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七四章 弥过错再收高徒
大宋民间流传：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
项是楚霸王项羽，李是十三太保李存孝，金就是神拳大侠金台。
金台一生足迹遍布中原，曾打遍辽国无敌手，也在南方杀得海盗不敢靠岸。江湖中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孤胆英豪令人敬佩。
率领家乡民勇武师集体从军，北阻契丹，南荡草寇，奸邪恶贼无不闻风丧胆。曾被官家赵顼下旨招至京师，贴身保护执政丞相王安石，为变法保驾护航。
年迈后收周侗为徒，是为关门弟子，将一生纵横无敌的拳法倾囊相授。距今二十多年前，年过八旬的金台辞世。
金台被民间誉为‘天下第一大侠’。
有了周侗的故事垫底，羊一对金台侠成何等模样都不会再感觉惊奇，但令他疑惑不解的是灵秀和尚杨五郎与‘恶贼’金台又是怎么回事。
吕岩没有见过金台，但他使劲回忆后，想起周侗曾讲过他师傅年轻时的一些故事，来源自然是金台生前的口述。
金台武术大成刚出师时，在江浙一带遇到一位恶僧，自称来自嵩山少林寺，奉师命出山化缘。但身为少林和尚，化缘不去就近的汴梁、洛阳等大城，却来到千里之外的江南，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恶僧以化缘为名，实际上干的是敲诈勒索，就和逼捐没什么两样。哪个大户不掏钱，要么打上门去武力相逼，要么索性绑了人家的儿子，甚至未出阁的闺女。虽然并没有干出奸淫之事，但也足以令黄花闺女名节尽失，回来后投河的都有好几个。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能在短短三四年就‘化缘’来几十万两银子的和尚，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仅此一位。
羊一回想了一下不靠谱的杨五郎，感觉的确很像他的做派，绝对干得出来。杨五郎如此不择手段化缘，应该不是为自己敛财，肯定是想回到少林寺后邀功显摆。
但杨五郎肯定清楚这样行事不合规矩，所以才远远避开少林寺的目光所及范围。因为只靠弘扬佛法和耍嘴皮子化缘，他没这个能耐，只能走捷径。
立誓要一生行侠仗义的金台岂能放过如此恶僧，追索到之后便与他展开了恶斗。灵秀和尚杨五郎出自将门世家，武术实力相当高，但还是敌不过金台，只能丢弃藏匿的钱财慌不择路逃窜。
灵秀和尚对羊一说，他是因为在金沙滩之战中重伤，才造成武功大打折扣。其实不是，他是被金台打成重伤后才大不如前的，否则四十多年，他怎么也能从占婆走回中原。
金台一口气把灵秀和尚打得逃到了海上，亲眼看见他的小船倾覆在风浪里后，这才作罢。他离开后，灵秀和尚被海贼顺手救了，然后便一直飘落到了占婆国。
这个故事，羊一信了，不是相信从未谋面的金台，而是相信吕岩。
“师兄啊，你大错特错了，你知道金台是谁吗？他是剑仙李逍遥的徒弟呀~~~，嫡传徒弟，周侗是李逍遥的嫡传徒孙。师兄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
羊一真想一头就此撞死在华山上。
李逍遥名为剑仙，实际上他的武术所学非常杂，因为他师尊羊一就很杂。但因为李逍遥在剑术上悟得了大道，剑术名气太大，无形中遮掩了他的其他武学光辉。
也可以这样说，李逍遥的剑术虽然是被羊一领进高层次大门，但因为他自己后来触类旁通不断创新不断升华，所领悟的全新剑术实际上是他自己的东西。而李逍遥的其他武功，包括枪棒和拳脚，其实才是羊一的一脉传承。
李逍遥一生给许多人传授过武术，绝大多数都只是门徒性质，而且这些人大多都学了剑术，他的拳法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传承。
直到准备离开中原前往天山之前，李逍遥才发现了金台这个练拳的好苗子，便将自己从羊一师尊那里所学拳法倾囊相传。
金台是李逍遥在中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真正的传承徒弟，来自羊一的传承。
李逍遥仙气太重，武林中将他奉为至尊，百姓更仰视他为神仙。而金台则更加接地气，他的侠义故事就发生在百姓身边，所以他是大宋民间的‘第一大侠’。
金台晚年又将拳法传承给了周侗，周侗又将其体系化和规范化，使得入门基础清晰，更加容易传播。这就是红拳，周侗也被誉为‘红拳宗师’。
难怪羊一和周侗以命相搏时，总感觉他的拳法和自己十分相似，都走得是刚猛霸道的路数，可他哪能想到这其中的深刻渊源。
羊一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嫡传曾徒孙，而且是侠名远扬、极其无辜的嫡传曾徒孙。
羊一懊恼地在山石上满地打滚捶胸顿足。对不起周侗，对不起爱徒李逍遥。
他翻滚累了，吕岩又接着打滚嚎啕，二人如此反复。
终于两个人都累了，石头快要被打磨得变成镜面。
“小吕，现在该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人都已经死了……”
“周侗的家在哪里？我去登门请罪。”
“万万不可。师兄，不能让人知道是你杀了周侗，否则你将面对延州西军、禁军之中所有武术高手的追杀，还有逍遥派，甚至整个武林都不会放过你，中原再无你立足之地。”
“唉——”羊一长叹一声：“那我就走吧，还是回去西方。”
“不必如此。师兄，就这样吧，咱们只能违心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就当他云游江湖不知所踪。周家那里，你不用操心，我会命人妥善安排。”
“小吕……，有没有什么能让我补偿的办法？”
“我带来的那个孩子，你收他为徒吧，以周侗的名义。”
“该怎么做？”
“你不是有人皮面具吗？这样，咱们……”思维机敏活跃的吕岩开始为师兄羊一弥补过错出谋划策。
吕岩带来的粗壮少年是渭州人，大唐初年那地方叫平凉，如今就在大宋和西夏的边境线附近。少年的全家被西夏擒生军杀了，他孤身逃命跑到了延州，想要投西军杀敌报仇。
但因为年龄小，被经略府相公种师道塞给了刚好来到这里的老熟人纯阳子吕岩，让他帮着带去关中交给周侗，等到长大武术也练成后，再来投军。
其实十四岁的少年，在大宋也不是不能打仗，但显然会死的很快。种师道和吕岩都觉得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有当名将的潜质，若是早早夭折了未免可惜。
几天后，吕岩带着少年走下华山，于山外路途中‘偶遇’了‘周侗大侠’，于是当场拜师，单纯朴实的少年把头都快磕出血了。
少年名叫鲁达，祖上是归入大唐的沙陀人。他成了羊一的第四位徒弟，同时也是周侗名义上的第五个亲传弟子。
于是，戴着中年人皮面具的羊一化身周侗，与师弟吕洞宾以及徒弟鲁达开始了游历江湖、一边走一边传授武术的日子。
第〇七五章 夏尔马穷途末路
夏尔马已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雨林深处躲了快三个月了，他和他的同伴几乎变成了野人。
自从被盖德·施莫林出卖之后，夏尔马就开始了逃亡之路。做下影响力如此之大的恶，欧洲已经不可能藏得下他，警方布下了天罗地网。
知道他会去拉美，因为欧洲作奸犯科的人都喜欢躲去那里，而且施莫林也供述了夏尔马在那里有路子和关系，他自己就是被夏尔马和图图安排到加勒比海沿岸委内瑞拉的。
所以，极短时间内欧洲所有飞往拉美甚至北美的航班都会被严格检查，也包括所有驶向美洲的客轮、货轮，甚至有可能横渡大西洋的小型邮轮，只要出海往西，就会被盘查。
然而，夏尔马非常聪明，他没有往西，而是直接向东，走陆路不停换车接力，什么车都藏身过，包括冷柜和拉棺材的灵车。
然后，他有惊无险抵达了印度，在这里与走另外一条路过来的布鲁斯·图图做了汇合。
印度也并非安全之地，的确只有拉美才是他这种人最后的天堂。一个月后，他们疏通好了路子，登上了一艘注册为巴西的菲律宾货船，躲在底部隐秘的舱室里，向东横渡了太平洋。
那时候，欧洲和大西洋仍然在大索天下。
货轮离开亚洲前，甚至还去中国的广州港做了周转靠岸，没有人会想到夏尔马就躲在这里面。
暗无天日的航行之后，夏尔马和图图在厄瓜多尔下了船，随后继续走陆路抵达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目的地哥伦比亚。
哥伦比亚的山地里，是当今世界法律无法延伸到的存在，这里各种武装和游击队啸聚山林，如果不是手里端着冲锋枪火箭筒，你一定会以为身处在黑暗中世纪的欧洲。
别说国际刑警，就连哥伦比亚军队也不敢深入这里，只要有关系有钱，山区里照样应有尽有，是天堂和地狱的完美融合之处。
夏尔马还好，布鲁斯·图图在黑道充任掮客多年，这里本就是他为许多‘客户’和自己预备的终极后路。只要在这里躲些年头，世界上没有平息不了的风波，到时候再改换身份，重新回到外面生活并不难。
但好日子没过几天，天堂也突然变得不再安全，因为老卓家在暗网上悬赏两亿美金缉拿夏尔马和图图，死活勿论。
很快，许多知名不知名的雇佣军和武装安保公司陆续潜入这里，全球赏金猎人蜂拥而来。一开始当地游击队黑灯瞎火还和这些人打仗，但没几天他们看待夏尔马和图图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两亿美金，没有人会不眼红，夏尔马和图图变成了行走的黄金。
除了彼此，夏尔马和图图再没有可信任之人，他们蛊惑和裹挟了几十个脑筋比较简单或者也是之前被图图安排到这里的人，拿起武器没命般地往更难边的密林里逃。
像支末日游击队，浴血奋战杀出了重重包围。来到哥伦比亚、瑞内瑞拉、巴西三国交界的无人雨林深处时，总共只剩了了不到十个人。
夏尔马非常擅长这样的战斗，若不是他，末日游击队甚至走不出最开始的小镇。当然，若不是他，那里整片山区也不会乱得一塌糊涂，也没人会追杀捉拿他们。
有几位同道‘队员’并不是被追杀之人打死的，而是死在了夏尔马手里，因为他怀疑他们起了二心，除了图图，他谁也信不过。
来到雨林深处后，安全倒是安全，但也就与世隔绝了，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任何事。夏尔马有着天生的野外生存能力，他可以带着大家在这里活下去，但不能永远活在这里。
虽然人迹罕至，但沿着蜿蜒而又平缓的瓜伊尼亚河，可以水路直达北边哥伦比亚的小镇圣费利佩。一个月前，布鲁斯·图图去了圣费利佩，他和夏尔马通过仅有的卫星电话保持联络，随时提供外界的消息以及必要的补给。
夏尔马最恨的人已经不是卓杨了，因为他‘死’了。在夏尔马看来，老卓家一切的努力，不过是不愿接受现实的愚蠢惊慌，这让夏尔马感觉格外愉快。
他现在最痛恨，也是最想杀掉的人有两个，盖德·施莫林和埃尔居勒王子。施莫林出卖了他，埃尔居勒抛弃了他。
如果再相比较，夏尔马还要更恨埃尔居勒一些，因为殿下的抛弃，让他再也回不到过去受人尊敬的上流社会生活里。
即便将来风平浪静，夏尔马顺利更改了身份，也顶多只能在澳洲或者北美做一个隐姓埋名的独居富人。他可以在黑暗和平凡中生存，但内心渴望华丽和阳光。
如果埃尔居勒愿意，他完全可以利用庞大的贵族网络和摩纳哥国家实力将夏尔马隐藏庇护。这个世界上杀人越货后逃过惩罚的人还少吗？贵族圈里这些事干的还少吗？谁家手上没有沾满鲜血。
即便是卓杨，也不可能撼动贵族圈环环相护的传统。没有权贵阶层做不到的事，只有他们不想做。
可埃尔居勒胆小懦弱，此前既不敢报复卓杨，事发后又害怕夏尔马连累到他，没有尽哪怕一丝力去庇护夏尔马，只知道让他赶快跑，而且一再对夏尔马说‘泰晤士河案’与他完全无关，甚至‘朝圣路袭击’也并非他的授意。
所以夏尔马只能赶紧逃，晚一步都有可能被埃尔居勒和摩纳哥将他灭口。
夏尔马相信自己那个被卓杨打成了傻子的表外甥已经被抓起来了，他不会死，但活着也和死掉差不多。夏尔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亲人，名彻廓尔喀的夏尔马家族只剩下他一个。
他已经盘算好了远期规划化，事态平静后，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找个女人生几个儿子，给夏尔马家族留下血脉。然后，他要杀了忘恩负义的埃尔居勒和出卖他的施莫林。
夏尔马摸了摸裤裆，他现在只剩下一个蛋蛋。十个月前在泰晤士河畔袭杀卓杨的时候，被猛烈反抗的卓杨踢碎了，另外还打断了夏尔马的三根肋骨。
夏尔马不知道一个蛋蛋还能不能生出儿子，因为这九个月里那个器官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挺拔过。
他打算能出去后，先找点特效药治一治。
夏尔马安抚着受过伤的器官，在漆黑的密林里浮想联翩。
突然，周围枪声大作。
第〇七六章 杭州府夜闯大牢
“小二，炖两只鸡，切两斤牛肉，再来五碗白饭。腿脚麻利一点。”
“好~嘞，客官稍后。”
鲁达吆喝完店小二，又拿起桌子上的陶碗，卷起袖口把每个都擦了一遍，倒上水后，对羊一和吕岩说到：“师父，师叔，你们先喝水。”
四年过去，已经虚岁十九的鲁达从当年那个壮实孩子长成了魁梧的大汉，个头超过了吕岩，能和羊一平齐，毛茬茬的浅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像二十多岁的壮年人。
这四年里，化名周侗的羊一和吕岩带着鲁达去过很多地方。先从长安进终南山，看了看羊一曾经隐居的木屋那里，如今又变成了一片荒山地，草长得比人还高。
然后穿越茫茫大山，再走蜀道抵达了蜀中，去白鹤山看了看老袁。袁天纲的墓修的更阔气了，依山势而建的阶梯式陵园。
随后他们又往南走进苗疆，去了大理的不老长春谷。羊一离开这里，已经113年了。
不老谷里几乎住满了人，变成了相当热闹的山中集镇。不过，当年羊一和周璎珞居住过的竹楼还在，而且几乎还是百年前的样子。竹楼方圆百丈被围成了一个宏伟的院落。
竹楼是逍遥派的圣地，也是不老谷的圣地，无人敢在附近高声喧哗。逍遥派和大理段氏的武术家驻守和保护着此处，不老谷已经成为逍遥派的分支。
周璎珞的坟茔也被重新修缮过，就在竹楼旁边。羊一没有去打扰逍遥派和周璎珞，找了个能遥望竹楼的半山腰，租了间小屋和鲁达住了三个月。
吕岩则去了善阐府，那里是大理国的国都。如今大理的国君是虚竹的结义兄弟段誉，登基好几年了，这小子也如愿娶了朝思暮想的渣女王语嫣。
不过，段誉实在是个情种，和他爹段正淳一样。段誉很快又把木婉清和钟灵、晓蕾纳为贵妃，而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羊一他们来到大理的时候，王语嫣已经离开了段誉，听说去了姑苏找疯表哥慕容复，段誉没有挽留她。
也不知道段誉是因为王语嫣心里总想着慕容复，所以才吃醋赌气娶了几位好妹妹，还是因为他娶了好妹妹，王语嫣赌气回去了表哥身边。这种事情，外人说不清楚，他们自己恐怕也说不清。
这四年的云游都是如此，三人并没有拼命赶路。每到一处，结交广泛的吕岩便四处访友，羊一与鲁达就住下来习练武术，等吕岩玩够了再一起往前走。
因为是化身周侗收徒，而且鲁达的志向也是要阵前杀敌，所以羊一传授他武术时，非常侧重战场上的武功，当然徒手拳脚也是少不了的。
吕岩不需要上战场，羊一便指点他精习剑术。小吕练武没有鲁达那么勤奋，但他同样天资颇高，三人这么四年一路走一路练下来，小吕如今在武术上的境界，羊一分析他勉强能达到昔日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玄难的水平。
鲁达还到不了，毕竟他此前没有习武基础，只有一身蛮力。不过，才区区四年而已，凭他的天资和勤奋，假以时日，成为江湖上和军中有数的顶尖武术家，并不遥远。
离开大理后，三人走走停停，一路继续游山玩水走亲访友，现在来在了杭州。
鲁达外表鲁莽，内在的确也不是个心细之人，但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而且正直朴实，对师尊和师叔非常敬重。
就是饭量太大。
两只鸡两斤牛肉五碗白饭，其中一只鸡两斤牛肉三碗饭是鲁达的。道士吃肉但不吃牛肉，羊一陪着吕岩不吃牛肉，师父和师叔合起来一只鸡两碗饭就够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幸好羊一还管得起鲁达的嘴。
来到杭州，是因为武松在这里，而且刚出了事，三人决定要救他。
其实武松不能算周侗的传承徒弟，他遇见周侗之前就有一身相当厉害的武术功夫，据说是家传。周侗只是教了武松几个月的腿法，严格讲是半路弟子。
但武松本人却对周侗推崇有加，在江湖上一直尊称周侗为自己的授业恩师，持儿徒之礼。周侗也十分喜欢武松侠义勇敢的性格，便接受了他的叩拜。
武松昔日行走江湖时，被时任杭州知府高权招揽，成为了杭州府衙门的刑捕都头。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武松一身高深的武术让他在缉捕盗贼的工作中屡建功劳，很快便被高权提拔为杭州府总都头，后来还成为杭州步军提辖。
但高权在皇室立储之争的立场上，得罪了端王赵佶，结果赵煦病死赵佶登基后，他就被罢免了杭州知府一职，告老还乡了。被他提拔的武松自然也就干不下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任知府也是如此。
高权没有回到家乡，他被新任知府蔡鋆安排人在半路截杀了，伪装成了杀人越货。蔡鋆是蔡京的儿子，蔡京是赵佶的肱骨心腹。
武松深受高权器重之恩，便潜入府邸杀了蔡鋆，但逃跑时马踩进陷马坑，他被追兵射成刺猬。
武松没有死，只剩下小半条命，被羁押在杭州府的大牢里。蔡京命令要把他熬到秋后，拉到菜市口凌迟。
羊一要救武松，蔡京、高权、蔡鋆都和他无关，但武松是周侗的徒弟，这就非救不可，因为他欠周侗的。
可他现在冒充的周侗，鲁达这里没有怀疑，但武松是见过周侗的，羊一去救他，很难不暴露。
吕岩劝他三思，万一引发全武林的追杀会很麻烦。但羊一没有思，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如何武松都必须救，大不了再重新亡命欧罗巴。
而且要马上救，武松的伤势很重，晚一天都有可能救不回来了。
以武松的武术实力，本就不该陷在大牢里。以羊一的实力，只是杀进大牢救个人，也基本不存在难度。
吕岩被安排为外部后援，他负责接应和准备撤离，羊一带着鲁达具体负责进入大牢救人。
吃饱了饭，师徒二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尤其是鲁达，在西湖边的树林里歇息等候到三更天，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夜行衣，还有唱傩戏用的面具。
背上兵刃，羊一和鲁达朝着事先踩过点的府衙大牢摸去。
第〇七七章 不知道你信不信
武松是被鲁达从大牢里一口气背到了运河的船上。
进大牢的时候，羊一基本上没有动手，一路都是鲁达在杀人，一柄戒刀翻飞，根本无一合之敌。羊一只是在鲁达把府衙大牢杀成了恐怖的血狱之后，才伸手捏住了一个牢头的脖子。
“带我去找武松，你可以不死。”
最深处黑暗的铁牢里，奄奄一息的武松蜷缩在泥泞的地面，鲁达哭喊着：“师兄，我和师父来救你了。”
武松艰难地抬起头，他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人形。“莫非……是林冲师弟来了吗？师父……师父在哪里？”
“武师兄，我是鲁达，师父就在你面前。”
“……鲁达……？师父？”
带着面具的羊一用陕西关中口音说：“鲁达，先背着你师兄离开这里。”
半昏迷半醒的武松虽然没搞明白面前的师弟和师父是怎么回事，但知道是来救他的，他趴在鲁达的背上放心地继续昏死过去。
出去时，换成了羊一杀人，他的短弓连珠箭让惊慌的牢役杂兵根本到不了三人跟前。
悬挂着吕岩‘纯阳子’道号旗子的船一路往北畅行无阻，十天后就已经远离杭州过了镇江。
十天里，武松在吕岩的医治下，终于把命吊了回来，现在虽然还是只能一动不动躺在船舱里，但神智已经完全清晰了。
虽然羊一有着同样高大魁梧的身材，同样的中老年人相貌，甚至一口陕西关中口音也十分地道，但武松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可武松自从彻底清醒后，却什么也没说。
鲁达是个热情豪爽的青年，他这十天里喂水喂药端屎端尿，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十分亲热，这些行为丝毫做不了假。苏醒过来后，武松通过不动声色的交谈，从鲁达口中套出了鲁达知道的所有东西。
羊一也知道武松在套话，但他没有干涉。
船过扬州，吕岩上岸去访友，羊一把鲁达支开，让他去买些肉食酒水回来。等到清了场，他走进船舱和横卧着的武松四目相对。
“你是何人？”武松问到。
羊一使劲想了想：“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你信不信。”
“我师尊周侗在哪里？”
“死了。”
“怎么死的？”
羊一又想了想：“摔死的，从悬崖上。”
“是你杀的？”武松并没有受他的误导。
羊一点了点头：“是。不过我要说是误杀，并非出自本心，你信是不信？”
“如实告知于我。”
羊一便把几年前在华山千尺幢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但也隐去了一些内容。
“坦白讲，我很愧疚，所以才化身周侗，替他收徒。我没有恶意，不知你信不信？”
“我信。”武松睁大眼睛盯着舱顶。“你和鲁达都不是恶人，我相信你是误杀了我恩师。”
羊一长吁了一口气。
“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救命恩公。武松多谢了。”
“不客气。”
“待伤势完全好了之后，我会杀了你，为师尊报仇，然后我再自尽，用这条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羊一：“……”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些江湖人的思维方式，这么复杂我还救你干嘛？
“好吧，我等你。”羊一无奈说到。
武松又说：“一对一公平比武，你既然能杀了我师傅，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杀了我，此恩怨也一笔勾销。”
“行。”羊一说：“不要告诉鲁达，他是好人。”
“可以，此事与鲁达无关，他也救了我的性命。如果武松不死，他就是我的亲师弟。”
羊一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你的伤口愈合得很理想，中午要不要喝点酒？”
“武松求之不得。”
羊一笑着起身去查看武松前胸几处大伤口的绷带，夏日炎热，武松身上除了亵裤，也就只剩下绷带了。羊一也只穿着宽松凉快的中衣，大敞着领口。
他一弯腰，胸前悬挂着的一串零碎就耷拉了出来。
大西洋灰鲨的鱼筋编织而成的短绳，上面系着许多小东西，都是羊一这五百年来一些故人的纪念之物。
萝姬的珠玉扣子、水晶吊牌中周璎珞的一缕秀发、贝海娅曾经贴身的一枚大马士革金币……，等等，总共有七八样之多，羊一始终随身佩戴，当扫地僧的时候也没离身。
武松的眼睛死死盯住这一串东西。
羊一说：“都是些故人之物，不值钱，但也都无价。”
“可否让我看看？”
羊一麻利地取下来塞给武松，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没到以命相搏之日前，甚至可以以命相托。
武松没有查看其它物件，只是使劲盯着那朵银质芙蓉花，那是武蕙青的遗物，花蕊中有个‘青’字。
羊一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武松才看完。
“你是岳木的什么人？”
羊一大为惊讶，‘岳木’这个名字两百多年前就不用了，遇到陈抟之后就没再叫过这个名字。再准确一点，222年前在邢州和徒弟武大牛分别之后便没再用过‘岳木’。
这世上，不可能还有人知道‘岳木’。
他愣了片刻，说到：“我就是岳木。”
武松也愣了，他看着羊一半天说不出话。
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武松一字一顿说到：“我家中，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银牌吊坠，花蕊中间一个‘中’字，乃祖传之物。”
说完，他便极其凝重地看着羊一，眼睛一眨不眨。
羊一惊讶得满身鸡皮疙瘩。
“你是武大牛……十三太保李存孝的何人？”
“乃武松高曾祖。”
羊一长吸一口气，禁不住老心大慰。
话说到此处，渊源便十分清楚了，但武松难以置信，换成谁也不敢相信。
“你是……岳木仙师祖？”
“是我。孩子，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是我，我是武大牛的师傅，我就是岳木。”
206年前，十三太保李存孝谋反，被晋王李克用车裂而死，满门抄斩，时年36岁。
但在事发前，李存孝已经有了警觉，他秘密安排忠仆将五岁的幼子藏回了邢州，那里是他和师父岳木生活过的地方。一起带回去的，还有传家之物、‘中’字芙蓉花银吊牌，和师尊岳木的秘密。
在李存孝的安排下，幼子恢复了原先的‘武’姓。
两百年过去，武家后人虽然人丁并不十分兴旺，但也开枝散叶，主支就是武松一家，居住在邢州清河县。
武松的父亲早亡，他基本是由兄长武植抚养长大的。武植是个读书人，秀才功名，在清河县衙做书吏，妻子潘氏出身邢州富户，其娘家是大宋开国大将潘美的小妾庶出后代。
潘氏贤惠温淑，不但模样俊俏，而且持家有方。长嫂如母，她督促小叔子武松不要只知道舞刀弄枪，当今大宋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途。
日子久了，武松心中烦闷，和嫂嫂吵了一架之后便离家出走，开始了江湖生涯。
第〇七八章 最后的廓尔喀人
夏尔马并非浅薄之人，他知道现代战争是怎么回事，清楚在高精尖武器打击下，人的生命是何其无足轻重。
但他同时也自认非常了解现代小规模战争，因为他曾有六年的职业雇佣兵经历，而且六年中是法外军团最精锐的士兵。
无论是在非洲参与部族冲突，还是在中东进行治安战，夏尔马的敌人全都不堪一击，至少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虽然最后因为虐杀战俘，被法外军团驱逐，但夏尔马认为自己不但是合格的，而且是地球上最精锐的战士。没有遵守法外军团的战场纪律，并不影响这个结论，无非只是作战理念上的分歧而已。
但夏尔马始终没有意识到，他在六年雇佣兵生涯中的胜绩，都是基于法外军团甚至法**方压倒性的情报、后勤、信息保障能力，还有他们面对敌人时武器上代差级别的强大优势。而且他的敌人几乎都是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夏尔马同样忽略了这一点。
夏尔马始终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这些，他甚至认为在这样的小规模战争中，自己是无敌的。
他也曾憧憬过，率领一支精锐的雇佣兵，在某个战场重创全歼一支中**队，为曾经辉煌的廓尔喀军团报仇雪恨，为夏尔马家族雪耻。
不过他也清楚，在如今的国际大环境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并不妨碍夏尔马时常做这个心潮澎湃的梦。
跟随他杀出重重包围进入到雨林深处的这支末日游击队，夏尔马认为是精锐的，比当年雇佣兵战友还要强悍，因为他们全是亡命徒。战场上，不怕死很重要，越不怕死子弹越会躲着你走。
所以当密林中枪声响起，仅仅四分钟之后‘队员’就全部被打死，而夏尔马自己让子弹打断胳膊腿、被敌人用枪顶在脑门上束手就擒，他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夏尔马想从军服上分辨是敌人是何人，但他看不懂，围着他的几个人全都悄无声息，墨绿色的迷彩伪装从脚到头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可辨识身份的东西，全身挂满了夏尔马完全叫不出名称的各类装备和器材。
敌人甚至在包扎他的伤口，而且还给他打了针。夏尔马不明白这四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的末日游击队会如此不堪一击。
实际上，如果不是想活捉夏尔马，獠牙作战分队连四分钟也不需要。
但这四分钟背后，是长达半年的情报准备和战略战术布局，还有特工的侦查和潜伏。獠牙分队的四分钟，只是这一系列策划完成后的收割行动，也叫临门一脚。
夏尔马作为真凶浮出水面后，军方的情报侦查和分析部门就高速运转了起来，很快便将他的出身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性格、经历、习惯，甚至思维方式，夏尔马的方方面面被各种数据化的信息分析成了透明人，军方对于他的了解，已经比夏尔马自己还透彻。
中国方面认为欧洲不太可能抓获夏尔马，而且也判断出他绝对最后要抵达哥伦比亚藏匿，甚至得出结论他会从太平洋方向过去。
但太平洋太大，在这个过程中实施抓捕不切实际。于是，在夏尔马和图图还没有到达哥伦比亚之前，特工就已经在那里的山区潜伏下来了。
夏尔马和图图在哥伦比亚山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中**方的视线里。击毙他们很容易，但军方想要活捉。
所以，暗网上两亿美金的悬赏出现了，夏尔马和图图以及末日游击队，其实是在按照中**方的指定线路进入到了密林里。甚至在密林中最后落脚藏匿的大致范围，都已经事先预判了出来。
两亿悬赏出现在暗网的同时，獠牙分队也进入到广西的密林里，开始了环境模拟作战训练。
那个被夏尔马和图图当做外界联络点的瓜伊尼亚河畔小镇圣费利佩，同样在预判当中，所以图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溜过去后，便被早已守候在那里的獠牙战士擒获了，没有费一枪一弹。
然后，图图就把獠牙领到了夏尔马准确的藏身地点，换取了不被枪毙的条件。多了獠牙不给，你爱说不说，在有吃有喝的监狱里关到死，是我们能给你的最大优待。
布鲁斯·图图惜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便终身监禁，也比死了强。夏尔马最后还是被他最后能信任的人出卖了。
但夏尔马是光辉的夏尔马家族传人，如果失去尊严和骄傲，他绝不会苟且活着。可夏尔马悲哀地发现，他想死也死不了。
獠牙的战场救治成功将夏尔马的命保住了，然后一路驳船、直升机，直到上了一架大型运输机开始了长途飞行，夏尔马才被摘下眼罩，他的敌人也取下战术头盔，并且擦干净了脸上的迷彩。
中国人！中**人！
他最痛恨的国家，最痛恨的人，但最后还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夏尔马绝望的心底有了一丝凉气，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从逃亡开始，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在恐惧这样的结局出现。
夏尔马家族对于中**人的恐惧，和他们在其他方面的骄傲一样，深深刻画在基因和骨髓里。
夏尔马默默地观察着机舱里的中**人，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战无不胜。很快，他似乎觉悟到了什么。
狭窄的机舱里，十三名中**人井然有序，无论休息、吃饭、戒备，都处于最严谨而又最合理的态势之下。
夏尔马‘杀’了卓杨，中国人恨不能咬碎他的骨头切碎他的肉，但这十三名中**人却没有殴打或辱骂他，连一口唾沫都没朝他脸上吐，这种现象，在雇佣兵里绝对不可能。
纪律！军人的纪律！
夏尔马发现了秘密，但他不会懂。
他用英语对旁边的獠牙战士说：“我请求见你们的指挥官。”战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一名高大年轻的军官来到夏尔马面前，用蹩脚的英语对他说：“我是此次抓捕行动的指挥员，来自中国人民解放军，少校军衔。你想说什么？”
“少校先生，我觉得你应该立刻枪毙我，因为我杀死了你们中国人最喜欢的卓杨。现在就枪毙我吧。”
“我没有得到枪毙你的命令，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夏尔马，卓杨没有死。”
“不可能，少校先生，这绝对不可能。”
“夏尔马，如果你足够幸运，也许会在中国的监狱里，等到卓杨去看望你。当然，你不会看到卓杨将继续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家和最伟大的足球运动员，也不会看到他结婚生子，和他美丽的妻子在阳光下儿女满堂。”
“这不可能！”
少校微笑着说：“夏尔马，我现在以中**人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夏尔马家族灭亡了，廓尔喀也不复存在。”
“你是最后一个廓尔喀，也是最后一个夏尔马。”
“另外，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九山，是和卓杨一起长大的兄弟。”
九山说：“回家后，我要去告诉我兄弟，老子干掉了世界上最后一个廓尔喀，活捉了最后一个夏尔马。”
第〇七九章 阳谷县的热馒头
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路过邢州时，羊一和鲁达下了船，吕岩和武松继续北上沧州。
武松的伤还没有好，性命无忧但仍然不能下地行走，需要一段时间休养。他和羊一的恩怨已经化解了，明确了羊一就是‘岳木’的真实身份，便没有了解不开的疙瘩。
十三太保李存孝一生纵横无敌，而且暴烈叛逆，不服管教和约束，但他的灵魂深处隐藏着那个叫武大牛的孝顺青年。
师父岳木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养育了他，并且传授了于乱世安身立命的武术，在其后经历了天下杀戮之后，李存孝愈发思念起亦师亦父的岳木。
他让老忠仆带着幼子躲去邢州，就是希望他们能找到岳木，师尊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只不过那时候岳木躲在终南山里隐居，恢复旧姓的武家幼子才不得以安身清河县。
武家后人有家训也有家传武学，家传武术虽然因为时代久远和大宋扬文抑武的风气逐渐失落了，时至今日没什么人再习武，但仍然保存着一些古旧的武术谱集，武松就是靠着这些自学成才。
所以从道理上讲，武松和他的腿法师傅周侗都是羊一（岳木）的武术传人。身为仙师祖，别说错手误杀了曾徒孙，就算看不顺眼让你自裁，也是应该的。
江湖人的思维方式，羊一的确很难理解，他把这归咎于因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羊一的真身太过于惊世骇俗，武松自然知道不可泄露，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为‘周侗’的化身做了背书。
不过，总归不是真的周侗，而且羊一的辈份实在太高，高得令武松有了压抑感，况且周侗的确惨死在羊一拳下，最后连个完整尸首都没留下，被羊一和吕岩葬进悬崖山谷坟包里的只是些零碎。
这一切，都让武松着实与羊一亲近不起来，只有无边无际的敬重之心。
所以当羊一说要带他去五峰山里隐居养伤，武松拒绝了。
武松杀了知府蔡鋆，在大宋律法上是谋逆之罪，现在又反了大狱逃走，更把这个罪名坐实了，天下府衙通缉捉拿他是一定的。
武松侠义傲气，知道自己此时躲去哪里都会连累亲朋好友，而且一旦事发他们也无法保住他。除去藏入缺医少药的深山，这世间唯有一个地方可以成为他的容身养伤之地——沧州柴家庄。
柴家庄的主人叫柴进，江湖绰号‘小旋风’，是前大周皇帝柴荣的后人。
赵匡胤继位建立大宋，名义上是得了柴荣的儿子、后周恭帝柴宗训的禅让。为了安抚满朝敢怒不敢言的文武，赵匡胤十分优待退位的柴宗训，给他赐了一张‘铁卷丹书’。
凭此钦命铁卷，柴宗训和其后人只要不兴兵造反，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得到原谅，犯什么罪基本也都不会被追究。
小旋风柴进是个江湖人，他喜欢帮助和接济遇到难处的绿林好汉，他的柴家庄庇护过的人很多，来者不拒。这让他在江湖上有很高的名望，官府对此也睁一眼闭一眼，毕竟丹书铁券。
武松和柴进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去投奔他，很合理也很安全。官府即便知道武松在柴家庄，也不会进去抓人，而是会等他走出来再说。
能走出来的武松，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抓得住的。
武松担心邢州清河县家里的兄长和嫂嫂，自己杀了知府，现在又反了大狱，一定会连累到他们。羊一便决定和鲁达过去看看，不行就把武植和潘氏一起救走，打包送去柴家庄。
于是，四个人分道扬镳，羊一和吕岩约好，事情办完后在邢州五峰山老张头的栖霞观汇合。
五峰山，如今也被称作张果老山或仙翁山。
武松杀官事发后，武植作为他的胞兄根本不可能逃过大宋律法。不过，武植有秀才功名，大宋极其优待读书人，刑不上大夫。
武植被革除秀才功名，变成了白身，几十年的书白读了。被抄了家，也就是没收了房产地产，但随身细软和存款还都在。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追究。
武家只能算普通殷实家庭，并非大富，武植和潘氏小有积蓄，但并不太多。
羊一和鲁达去到清河县里时，武植夫妇已经离开了，他们在此处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尤其世态炎凉的白眼很让读书人武植难受。
四处走访打听，才得知武植夫妇有可能去了南边两百里的阳谷县，那里似乎有他们武家的远方亲戚。
羊一和鲁达又连忙赶往阳谷县，途中因为道路不熟悉走了不少冤枉路，在景阳冈还遇到了强人劫道。于是，羊一发扬职业传统，下令让鲁达反劫了他们。
七八个强人死走逃亡，羊一和鲁达也好好补充了一番银两。
在阳谷县里找到了武植，夫妇二人现在有点惨。用最后一点银两从亲戚家手中买下了破旧小院，便没有了其他周济。
读书人武植没有别的特长，而且手无缚鸡之力，只好每晚在家里蒸几大笼炊饼，第二天挑在街上贩卖。
斯文扫地。
但武植依然有读书人的傲气，听说来人是武松的师父和师弟，便直接抄起热乎乎的炊饼往他俩脸上摔。侠以武犯禁，若不是不争气的兄弟习武犯法，他如何能落到如此田地。
要不是师父拦着，暴脾气的鲁达能把武松的大哥捶一顿。
总归都是武大牛的后人，羊一把刚劫来银两递给武植，让他弄个铺面开一个不用走街串巷的营生，再买上几亩地招几个佃户，日子便也就慢慢能重新好起来。
但武植读书人的风骨犹在，他把包袱直接从门口扔了出去，连打开看下都没有。
鲁达差点又捶人。
最后还是羊一避开武植，把银两偷偷塞给了潘氏。潘氏耷拉着粉脸，接过包袱后‘砰’就摔上了门，险些撞了鲁达的鼻子。
街道上不少看热闹的人，王婆倚着门框边嗑瓜子边‘啧啧啧’。
二人转身欲离开阳谷县，迎面锦衣玉面公子隔着老远便拱手作揖。
“可是陕西大侠、红拳周侗先生师徒？”
“你是何人。”
“鄙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庆自幼喜爱武术，家父西门讳达昔日曾是逍遥派记名弟子。”
“哦？洒家是周侗，西门大官人有何事？”
“庆久仰先生大名，一直无缘拜会，今日有幸得见先生，不胜欣喜。庆已在狮子楼摆下酒宴，还望先生赏光。”
第〇八〇章 汴梁城师徒分别
汴梁城外向西的大路旁，魁梧雄壮的鲁达含泪拜别师尊，也挥别了师叔吕岩。
经过六年的勤学苦练，21岁的鲁达只需要再去战场上将所学武术磨炼精粹，从军报国杀敌也是他的志愿。所以，终于到了他依依不舍离开师尊的这天，此后鲁达要直奔延州，投大宋西军。
大宋的军队编制中其实没有一个正式称谓叫‘西军’，只有禁军和厢军，所谓的西军，原则上建制仍然属于禁军范畴。
最开始的时候，禁军各部会轮流前往边境作战或换防，但时间长了，开国时期能征善战的勋贵们逐渐老去，大宋勋二代子承父业，他们成为禁军的统帅和骨干军官。
和所有朝代一样，勋二代不如他们的父辈，但在其他朝代里，总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总有名将不断涌现，但大宋因为极端扬文抑武，武将地位低下，国家气质逐渐变得阴柔，人们普遍失去了对于习武和从军的热情。
只剩下不干不行的勋二代，可他们吃不了苦，都喜欢驻守在京师繁华之地，不愿再去边关与敌人厮杀，也受不得边关的苦寒。于是，禁军的轮换制度逐渐就取消了，禁军事实上分为驻扎中原腹地的禁军和边军两部分。
随着澶渊之盟签订，宋辽之间呈现出和平状态，只有西边不时发生小规模战争。党项人又在银州崛起，建立起西夏国，终日和延州边军厮杀不断。
敌人是最好的磨刀石，所以边军之中的延州军成为了大宋最能打、也是最敢打的军队，这就是西军。
八十万禁军早已失去了建朝初期从血与火的战争中锻造而成的悍勇，如今已成为了纨绔云集的花拳绣腿。数百万厢军更只是数百万个笑话，他们由失地和破产的流民堆成，战斗力基本等于负数。
整个大宋只有西军可堪一战，只有西军能与辽国皮室军以及西夏最精锐的铁鹞子刀锋相对。
五十多年前广西侬智高叛乱，花枝招展的大宋禁军前往平叛，结果屡剿屡败，把原本星星之火差点剿成了燎原大火。
最后不得已还是由狄青和杨文广率领延州西军万里迢迢奔赴广西作战，才一举平定了叛乱。
从那以后，大宋志在报国杀敌的武术家和壮士，投军就只去西军，去禁军会被其他英雄耻笑，而且禁军还进不去，得有关系才行。
鲁达有关系，他的师兄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虽然林冲这样的教头在禁军里怕不是有上千个，实际上都没什么权势，但办理个把人加入禁军吃皇粮还是勉强能做到。
但对于鲁达这样志在报仇卫国的英雄好汉，让他和禁军里的纨绔为伍，等于是在逼他翻脸。
两年前羊一和鲁达从阳谷县离开，临走时被当地名流西门庆慕名相邀一聚，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当然，西门庆慕的是陕西大侠周侗的名。
虽然酒宴中感觉西门庆纨绔气质很重，他那几位作陪的朋友，花子虚、应伯爵、谢希大，等人，号称‘十兄弟’。这些人也都纨绔气息严重，甚至有浓郁的泼皮无赖气质，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的热情是真诚的。
再加上西门庆有那么一丝逍遥派的渊源，羊一便和他们把酒言欢，只是婉拒了酒后的声色一条龙款待。
鉴于西门庆在当地的地头蛇属性，羊一在临别前拜托他关照武植一家，西门大官人倒是很爽快地拍了胸脯。
离开阳谷县，羊一和鲁达去了五峰山，看望了老张头。不久小吕从沧州柴家庄安顿好武松，也赶了过来。随后的日子里，吕岩在邢州开坛布道，羊一就和鲁达住在邢州山脚下日夜习武，日子恢复到他们遇见武松之前的节奏。
后来三人游历到山东青州时，多情的小吕又有了爱慕的对象，只可惜，这次对方是有夫之妇。
赵明诚是当今左仆射、也就是丞相赵挺之的儿子，他带着两年前在汴梁娶的新媳妇回老家青州诸城省亲。喜好金石的赵明诚与博学且名气极大的著名道长纯阳子吕岩一见如故，恨不得天天在一起交流。
孰不知，龌龊的吕岩其实对他根本无感，只是十分仰慕他的妻子，迎奉他只是为了每日能看见他老婆。
羊一对小吕说，不行我晚上去宰了这个赵明诚，你把她老婆抢到山里做上几年夫妻再说。
小吕把羊一鄙视得咬牙切齿，对师兄肮脏的灵魂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羊一也发现了，师弟吕岩喜欢才女，无可救药的喜欢，只是既不敢说也不敢练，只会干喜欢。
活了五百岁，遇到四位师兄弟，四位中吕岩最年轻也最投羊一的脾气。所以如果小吕真能娶一个才女回家当道侣，羊一会发自肺腑地替他开心。
赵明诚的妻子，是当朝礼部员外郎李格非的女儿，叫李清照。
赵明诚和李清照返回汴梁之后，吕岩失魂落魄了好几天。因为羊一冒充周侗的关系，三人不能随便去汴梁，天下第一大城，再被熟人撞破就不美了。羊一不怕，就是担心把鲁达骗得太过份，让这小子的偶像崇拜垮塌。
不过，赵明诚返回汴梁后，在他爹赵丞相面前把吕岩好一通狠夸，然后赵丞相隔天在与官家共商朝政的休憩间隙，没话找话又把吕岩提了一嘴。于是，当今官家赵佶想起了和自己挺熟的小吕神仙。
赵佶是赵光义的六世孙，也是大宋的第八位皇帝。赵宋官家推崇和青睐道教，到赵佶这种喜爱达到了顶峰，他自称教主道君皇帝，甚至不让人称呼他‘官家’，而是‘道君’。
三年前赵佶继位登基后，便想在朝中建立道官系统，似乎有把孔孟治国的大宋搞成政jiao合一的宗jiao国家的企图。实际上，赵佶若是去修道，或者当书法家、文学家、鉴赏家、画家，乐师、医生、园丁……，他几乎干什么都能成为那一方面的大学问家。
赵佶唯一不适合的职业，就是做皇帝。
皇帝赵佶想起了吕岩，便下旨让其速速来汴梁，主持道教典籍汇编《大道藏》的编撰工作。
于是，羊一进入昭文馆看书的机会来到了，也到了不得不撵走鲁达的时候。
第〇八一章 火山口上主教练
主教练越来越难干，名帅除了工资高钱多，其实真是个折寿的工作。时间到了2015年10月，许多意气风发的著名教练似乎在工作中集体遇到了困难。
二进宫切尔西的穆里尼奥一如既往在自己执教的第二个赛季取得辉煌，2014-15拿下了英超和联赛杯双冠，但也又一次在2015-16陷入到了他标志性的‘三年之痒’困境。
一切从新赛季第一轮就露出了汹涌的苗头，在同斯旺西的比赛里，比分2:2，女队医伊娃·卡内萝窈窕的身影冲入球场去医治躺在地上的阿扎尔，穆帅气得怒斥她。因为根据规定，队医进场，阿扎尔就必须先出球场才能再重新参与比赛。
比赛即将结束，因为此前库尔图瓦被红牌罚下，切尔西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暂时9打11。穆帅认为伊娃自作多情，耽误了球队取胜的机会。
他骂了伊娃‘该死的女表子’，口型被摄像机镜头抓了个正着。
以这个事件为引子，历来喜欢搞事情、尤其喜欢搞穆里尼奥的英格兰媒体大做文章，而且伊娃本人又是个善于炒作自己的社交达人，一时间穆里尼奥头顶上天雷滚滚来。
再加上夏季转会不力、后防老化等原因，切尔西在新赛季英超前12轮中，只取得了3胜2平7负的悲催战绩，一切便都如约开始了。
与队中核心大腿级球员爆发矛盾，是穆里尼奥在‘三年之痒’无法躲开的宿命。美颜科斯塔朝他摔红背心，阿扎尔与他陷入冷战，法布雷加斯公开拒绝谈论穆帅……
穆里尼奥山雨欲来风满楼，无法逃脱的轮回。
总是只能火三年的穆里尼奥，似乎与执教了阿森纳20年的温格从事的不是一个职业。老教头的战术功底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阿森纳尽管还迷茫在‘纳四必然’的困境里，但温格破解了范加尔谜一般的‘大圈战术’。
联赛第8轮，阿森纳在主场3:0完胜曼联，比分并不惊世骇俗，但温格采用简单的‘兑子战术’化解了范加尔的‘大圈’，让整个英超嗅到了一丝清新的空气。
这玩意儿谁不会呀！
实际上，穆里尼奥在破解大圈战术上也做出了杰出贡献，上赛季范厨师在切尔西面前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穆帅同样也是兑子，只不过效果没有温格这么清晰而已。
范厨师麻烦了，他的大圈战术从此在英超举步维艰，此后逐渐演化为哲学战术和续命战术，玄学意味十分浓厚。
提到玄学，就不得不提齐达内，他在皇马b对卡斯蒂亚的执教，玄得一塌糊涂，几乎快要把球队带降级了。但幸好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这里，因为皇马一线队也不容易。
其实基于西超和西甲的实力差距，皇马在联赛中成绩还是相当凑合的，冠军杯小组赛也惊险战胜了大巴黎。不过，足球成王败寇，皇马在西甲第12轮主场伯纳乌0:4惨败给巴塞罗那，贝尼特斯就惹了事。
这个比分，是巴萨后卓杨时代皇马在国家德比中最悲惨的失败。
紧接着，皇马又在国王杯首轮3:0战胜了加迪夫，可赛后就被改判为0:3，直接被淘汰。因为贝尼特斯在比赛中让丹尼尔·切里舍夫首发了，而且俄罗斯人在第3分钟就首开纪录。
可切里舍夫在上赛季租借到黄潜，他身上还有累黄停没有执行，皇马属于用人违规。
这一下，皇马成为了人间的笑料，这个失误实在太低级了。
球员们认为贝尼特斯不如安切洛蒂亲和，高层厌烦他用废了bbc，战术大师贝尼特斯脑袋上同样天雷滚滚。
初来乍到总是很不易，图赫尔也是如此，他离开马迪堡去多特蒙德接了渣叔的班，德甲前7轮5胜2平的战绩还是很养眼的，可在第8轮直接就被拜仁干了个5:1。
格策和莱万大义灭亲，弑旧主毫不手软，新任双料金球先生默姥爷赛后脸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但多特蒙德对主教练的容错率要远远高于皇马，赛后高层公开支持了图赫尔。实际上不支持也不行，德甲的圈子里，谁输给拜仁都很正常，输几个都正常。
图赫尔真是个‘畜生’，他把惨败给拜仁的气到处乱撒，回过头第10轮就把旧主马迪堡揍了个5:1，运河半岛上提起他就咬牙切齿。
接替图赫尔的马库斯·卡莱尔还算不得名帅，33岁头一次执教一线队的他只是个菜鸟。马迪堡新赛季成绩不太理想，前10轮3胜2平5负，接连被拜仁和多特轮了。
不过，马迪堡对教练的容错率更高，只要不掉入降级区，矮脚虎哥哥哈斯勒不会动卡莱尔。在这方面，拜仁和马迪堡形成了鲜明对比。
瓜迪奥拉执教拜仁也进入了第三个年头，以外人的眼光，成绩算得上斐然。德甲两连冠，德国杯、超级杯、世俱杯也都如愿以偿捧回了家，欧冠连续两年打进四强。
但是，四强不是冠军。拜仁不是马迪堡，也不是多特蒙德，他们对自身的要求太严格了。
就在5:1大胜多特蒙德之后，球队ceo鲁梅尼格公开批评了瓜迪奥拉‘总是试图把巴萨的战术照搬到拜仁’。
瓜氏巴萨的战术不好吗？六冠王不香吗？不香，因为你没拿到欧冠冠军。
说实话，这个有点不讲理。
瓜迪奥拉也不是省油的灯，六冠王教头更不是能随意被腌臜的人，他直接开怼拜仁俱乐部，从训练场的草皮怼到医疗系统和队医，一路往上怼了鲁梅尼格一脸，战斗力十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瓜帅和拜仁的缘分就要到头了。
以上这些主教练还只是惹了麻烦，最起码屁股还坐在椅子上，但利物浦的布伦丹·罗杰斯直接下课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战绩不佳。
其实在夏天的时候利物浦就想换帅，但和渣叔之间个人条款没有谈妥。可如今利物浦若是不想沦落到降级区，就只能赶紧换帅，赶紧答应渣叔的一揽子要求。
罗杰斯下课后第4天，渣叔尤尔根·克洛普走马上任，开始了执掌红军的岁月。
渣叔绝对出手不凡，一接手就在斯坦福桥把切尔西揍了个3:1。于是，穆里尼奥更难了。
渣叔给德屠打电话：“小屠，冬天来吧。虽说英格兰的饭菜很难吃，但在利物浦，只要有渣叔我一碗饭，就绝对少不了你的一口汤。”
德屠说：“先生，再等等，明年夏天我过去，让我把这一年替卓杨踢完。”
电话那头，渣叔的眼泪都下来了。
第〇八二章 昭文馆里当主编
羊一做梦也想不到，他来到昭文馆只是想看书，却不但要编撰，而且竟然还写书。
编书写书的羊一当然不能再叫周侗，不像话。所以，他现在的新名字叫黄裳，以吕岩师兄的名义。
官家赵佶下旨让小吕来皇宫主持编撰道教典籍《大道藏》，他很爽快地接旨了。当皇帝都喜欢搞文治武功的大事情，用来成为标榜自己执政的功德碑。编一部大部头的书，不算什么太高的创意。
小吕对赵佶说：编撰典籍没问题，但不能在皇宫里，我要去昭文馆，那里资料多，进出也方便。而且我一个人也很累，需要师兄一起来帮忙。
小吕说：“我师兄的道行，比我高深。”
赵佶大感兴趣，便要见一见羊一。
来到汴梁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赶走鲁达，他在跟前羊一只能是周侗，这就相当尴尬了，所以携带着吕岩给种师道亲笔信的鲁达就含泪拜别了恩师。
临行前一天鲁达问师父，需不需要一起去拜会下林冲师兄。羊一铁定不敢去，林冲的祖先可不是武大牛，他摆摆手说：“你林冲师兄去岭南出差了，三天前刚走，一年后才能回来，下次吧。”
鲁达非常实诚，对师父的话从来深信不疑。羊一对他说在汴梁歇一歇后，要独自去扶桑和琉球云游，归期不知，鲁达同样也信了。
鲁达一走，羊一就恢复了29岁的面貌，再换上道袍，周侗就从汴梁城凭空消失了。
小吕让他起个名字，叫羊一不合适，因为没准皇宫里还有文献记载着127年前是一个叫羊一的人，在那个斧光烛影的夜晚杀了赵匡胤。
羊一觉得赵宋的皇帝很奇怪，历朝历代都称作‘皇上’，只有他们称‘官家’，莫名其妙。又想起几年前和阿碧姑娘开的玩笑，便对小吕说：“既然没人愿意叫‘皇上’，那我就叫皇上吧。”
当然，‘皇上’可以拿嘴叫，但写出来是要被砍脑袋的，所以就变成了黄裳。
怯场是不可能怯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怯场。没有我在127年前的一斧子，你们能当上屁的官家，人家赵匡胤又不是没儿子。
淡定而且散漫的羊一在赵佶面前，纯粹是高深莫测的模样。
赵佶亲切地问他：“黄道长，吕道长已经三百岁了，你是他师兄，你又活了多少岁呢？”
羊一很诚实。“贫道生于大唐贞观初年，后来和师兄袁天纲开始学习修道，此后又同师兄通玄真人张果一起修行，算一算，如今也五百岁了。”
赵佶哈哈大笑，他认定羊一真是个妙人，关键是赵佶就喜欢这个调调。
接下来，就是交流道学，羊一杵着扫把在藏经阁能把全天下见多识广的武术家唬得心悦诚服，哄一个基本没出过宫闱、没见过世面的赵佶更是不在话下。
一个下午过去，要不是大太监梁师成苦谏，赵佶差点拜羊一为师，险些和鲁达做了师兄弟。
赵佶很跳脱，见拜师不成，便要做主把自己的两个异母妹妹柔惠帝姬和贤恪帝姬嫁给黄道长和吕道长为道侣，二人这才乱了方寸，赶紧推辞谢恩。
帝姬就是公主，柔惠帝姬赵金枝也被称作德国公主。羊一不要后，来年她嫁给了潘美的曾孙、左卫将军潘毅。
赵佶钦封羊一和吕岩为昭文殿学士，通议大夫和中议大夫的散阶。命他们主持《大道藏》编撰工作。不要求赶工，慢慢来，二十年内能完成就行，三十年也可以。
时间不敢再长了，主要是赵佶害怕自己活不过这两个假神仙。
昭文馆里的读书生涯，第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小吕工作得很勤勉，羊一只是个打酱油的。但这一次他看书看得十分认真，五百年了，羊一实在想找到自己是谁、找到回家的路，找到那把钥匙和锁。
小吕是个大才，他在一年中不但完全理顺了编撰工作，让参与编撰的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使得编撰工作进入到了按部就班阶段，而且他自己还忙里偷闲写了一本《金华宗旨》，以诗词歌赋的形式将领悟的大道注解出来，这相当了不起。
羊一没有小吕的本事，但他比小吕踏实。活了五百岁，这世界上能比他更踏实的活物，恐怕只有龟了。
到了第二年，小吕原形毕露，他在昭文馆里坐不住了，便时常把主编工作推给羊一，自己跑出去在红尘中修炼，而且每次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
羊一对这个师弟既敬佩又宠溺，对他的要求从来不拒绝。所以从第二年开始，羊一实际上就成了《大道藏》真正的主编。
汇编是个浩瀚的工程，要把古今所有道学典籍分门别类编撰在一起，不能有任何差错。羊一必须逐字逐句勘验，他的书也就看得更认真了。
到了第三年，赵佶得知了此事，但他已经对羊一的道法修行深信不疑，便默认了由他继续主导编撰。于是，小吕更加放肆，他甚至会在赵明诚家一住就是三个月，李清照都烦死他了。
第四年上，赵丞相辞世，赵明诚被蔡京陷害罢了官，带着李清照回去青州隐居。小吕不能再跟去，否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非常明显的耍流氓。
噘着嘴回到昭文馆生了一个月的闷气，吕岩给师兄羊一说要去云游，然后一走就是半年。
如此往复，生活总是这样平缓而不知所措。
从第五年开始，全大宋基本都知道了道法高深的演山真人黄裳在主持编撰《大道藏》，也叫《万岁道藏》，武松、鲁达、虚竹，他们都知道了，但不知道黄裳其实就是岳木、周侗和扫地僧，只有阿碧大概想到了黄裳就是那一年遇到的‘皇兄’，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阿碧和回到表哥身边的王语嫣很忙，因为疯疯癫癫的慕容复整天闹幺蛾子，甚至有时候会把屎当成枣糊吃得津津有味，你都没办法给他洗。
到了第七年，《万寿道藏》的编撰完成了近乎一半，已经完成的部分开始了雕版制作，准备印刷。小吕从杭州带回来一个叫毕昇的匠人，羊一认为他的确是个很靠谱的人才。
要不是毕昇的活字印刷术，羊一感觉《万寿道藏》恐怕二十年能编完，但不见得能把版刻完。
第十一年的时候，外面开始流传黄裳通晓长生不老之术，是赵佶传的，他真是个不靠谱的皇帝，远远不如毕昇。
第十二年，小吕带着一脸桃花从杭州回来给师兄报喜。
痴情道人吕岩恋爱了，这一次是真的，不是单相思，而是男貌女才的两情相悦。
第〇八三章 吕洞宾游湖借伞
能当上皇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达到了人生巅峰。男人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皇帝全都唾手可得。但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拥有了一切之后，便希望永远拥有。
皇帝最大的渴望是长生，即便不能长生，退而求其次也要想办法长寿，想长寿就要会养生。赵佶也不例外，别看他如今才三十出头，可养生长寿的需求什么时候都不嫌早。
赵佶是个昏君，但并非白痴，他自然不相信羊一和吕岩分别活了500和300岁。吕岩另说，可当他发现羊一在昭文馆十一年，却容颜如初时，就变得将信将疑了。
羊一没想着遮掩自己的不老容颜，因为道行高深的黄裳就是他最好的掩护。道士本来就擅长养生养颜，很奇怪吗？
反正编完这本书，黄裳就从大宋消失了，我只要一百年里不再来大宋皇宫和昭文馆，谁能把我怎样？
实际上，吕岩的相貌变化也不大，他今年四十出头了，但看起来和其他三十岁的男人差不多，反正比刚30岁但每晚后宫佳丽不够他折腾的赵佶看着还年轻。
吕岩是真的道行高深，仙风道骨的模样很加分。
因为容颜不老，赵佶差点又要拜师，正在奋勇杀敌的延州西军步军提辖鲁达突然之间直冒冷汗。
这一次是柳琴弹得非常好的李师师拦住了赵佶，她说：“小心将来别人说你是昏君，也连累演山真人让人说成妖道。”
羊一根本就看不上赵佶，所以他感觉李师师是个好姑娘，便抄了一张周璎珞的《虞美人》琴谱给她。这个已经失传了，李师师弹过一遍后差点没按捺住跪下来拜他为师。
羊一随便找了一些、或者自己胡编了一些道家的养生饮食、呼吸吐纳、滋阴补阳之术，甚至还有辟谷和房中术，都一股脑交给赵佶，说自己就是按照这么来的。
赵佶如获至宝，每天除了日常昏庸之外就严格执行和勤加练习。反正有没有效果要到十年后才能看出端倪，羊一丝毫不担心。
但作为当今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赵佶非常自信，他坚持宣称黄裳是通晓长生不老之术的仙道。所以本道君有了黄仙道的长生法门，活上两三百岁不成问题。
如此长寿，我看这天下何人敢造次。所以，这才是赵佶大力宣扬黄裳长生不老的终极本意。
他是官家，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于是，演山真人黄裳掌握有长生不老之术的秘诀，在大宋民间广为流传，老百姓都深信不疑。
不过，羊一是个极其踏实的人，比老龟还踏实，他基本不会走出昭文馆的院门。所以即便在汴梁城，见过他的人也不多，更别说整个大宋了。
外面的传言羊一毫不关心，他只在意寻找自己和寻找回家的钥匙。而师弟吕岩终于找到了心上人，两情相悦，羊一打心眼为小吕感到高兴。
吕岩的爱情，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初秋，美丽的西湖宛若蒙上了一层薄纱的仙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具备深度文艺青年气质的吕岩在那一天没有穿道袍，一身书生打扮的他禁不住西湖仙子的诱惑，便在朦胧雨雾走进了这画卷之中。
伫立在断桥上，小吕久久不舍离去，仿佛宿命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走开，等一等。
把轻浮的雨丝等成了密织的雨网，没有拿伞的小吕也等来了冥冥中要等的人。
白衣白裙的小娘子撑着映日荷花的油布伞，从画卷里走出来，来到了小吕身前。这一刻，风停了时间也停了，心跳也停了，只有雨没有停。
“小娘子，吕岩这厢有礼了。”他说到：“此时冷雨逐客，吕岩却不舍这仙境美景。不知是否能借香伞一用，暂行避雨，也不辜负了这如画的西子。”
“小娘子万莫怪吕岩唐突。”
白衣娘子微启朱唇：“吕大官人多礼了，切不可客气。”便吩咐身后的青衣小婢将手中绿伞借给吕岩，她主仆二人共举映日荷花。
吕岩撑着小娘子的伞，雨幕中和她四目相对。雾里深处的湖面上，传来渔女隐隐的歌声：西湖美景八月天哪
，春雨如酒柳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小娘子的脸红了，小吕的脸也红了，他和她一见钟情。
吕岩这些年时常游历在杭州或江南一带，他说那里最近突然冒出了一个叫‘明教’的法门，非佛非道，十分神秘，他想看看这是些什么东西。
年轻人嘛，好奇心重一些可以理解，羊一并不在意。不过，终于有了两情相悦的意中人，多远小吕也要跑回来给师兄报个喜。
“师兄，你知道吗？她长得好清秀呢。”小吕幸福地闭上眼睛：“漂亮。”
“是才女吗？”
小吕睁开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会作诗，也会填词。”
羊一一贯支持师弟。“如此，绝对是才女。恭喜了，师弟。”哪怕只是能识字，这个时候羊一也会认为小娘子是大才女。
“何时娶为道侣？师兄到时候帮你张罗。”
吕岩的毛孔里都洋溢着幸福。“一年后就娶，一年后的秋天，等她满18岁，我们就成亲。”
小娘子今年17，吕神仙实打实四十有三，两人年龄相差超过两轮，估计小娘子他爹也就小吕这个岁数。不过，这在大宋很正常，老夫配少妻，很时髦。
三十年前81岁的张先张子野娶了18岁的小妾，当时被誉为佳话，大家都夸他老当益壮身体好。大才子苏轼还赋诗为他助兴：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千古美谈。
而且小吕面嫩，又是举世闻名的仙道，如果他愿意，从今往后可以一直娶18岁的小娘子，也娶到81岁。
再说了，吕岩是神仙，是吕仙，神仙用得着讲岁数吗？
西湖小娘子的父亲是杭州府留守司推官白勉之，小娘子是他的独生女。
小娘子姓白，叫白素贞，她与贴身婢女小青情同姐妹。
这是一段吕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第〇八四章 足球运动变天了
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召开会议决定，对主席约瑟夫·布拉特实施临时停职90天。
布拉特摊上事儿了，他即便在几个月前就宣布了辞职，只是暂时代理国际足联主席一职，直到新任主席选出，也没有逃过这一关。
2015年9月底，瑞士检察官和警方对国际足联总部、布拉特办公室进行了搜查、并查封了数据。
前国际足联主席、足球教皇若昂·阿维兰热1998年退休后，布拉特就接过了足球世界的最高权杖，迄今已经掌控世界第一运动快20年。
一年前的时候，还没有任何人认为布拉特会这么快倒台，他在国际足联的权势，完全不亚于曾经的教皇阿维兰热，称得上一手遮天。
世界上有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但其中超过大半的国家元首见了布拉特这个民间行业协会的主席，都要毕恭毕敬。常年盘踞在世界权势和影响力榜上的人物，倒起来就跟破楼拆迁一样。
实事求是讲，布拉特对现代足球运动是有贡献的，他继承了阿维兰热的国际足球外交艺术，也进一步将足球比赛商业化运动深化，加强了现代科技介入传统足球比赛的力度。这一切，都让足球运动保持着繁荣的发展势头。
不过，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布拉特更多只是顺势而为，时势造英雄，而并非他造就了21世纪的足球。
布拉特的垮台，罪状就是那些事情，国际足联牵扯到他的内部账目不清楚，存在严重的贪腐和权力寻租，涉嫌操纵比赛、涉嫌世界杯举办的许多黑幕。
其实这些事情所有人早就心知肚明，水至清则无鱼，那个位置谁坐上去都不可能太干净。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就了这个现实的世界。
国际足联太富有，也十分强势，这样的组织内部，所有起落都来自权力倾轧，但此前无人能撼动布拉特，他牢牢掌控着一切，反对他的人只能一直保持隐忍。
事情是从去年底开始的。
卓杨出事后，喜欢他的人都很难过，也非常悲愤，他们很想做点什么。几个月前未经调查、以莫须有的‘种zu歧视’疑云为由，就取消了卓杨‘世界金球先生’的双奖合一评选资格，让喜欢和爱戴卓杨的人找到了发泄口，他们也因此团结在了一起。
老卓家、胖子拉伊奥拉为首的著名经纪人、欧足联秘书长因凡蒂诺、斯温伯恩等一些资深贵族、依托卓杨获取了大量商业利益的知名品牌，还有很多于此相关的资本势力，很默契地组成了‘倒布’集团。
ec科技为首的中国新兴资本，在2022年世界杯主办候选中莫名其妙败给卡塔尔的美国后台老板。
贝肯鲍尔为首的德国足球势力，前欧足联主席约翰松，欧洲球员工会、米兰圆桌骑士团……
从2005年开始就站在了世界足坛的顶端，但双奖合一的五年时间里，卓杨却只有在2011年拿到了一次巅峰荣誉。虽然另外四次都是被六剑客兄弟斩获，每一年单独拿出来似乎并没有太过分的争议，但放眼整个五年，卓杨作为举世公认的当今足球第一人，受到了不公平的打压却是很显然的，而且打压在2014年到达了顶峰。
一场以卓杨出事为引子，因卓杨而聚合在一起的各方足球势力，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足球世界重新洗牌和重新瓜分的运动。
国际足联改朝换代就此拉开了大幕。
头号大佬布拉特倒下了，二号大佬、60岁的米歇尔·普拉蒂尼又岂能善终？
普拉蒂尼与布拉特又不同，布拉特是足球领域内纯粹的政客，普拉蒂尼则有昔日球员生涯天皇巨星的职业光环加成，扳倒他从某种程度上讲要比放翻布拉特更难。
普拉蒂尼几乎把法甲和意甲、以及一半的西甲经营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他们说他是巴萨的‘普爹’。而且他在东欧那些二三流会员国拥有很高的支持度，因为他改革了欧冠，让这些小联赛有了分割蛋糕的机会。
从足球长远发展角度来讲，普拉蒂尼这么规划是对的，但他生硬粗暴的一刀切方案却损害了众多豪门的利益。普拉蒂尼解释说这是双赢，或许有一定道理，但豪门认为他在强行扮演劫富济贫。
自从2011年之后，普拉蒂尼在打压卓杨上，也是相当奋不顾身。
为了扳倒普拉蒂尼，大家花了比对付布拉特更多的心思。
他们送给了普拉蒂尼一个大蛋糕，说将会支持他成为布拉特之后新的国际足联掌门人。
普拉蒂尼入瓮了，世界第一运动的掌门人，地球上真正的无冕之王，他就像赵佶渴望长生一样渴望这顶隐形的王冠。
成为继布拉特之后，足球世界的又一个教皇，普拉蒂尼迫不及待。
他迅速解除了多年来和布拉特的亲密合作乃至盟友关系，变成倒布运动的急先锋。几个月前布拉特被迫辞去主席职务后，普拉蒂尼很快便表示将会参与新一任的国际足联主席竞选。
那个时候，所有不明真相的人，包括普拉蒂尼自己，都认为他是唯一的候选人，不可动摇的既成事实。
瑞士方面搜查了布拉特的办公室，拿到了扳倒他板上钉钉的实锤证据，便宣告了布拉特的足球政治生命已经终结。
普拉蒂尼喜上眉梢。
但眨眼间，美国方面就对他出手了，不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查了普拉蒂尼，而且还对在美国访问的他进行了行动限制。
他的问题和布拉特如出一辙，都是那些事儿，毕竟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不可能绝对干净。
受到他们二人牵连，倒下去了一大批非洲和东欧的足协主席，还有不少国际足联和各大洲足联的执委甚至秘书长。
到了2015年年底，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官方宣布，布拉特和普拉蒂尼被禁止参加足球事务8年，这项决议将即刻生效。
瑞士和美国方面仍然保留着追究二人刑事责任的权利，这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日，足球离他们远去，昔日的繁华终将只成为回忆。
还在与现实世界隔断的卓杨不知晓这一系列轰轰烈烈的变故，等到他醒来得那一天，看到足球变天了，也许会小小惊讶一下。
第〇八五章 九张纸九阴真经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501年，也是进入到昭文馆编撰《万寿道藏》的第13年，化名黄裳的羊一走出了昭文馆，也走出了汴梁。
《万寿道藏》还没有编撰完成，赵佶下令从天下搜集来的道家典籍还在一车一车往昭文馆里送，他的热情让编撰工作比最初时计划的工作量大了很多。
羊一走出汴梁，是要去杭州，因为师弟吕岩要娶道侣，吕仙和白娘子要成亲了。
小吕仙气飘飘，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毕竟是神仙。但他的家人不是，凡人逃不掉生老病死的宿命，如今师兄羊一是小吕的唯一亲人。
于情于理，羊一都必须到场。
当然，成了亲之后，小吕又会多出好些亲人，道侣白娘子、丈人丈母，还有小青。
吕岩对世人吹嘘说他曾有过两个道侣，先后飞升成为了天宮里的仙女。实际上，他这辈子除了老娘，连女人的手还没摸过。
杭州府留守司推官白勉之只有白素贞这一个独生女儿，很舍不得远嫁，吕岩则是个四海皆可定居的仙人，所以小吕便在西湖边西泠桥畔买下了小院，把家安在了杭州。方便白娘子尽孝，也方便自家夫妻雨中游湖。
不过，小吕毕竟名义上还是《万寿道藏》的总编撰，昭文殿学士，每年总是还要去汴梁几个月才对。从杭州船行走运河可以直抵京师，水路平稳，倒也方便。
羊一给弟妹的见面礼是一支法兰克鎏金步摇，伯爵夫人以上才有资格插头上。这是他压箱底儿的存货了，虽然在大宋奢靡的江南并不显得多么贵重，但样式很别致，十足的异域风情。
白娘子是不是才女羊一没时间考究，但的确长得很漂亮，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集秀丽优雅于一身。
白家是蜀中人，白素贞出生在青城山，那是个很有仙缘的地方，难怪和小吕一见钟情。
有情人终成眷属，羊一很替自己师弟和弟妹高兴，他作为新郎官的兄辈，接受了一对新人的拜礼。
实际上，羊一如今演山真人黄裳的知名度已经直追纯阳子吕岩，他是被官家御口亲封的‘神仙’，深谙长生不老之道的仙师。
所以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很多，但也并非全都是冲着吕岩和白娘子来的。
歙州名士方腊和睦州宝光寺住持邓元觉，明显就对羊一要比新郎新娘更感兴趣。但二人也并未有失礼之处，只是很礼貌地旁敲侧击试探了一下‘长生不老’之术的真假。
羊一没有太在意，只是敷衍了几句作罢。没多久，方腊和邓元觉放下贺礼也就告辞了。
小吕告诉羊一，江南一带悄然流传而起的‘明教’，刚才的方腊和邓元觉就是其中的重要人物，而且二人的武术实力非常高。同样的高手，明教里似乎还有不少。
大宋这些年有点动荡，尤其昏庸的赵佶继位之后，匪患四起，走投无路的百姓也多找道坛或法门寄托，一个明教在其中并不显眼，明教一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羊一让小吕收敛好奇心，不要再去探寻这些隐秘未知的事务，免得让自己身陷险境。当务之急，是赶紧和白娘子多努力，早日多创造出几个小小吕来。
吕岩闻言开怀大笑，白娘子悄悄羞红了脸。婢女小青腮染粉桃，看样子她很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尽一份力。情同姐妹的贴身婢女，本就是通房丫鬟，某些事情是她的份内，很正常。
参加完师弟和弟妹的婚礼，羊一又赶回了汴梁昭文馆，《万寿道藏》还没有编完。吕岩这些年虽然四处乱跑，但并没有完全不务正业，他又写了几本书，交给羊一，让他带回去给毕昇雕刻成版后印刷。
看到师弟如此勤勉，羊一觉得自己也应该写写书，哪怕只有一本也好。
羊一返回了汴梁，小吕也听从了师兄的劝告，不再去理睬明教。来杭州试探了羊一的方腊和邓元觉也返回了歙州。
邓元觉是宝光寺住持，但宝光寺很小，加上他总共才三五个和尚，邓元觉也并不常在宝光寺。
邓元觉是他俗家姓名，他自称宝光如来，或者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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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
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
回到昭文馆，羊一开始动手写书。他虽然没什么文采，但毕竟活了五百岁见多识广，又看过世界上最多的书，真要想写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至于写出来通不通，并不在他首要考虑之中。就如当年在藏经阁胡说八道一样，似是而非才是最厉害的学问，因为你怎么理解都可以，滴水不漏。
而且羊一很想把自己五百年的武术见识记录下来，虽然他一直都不是武术境界最高的人，但在武术见识上，却真的一览众山小。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武术天资平庸到令人愤怒的羊一，其实是个完美的理论派。而理论派最适合干的事情，就是著书立说。
书的名字还没想好，先写了再说，哪怕每天只能憋出几个字。反正羊一又不赶时间，一两百年，对他来说和一两年没什么区别。
羊一打算把自己这本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主要汇集各种流派的武术理论，包括道家、佛家，以及他经历和见识过的中原以外高深的武术，将这些融合在一起，形成对武术终极原理的探讨，也让武术剥离复杂的冗余，直指最核心的本质。
下卷就是具体武术招式和各类功法，基于上卷的大道至简，下卷是针对性的武术深造，也是破解当今天下各门各派绝技的武术总成。
想法非常好，甚至称得上精妙，师弟吕岩对这个想法赞不绝口。但回到昭文馆的羊一还是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憋，他没有小吕那种天才般的归纳和分析能力，只能靠踏实，只有勤能补拙。
这个拙一补就是5年，5年后羊一才把上卷写完。而此时，已经是他进入昭文馆的第18年了。
说是‘卷’，其实只有薄薄九张纸。但五年好不容易憋了九张纸，已经让羊一感觉比不停歇打了五年架还累。
小吕怔怔看着九张纸，最后说他看不懂，就是感觉非常厉害的样子。
“师弟，帮我给起个书名吧。”
“唤做‘九阴真经’如何？”
“为什么是‘九阴’？”
小吕说：“九，乃极致之意，阴，流通、运转。‘九阴’一词，出自少林达摩祖师，武术本就是将自身人体机能训练成极致流畅的方法，故为‘九阴’。”
“善！”羊一赞不绝口：“师弟你真有学问，就叫它《九阴真经》了。”
第〇八六章 五百岁还是年轻
在昭文馆里待了十八年，羊一收获很大。首先他有了自己的著作，虽然只是上卷，而且只有薄得可怜的九张纸，即便加上封面封底甚至封二，也根本不像一卷书，但《九阴真经》确凿无疑是他逐字逐句创作出来的。
羊一不是五百年前那个叫杨毅的笨蛋了，但也不是天赋型聪明人。五百年的阅历和见识，使他肚子里装满了干货，但想把这些通过文字准确表达出来，实在很艰难。
咬着牙写完上卷后，羊一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把下卷憋出来。先缓一缓再说吧。
十八年过去，《万寿道藏》的编撰工作也进入到了尾声，这部道教宏伟汇编巨著顶多再有两年便能问世。这部书不是羊一的功劳，也不是吕岩，而是官家赵佶的文治丰碑。
其实这十八年里收获最大的，当属吕岩。他不但挂名编撰了《万寿道藏》，还一点也没耽误云游，而且娶了白娘子做道侣，同时还抽空写了七本书。
看看小吕的效率，羊一真的很渣。
如今《吕祖全书》、《金华宗旨》等七部书都通过毕昇的活版印刷传遍了大宋南北，而经过婚后五年的耕耘，听说白娘子肚子里已经孕育上了小小吕。
瞧瞧，吕岩吕洞宾真是什么也没耽误。
文治武功，昏君赵佶在文治上有了《万寿道藏》，武功也毫不逊色，压抑中原王朝两百多年的契丹辽国如今也摇摇欲坠，大宋翘首以盼百多年的燕云十六州眼看便要重新回归中央王朝的怀抱。
不过，这不是大宋的功劳，而是女真人，大宋只是联合了女真，实际上并未出多少力，活主要都是完颜们干的。
实际上，多年前大宋开始联金抗辽策略的时候，许多有志之士就看出来这本质上是前门撵狼后门进虎，反对的人很多。可大宋朝廷已经被‘燕云十六州’焦灼了心，明知山有虎，也只能迫不及待饮鸩止渴。
如果彻底平辽，夺回燕云十六州，赵佶干成了他前七任官家一直想干却没干成的事，如果再加上后周的郭威和柴荣，十位皇帝只有赵佶做到了。
谁才是昏君？
哪怕这件事其实是蔡京主导的，但赵佶是官家，他只要屁股坐在龙椅上，所谓的功勋就是他的，如同《万寿道藏》的编撰。
这十八年里，外面也有了很大变化。
武松反了，林冲反了，卢俊义反了。周侗亲自教授的四个徒弟反了三个，而且三个还联手把没反的史文恭给杀了。
武松最先反，十九年前他从柴进的柴家庄养好了伤之后，虽然通过羊一传信得知了兄长和嫂嫂搬迁到阳谷县正常生活，但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为了掩人耳目，通缉犯武松化妆成行脚头陀，也就是佛门带发苦修的俗家弟子。
武松爱喝酒，在景阳冈被‘三碗不过冈’的幌子诱惑，便停下脚步喝了个痛快。其后又不听劝阻，要连夜翻过大虫出没的荒冈。
结果吊睛白额老虎被他打死了，但也因为酒劲冲头，抱着死老虎睡了一晚上。这一睡，便耽误了大事。
就在这一晚，嫂嫂潘氏端着碗，说到：“大郎，该喝药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武松找到兄长的家门，武植的尸体都凉了。如果不是贪酒，他本该在昨日天黑之前回家，兄长也不会死。
这事儿还得怪羊一，他让西门庆关照武植，结果这一关照就关出了祸事。
武植这样酸腐小角色，从来不会落入西门庆的眼里，也许住一辈子二人也不会有交集。西门庆好色，但他从不缺色，好兄弟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还正和他在兴头上呢。
正因为羊一的嘱托，西门庆便登门想看看武植有没有什么难处，却发现了大家闺秀出身、温柔婉约的良家人妻潘金莲。
这个调调和他以前勾搭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李瓶儿出身妓女，以前是梁中书的小妾。
爱情产生只是一瞬间的事，淫心也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讲。
好女怕缠郎，潘驴邓小闲的西门庆是风月场上的顶尖级选手，他很懂得怎么讨好女人。再加上潘金莲因为武植被革除功名后的失落，和对眼前生活的落寞，她内心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怀和奉迎，所以没有多大功夫二人就遂成了好事。
**，然后就是东窗事发，武植扬言要托人去柴家庄喊兄弟武松回来，杀了你们这对奸夫**。
武松在景阳冈上喝了十八碗酒，被西门庆踹了一记窝心脚的武植在床上喝了一碗药。
武松是杭州府都头出身，刑侦方面的专家，他很快就从嫂嫂的慌乱中察觉到了问题。武松还是刑讯逼供的专家，潘金莲就差没把和西门庆之间的细节交代出来了。
那一天，武松杀红了阳谷半个县城，从武植家里到西门庆的狮子楼，一路上血流成河。
西门庆和他的十兄弟，没活下来一个，狮子楼里五十多号人，没活下来一个。
杀出阳谷县，武松便去水泊梁山投了呼保义宋江。
如果把武松和林冲的故事互换，林冲不会反，张教头的女儿也不会死。
张教头是汴梁禁军老枪棒教头，和林冲的关系非常好，好到把自己的闺女张真娘许配给了林冲。
从一次偶然的调戏开始，林冲对高衙内一再退让。若是换成武松，高衙内就死在偶然的那一天了，然后武松会带着娘子浪迹天涯，可能还会去大理不老谷和娘子做几十年神仙。
但林冲做不到，区区一个禁军的官职，就让一身绝伦武术的他变得很怂，直到被发配沧州，贞烈的林娘子也自尽而亡。
都说林冲是被逼上梁山的，可林教头敢在贫瘠的山上火并王伦，为何在繁华的东京，却没有血性捍卫自己的妻子？
卢俊义很冤，但在他的妻子偷人这件事上，却一点也不冤。卢俊义敢杀人，杀完人之后，叹了口气，便在宋公明殷勤的目光中，也上了梁山。
凌州团练史文恭不会反，他忠于赵宋朝廷，而且确实也没有反的理由，他老婆没偷人，也没被谁惦记上，他还是独生子，没有嫂嫂。。
史文恭的五个徒弟揽下了剿灭梁山的活，作为官军团练，史文恭只能在其位谋其职，他杀了梁山的带头大哥晁盖，便结下了死仇。
卢俊义、林冲、武松，与同门师兄弟史文恭道已不同，为了各自的饭碗，不得不刀枪相见。一番战场争斗之后，史文恭死在了卢俊义手里。林冲和武松眼皮也没眨一下，他们只是杀了曾头市曾家的五个儿子，并非因为他们是史文恭的徒弟，因为他们是梁山的敌人。
如果周侗还活着，听到自己的亲传弟子手足相残，不知道会怎么想，不知道他会帮谁。
水泊梁山啸聚山林，号称汇集了一百单八将，成为大宋遍地反王里最具实力的反叛武装，也拥有反贼中最雄厚的武术家集团。
那会儿，羊一还以为他们会杀透汴梁，让龙椅上坐着的人换一个姓氏。可马上他就发现，自己尽管活了五百岁，但还是年轻了，赵佶和蔡京根本就没把梁山武装反叛集团当回事，只是一张诏书就让他们敲锣打鼓接受了招安。
在羊一的目瞪口呆中，梁山武术家集团像打了鸡血一样，摇身一变后在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宋江宋公明的带领下，一口气剿平了包括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在内的数十股武装反叛集团，受到官家的高度赞扬。
随后又马不停蹄直奔联金抗辽的战场，在苟延残喘的契丹人身上又刷了一番功劳。
那一天，羊一真心把赵佶和蔡京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〇八七章 鲁达的玄铁重剑
方腊反了。羊一在昭文馆还没把《万寿道藏》编撰完成，方腊却在江南造反了。
造反和造反是不相同的，有些武装反叛集团可以招安，但有些则只能剿灭。这其中的差别，是看有没有称王。
比如说宋江的梁山，拥有实力非常强劲的武术家集团，但宋江一直没有称王，只称‘梁山’，打出来的旗号也是‘替天行道’。
梁山的造反，充满着‘反贪官不反朝廷’的浪漫理想主义情怀，从一开始就流露出了期待招安的暧昧态度。所以梁山无论闹得多大，即便破县杀州，官家赵佶也不在乎，到最后一纸招安便收为了鹰犬，无非是价码高低的问题而已。
但若是竖起王旗，就表明反的是朝廷，反的是当今赵宋官家，这就招不得安，因为你的造反坏了规矩。
所以实力不如梁山的河北田虎和淮西王庆两个武装反叛集团就没有被招安，因为田虎自立晋王，而王庆是楚王。官家和朝廷不会动心思招安他们，也知道他们不会接受招安，造反的性质从称王的那一天就改变了。
他们两支武装反叛集团是被招安后的梁山军剿灭的，田虎和王庆的脑袋被宋江献给了赵佶。
方腊在举起反旗的第一天就自立为‘圣王’，这就表明没得商量了。不但如此，方腊还建年号‘永乐’，这更是表明了要与赵宋分庭抗礼的态度。
方腊在睦州举事，短短三天麾下就聚集了四万之众，随后便破了歙州。一个月后，便有了十五万武装。
到了此时，不剿不行了，方腊的势头太猛，明显超出了普通造反啸聚山林的概念，而是直接攻城略地。再加上睦州和歙州距离杭州只有三百里，不得不令赵佶认真对待。
杭州是大宋在南方的第一大城，也是大宋在江南最重要的税源。赵佶和蔡京不担心杭州被方腊攻破，因为杭州府的城防非常坚固，城中兵精粮足，让大宋自己去打也攻不下来。
但毕竟距离太近，方腊的出现是杭州的隐患，所以剿匪宜快不宜迟。
厢军不用提，派他们去只是给方腊赠送兵员。禁军也靠不住，他们也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去年在北地，辽国被女真人打得抱头鼠窜，禁军兴高采烈想去打一打落水狗，结果无比精锐的大宋禁军被残兵败将的辽军追杀了一百里，道路上全是后背布满创口的禁军尸体。
只能延州西军出马，他们是现在大宋唯一还能打的军队。于是，童贯带着西军南下了。
大宋非常鄙视武将，所以军队的统帅一定是文臣，文官掌握着军队的钱粮、辎重、人事，甚至掌握着军中将领的生杀大权，武将只有临战指挥和带兵冲杀的权力。
即便如此，大宋官家对武将还是不放心，在军中还安排了凌驾于军事指挥权之上的监军。出任监军的都是宦官，由官家直接委任。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大宋军队的权力构架，实际上是文官集团和皇权合力打压武将，只让你保留奉命作战的能力，却不会给你话语权。与此同时，文官集团和皇权也在军中有着明争暗斗。
因为是无根之人，太监宦官历来受到皇帝信任，童贯就是非常受赵佶信任的宦官，也是延州西军的监军，如今大宋西军的实际上统帅。
但童贯并非印象中靠阿谀奉承上位的太监，他是有真本事的人，文武双全。童贯是大武术家，他是大宋官方第一高手。
两百三十年前，天下第一猛将李存孝率领十八骑杀破长安，这十八人既是他的亲随部将，也是他的结义兄弟，同时还是他的武术门徒。
十八人当中，除去薛阿檀、安休休、贺黑虎、薛铁山等残唐名将，还有个叫童全忠的猛将，他是童贯的先祖。
童贯在武术造诣上毫无疑问已经超过了先祖，而且拥有相当不错的文采。据说他将自己的武术学问归纳成册，准备将来传给自己的弟子或者有缘人。
这卷结合和契合了他身体生理特点的武术秘籍，叫做《葵花宝典》。也许很多年后，它会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谁知道呢。
但童贯是大宋官方第一武术家，却不是延州西军的第一高手。如今西军中最厉害的武术家，是那个叫鲁达的步军都提辖。
羊一对自己的四个徒弟都十分无语。
抚养教授武大牛，是为了让他在乱世中有自保能力。谁知他却成为了天下第一猛将，乱世因他的出现而变得更乱。
收李逍遥为徒，是为了打发不老谷中悠闲的时光，是为了竹楼里有温馨的家庭氛围。谁知道他成为了古今第一剑仙。
心疼苦命的虚竹，不想看到相貌丑陋的他在这个凉薄的世界太受欺负。没成想他不但娶了美丽的西夏公主，还专门欺负想欺负他的人。
收鲁达为徒，是因为愧对周侗，所以只传授了鲁达能在战场上杀敌的武术。剑法因为其武器特点，如今基本退出了战场，只是江湖中私斗的利器，所以羊一并没怎么教鲁达习练剑术。
没成想，丝毫不会剑术的鲁达现在偏偏是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师，而且他的剑术违反已知所有剑术理论。
十八年前，鲁达第一天去到延州西军，就成了名人，因为经略府相公种师道嫌院子里的乌鸦呱躁，鲁达卷起袖子就把那颗碗口粗的柳树连根拔了。
放下袖子，他就得到了西军校尉的任命。
两年后，鲁达就升了提辖。第十三年，监军童贯邀请他切磋，鲁达在一百一十招过后连续击中童贯三拳，差点把监军打死，从此便坐实了西军第一武术家的名头。
但力大无穷的鲁达虽然在战场上未有一败，却也有他的苦恼，因为一直找不到称心的兵器。
鲁达精通十八般兵刃，十八种兵刃他也全都用过。但在战场上厮杀十年后，将师尊传授的武术通过血与火的实战，升华到他自己已经开始悟道，便总感觉没有任何一件兵刃能将他的武术思想全部发挥出来。
提辖鲁达不是只会杀人的武夫，他是武学奇才，而且善于思考。认真分析之后，鲁达让军中工匠用精钢打造了一柄重达百斤的超级阔剑。
从没有好好练过剑的鲁达举起了剑，他也不擅长任何剑招。
鲁达将枪、矛、戟、刀、棍、狼牙棒、斧、鞭、锤、钩……这十八般兵刃的武术，用了三年时间全部融入到超级重剑当中，这其中唯独没有剑招。
从此后鲁达不但在兵器上如鱼得水，也创造了一种新型的剑术——重剑术，也可以称之为反剑术，开天辟地。
李逍遥是因为对剑术精熟到了极致，对剑的使用达到了人类的极限，所以才形成突破，悟得了剑的大道，成为剑仙。
鲁达却因为对剑基本一窍不通，反而因此没有了剑的禁锢，可以无拘无束自由发挥，从而在另外一条道路上开始了对剑道的印证。
殊途同归。
鲁达心满意足，不过还是有点瑕疵——剑太大。一百斤的剑，重量倒是非常理想，但大得像扇门板，竖起来都可以当盾使。
如此巨大，也造成了使用上小的不便，可是变小就会变轻，轻了就不过瘾。于是，鲁达又陷入了小小的烦恼。
直到去了西军的第十六年，这个问题才得到解决，从辽国来的行商卖给了鲁达一块据说是从天上掉落的陨铁，牛车拉开的。
很贵，鲁达把钱借都接到了童贯跟前，才把陨铁买了下来。
四百多斤的陨铁矿石，最后出黑精铁98斤，鲁达用它打造了一柄98斤的玄铁重剑，尺寸只比西方阔剑稍大一点，而且强度韧性和硬度都超出了百炼精钢许多。
完美了。
扛着玄铁重剑的鲁达和童贯，率领着延州西军南下，来剿灭魔教方腊的造反。为西军打先锋的，是已经支离破碎的梁山军。
第〇八八章 夕照山上雷峰塔
羊一快马加鞭朝着杭州府赶去，他担心师弟吕岩的安全。
杭州府陷落了，方腊的军队只用一天就攻破了杭州的城防。而在这之前，杭州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固若金汤的存在。
童贯率领延州西军南下剿灭方腊，宋江领着梁山军当了先锋。
呼保义宋江一定是整个大宋最不可思议的人，他的武术实力顶多与被李白赶出大唐时的沐岳持平，文采也很烂，在浔阳楼题了两首反诗，立意直白而且还不押韵。
诗被唐人写完了，在大宋，真正有文化的人都写词。
宋江有野心，他喝醉了敢嘲笑黄巢胆子小，却又没有抱负，酒醒了之后就只想着招安。他甚至个子也不高，长得还有点黑。
可就是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十分平庸的人，却拥有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他在梁山上竖起大旗，各地能人异士、武术家、朝廷落魄将领，便竞相来投。
这一点，真的很让人不可思议。
水泊梁山在宋江领导下，成为大宋造反势力当中最具实力的武装集团。如果宋江凭此成立江湖门派，梁山便能隐隐与少林寺和丐帮齐肩。如果他‘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梁山军事集团也有撼动赵宋统治根基的可能。
可宋江终究还是选择了带着他的一百零七名兄弟姐妹以及五万士兵接受了招安。其实从那一刻起，他的个人魅力就开始了消散，聚义厅里的心气，也就此走向了低谷。
已经离心离德而且严重轻敌的梁山军在歙州被方腊大败，战死和因伤不治而亡的将领多达43人，其中包括徐宁、董平、索超、刘唐、阮二、史进这样的高级将领、大武术家和梁山早期奠基者。
随后宋江急于复仇，也是为了在童贯的西军到来前表功，因为冒进又在清溪中了方腊军的埋伏，再次损兵折将。秦明、杨志、雷横、石秀、阮五等16位高级将领和武术家丧命，其中还有一位唤做‘赛仁贵’郭盛的马上猛将。
梁山兵败，残兵几乎人人带伤，林冲也因为中风在此后一病不起。
宋江的败兵等来了西军，童贯面无表情将梁山军进行了分割，化整为零后成为西军后军的一部分。败兵之将是没有话语权的，宋江和梁山众人沉默地接受了梁山军作为一个整体不复存在的现实。
西军势大，方腊军朝着黄山山区迂回，西军在身后猛追不舍，但这却只是方腊的疑兵，他的主力军队趁机跳出战圈，连夜杀奔杭州城下。
杭州城墙高大难攀，城内有两万精兵驻守，八座城门全都设置了瓮城，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和长时间连续不断攻城，想要攻破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方腊没有按常理出牌，他高举着‘圣王’大旗指挥军队攻打庆春门，法海和尚邓元觉、石宝、庞万春、方杰等人却率领着一帮水性好的武术家，由守卫空虚的凤山水门潜入，在城中四处放火。
杭州城大乱，于是不攻自破。一天之后，杭州官吏和守军非死即降。等到几天后童贯得知中计，连忙回师来救杭州，此时杭州在方腊手里又变了那座固若金汤的大城。
消息传回汴梁后，京师震动，羊一首先想到的是师弟吕岩的安危。
小吕并非官府中人，而且他在民间有极高的名望，何况以小吕如今在剑术上的造诣，即便遇见昔日北萧峰南慕容那样的敌人，虽说还是打不过，但想平安脱身却也不难。
可问题是方腊众人是将中原佛教和魔教混杂混合而成的明教信徒，他们想必不会对道家仙长吕岩刻意友善。而且白娘子的父亲是杭州留守司的推官，是大宋官府中人，吕岩不会撇下娘子和岳父。
羊一没敢犹豫，给谁也没打招呼，连船都没有坐，连夜快马加鞭往杭州赶去。
两千五百里地，羊一用了六天，累死了七匹马。这一刻，他有了五百年前老袁师兄千里飞奔去救杨毅时的感受。
实际上他完全不能确定小吕是否有危险，也许就在他沿着官道往南疾驰的时候，小吕带着白娘子正悠然坐船北上，可他不敢坐等。
羊一赶到杭州时，童贯已经将城池两面围住，留下北边的武林门没有围堵，这样可以抵消一些方腊军的抵抗意志。而杭州城的西边，是西湖和钱塘江，方腊军就算从这里冲出去也是死地。
西湖在杭州城外，吕岩和白娘子的家就在西湖西泠桥边，这一带不是双方的交战区。羊一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打探吕岩的消息，只能先来这里探寻究竟。
相对于杭州其他遍布尸体和残肢断臂，西湖边还算平静，只有隐隐传来的投石机轰击声，才能让人感觉到惨烈的战争就在身边。
吕家小院大门紧闭，从篱笆院墙看进去，吕岩家中没有一丝灯光，羊一叫门也无人回应。
牵着马推门而入，羊一拔出剑握在手中，全神戒备。将马留在院中，艺高人胆大，他径直走入漆黑的屋中。
家中无人。
但借着月光能看见屋中一片狼藉，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打斗。羊一继续往后院探寻，那里更是几乎被摧毁掉了，地上甚至有大片血迹，而且血已经干掉。
再回到吕家正堂，羊一点亮烛台后将桌椅扶正，开始坐下来休息。连续六天的疾驰，他累坏了。
一直休息到五更天，羊一又从行囊里取出干肉和酒，好好吃喝了一顿，然后再闭目休息。直到天色大亮，羊一又在寒风刺骨的清晨，将自己脱得赤条条，提了两桶溪水从头浇下。
束好头发，从行李中取出丝绸中衣穿上，外面套上雁翎甲，再穿上紧身短打外衣。扎紧绑腿，勒紧靴子系带，又用布条将青锋剑的剑柄牢牢缠握在掌心。
做完这一切，羊一重新韧镫上马，深吸一口气，催马朝着西湖南岸的夕照山直冲而去，绝不回头。
吕家正堂的墙壁上，一行醒目的大字。
——黄裳，若要想吕岩不死，便来雷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