作“逐曦”的女人轻而易举地把天上的冕兴拽了下来,骑在他身上对准头脸一顿胖揍,气势凶狠得仿佛要把本就平凡的那张面孔彻底摧毁。
数息之后,一个懒散且毫无诚意地认错声音便响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知错了……别再打脸了,鼻梁就要歪了,我说真的,这身体可不禁打……”
“咔嚓”
“好吧,现在真的歪了。”
冕兴躺在地上,无辜地摊了摊手,就好像刚才那个愤怒暴躁的家伙和断掉的鼻梁都和他毫无关联似得。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女人满意地拍了拍手。从他肚子上站了起来,其间短裙底下的美好风光一览无余。
“真奇怪。”
冕兴伸出手,摸索着捏住自己的鼻软骨,在又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中将它送回了它应该呆着的地方。
“今天是怎么了,我这么一个古板又无趣的老妖怪竟然能都得到两次神奇的艳丨遇……等等逐曦你把腿放下有话好好说。”
“说。”
女人冷着脸,看起来比冕兴向她表示愤怒的时候还要生气。
“那两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都是谁?”
……我能说其中一个就是正对我虎视眈眈的你吗?我亲爱的逐曦。
“一个是你,一个是八意永琳。以及我的措辞有问题……嗯,换成严谨的‘看到一些与礼不和的东西’应该会让你不这么激动。”
男人温和地笑笑,不出意料地看到那条时刻准备着踩爆自己狗头的**收了回去。
“你是不是憋太久了,冕兴。”
女人注视着从地上爬起来,纤尘不染的男人,他的发丝早在刚才出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化回最初的黑白驳杂,二色比值相同,不偏不倚。
“我不记得你是刻板的腐儒,相反,某人在这方面不是挺‘开明’的吗?”
“……但那总归还是不好。”
冕兴低头轻咳两声,在这方面,老妖怪似乎并没有什么力场和底气反驳女子。
“而且那都是灵智未开时犯下的错,要知道,在天朝,但凡妖物多以牲鬼化来,而畜生们是有发情期的……”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冕兴殿下的意志力曾经被区区‘畜生的发情期’给干掉过,而且不止一次是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当时灵智未开,那只畜生与现在的‘我’并不能混为一谈。”
老妖怪的表情严肃无比,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在确认软骨的愈合是不是如想象中那般完美。
“当时的个体不过是仅有‘本我’的野兽,而直到我获得‘超我’并在二者的碰撞中生成如今这个‘自我’之前,那些事情都不能怪如今的这个‘我’。”
这锅我不背,逐曦,在下不背。
女子抱怀而立,微微挑眉,并没有和强词夺理的冕兴继续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她站在冕兴面前,几乎能够嗅到男人身上冰冷的死气……那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气息让她有些不适。
“好了,我现在依旧把你堵在门外和你一起喝风不是因为我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也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与你论道或是求法或是探讨哲学理论……我再问你一次,你丢不丢掉手里那节竹子?”
冕兴沉默了一会,他低下脑袋,似乎是做出了一个“看”的动作,然后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行,逐曦,不行。”
“死不悔改?”
“没办法。”
冕兴露出一个温暖,柔和,却无奈悲伤的微笑。
“你要一个父亲如何拒绝他的女儿送给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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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剧透。
你们随便猜。
猜对了我也不告诉你们(笑)。
差点忘了。
今天更新这么晚是因为今天我表哥结婚。
高中开始谈的女朋友,至今八年,修成正果。
没错,我就是要伤害你们这些单身狗(笑)
第六章 试探
“所以,以你的一名素未谋面的女儿的名义送来的‘礼物’可以摧枯拉朽地摧毁冕兴君的戒备?”
“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知道的,逐曦。”
微白而近乎无色的妖力温柔地包裹住那节翠竹,男人微低着头,黑绢下的双眼似乎在注视着漂浮在自己掌心上的柔和光源。
“它本身的特殊性……也是让我无法拒绝它的原因之一。”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是的。
女人抱怀而立,冷眼看向沉溺于过往美好回忆之中的男人,像是不满地注视着醉酒丈夫的妻子。
是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为什么你无法拒绝它了。
但正因如此,我才需要帮助你从那甜蜜而冰冷的幻梦中清醒过来。
当一切早已不可挽回的时候,翻找出曾经的幸福只能获得短暂的美好,转瞬即逝。而那些美好终将会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刃,穿透肌肤,切开肌肉,斩碎骨头,最后在你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次留下一道深邃的伤痕,让你再次流出永不干涸的黑血之泪。
那就像毒丨品,一时的快乐过后却是无尽的伤痛,你会想要再次堕入其中,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直至毁灭。
微白的妖力如同高涨的火焰,显而易见的从“平衡态”进入了“活跃态”,几乎是一刹那,那节诞下竹取姬的玉竹便消失无踪,连带着妖力一起。
逐曦挑了挑眉:“你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鹿台。”
冕兴勾起嘴角。
“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各种意义上的。”
女子的心中泛起了某种名为嫉妒的火焰,她微眯起眼,冷笑:“所以,你要在睡觉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守着那节竹子?”
就像曾经对我的做那样?
“并不。”
冕兴伸手揉了揉女子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生气的宠物那样。
“我不会再回去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还请逐曦你多多包容。”
男人的声音有了短暂的停顿,根据直觉和多年的习惯来看,冕兴这个时候应该是想要无辜地眨眨眼。
“你不会拒绝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老妖怪的请求吧?”
“我很想拒绝,但是介于你在外面流浪时刻都有生命的危险,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提供一间佣人房吧,正好空出来不少。”
女子板着脸如此说道,冷漠地转身离去。
这么来看的话,八意永琳还是做了件好事的。
逐曦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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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兴和逐曦在一张小圆桌旁相对而坐,女子用审视的目光逡巡过男人全身,缓慢而危险地开口。
“那么,永远亭一行,带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的话……嗯,我在那里和女儿打了两个小时黑魂2,喝了一口自带的米酒,呃、当然是你酿的……吃到了久违的八意精工出品特效药,绞碎了八意君七成的内脏,在迷途竹林里布下了不少眼线……说到这个,倒是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逐曦挑了挑眉。
“有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似乎和我有那么点渊源。”
“和你有渊源的东西遍地皆是,这不稀奇。”
“很稀奇,因为与我有关的东西里,它还是唯一一个那么……弱小的。”
“有实质性意义吗?”
“并没有。”
女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以说是很有趣的事情啊。”
冕兴笑靥如花。
逐曦随手拎起手边的红酒瓶,径直向男人的脸庞扔去。
“哦!我错了我错了……”
宽大而苍白的手掌稳准地抓住了那瓶可怜的红酒,轻轻放回桌上。
“好吧,其实你也知道的,这种试探没有太多意义,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可能得到太多情报。”
冕兴摊了摊手,继而把双手十指交握,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若是硬要细说的话……我的那小小恶作剧可能会让她觉得我的力量不如从前了吧——虽然这是事实,但具体的程度总归是不清楚的。”
——————————
“他衰弱了。”
八意永琳用一柄手术刀娴熟地剖开了自己的胃囊,从中取出一枚模糊的球状物。
铃仙立刻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那个鲜血淋漓的东西,用水将它洗净,同时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师匠。
虽然知道她是不死不灭的蓬莱人,但无论多少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让这只胆子并不是很大的月兔心惊肉跳。
当然,脸红心跳什么的也是有的——毕竟师匠现在白大褂下面什么都没有穿嘛……
洗净的血团露出了它的真容,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小点心,像是精致的和果子。
“珍贵的样本,收好它。那个老家伙在大局已定前是不会展露太多力量的。”
月之头脑缓慢而仔细地系上白大褂的扣子,身上的伤痕早已修复完全。
只是,这到底是他的几分力呢?
八意永琳若有所思地看着广口瓶中的药囊。
——————————
“而且我也中了她的毒药……还是与以前一样生猛劲足,我也不得不咳了一口血出来呢,曾经肉身爆星的我也终究还是老了呀……”
男人用一种温和的,令人生厌的,看不穿的语调和与之对应的微笑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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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似乎可以对他产生作用了……可这仍旧是不确定的事情,他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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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够确定的,同时也是让我对月之头脑刮目相看的事情就是,她是真的把那个少女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啊……这是她的死穴。”
冕兴轻轻叹了口气,不知在因何而惋惜。
——————————
“唯独可以确认的是,那只老东西还是对公主有感情的。”
“呃,所以,公主安全了?”
“不。”八意永琳叹了口气,几乎是第一次展露出疲惫的神情。
“恰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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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当我看到了一个人身上完美的融合了我最讨厌的两个人的特质的时候,我的心情吗?亲爱的逐曦。”
男人微笑起来,露出锐利的犬齿。
像是猎食前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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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感谢三千斗战神同学的打赏,谢谢你支持我。
然后,说一点事情。
不知大家有没有摸清我的更新规律,一般都是固定每周六更新,如果有各种突发事件的话,会有专人通知(八成是伤不起)。这个时候就请把目光移向书评区。
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更新时刻通知似乎在作品相关里有。
而最近呢,总是有某位亲爱的书友在书评区中不断地发类似于“今天没更新”“今天也没更新”“哇,是不是不更新惹”这样的帖子。
我不开心。
很不开心。
我不喜欢催更党。
以至于现在我都不想去看书评区,催更会让我的心情不好,本身我还有两周或者不到就要高考了,在这个攸关性命的紧要关头我还能更新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业界良心。
而熟知这个大前提的各位书友们,也一直没有做出催更的事情来,反而都在劝我努力学习,我很感动,谢谢你们。
同人本身就不盈利,就算点娘补药碧莲的开发出了同人上架功能,我也并不准备拿这本书盈利。
所以我想,维系我们之间感情的应该就是爱了吧。
对原作的爱,对人物的爱,乃至对拙作的爱。
所以,我们是平等的,都是追寻着自己喜爱之物的人而已。
话题回归,我不喜欢催更,因为这会给我一种你们并不尊重我的个人意愿,而只是把我当做码字机器的感觉。
我知道你们可能本意不是这个,但很不幸的,阳光善良温柔敏锐的左墨辉先生我,玻璃心晚期。
所以,我,很不开心。
而我不开心的话,就会影响到写作速度和写作质量。写作速度和写作质量下降的话,大家就会都不开心。
你看,这是个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对不对?
所以呢,希望某位亲爱的书友能够自重,不要再发类似毫无意义而且动摇军心的帖子了。
在以前,动摇军心的下场是什么来着?让我好好想一想(笑)
织梦者·左墨辉
13:49:51
第七章 绵月
【三天之前】
我和姐姐从月宫中传送而出,来履行父亲大人给予我们的使命。
当我踏在许久没有立足过的表之月土地上的时候,恍如隔世的松软质感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足下的这颗星球在那瞬间化作一只狰狞而硕大的怪物,将我吸噬入腹,柔软的血肉瞬间糜烂,骨头被嚼的嘎吱作响。
似乎永远都不懂“紧张”为何物的姐姐用她那从不离身的折扇轻掩口鼻,笑着打趣道。
“依姬,害怕吗?”
“当然没有。”
我抿着唇,冷硬地回答。
我说了谎。
“说起来,那位大人……至今还居住在地球上吗?”
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情似得,姐姐毫不在意地抛出了一个我完全不想回答的问题。
“……是的,位置并没有改变。我们快出发吧。”
倒不如说,那夺目的如水光辉越发璀璨了。
心中如此不安地想着,我先姐姐一步离开了月面,希望这个明显的暗示能让她放弃这方面的谈话。
“诶,等等我啊,依姬!”
姐姐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虽然关键时刻非常可靠,但平日里这种表现真的让我很头痛啊。
我与姐姐都披着阵羽织模样的月之羽衣,平时的我们固然不需要它来帮助飞行,可在离开了里之月,只剩下一具脆弱**的现在,这件能够提供飞行能力和适度保护的羽衣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诶呀,要说起来,那位大人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应该算作父亲大人的伴侣啊,要是这么想的话说不定这次的行动会很简单呢。”
“姐姐,你太乐观了。”
我瞥了一眼在扇子后面呼呼笑着的姐姐,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已为人妇,但姐姐的性格根本就没有改变过呢,在沉稳的那一方面。
“那可是将父亲大人重伤,一击摧毁旧月都的污秽之鬼啊。”
“但是那位大人其实也很好说话不是吗?至少比父亲大人要好说话多了。”
姐姐一本正经的反驳到,好像比起父亲大人她更偏向于那位在月之都里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祂一样。
该死,我有些后悔告诉姐姐那些东西了。
正因能够触及,所以我才更为恐惧,比那些经历过当年一战的其他人更为恐惧。有些时候,我甚至会充满恶意的去思考父亲大人给予我降神之力的本意。
“是的,我能够接触到那位大人,甚至能降下祂的力量没错。”
我暗自咬了咬牙,尽量不让自己被埋藏于心底的恐惧所击倒。
“但是我能感觉到,祂根本就没有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就像翱翔于天际的龙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凡人身上一样。”
“就好像与新月之都的核心智能‘嫦娥’交谈时的感觉,冰冷,僵硬,无情,俯瞰众生。”
而且在那之外的,硕大无朋。
姐姐终于收敛了笑容。
“就像父亲大人那样?”
“就像父亲大人那样。”
姐姐叹了口气,放下遮住脸庞的折扇,不再言语。
我们一起看向那颗蔚蓝的渺小星球,那上面有着数不尽的污秽与争斗和我们最惧怕的人。
以及我们最敬爱的人。
我用能力探寻着那团红兰二色交织而成的幽火,竭尽全力在水色光辉的遮掩下找出老师的位置。
突然,水光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几乎微不可查。
却让我不寒而栗。
“……祂有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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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升起前一小时,王暝、蕾米莉亚、十六夜咲夜坐在红魔馆的钟楼顶上促膝长谈。
圆月升起时,王暝、十六夜咲夜在钟楼顶上免费发放闪光弹。
圆月升起后一个小时,幻想乡全部下级妖怪暴动。
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先是零星从树林里响起,继而从各个下级妖怪的聚居地爆发出来,最后连成了一片。不堪其扰的王暝皱了皱眉,蜷缩在大衣中的手指微微勾起,扯动了遍布于红魔宅邸中的魔力之弦,于是无色有形的魔力护盾笼罩了整个红魔馆,隔绝了外界纷扰嘈杂的庞大噪音。
“真是好吵啊……”
少年脸庞上的青色已经消退了许多,身躯的接受能力似乎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强大。
哦,对了,我忘了计算身体在承受魔力摧残同时的适应性进化曲线。
王暝心不在焉地想着,他在努力克制自己靠向身旁那具鲜活、温暖、流动着甜美血液的身躯的欲丨望。
冷血生物才更需要温度,不是吗?
“王暝?”
“嗯?”
痛苦消退后,平时看来只是“正常”的状态就足以称为舒适,从十六夜咲夜紧握的手掌处传来的温度随着血液流遍全身,让疲惫的少年感到昏昏欲睡。
“你在谋划什么?”
“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罢了。”
王暝迷糊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
“不会危害到你们,不会危害到任何人,一个简简单单的,普普通通的,有着可靠战友和叵测同谋的小计划。”
“王暝……”
十六夜咲夜转过头,平静地看向身侧的妖魔。少年发现,女仆长的双手正在不安地握紧。
“今天的你好像有些不一样……”
“嗯?更像尸体吗?不好意思,这些狼狈的样子让你看到了。”
王暝笑笑,握着少女双手的手掌也加大了少许力道。
“不,不是这个……”
十六夜咲夜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仔细地审视着王暝脸上完美无瑕的微笑,迟疑着开口。
“总感觉今天的你更加沉稳,更加……莫测。比起之前棱角仍在的样子更加老练,有一种和你的年龄不符的……气质。”
“哈。”王暝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好事吗?人总是会长大的,对吧?”
“话虽如此,但是……”
总觉得这样的你,让人从心底感到不安啊。
“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少年附身,轻轻亲吻在少女的脸颊上。
“明晚一早,我就会变回原来的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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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最后一更,下周日高考。
妈蛋突然好紧张←-←……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书友们,祝我高考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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