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四章 里杰卡尔德撤了
卓杨静静躺在终南山下与世隔绝,受到影响最大的球队必然是中国国家队。
2015年亚洲杯,一月份在澳大利亚举行。中国队从未品尝过亚洲冠军的滋味,这一次本来是势在夺冠的,挟世界杯八强之威。
但卓杨没了,中国队不能叫群龙无首,因为并没有龙,一群孱弱的狼失去了他们最凶猛的头狼。
中国队从11月份就陷入了混乱,几场热身赛踢得如同回到了08年之前。杰帅里杰卡尔德拼尽全力才让球队勉强平静下来,然后这样一支茫然的球队就去了澳大利亚。
凭心而论,中国队在目前的状况下,小组赛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大家满怀悲壮为卓杨而战,三战三胜拿下了小组第一,而且三个对手都不是弱旅。
只不过三场都是一球惊险小胜。1:0沙特,余海第80分钟破门,此前沙特哈扎齐的一个好球被吹无效。
2:1胜乌兹别克,2:1胜朝鲜。
但出线后到了八强战中,中国队终于顶不住了,被东道主澳大利亚3:0淘汰,35岁老将卡希尔上演帽子戏法。
凭良心说,澳大利亚人最后留手了,他们在赛前和赛后都拥抱了中国队球员,以示慰问。
其实取得这个成绩,国人目前还能接受,而且坦白讲,这个时候并没有几个人关注国家队,大家的目光还都在终南山下。
甚至整个足球界的目光也没有在国家队,卓杨作为目前中国足球的灵魂人物,而且不只是球场上的灵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个中国足球的方方面面,何况现在躺下了。
没有人关注目前的国家队,也没有人去关心。
返回国内后,主帅里杰卡尔德突然宣布辞职。
杰帅扛不动了,执教中国国家队相比他七年前意气风发之时的想象,要艰难得多。那时候他知道中国只有卓杨一个,可没想到真的只有卓杨一个。
一个人的球队绝不是外人想象中的,主帅可以当甩手掌柜,反而因为没有可替换的第二方案,每一场比赛都如同行走钢丝。
卓杨是中国人的宝,比赛踢好了皆大欢喜,一旦出现不理想的状况,方方面面没有人会埋怨卓杨,你猜到时候是谁该背锅?
杰帅这些年亚历山大,他本身就不是个抗压能力极强的主教练。在这些方面,他的确不如穆里尼奥和瓜迪奥拉他们。
支撑着杰帅的,是还算斐然的成绩,还有卓杨为他挡风遮雨,以及相当丰厚的薪水。
可现在挡雨板和风衣都没了,成绩也必然出现大幅度滑坡,然后,你以为中国人的钱就那么好拿吗?
说到底,还是杰帅失去了信心,他甚至没有丝毫把握率领一支没有卓杨的中国队从下一轮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里出线,一点都没有。
七年,杰帅在中国挣够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世界足坛排名前列的教头薪水都只是小头,商业回报才是真正数到手抽筋。
正是因为有了繁花似锦的七年,杰帅才对未来的黑暗产生了强烈恐惧,他没有勇气干下去了。
杰帅的合同是四年一换,以世界杯之后的亚洲杯结束为一个周期。2015年一月底,他的老合同就到期了,新合同原本早就商谈妥当,同样还是一个四年,年薪从590万欧元上涨到650万,涨幅超过了10%。
老合同到期后,只需要在新合同再签上名。但杰帅这次没有签,他宣布卸任,而且表示不再执教任何球队,包括俱乐部和国家队。
里杰卡尔德退休了。
杰帅的教练组虽然进入时间先后不一,但性质属于主教练一揽子负责制,他的辞职也就意味着大家都辞了。
上半年国家队没有重要比赛任务,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的第一阶段小组赛要到6月份才开战,这之前只有零散几场友谊赛。
杰帅和教练组的辞职,让国家队更加混乱,但仍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有些龌龊的东西一直都在,只是这些年被卓杨镇着没人敢造次,但现在那一座山倒下了,有些沉渣自然就又动了心思。
国家队是卓杨一系列中国足球计划的核心,所有计划最终都要由国家队来牵头。国家队完了,他的事业也就打了水漂。
不能说逃跑。杰帅撤了、队伍散摊之后,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没这个勇气,原助理教练、瑞士人西里亚科·斯福扎表态愿意接任。
但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支持他,因为他并不是某些人眼中的自己人,甚至都没人搭理他。
但斯福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办。二月上旬,斯福扎和隆巴多、沃恩斯三位原国家队助理教练来到终南山下,看望了卓杨,然后和挺着大肚子的卓秋天进行了详谈。
第二天,卓杨的姐姐卓秋天和卓杨的御用记者程浩同时公开发表声明,支持斯福扎出任新的中国队主教练,并相信他一定能将卓杨所有的计划和事业完成下去。
其实这都是说给全国球迷听的,足协那边卓秋天一个电话就把事情摆平了。卓杨睡着了,老卓家可都醒着呢,谁给我跳出来看看?
紧接着,众多中国足球名宿和前国脚、以及南非世界杯功勋球员,都出声支持了斯福扎。于是,扎哥顺利走马上任。
不过扎哥资历的确太浅,尤其当主教练的资历远不如里杰卡尔德显赫,所以他的薪水没有那么高,有个180万先花着。
程浩和卓杨一样喜欢给人起绰号,里杰卡尔德的‘杰帅’就出在他的手笔。程浩本打算把斯福扎称为‘扎叔’,可明显碰了人家克洛普的瓷。
于是,中国队新帅叫‘扎指导’。当然,暂时的。
拐子哥隆巴多留任,他已经准备下半生就住在中国了。沃恩斯留任,他是为了卓杨留下的。
门将教练胡安·温苏埃走了,他要去巴萨辅佐恩里克。内斯肯斯也退休了,但他没打算离开中国,这地方对他来说跟天堂一样,且得浪着。
卓杨在巴西世界杯期间的私人训练师,原马迪堡‘五老’之一的意大利人肯尼·邓巴没有开发出助理教练的才华,但他灵机一动联系了老球队。
马迪堡2006年三冠王时期的第三门将、原球队‘文娱委员’、现一线队门将助理教练、卓杨的老哥们儿、德国人伊恩·冯·阿德里安,接受斯福扎的邀约,成为了中国国家队的门将教练。
阿德里安当年没踢几场正经比赛,他尽操心着怎么在赛后组织聚会,人缘儿好得不得了。
2010年,35岁的阿德里安退役,留在了马迪堡俱乐部成为青训门将教练,这些年逐渐变成了伊尔格纳的助手。伊尔格纳是当今德国最好的门将教练,他也是马迪堡的门将总教练。
南非世界杯功臣李鐡和李金鱼进入国家队教练组担任助理教练,这是斯福扎和大姐头点名的人。
卓杨在休息,但他的足球事业仍然在向前。
第〇一五章 醉韵楼废物救美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器宇轩昂的青年才俊,摇头晃脑吟完了自己的诗。
灞柳游园会上一片喝彩声,李白也把巴掌拍得‘啪啪啪’。
只有沐岳凝神定气若有所思的样子,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
“沐兄,你莫非心有所感?”李白问他。
“兄弟,我怎么听着他像是骂人呢?”沐岳说:“你听啊,人面不知何处去,这句的意思不就是‘不要脸’吗?”
‘噗——’李白嘴里的葡萄酿喷了前边孟浩然一后脖领子。
手忙脚乱给孟浩然把衣服抹了两把,李白才把莫名其妙的沐岳拉去一边。
“沐兄,这话你给我说就行了,‘不要脸’的这位……”李白朝那边努努嘴:“可是清河崔家的人,脾气大着呢,不好惹。”
“哦?世家的人都很不讲理吗?”
“讲理了那还叫世家吗?”
“也对哦。”
他俩能成为朋友,李白是因为张果。他时常来拜访张果问道,其实只是出于一个好学青年的虚荣,但自从张果的师弟沐岳出现在张真人府上后,他反而觉得和年龄相仿又啥都不懂的沐岳更能谈得来。
沐岳二十有九,李白二十五。
沐岳则纯粹出于佩服,他对李白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大唐公认最强的三位武术家,李白排在第三,号称剑仙,他的剑是和剑圣裴旻学的。可李白还号称诗仙,而且他的‘诗仙’要比‘剑仙’更响亮。
剑中第三,诗中第一,双仙位,谁不服都不行。
时下有大唐三绝之说:李白的诗、张旭的狂草、裴旻的剑术。
沐岳说是二十九,实际上他已经是一百多岁的老妖怪了,但李白是实打实的二十五。文采方面,沐岳还属于仅会识字,李白是诗仙。
再说一说武术,沐岳在山中苦练了七十九年,李白师从裴旻学了七年,还不是天天学,甚至不是隔三差五,基本是个把月前去请教一下疑难困惑。
然而,二人两次切磋,沐岳在李白手底下第一次走了八招,第二次走了六招。第三次沐岳不切磋了,因为他觉得李白在故意让他。
这把人搞得就没脾气了,人比人,真能把人比成人渣。
沐岳是真心佩服,李白是真心喜欢活神仙的师弟真心佩服自己,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张果在外面对人介绍沐岳:“这是我的小师弟。”回头对沐岳说:“咱俩平辈相交,我要说你是师兄,害怕别人刨根问底,师弟好糊弄一点,将就将就。”
“好说好说。”
在家沐岳把张果叫老张头,在外也叫师兄。
关键是这个‘师弟’也十分怪异,年龄差倒不是问题,主要是作为活神仙、通玄真人的师弟,沐岳竟然除了长得一表人才,其余狗屁不懂。
老张头神情自若地说:“你们不知,我师弟有仙根,将来必得大道。”
你想,他说自己三千岁别人都深信不疑。
长安人:“哦——”恍然大悟。
所以沐岳很顺畅地在长安城混吃混喝,去谁家都是上宾。就这么混了四年,他觉得这四年里自己才是活神仙,老张头不是,是假正经。
皇帝李隆基有个妹妹,叫玉真公主李持盈,是个真诚且痴迷的修道者,说要嫁给老张头一起双修。多好的事儿呀,沐岳都替他高兴。
可老张头气得脸通红,敲起鱼鼓掩饰着慌张然后拒绝了。这是沐岳唯一一次见到他失态。也是,李持盈恰好三十多,八十岁的男人,没有不怕这个的。
沐岳只打算在长安城最多待十年,因为十年内他可以把‘容颜不老’的秘密隐瞒住,再长了肯定不行。其实他和老张头都说了,第九个年头上两人就一起离开长安,沐岳跟着老张头去邢州五峰山。
皇帝已经把五峰山赐给通玄真人了,那是他的山。
然后在五峰山混上十年,再说。
现在正是沐岳在长安城最享受的时候,进出哪里都挺吃香。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给他面子,比如李白嘴里的‘世家’。
开国功勋们凋零之后,大唐重新回到了世家权贵的天下,其实李唐皇室本身就出自陇西李氏。
但李白的‘李’不是陇西李,他是老家蜀中的杂牌李,和世家没有一个开元通宝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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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救我!”穿着靛青粗布裙钗的女子连滚带爬扑在沐岳脚下,抱住他的腿后,仰头哀求。
女子因为惊慌和急切,淌泪的脸蛋已经扭曲了,却仍然依稀能看出三分清秀。女子年龄不大,梳着两角螺髻,显然还是未及笄的少女。
沐岳和李白一头雾水,刚来到西市醉韵楼,还没来得及走上二楼听曲,楼梯就滚下来这么一位小娘子。
护花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面前的小娘子虽然衣着贫寒,但模样着实不差。
“妞……小娘子,何事惊慌?”沐岳抢先李白一步弯下腰去搀扶。
李白没被人抱住腿,所以他离得远了一点,没抢过沐岳这个土包子,便撇了撇嘴。他是大才,疑似文曲星下凡,后脑海中当即浮现一句: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小娘子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楼梯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骂骂咧咧跟了下来,还是一群人。
“贱婢,何人给你的狗胆来辱我?”
来人是个华服男子,伸手便去揪女子的头发。
沐岳不愿意了:人好歹半躺在我怀里呢,一点面子都不给吗?不知道我是活神仙的师弟?
他伸手格开华服男的爪子。“哎、哎、哎、哎!”
华服男这才注意到沐岳,人高马大器宇轩昂的衣服架子,登时让他有点发怵。
后面一人赶忙凑到华服男的耳朵边嘀咕,沐岳瞅着此人有点眼熟,想必见过,他应该也认识自己。于是,沐岳油然而生豪气。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小娘子,柔声说道:“不怕。”
华服男听完后面朋友的小声介绍,脸上露出极度怪异的表情,随后扭曲着笑了。
“我还以为谁这么大胆子当出头鸟呢,原来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废物啊!”
沐岳不开心了:我废物是我的错,可你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话留点神,我发起火来自己都怕。”沐岳黑着脸。
“啊哈哈哈哈~~”华服男和他的狐朋狗友笑得东倒西歪。
“郎君,救我……”怀中小娘子又在哀求,软语香糯,此时沐岳即便是个十足十的废物,也得硬扛下去了。
华服男笑得都能看见隔夜饭:“他是长安城最大的废物,你让他救你?呜哈哈哈~~”
瞬间脸一冷:“贱婢,今天非把你卖去教坊司不可。哪个废物敢拦着,本公子就打到他师兄也认出不来。”
说罢就要动手。
李白看不下去了,从沐岳身后转出来:“师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诗中第一,剑中第三,长安城不认识李白的人不多,认识他的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你以为怕死的沐岳刚才的底气从哪来?‘狐假虎威’这个成语《战国策》就有了。
不过,师兄?
华服男见到李白便是一怔,然后才恍然长安城第一荒诞:最大的天才和最大的废物竟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李白,……你要替这贱婢出头吗?”
“师兄,到底怎么一回事嘛。”
华服男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显然很给李白面子,气着把事情经过说了。
他在楼上听曲看胡女跳舞,这个粗衣女子卖染料,故意泼了他一身黑。
华服男穿的是真华服,这缎面这质地这细工,明显是德云华服居的量身定制版,没有四十贯绝对下不来。沐岳身上的青丝袍虽然才五贯,但他识货。
其实五贯就已经很奢侈了,一贯等于一千文。八文就能在西市买一斗米。
也就是说,华服男的这件锦衣价值五百石米。只不过现在这五百石被倒上了洗不掉的黑染料,只能扔掉或者剪了改成亵裤。
“我……不小心……我赔不起,……郎君,救我……”
“赔不起?卖去教坊司方解我心头之恨。”
按唐律,小娘子的确应该给人家赔,赔不起就会入刑。女子入刑后会被卖给教坊司,卖身所得赔付给事主。
教坊司是大唐的官妓。
“师兄,此女子还未及笄,好端端一个良家少女,因一点小错便毁去终身……,师兄,几十贯对你来说……绕过她吧。”
卖去教坊司也不值四十贯,差得远。
小娘子紧紧抱住沐岳。“郎君,救我……”
五百石不好朝着李白发飙,他把矛头继续指向沐岳:“废物,叫得这么亲,要不然你给爷爷赔?”
“郎君,救我……”
沐岳豪气顿生:“能分期付款么?”
换来的又是一通耻笑和‘废物’。
不过,有李白在这里,是不可能打起来的,而且他的面子的确也足够大。最后李白应承与沐岳一起分期付款,分多少期没说,但这算给了五百石一个台阶。他放过小娘子,脱下四十贯攥在手里,气呼呼地走了。
临走也没忘了朝着沐岳啐一口,再骂一声‘废物’。
当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醉韵楼百十号人围观呢。
李白连忙给沐岳赔不是,让他大人有大量。
“那是你师兄?”
“嗯,我师父的独子,裴仲。”
“剑圣的儿子?”
“嗯,闻喜裴氏的嫡子。”
“他的剑术怎么样?有你厉害吗?”
‘嗤~’李白的鼻孔发出一声不屑。“他在我手下走不过十招,草包一个。”
沐岳:“……”
我在你手下才走六招,我连草包都不如。
一个是老爹教出来的才华横溢的平民弟子,一个是能力平庸但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世家嫡子,李白和裴仲的关系就不可能好,只不过都顾忌着剑圣裴旻的面子,彼此避免闹翻而已。
李白因为出身寒门,所以尽管一身绝世才华,而且文武双全,现在却只是一个朝廷的供奉翰林,说白了就是皇帝李隆基的御用娱乐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作诗舞剑取乐而已。
裴仲的才华和李白天上地下,但就因为是闻喜裴氏的嫡子,却选授大理寺丞、兼殿中侍御史。
如李白这般人物,他能服气?能甘心?而这样的对比在大唐比比皆是。
所以他才求师裴旻,才问道张果,才巴结杨玉环,这一切都是为了提高身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白骨子里看不起任何世家子弟,打心眼里排斥。
沐岳与世家俊才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李白和废物一般但真诚友善的沐岳成为莫逆好友,也就不难理解了。
小娘子泪水盈盈对沐岳和李白千恩万谢,模样煞是惹人怜。
小娘子自称是长安城开远门外的村户,姓牛叫小青。家中老父常年卧病在床,几亩薄田靠着老娘和幼弟耕种,一家人勉强糊口。
牛小青时常靠采摘植物根茎后制成染料,去长安城中西市换取几文通宝,以补贴家用。未曾想今日遇到此等祸事,幸好遇见两位郎君。
呜~~~呜~~~
沐岳和李白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是正人君子,两人便各掏出百十文钱赠与牛小青。
然后又是千恩万谢。走的时候,牛小青依旧梨花带雨一步三回头。
沐岳是笨,李白聪明但缺乏社会经验。
贫瘠农户家何来如此清秀的女子?卖染料怎会跑去西市而不是染坊?一个卖染料的贫寒女为何莫名其妙走上只有名流显贵才会去的醉韵楼二层?
他俩对此毫无察觉,沐岳还沉浸在英雄救美的惬意中。
当天晚上,长安城出了一件大事。
闻喜裴氏家主、剑圣裴旻的独生子裴仲,在平康坊醉红楼宿夜时,被人杀死。多人看见长相身材都酷肖沐岳的凶手翻窗逃走。
现场遗留下带血的龙泉剑。
第〇一六章 回去再躲八十年
沐岳不得不逃了,他惹不起裴旻,老张头也惹不起。
剑圣裴旻的儿子裴仲被杀,是沐岳干的,因为下午的时候裴仲在长安西市醉韵楼当众辱骂沐岳是‘废物’。大唐男人讲究硬骨头,士可杀不可辱,唾面自干的事情大唐人干不出来。
白天当着剑术天下第三的李白无法发作,他是裴仲的同门师弟,夜晚便趁着裴仲醉酒后握不稳剑,给裴仲连穿了三个洞。咽喉一个,胸口两个。
如果换成高明一点的武术家,一个洞也就够了,但沐岳嘛,他不高明。
惊动了醉红楼的其他人,便赶紧丢弃龙泉剑,徒手扒窗户跑掉了。
说实话,如果沐岳不是确定自己那个晚上踏踏实实在张真人府邸睡觉,他也会相信是自己干的,太合情合理了。
可真不是他干的,他又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
可谁会相信不是他呢?除了老张头,就连李白一开始都不信。
李白手中青莲剑抵在沐岳的咽喉,只需轻轻一送他就什么也不需要找了。
“沐岳,你太过分。”
“不是我干的。”
“怎么证明?”
“我打不过裴仲,你清楚呀。”
“他喝醉了。”
“喝醉了不是更能打吗?小白你自己也说过,喝成‘醉剑仙’的状态,你师傅也不是你的对手。”
“那是我李白,不是裴仲。”
“裴仲是你同门师兄,没准儿他也和你一样呢?家学渊源,人家可比你还正宗哟。”
“没听说过喝酒还有家学渊源的。”
“怎么没有?程知节就只喝山东烈酒,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如此,连长安的凤酒都喝不惯。但秦琼呢,他胃不好,所以从来不喝烈酒,只喝越州女儿红,所以他们老秦家也都只喝黄酒。”
“你怎么知道的?……那李靖呢?”
“凤酒。”
“殷开山?”
“汾酒。”
“长孙无忌?”
“葡萄酿。”
“房玄……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酒?”
“咦,对呀怎么跑偏了……房玄龄喜欢喝剑南春。”
李白:“……”
“沐岳,你的龙泉剑呢?”
“我要说我丢了,你信不信?”这是沐岳最想不通的地方,明明挂在卧室墙上的龙泉剑,早上起来不见了踪影。
“不信。”
“那我给你跪下发誓,说绝对不是我干的,你信不信?”
“我信了。”
沐岳上长松了一口气,杀气之下的李白给人压力太大。他用指尖轻轻推开青莲剑的锋锐,让这玩意儿离自己咽喉远一点。
“早说这么容易我早跪了,要不要现在就跪?”
李白将青莲收入剑鞘。“沐兄,不是你干的。”
“证据呢?”
“你怕死,即便受辱也决计不敢去得罪我师傅,你也不会不顾朋友,背着我去杀掉裴仲。”
“我也不敢得罪你。”
“沐兄,你认为会是谁干的呢?是谁想嫁祸给你?”
“不知道。”
“你有得罪过谁吗?”
“有,裴仲。”
“沐兄,我相信你,可我师傅不会相信。”
“剑圣会杀了我吗?”
“一定会的,而且他很可能命我杀了你。”
“小白,那你会杀我吗?”
“会的。”
“即便知道我是被嫁祸的?”
“是的,我会。师恩大于天。”
李白虽然讨厌世家,但他非常尊重和爱戴剑圣裴旻,因为裴旻对他真的是倾囊相授,千真万确的爱才心切,这个不作假。
稍有些重武轻文的闻喜裴氏从唐初开始便有了低落,隋末裴仁基、裴行俨、裴行俭名将三父子之后,也就出了个偏房出身的裴寂还算厉害。
不过这个低落是指世家之间的横向对比,在凡人面前,闻喜裴氏仍然是参天大树。
裴氏被五姓七家这些顶级世家甩开的局面在裴旻出现后得到了改变,裴旻本人绝伦的剑术位列大唐武术家排名第一,而且在与契丹和吐蕃的战争中战功赫赫,被皇帝授予龙华军使,镇守北平,领左金吾大将军。
沐岳认识的上一个左金吾大将军是勋国公殷开山。
裴旻和闻喜裴氏的重新崛起似乎很神秘,但崛起势头非常猛。而裴旻的独子裴仲是这一切的接班人,可他现在被沐岳杀了。
“小白,剑圣……一定会杀我?”
“一定。”
“你也会杀我?”
“只要师傅命我,一定。”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跑呀!这还用人教吗?”李白气得牙痒痒。“趁我师傅还没返京,还没进长安城,我还没有得到师命,马上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别让我师傅和裴家人找见,连我在内让谁也别找见。”
回终南山!沐岳马上有了决定。回去再躲八十年,武术并非无敌的,时间才是,我熬死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人。
师兄张果不怕裴旻,但他保不住沐岳。如果裴旻要杀张果,皇帝一定会拦着,但现在杀的是废物沐岳,皇帝不会多此一举,谁都不会。
世家之间可以相互明争暗斗,但在嫡子被杀一事上,他们一定会同仇敌忾,这是一个贵族圈子。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沐岳去得罪这个圈子,皇帝更也不会。
说跑就跑!裴旻本来就在奉命返京述职的途中,这两天就应该到了。而且肯定有裴家人会迎出去将裴仲被杀的事情告诉他,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正在快马加鞭。
老张头和沐岳踩着坊市和城门关闭的点偷偷摸摸出了长安城南边的启夏门。
沐岳本来是要自己跑的,但老张头执意要将他送到启夏门外瓦古洞的塬上,因为弄不好会有裴家的人在城外蹲点谨防沐岳逃跑,而裴家并非只有裴旻会耍剑,闻喜裴氏有以武立家的传统。
并不是老张头很能打,相反他腿脚慢反而会耽误逃跑速度。但老张头已经拜托了他的一位朋友来护送沐岳到山脚,这位朋友在武术上造诣很高,沐岳听到他的名字后心落到了肚子里。
沐岳和老张头约好,等长安城里这件事完全风平浪静,裴旻找不到他只能作罢之后,老张头再离开,去终南山与沐岳汇合后,然而一起结伴去邢州五峰山。
老张头认为自己那时候也该差不多了,他希望自己羽化升仙时沐岳能在身边。
师兄弟二人走上瓦古洞坡地,不远处的十里长亭处果然已经有人在等待,看样子老张头的朋友的确言而有信。
紧走几步,老张头突然拉住沐岳:“慢着,他不是……”
话音未落,长亭里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首先吸引住沐岳的是他一身黑袍外裹软甲之上,胸前那团火焰图案,即便在月光下也非常明显。
“你是沐岳?老夫,河东裴旻。”
第〇一七章 江湖混混战剑圣
论起在修道上的学问,张果要高于袁天纲。老袁更像一个江湖侠客,老张头则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形象。
但实际上,老袁以侠入道,他的侠义就是他的道,老张头却真的是个江湖混混,歪门邪道他比老袁懂得多的多。
跟着老虎学咬人,跟着巫婆跳大神。剑圣裴旻凭空乍现,老张头和他的师弟沐岳连丝毫时间也没耽误,马上哭天抢地解释沐岳是冤枉的。
两人又是指天发誓,又是跺脚咒骂,老张头的唾沫星子都说白了,粘在他能拖到地的白胡子上,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裴旻充耳不闻,他动作轻柔舒缓地从长亭里的石凳上拿起自己的剑,对着沐岳说:“一命抵一命,拔剑吧。”
沐岳:“我没剑,我的剑丢了。”
“你还真是个废物。”
老张头急忙同意:“对对,我师弟真的就是个废物,他怎么可能杀死裴仲呢?剑圣的儿子,怎么会被沐岳杀死,对吧?”
“张真人,你请回吧。”裴旻面无表情。
“好好好,我这就回。”老张头一拉沐岳:“师弟,咱们走,别打扰剑圣赏月。”
“张真人,别给自己找麻烦,你走吧。我不想杀你,因为杀了你会很麻烦,所以你不要逼我。”剑圣裴旻说:“你保不住沐岳,没人能保住。张真人,你是怎么回事,咱俩心里都清楚,你唬不住我。”
“丢下沐岳,我与张真人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沐岳说:“师兄,你先走吧。”
转过身朗声说道:“剑圣,我真是冤枉的,请你相信我。”
裴旻说:“无所谓。我闻讯后抛下随从,单骑赶回来就是不想让你逃掉。一路上我杀了五个人,只是因为他们走得慢,挡了我的路而已。这五个人和裴仲的死毫无关系,所以,沐岳你觉得我会在乎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吗?”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说句不该说的话,为了给他报仇,即便屠尽长安城,我也干得出来。”
这就很不讲理了,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解释了也不听,听了也不信。
老张头哆哆嗦嗦去牵自己的驴,沐岳也不再强行去辩解,他打算等老张头走开之后,突然朝另一边跑,然后是否能从裴旻剑下逃得一命,就看造化了。
剑圣裴旻长得仪表堂堂,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像耸立着一座山。在山里练了七十九年剑的沐岳心里很清楚,面对这样一个大武术家,自己就算再练七十九年,别说是他的对手,估计在他剑下还是走不过十五六招。
何况现在还没有剑。
剑圣应该是个讲究人,但死了独生儿子的父亲不用讲究。还没等被吓傻了的老张头走开,裴旻便拔剑纵身直刺沐岳前胸。
完喽,有剑也躲不开。沐岳心说。
然后眼皮一闭,等死。
‘当~~~!’耳听金戈相击之声。
别说沐岳,就连裴旻都被吓了一哆嗦。
通玄真人张果笑眯眯站在沐岳身前,手里拿着他玩音乐用的洞箫。“裴旻,不是沐岳干的,你应该去追查真凶。”
猝不及防之后,裴旻来了兴趣:“张果,都知道你擅长装神弄鬼,没想到你还是个习武之人,呵呵~~”
“本真人不耍剑,但从没说过不会舞萧。”
“好——好,那我今天倒要领教一下张真人的武艺。”
“裴旻,要不要我给你吹个萧?”
回答老张头的是剑圣的剑,一剑一萧登时战成了一团。
沐岳知道老张头的铁木洞箫其实也是武器,关键时候能当短哨棍使。也知道他大小算是个武术家,反正别看老得缩成虾了,但切磋时沐岳不是对手。
可沐岳更清楚,老张师兄不是老袁师兄,他绝不是裴旻的对手。但沐岳也不再是昔日的杨毅,同样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
所以当他听到苦战之中的老张头大喊:“师弟快跑——”,却并没有跑,反而勇敢地冲了上去,他再也不会让师兄独自面对强敌。
裴旻正用凌厉的剑法把张果逼得手忙脚乱,却不料一根粗壮的树干凭空抡来,树干上还满是树枝八叉。
又把他吓一跳,赶紧一个闪躲跳出了战圈。
沐岳在山里苦练七十九年,别的不好说,力气倒是练了一膀子。没有剑,他便抄起地上的枯树干,劈头盖脸又抡又砸。
把练剑之人的脸都丢尽了。
刚才躲避那一下稍显狼狈,剑圣彻底怒了,‘唰唰’几剑,拼命抵挡的沐岳手里的粗树干就变成了握在手里的两个木橛子,他坐在地上索性扬手把木橛子迎面扔去。
侧头躲过‘暗器’丝毫没有影响裴旻刺向沐岳咽喉一剑的速度。
最开始他打算多戳沐岳十几剑解恨后再让他死,现在不想那么麻烦了。
‘当~~!’
他的剑又被已经累得披头散发的老张头用萧格开,老神仙都吐舌头了,喘得像个散了架的破风箱。
老张头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渔鼓,就是他玩说唱时敲的那个乐器。
阻了裴旻一剑,老张头奋力把手中的渔鼓再砸向他的面门。
裴旻心中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垂死挣扎耳。
随手挽出剑花,将渔鼓斩碎在空中,剑圣根本连眼睛都没眨。
裴旻大意了,对手二人的武艺相差他很远,仇恨也使得他忽略了作为武术家应该切记的谨慎。
渔鼓在空中碎裂,里面的生石灰粉扑得裴旻满脸满脖子,扑进了他不愿意眨一下的眼睛。
老张头不但玩道,也玩音乐,同时还是个玩药粉的。
老张头是得道真人,也是个江湖混混。撒石灰、蒙汗药,只要能保命,怎么都行。
裴旻心说:不好!
下意识闭眼遮挡。然而,这就完了?只听见张果又一声:“着!”
再下意识睁眼去看。于是,从洞箫管子里兹出来的水刚好到了他眼睛里。
生石灰遇水,眼睛绝对保不住了,裴旻今后会成为瞎剑圣,或者叫盲剑圣更好听一点。
脸都瞬间被烧烂了,何况眼睛。瞎子丑剑圣。
裴旻捂住眼睛疼得哇哇大叫,他一身遭遇强敌无数,从未有过一败,今晚却栽在这两个下三滥手里。
张果和沐岳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面对当今排名第一的武术家,今天算是先把命保住了。裴旻的剑术再高超,但他看不见便追不上逃跑的沐岳了。
心存轻敌的剑圣会大意,死里逃生的张果和沐岳也会大意。
心知眼瞎已经成定局的裴旻没有只顾着惨叫,他瞬间做出决断,朝着刚才张果发声的地方使出甩手飞剑。
青虹剑像镰刀一样回旋飞舞。
老张头站着,沐岳坐在地上。青虹剑旋过老张头,再从沐岳头顶上旋过,回到了裴旻的右手。
沐岳亲眼看着师兄张果的苍老头颅从脖子上被斩飞空中。
“师兄——”沐岳凄声悲鸣。
裴旻循声再发飞剑,青虹旋破夜空割向沐岳的脖颈。
第〇一八章 姐妹俩解开心结
蜜黛儿·斯温伯恩来到了终南山下,来看她的卓杨哥哥,还有蔻蔻姐姐。
蜜黛儿抵达中国后,说实话对于能不能走进水榭小院心里并没有底,甚至对进了中国还能不能出去也没有一点把握,但她还是来了。
卓杨出事,蜜黛儿有嫌疑,而且嫌疑不小,因为‘朝圣路袭击案’并未清晰。她此时来,有自投罗网之嫌,也有别有用心的猜测。
但蔻蔻给出通知:她没事,让她来吧。
蔻蔻与卓杨生死与共的宣言,深深感动了全体中国人,而且她也说到做到,一路陪伴卓杨来到了终南山下。她说什么话现在大家都愿意听,她说什么大家也都会信。
所以,蜜黛儿顺利走进了水榭小院,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不过,她是豪门千金大小姐,双爵位女伯爵,近万公里的远行不会单身一人,蜜黛儿的随从并未被允许进入。
蜜黛儿在伦敦桥医院就哭过好几茬了,然后被老爹和哥哥拉回了家。来到小院主楼被改建成监护病房的小厅,她没有哭,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卓杨好长时间。
蔻蔻也坐在她身边,看着卓杨。
“蔻蔻姐姐……”蜜黛儿说话了:“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
“四年前朝圣路……也不是我。”
“我也知道。”
蜜黛儿把脸转过来看着表姐:“蔻蔻姐,你相信我?”
蔻蔻也看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真的相信我?……为什么?”几个月前还死活不信呢。
“因为卓杨哥哥他说绝对不会是你。”
蜜黛儿的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
“我怎么可能伤害卓杨哥哥呢……呜~~~~~”
蔻蔻把蜜黛儿轻轻揽进怀里。两年多了,原本彼此间比亲姐妹还亲的两个人,已经两年多没有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蜜黛儿在姐姐怀里轻轻啜泣。
“蜜黛儿,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蔻蔻率先道歉。
“姐姐,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一场噩梦般的悲剧,终于让姐妹俩化解了内心的隔阂,卓杨生死攸关的剧烈冲击之下,蔻蔻和蜜黛儿都明白了以前的情绪有多么狭隘。
人生总是如此,经历了未曾预料到的突变之后,智慧的人看待世界的格局会得到提升和开阔,而蠢人则会变得更加偏激,人生只剩下抱怨。
蔻蔻和蜜黛儿无疑都不缺乏智慧。
等到蜜黛儿平复下来,蔻蔻问她:“蜜黛儿,你是不是也喜欢卓杨哥哥?”
心结一旦解开,有很多问题就可以很坦诚地拿出来说了。
“是呀。”蜜黛儿自进入卓家小院之后也第一次笑了。“卓杨哥哥出事前,我还和父亲说,如果你正式和卓杨哥哥解除婚约,我就和他结婚。”
蔻蔻拉着蜜黛儿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拍,略施小惩。
“蔻蔻姐,其实我跑去巴西的时候,就跟卓杨哥哥说要和他结婚。咯咯~~”
蔻蔻又拍了一下,比刚才还轻。
“结果卓杨哥哥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整天就知道胡闹,埋怨我惹你生气了。”
蔻蔻此时听到这些话,没有嫉妒,没有欣慰,更没有生气,而是感觉事情理所当然就应该是这样,很平静。
“蔻蔻姐,我喜欢卓杨哥哥,以前我以为这就是爱情。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喜欢可能是爱情,但和你对卓杨哥哥的爱情是不同的,也没有你这么深。”
“从伦敦的医院里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很久。姐姐,我不如你。”
“换成是我,可以和卓杨哥哥一起开心、一起难过,我能陪着他去看花开,去看月落。但……我可能没有勇气像你这样……”
“姐姐,你和卓杨哥哥才是命中注定的爱情。我和卓杨相识12年,你和他相恋六年,不是我比你早,是你们互相在等待。”
蜜黛儿看向躺着的卓杨。
“姐夫,你一定要醒来啊,姐姐在等你呢。”
“姐夫,我知道你很累,你好好休息,睡够了呢,就赶快醒来吧……”蜜黛儿擦了一下眼泪,又接着说到:“你说过如果有哪个男孩子敢欺负我,你就去揍他。姐夫,霍亨索伦家的马库斯上个月说我穿的毛衣又红又绿,像个鹦鹉,我很生气。”
“姐夫,你快醒来,我等你去帮我揍霍亨索伦家的臭小子呢。”
卓杨一直让蜜黛儿改口叫姐夫,小妮子一直死倔着不肯叫,现在她当着姐姐的面,终于心甘情愿喊了出来,也表明着三人之间那点莫名其妙却又朦朦胧胧的东西,彻底烟消云散了。
蔻蔻和蜜黛儿拉着手,说一会儿话,抹一会儿眼泪。
蜜黛儿陪着姐姐和姐夫在这里待了四天,不是她着急走,而是出现了突发情况。
2010年夏天朝圣路上袭击过卓杨、已经失踪四年半之久的盖德·施莫林,蜜黛儿原先的花剑家庭教师,突然联系她,说自己知道是谁害了卓杨。
施莫林希望通过蜜黛儿与老卓家和哈布斯堡进行协商,他想要老卓家的那笔悬赏,也要求哈布斯堡庇护他,保证他的安全。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本来全世界都在挖地三尺寻找施莫林,现在他自己浮了出来,各方当然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施莫林已经成惊弓之鸟,他首先要求先见到蜜黛儿,由蜜黛儿当面保证老卓家和哈布斯堡不会对他硬来,然后才会直接同他们谈判。
只有满足了他这些要求,施莫林才会把所知道的秘密讲出来。
蜜黛儿紧急返回了欧洲,老卓家和哈布斯堡的力量也迅速展开了行动。老卓家的力量包含了这些年在欧洲的部分,以及中国的国家力量。
这次行动也使得卓杨出事后卓家与哈布斯堡重新开始了合作,而已经宣布决裂的斯温伯恩家也同样恢复了和哈布斯堡的联系。
哈布斯堡急于摆脱自身的嫌疑,迅速推动了和施莫林的商谈。一个星期后,施莫林终于露面,在条件得到满足之后,他提供了重要线索。
施莫林并不知道具体凶手是谁,但他提供了一个地点和一个人。
距离凶案现场一公里的布鲁斯·图图酒吧;
埃尔居勒王子的侍卫长夏尔马司令官。
第〇一九章 开始了向西逃亡
裴旻的青虹剑刃距离沐岳的脖颈只剩下一寸之遥。
月夜中一柄剑突然乍现,裹挟着犀利的剑风与剑啸,准确又及时地挑中青虹,将它远远格飞而去。
眼睛和脸都已经被烧烂,此时如同恶魔一般的裴旻闻声心中一凛。如此剑势,真正的强敌已至,生平未遇之强敌。
瞎眼丑剑圣不敢大意,几个打滚拉开距离,并迅速取出软甲之下腰带里的软剑,侧耳聆听后,与来袭之敌战在一起。
不亏是剑圣,即便双目失明却还是舞剑如飞,在如此劲敌之前仍然力拼二十招不落下风。
第二十一招,来者一式侧身犀牛望月,反手剑无声无息由下至上刺入了裴旻的咽喉。大唐三绝之一、闻喜裴氏门主、一代剑圣,死了。
来人收剑站立在裴旻的尸体旁,白袍白冠与裴旻的黑袍黑甲形成鲜明对比。裴旻一尺柳髯脸上稀烂,来者洁净无须脸上光溜得像个剥了皮的鸡蛋。
白袍看着黑袍胸前的大红火焰图案绣纹,看得很认真。
来者转过身来,沐岳抱着老张头的头颅跪在无头尸体旁边,这一次他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只是木然地抱着师兄的头。
“对不起,我迟到了。”来者说到。
沐岳抱着苍老的头颅看向他,此人他认识,正是老张头所说的朋友,很厉害的那个朋友。
沐岳说:“多谢剑宗救命之恩。”
大唐剑宗高力士。
“可惜我没能救得了张真人,我来晚了一步。”
“我师兄……羽化升仙了。”
“对,张果兄,张真人升仙了。”高力士说:“张兄,我来晚一步,未料让你遇害,高力士对不住你。”
“张兄,你的师弟我救下了,也会保他平安离开长安。你的仇我也报了,裴旻死在了我剑下。张兄,你好好在天上当神仙吧,高力士一定会把你的凡躯送回五峰山。”
沐岳放下怀里的老张头,略微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朝着高力士下拜,直接跪了下去。
“沐岳叩谢大将军替师兄报了仇,拜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高力士散官骠骑大将军,他也喜欢听别人这么称呼。
“沐岳,快快起来。”收剑入鞘的高力士是个极其温暖的长者。“沐岳,你要快跑。”
“往哪里跑?”
“去蜀中,往西走陈仓道过剑门去蜀中。”高力士说:“据我所知,往南的子午道、傥骆道和褒斜道,入山口一带都已经有裴家人把守,就是为了堵你。我也正是为了等候这个消息,才来晚的。”
“只有西边的陈仓道他们还没来得及,所以你要快走。”
“我师兄……”
“张真人是我多年好友,我会送他回五峰山的。”
“多谢大将军。”
“沐岳,今后不止裴家,所有世家都会追杀你,蜀中是世家势力最弱的地方,你去那里隐性埋名躲起来。等到风平浪静都忘了此事,你回长安来找我。张真人的师弟,就是我高力士的师弟。”
沐岳又深施一礼。
“如此我就赶紧去了,现在就往西去。师兄……就拜托给大将军。”
“且慢。”高力士又说到:“沐岳,有一事我必需向你说明,还望你体谅。”
“但凭大将军吩咐。”
“裴旻死了,他不能死在我手上。我不怕裴家和世家寻仇,但我不能给皇上招惹麻烦。所以,裴旻不是我杀的,是沐岳杀死的。”
沐岳虽笨,但也听懂了高力士极其浅白的说辞。
“沐岳恨不能亲手击杀裴旻狗贼,以替师兄报仇。如此,多谢骠骑大将军成全。”
“唉——,难得你能体谅老夫,高力士身在宫闱,身不由己。沐岳,千万不可向任何人泄露是老夫杀了裴旻,多谢了。”
“不敢当。大将军大恩大德,沐岳没齿难忘。如果泄露今晚此事,必让五雷轰顶劈碎了我。”沐岳直接发了毒誓。
“好好,你快走吧,路上小心。”
沐岳跑了,按照高力士嘱咐的话,他没有往南直接去终南山老巢,而是从长安城南绕向西边,准备走醴泉去往陈仓。但他没打算真的去蜀中,而是想着从陈仓道去往阳平关后,再由汉中往北进入莽莽大山,还是要回到终南。
终南山里的小木屋虽然距离山外很近,但因为道路不便,倒是个极其隐秘的世外桃源。二进长安这四年里,沐岳每年都会抽空回去一趟,修修木屋,再看看旁边石洞里藏着的金子是否被偷。
主要还是给萝姬的骨灰换个陶罐,免得碎了后让她被挫骨扬灰。萝姬死了快一百年了,沐岳也给她换过将近五十个新陶罐了,几乎每两年都会从李子树下把她挖出来,再埋回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山里时间长。
他答应过她,如果有机会,就把她送回家乡萝曼科诗山。虽然沐岳仍然没打听到萝曼科诗山在哪里,但一百年了,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她。
其实沐岳基本上记不得萝姬的样子了,记住的只是他自己不断补充的虚像,应该和昔日跳胡旋舞的萝姬差着很远。所以沐岳也许不是在偶尔想萝姬,他只是偶尔想女人。
大唐开元是心想事成的时代,所以沐岳才进入醴泉县,就遇上了女人。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泥垢看不清楚具体长相的女人,跪在路边乞讨求食,猛然看见急匆匆赶路的沐岳后,哭喊着膝行到路中间,跪在他马前大声呼唤:“郎君……恩公,救我。”
沐岳勒马大吃一惊:“这位婆婆,你是何人?为何拦我?”
“恩公,我不是婆婆,小女子是牛小青,在西市卖染料的牛小青呐。恩公救我。”
牛小青说,几天前她家中父母和弟弟被一伙歹人杀害,只有她逃了出来,凶手的灯笼上有个‘裴’字。
裴家人给裴仲报仇,牛小青是事情起源的祸因。这样的说辞,很合理,反正在沐岳听来,简直合理到千真万确。
牛小青一路仓皇西逃,不敢回去。好几天没进水米,只好丑化自己后在路边乞讨。
“小青姑娘,如今我正被人追杀,前途未卜。我给你一些银钱,你也不要回长安了,就在此处寻个好人家,好生过日子吧。”沐岳说得很违心。
“恩公,牛小青孤身一人,无处可投。愿为奴为婢服侍恩公,与恩公……郎君同生共死。”脏脸上一抹羞红。
沐岳喟然长叹:“同是天涯沦落人,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也罢,承蒙牛小娘子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于是,洗脸、吃饭、买新衣服,一男一女同乘一马,朝着陈仓赶去。
马是沐岳之前半路上从细柳镇买的,他虽是逃亡,但不缺钱。
然而,这一对儿俊男靓女没能去蜀中,也没有藏进终南山,甚至没有走进陈仓道,因为红着眼珠子的李白追了上来。
第〇二〇章 廓尔喀人夏尔马
到底是谁把卓杨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是摩纳哥埃尔居勒王子的侍卫长、廓尔喀人夏尔马。
很多人说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没有之一。
车同轨书同文,横扫**,始皇帝将大一统的思想深深根植在中国人的灵魂里。在他之后,无数英雄或枭雄,江山一统都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在每个中国人看来,华夏统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允许任何讨论。
几千年来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中国的土地上多次分分合合,但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大一统思想为魂,更兴迭起的中原王朝为本,中国人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人类最灿烂的农业文明。
很长的历史时间里,东部的海洋和西部南部的高山阻断者外敌对于中华锦绣的打扰,但这片土地上也并不太平,中国的敌人来自广袤的北方草原。
农业文明对于游牧文明有碾压式的文明优势,但细分到军事上,却因为两个文明的生存特点,农业文明不得不处在被动之下。不是打不过,而是大多数时间打不着,只能等着对方准备完善后打来再应对。
为了防御这唯一的敌害,中国人历时千多年修建了万里长城,历代中原王朝为了守护长城,也付出了极大的财力和人力。
长城仍然被一次又一次突破。
即便如此,中国人也仍然创造了最伟大的农业文明,这片土地也拥有非常理想的农业文明发展的地理环境。
有没有比中国更适宜农业文明的环境?有,是印度。
印度只有中国的三分之一面积,但在新中国大力开发山区梯田之前,印度拥有比中国更多的耕地。而且他们绝大多数耕地根本不像中国那样还分轮耕、细耕、深耕,印度的耕地随便撒上种子就会疯长,基本不用人伺候。
而且很多地方还一年三熟甚至四熟,简直不讲理。
从地理环境上看,印度三面环大洋,北方有无法翻越的喜马拉雅山,西北方是同样不具备大规模进入条件的苏莱曼山和兴都库什山。印度被这些地理环境严丝合缝保护着,像被抱在摇篮里,摇篮里流着奶与蜜。
古代印度唯一对外的通道,是在喀布尔河谷的开伯尔山口,被喜马拉雅和兴都库什山紧紧簇拥着。
开伯尔山口最窄处只有区区600米!也就是说,如果古代印度人也要修一条类似中国的长城,只需要在开伯尔山口这里修600米就够了。
永远无法理解印度人为什么没有在这里修建一座关卡,随便一座关卡就可以让印度次大陆古时无忧。
从最早的雅利安人,到帖木儿帝国之后的突厥人,所有敌人都是从这个山口长驱而下,全都像进公共厕所一样方便。
如果古印度出现一位秦始皇会怎样?不用去如果,那里的土地太肥沃太舒服,所以永远不可能孕育出始皇帝那样的雄才大略。
正因为太舒服太令人慵懒,所以从最早的雅利安人开始,每一次敌人都会顺利且彻底征服印度,变成印度的主人。四大文明之古印度人,早就连人带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又因为太舒服太慵懒,再加上农业文明夸张的同化能力,每一个敌人在来的时候都很能打,但很快就会也变得慵懒无比,然后又会出现下一个能打的敌人从开伯尔山口骑着马挥舞着弯刀鱼贯而入。
周而复始。
印度人为什么不在开伯尔山口修一座军事关卡?这绝对是人类历史上最不可思议的谜团之一。
到了近代,游牧民族彻底死透透了,因为游牧文明的克星工业文明出现,再怎么能奔跑的马、再怎么犀利的弓箭也敌不过大炮和步枪。
开伯尔山口修不修关卡已经无所谓了,也没有人再从那里杀进来,最近的一次侵略者来自海上,大英帝国来了。
其实并不是大英帝国征服了印度,因为出手的只是帝国的一家公司——东印度公司。
英国佬手端着洋枪,比他们的侵略者前辈更加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印度人望风而降,整个次大陆被英国佬传檄而定,印度人民载歌载舞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几千年来,这些情怀刻画在印度人的骨髓里,他们舔起来很熟悉。
但英国佬和他们的印度仆从兵在喜马拉雅山南麓却遭到了顽强抵抗,他们在这里被英勇的廓尔喀人杀得屁滚尿流。
这里的山民彪悍尚武是一方面,英国佬不善于山地作战也是很重要原因。廓尔喀人手舞着弯刀,在丛山峻岭里如履平地,个个都是跑不死,还都不怕死。
英国佬不愿付出太大代价征服这里,他们还有一样利器——钱。
见到钱,廓尔喀人摇身一变就成为了英国人的敢死队,在为英国人征服印度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的确非常能征善战,而且难得还有良好的组织性。在这之后,廓尔喀人成为了英军的外籍军团,跟随英国人在一战和二战中打了不少硬仗。
廓尔喀人组成的廓尔喀连队名声鹊起,他们成为了战无不胜的化身。
当然并不是每个廓尔喀老弱妇幼都很能打,由最精干的青壮年组成的军队基本保持在300人左右,他们秉承雇佣军的作风,拿钱作战,这也是廓尔喀人最主要的财源。
有由古老氏族社会构成的廓尔喀人,必然会以勇武为首,其中夏尔马家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首领,因为夏尔马一家最能打,祖祖辈辈都最能打。
廓尔喀人只有名字没有姓,夏尔马一家也是如此。他们全家的男人都叫夏尔马,因为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廓尔喀人最牛逼的存在,‘夏尔马’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廓尔喀人头领地位。
为了好区分,老爸就叫老夏尔马,大儿子叫大夏尔马,小儿子就叫小夏尔马。
廓尔喀人傲然存在于世界军事领域,他们组成的连队具备着强烈的特种部队性质。但廓尔喀人的军事辉煌在十二年间被终结了。
1951年廓尔喀连队作为联合**的一部分去朝显作战,在一次穿插接应寒**队的行动中,廓尔喀连队与一支前出侦查的中**队狭路相逢。
擅长山地作战的廓尔喀人在山里被中**队打了伏击,当场阵亡百十来人后,其余人举手投降。死的人里面,就有大夏尔马。
被俘虏之后,廓尔喀人被押着往北方转移,不甘心失败的连队长老夏尔马在半途发动了哗变,造成志愿军哨兵以及其他五名战士牺牲。
俘虏他们的军队,是志愿军的一个侦察营。
营长大怒,下命令将剩余廓尔喀人全部当场击毙,一个也没留,老夏尔马也挂了。
后来战争结束,师属侦察营被改编成侦察连,再后来又演变成机械化步兵团的特务连。再后来,特务连里出现了一位叫九山的战士。
在朝显的团灭,让廓尔喀人失去了最精英的一批战士,但他们不会让祖先的荣光就这样消失。于是,十年后他们又有了一个精英连队,夏尔马家的小夏尔马也在其中,他是连长。
1962年,中印打仗了,廓尔喀连跟随印军著名的山地精锐杰克联队参加了那场著名的战争。
结果大家都知道,杰克联队被全歼了,因为他们非但不投降,竟然还敢逃跑。
廓尔喀连一起又一次被团灭,因为他们也非但不投降,小夏尔马被气急败坏的解放军战士给击毙了。解放军参战的这个英雄团里,有个姓穆的营长,军中绰号‘穆疯子’,多年后他儿子成立了一间文化公司来传承中国的传统文化,朋友们称呼他老穆。
这一次彻底终结了廓尔喀人成建制组成军队的能力,此后他们只能以散兵游勇的个人身份去当雇佣兵,或者就老老实实当山民。
小夏尔马死后的第七个月,他留在家里的老婆生了一个男孩,这是他的遗腹子,也是英勇的夏尔马家留下的唯一男性。
这个孩子如同他的祖辈一样,也叫做夏尔马,他生下来就带着与中国人的血海深仇。
第〇二一章 此去阳关无故人
沐岳开始了真正的逃亡,因为李白在身后追杀他。
李白的剑术恩师、剑圣裴旻死了,死在沐岳剑下,裴旻的独生子在这之前也死在了沐岳剑下。长安城最著名的废物,将闻喜裴氏长房灭了门。
剑圣裴旻死得很惨,脸上烧得稀烂,眼窝子烧淌了水变成了两个血窟窿。这次即便别人不信,李白却信了,因为生石灰这些玩意儿,的确是沐岳的手段,他和他是四年的挚友,非常了解。
在李白看来,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而且确凿无疑。
恩师裴旻得到消息后,提前赶回长安,从裴家耳目那里得知沐岳出城南逃,于是恩师来不及进城便直接绕行瓦古洞截住了沐岳。
解释与争执中,恩师错手误杀了张果。对,就是错手误杀,因为李白自己对自己只能这样说。
沐岳借机用江湖下三滥手段暗算了恩师,然后卑鄙偷袭得手,害了恩师性命,还搞得面目全非。
师恩大于天,此时李白已经不需要谁给他下命令了,他必须杀死沐岳给师傅报仇。从裴家的探子那里得知沐岳在细柳镇买了马向西逃窜,聪明如李白,马上就知道了这家伙准备走陈仓道逃亡蜀中。
单人单剑单马,李白在沐岳和牛小青进入陈仓道之前追上了他们。
“沐岳狗贼,拿~~~~~命来!”
沐岳其实庆幸自己还未进入陈仓道,陡峭山壁间只有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许多地方还是转身都困难的栈道,一旦进入那里根本就没地方躲。
沐岳听见李白喊打喊杀,直接侧马冲进了集市里,搅得人仰马翻后从另一头跑了出去。
然后就是不停往西寻找各种岔路、村庄、集市,来躲避李白的追杀。
当然,也不可能一直逃,他带着牛小青肯定跑不过骑术如同剑术一样高超的李白。
逃不掉就打,用手中原先属于裴旻的青虹剑跟裴旻的徒弟打,李白名彻大唐的青莲剑。
李白是大唐排行第三……不,现在是第二的武术家,而且李白以前给沐岳透露过,其实他不用喝酒进入‘醉剑仙’状态也能在剑术上战胜师傅裴旻,只不过要到两百招之外才行,因为他年轻,拳怕少壮剑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李白很可能是如今大唐排名第一的武术家,诗剑双绝,双第一。天眷之人,天资之富裕简直让人愤恨。
沐岳以前和李白切磋过两次,以他七十九年的苦练实力,一次第八招落败,一次第六招,但他一直怀疑李白手下留情了。
他猜对了,李白只需要三招就让沐岳的剑撒了手。
但李白没有杀他,只是一次次命令他捡起剑再来,然后最多又是三招,然后再来。
李白也没有刺伤他,只是一次又一次逼着他再打,逼着他不停往西逃命,边逃边打。
沐岳怕死,但他宁死也不会毁诺。他给高力士发誓不说出是谁杀了裴旻,他发誓是自己杀的,所以即便面对昔日莫逆好友李白的死死相逼,他也绝口不为自己分辨。
就是我杀了裴旻狗贼。
沐岳这个态度,让李白更加笃信他推断的事实。如果不是沐岳干的,以他的了解,这家伙早就甩着舌头指天发誓下毒咒了。
但李白杀不了沐岳,他下不去手。
李白虽然爱慕虚荣而且追逐名利,但也是个骨子里重情重义的大唐有为青年。因为重情重义,他要为死去的恩师报仇,也因为重情重义,他杀不了沐岳。
李白在长安广交宾朋,但沐岳是他在长安结识的唯一一个真心朋友。
他在沐岳面前不用端着诗仙的架子,也不用摆起剑仙的谱。他们两个可以像两个坏小子一样,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对街道里长安贵妇的低抹胸品头论足,也可以相互打赌胡姬里面穿的什么颜色。
喝醉了在路边掏出来就尿,像小孩子一样比一比谁尿的高。可以像两个农司老学究似的,认认真真观察一下午马匹交配,然后再兴高采烈去吓唬老张头的驴,给它说想吃火烧。
他杀不了沐岳。
裴仲不是沐岳杀的,他是被人陷害。恩师不该‘错杀’老张头,那是沐岳唯一的亲人。
他也不能放过沐岳,因为他杀了恩师裴旻。
于是,李白就追着沐岳打,打累了就各自吃饭睡觉休息,然后追上去再打,再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来三个人一直往西,不停往西。
两个月中沐岳有一次差点死了。
并非只有李白在追杀他,裴家和其他世家也派出了杀手四处追索,只不过因为他跑得实在太快,而且出乎意料跑得这么往西,所以绝大多数杀手都扑了空。
只有三个来自长安韦氏的杀手追上了他,沐岳与他们恶斗。
沐岳好歹也是苦练了七十九年的人,多少还是有点战斗力,如果一对一,他还是能打成平手。但一对三,二十招之后就只剩下苦苦支撑。
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剑仙李白像鬼一样突然冒出来,一剑一个三剑三个,干净利索捅死了三个杀手。沐岳觉得,李白对自己还是留了手。
正要拱手感谢,李白平端剑锋:“逃,继续逃。”
沐岳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抹,只能拉着牛小青继续往西逃窜。
这两个月里日日逃命,但沐岳始终没有抛下牛小青独自跑掉。如此柔弱小娘子,扔下牛小青,就等于让她死在这里,沐岳做不出来。
“小青姑娘,沐岳无能,但在我死之前,你一定不会死。”
牛小青有些感动,是真的感动。
两个月后,李白不追了。不是他想通了,也不是沐岳跑丢了,是因为追出了玉门关。
玉门关外是大唐广袤的西域。
玉门关外的高坡上,李白停下了追杀的脚步,沐岳也停下了逃命的步伐,他和他相隔二十丈,都停了下来。
李白回转身朝着关内长安城方向跪下,连磕三个头后,悲怆高呼:“恩师啊,李白无能,让狗贼沐岳逃走了,李白无能,愧对恩师在天之灵——”
站起身来,李白扯着嗓子对沐岳吼到:“沐兄,不要再踏入玉门关内一步,大唐全是要杀你的人。沐兄,在李白有生之年,你不要再回大唐了。”
“此去阳关无故人,沐兄,一路保重——”
沐岳带着牛小青策马去往了西域,他们身后李白击剑而歌,歌声苍凉。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第〇二二章 朝圣路袭击始末
夏尔马从小就是在仇恨中长大的。
廓尔喀人极其崇尚武力,崇拜权势,历来称王称霸的夏尔马家因为精英尽灭衰败了之后,遭到了其他人的无情清算。两次战场上被全歼,廓尔喀人家家戴孝,他们也都把怨气发泄到了夏尔马头上。
从懂事起,夏尔马在家中一群寡妇缅怀昔日尊贵的讲述、其他族人的欺凌和嘲笑的交叉氛围中生活,他的童年被这些填得满满登登。
八岁的时候,夏尔马的老娘死了,老娘也是他们家最后一个死去的寡妇,夏尔马成了孤儿。他的表姐,就是死在朝显的大夏尔马的独生女,把夏尔马接到了印度。
表姐比夏尔马大很多,多年前就嫁给了一个印度刹帝利。在夏尔马的记忆中,表姐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绝对好过他那个整天满肚子怨气的死鬼老娘。
夏尔马在他10岁那年,接触到了泰拳,从那一刻起他们家族基因中的尚武天赋就一发不可收拾。此后他又陆续接触到了自由搏击和柔术。
16岁的夏马尔开始走上拳台,18岁获得‘泰拳王’称号。20岁转战k-1,22岁成为金腰带,几乎场场以ko获胜,屡屡把对手在擂台上打得昏迷或吐血。
职业格斗生涯也把夏尔马血液里的暴戾完全激发了出来,攻击性十足而且桀骜不驯。
职业拳坛的王者并不是拳手,而是那些幕后老板,赛事组织者和比赛的庄家们。27岁那年,夏尔马因为总是不遵守庄家对于比赛过程的安排,该输非要赢、该赢点数却非要在比赛一开始就把对手ko,他被庄家们赶出了职业圈子。
一年后,夏尔马在其他廓尔喀同乡的介绍下,加入了法国外籍兵团,成为了一名职业雇佣兵。
34岁的时候,夏尔马被外籍军团开除了,而且上了全球雇佣军的黑名单。因为他太嗜血,时常违规杀害平民,虐杀战俘,最后一次还差点引发法外军团同美国黑水保安公司的武装冲突。
他这样的人路子都是固定的,退伍后的夏尔马一边在巴黎的夜总会里当着保安经理,一边干起了杀手这一地下行当,他也是在这期间认识了布鲁斯·图图。
人总是有两面性的,暴戾嗜杀的夏尔马也会见义勇为,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解救了一个受到地痞欺凌的逛夜店小青年,他叫埃尔居勒,是阿尔贝二世的私生子。
这个时候,埃尔居勒还不是王储,只是私生子。
杀手这一行基本得不到善终,已经成为欧洲地下世界杀手排名第一的夏尔马也差点如此。因为一起命案,他在法国警方的追查中落网了。
刚刚成为王储的埃尔居勒拯救了夏尔马,他把他捞了出来,还替他洗白了身份,并让夏尔马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卫。
跟着埃尔居勒走进雍容华贵的摩纳哥王宫,夏尔马终于知道了自己在渴望什么。
他擅长格斗但并不喜欢,他热衷杀戮但也并不喜欢,夏尔马不喜欢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不好色不好赌,他内心一直渴望的正是上流社会的贵族生活。
夏尔马家族本就是廓尔喀人里的王者,是他们的王,童年的夏尔马就生活在强烈的缅怀氛围中,那时的记忆深深根植在脑海里。
夏尔马脱离了黑暗世界的生活,重新走进了贵族圈子,他也恢复了夏尔马这个名字。自从开始打拳的那天,他就没有再叫过夏尔马,之后都是在用不同的艺名或别名。
因为夏尔马这个名字是如此显赫,也是如此高贵,现在他终于可以恢复了。
再后来,他成为了埃尔居勒王子的侍卫长,也有了‘司令勋章’的爵位。夏尔马非常欣慰这样的生活,喜欢被人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司令官佐阁下’。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对夏尔马有恩,一个是表姐。表姐对于夏尔马,更像一个母亲。表姐一家后来移民到了美国堪萨斯城,再后来表姐和姐夫出车祸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夏尔马的表外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把外甥视若己出。
还有一个恩人就是埃尔居勒,所以夏尔马对王子殿下忠心耿耿。
夏尔马最痛恨的,无疑是中国人,因为是中国人让他们夏尔马家失去了荣华富贵和尊崇的地位。
埃尔居勒喜欢克瑞斯汀,夏尔马知道,克瑞斯汀一点也不喜欢埃尔居勒,夏尔马也知道,这些事情他不会在意,因为这是主子之间的私事,而且在夏尔马的人生观里,男女之情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因为中国人卓杨的出现,使得克瑞斯汀女伯爵心有所属,惹得埃尔居勒王储气恼,这就关夏尔马的事了。
埃尔居勒实际上是个草包,除了凭借他的弹丸之国的王储身份,并没有什么能力兴风作浪,也作不了大恶。
但夏尔马处于对中国人的仇恨,屡次在埃尔居勒面前进言,或者隐晦地暗示殿下:可以教训一下卓杨,废了他。
于是,在2010年夏天,埃尔居勒终于接受了夏尔马的谗言,同意并命令他策划对卓杨的‘朝圣路袭击’。
但那场以废掉卓杨为目的的袭击,在策划上非常不完美,夏尔马错误估计了路上的徒步者人数,又因为蔻蔻脚被磨破后,与卓杨并不着急赶路,而是走得很悠闲,夏尔马安排的人扑得太靠前没有等来。
一直到最后一天行程的时候,卓杨和蔻蔻在德孔波斯特拉大教堂公开了身份,才让夏尔马抓住了他们的行踪。
夏尔马安排了三队共9个人,此外还有一些布鲁斯·图图安排的接应后援。因为卓杨和蔻蔻为了避开人群选择了最偏僻的山路,所以只有盖德·施莫林那一组成功等到了他们。
九个人当中,八个都是老朋友布鲁斯·图图提供的,只有盖德·施莫林是夏尔马亲自邀请来的高手。
施莫林和蜜黛儿的关系,在此案中的确只是个巧合。
施莫林能接受夏尔马的邀请,是因为他欠夏尔马的人情,一个很大的人情。
施莫林此人在击剑上的造诣没的说,但他有个很不好的爱好——赌博。嗜赌如命的施莫林在退役后输得快要卖裤子,整天一边给人教击剑一边想着怎么翻本。
都是游走在上流社会边缘的人,也都是和暗黑世界有着错综复杂关系的人。
因为还不上钱,放高利贷的要砍掉施莫林的右手,是夏尔马出面保下了他。施莫林需要钱,夏尔马答应事成之后付给他丰厚的报酬。
夏尔马曾经是首席杀手,但不是一个优秀的策划者,只不过他以为自己是。他的计划里漏洞百出非常不专业,蔻蔻虽然没见过施莫林,但非常有可能因为蜜黛儿让施莫林暴露身份,而且九个人里只有施莫林知道幕后是夏尔马,甚至是埃尔居勒。这是最大的漏洞。
低估了卓杨的警觉和战斗力,尤其低估了蔻蔻的无敌弓箭,更是计划致命的错误。
第〇二三章 一个女人的秘密
一贯怕死的沐岳不想活了,想死。
他活腻了,觉得就这样活着毫无意义。
16年前,沐岳逃出了长安城,又被李白赶出了玉门关。他把青虹剑还给李白后,然后在他的歌声里带着牛小青进入了大唐西域。
两个月没日没夜的逃命,他沐岳和牛小青累得鼻歪嘴斜,到了伊吾城就赶紧停了,两人也在这里做了夫妻。
可许多年后被称作哈密的伊吾城还是太近,近到他行政上都不属于西域,仍旧归大唐陇右道,不到一年就有世家的杀手追踪到了这里。
继续往西逃,二人翻过火焰山到了高昌,这里真的是西域了,大唐的安西都护府。
可高昌还是近,一年后两人又再次逃向疏勒,这次绝对足够远,都到了葱岭了。不过,也许是因为逃上了瘾,他俩住在疏勒还是觉得不踏实。
于是,终于在离开长安的第四年,沐岳和牛小青翻过葱岭,来到了大唐疆土的最西端,来到了碎叶河畔。
村庄里有唐人、吐火罗人、粟特人,还有两户是小勃律人,反正五花八门,也都很友善。村民们帮着他们盖起了小屋,又开了几亩河滩地,然后沐岳在这里一住就是十二年,十二年里他和牛小青与其他村户夫妻没有任何区别。
靠天吃饭的村庄,有时候实在困顿了,沐岳就会对牛小青说一声:“我出去转转。”她便心领神会,在家安心等着。
顶多两天,沐岳便会骑着不知是谁的马、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回来。村民们见此情景,也都很替他开心,大家笑笑,沐岳也会分一点收获给乡邻。
相互间彼此都很友善,可一旦走出村庄,这里的男人甚至女人都如同此处的风气一样,很是勇武。很多时候,村民和贼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地广人稀靠近商道,只要胆子大运气好,总是不会少了收获。
只要不对自己的乡邻动坏脑筋,就都是良民。这里的村民都很温和,在村子里非常温和。
不过,沐岳却真的不是贼人,这像是他的底线。他只是装扮成行脚商人引诱贼人上钩后,再抢了贼人。也许其实和底线无关,是因为贼人往往比行人更有钱,沐岳只是抓住了最关键一点。
贼人往往也会比行脚商人厉害,沐岳抢他们时自然会遭遇反抗。无所谓,杀掉就是了,实在杀不掉也打不过,跑就是了。
论起逃跑能力和逃跑时的体力,有山中苦练了七十九年、有被剑仙李白追杀了两个月的经历,不敢说全大唐,沐岳在葱岭以西绝对是第一。
日子就在这样祥和而舒缓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乏而抢。偶尔两个人也会聊一聊长安,但更多时候还是会聊明天想吃什么。
聊到了第十年上头,为了不暴露自己容颜不老的秘密,他打断搬回葱岭以东的疏勒,但牛小青不想搬,她说再住两年无妨。沐岳并不知道她说的‘无妨’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秘密。
沐岳也犯了懒,就没有搬。于是,日出日落继续,聊天继续。他觉得这里的形色村民对自己不具备威胁的能力,过两年再搬也不迟。
聊到十二年上,家没搬走,天聊也不下去了,不是因为烦了,而是牛小青死了。
大唐边陲之地,自然无法与富庶的长安城相提并论,缺医少药是最明显的一点。生活在这里,无论生什么病,基本上全看自己的造化。
牛小青说肚子疼,拉了两个月的稀后,人瘦成了一张纸,然后就死了。
拉到一个月的时候,牛小青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因为村子里拉稀已经拉死了好几个,小勃律来的那家五口人拉绝户了。
牛小青说,她很对不起沐岳,做夫妻16年,没能给老沐家留下一男半女。沐岳想告诉她自己不姓沐,可又不知道该说自己到底姓什么,也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抱在怀里静静听着。
拉到一个半月的时候,牛小青已经虚脱了,无法下床。于是,她清楚到了时候,便把一切都讲了出来。
牛小青说,她本姓武,名叫武蕙青,是大唐隐云阁的女谍司。
李隆基在‘唐隆政变’之后登基称帝,为防范重演,他便秘密成立了只效忠他一人的隐云阁,也就是隶属于皇帝的情报行动衙门。
隐云阁具体由李隆基最信任的高力士掌控,大唐剑宗也是大唐的情报头子。
武蕙青还有个同胞弟弟,叫武贽中,姐姐只比弟弟大两个时辰,弟弟武贽中也在隐云阁,姐弟俩很小的时候就被高力士收养。
一切都来自剑圣裴旻的不寻常。
裴旻突然崛起,崛起十分突兀,而且闻喜裴氏重获生机也并不是正常进度。监视一切的隐云阁因此调查了裴旻很多年,只是派出去的谍司就死了二十多个,大多数死在了裴旻的的剑下。
具体情况小青说不清楚,似乎是裴旻和某个魔教有关,闻喜裴氏从那里得到了武力和财力支持。
裴旻想干什么,武蕙青不知道,她只知道李隆基和高力士对裴旻动了杀机,他们不能容忍任何潜在威胁,尤其来自世家方面。
但没有明显的谋逆举动,没有充分的谋反证据,杀了身为裴氏家主的裴旻会引起其他世家的强烈反弹,所以只能让他意外死亡,以和皇帝与隐云阁无关的方式。
沐岳出现在长安城,让高力士找到了办法。
高力士感觉沐岳身上有秘密,但隐云阁监视了沐岳一年却毫无异样。
听到此处,沐岳庆幸自己在长安的最后一年里没有回过终南小木屋,可再仔细想想,小木屋里也并没有什么秘密,一切秘密都只在自己这张脸上。
高力士来自直觉的疑云越来越重,他一定要查清楚沐岳身上有什么秘密。
所以,一个连环计划出炉了。
一:李隆基召北平守裴旻进京述职;
二:算好时间和时机,隐云阁的谍司负责将裴仲拉扯到醉韵楼看胡旋舞,因为沐岳和李白头天说好了要去。
女谍武蕙青化妆成卖染料的贫寒农家女,瞅准时机惹怒裴仲,诱使沐岳产生同情之心。英雄救美后,潜伏在裴仲朋友之中的谍司趁机煽风点火,让沐岳与裴仲发生冲突。
三:高力士亲自出手,偷走龙泉剑后装扮成沐岳,杀死裴仲,嫁祸沐岳;
四:把沐岳从城南逃走的消息透露给快马赶回的裴旻,让他去截人;
五:高力士埋伏,找准时机杀死裴旻。救下沐岳,让世家认为是沐岳因私仇杀了裴旻;
六:指点沐岳从陈仓道逃去蜀中,武蕙青在中途‘偶遇’他,然后一起去往蜀中;
七:武蕙青成为沐岳的妻子,和他生活在一起,调查清楚他身上的秘密。
武蕙青舍身喂‘狼’,高力士会保武贽中一生荣华富贵,否则他们姐弟俩都得死。
前边一切顺利,但李白这个逆天的不确定因素打乱了结局,他把沐岳和武蕙青赶出了玉门关,然后他俩又跑到了葱岭以西,致使武蕙青和隐云阁彻底断了联系。
于是,真的成了夫妻,成了真的夫妻。
小青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16年。她说:沐郎,小青舍不得你,沐郎,小青有愧于你,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我的沐郎。
武蕙青也许发现了沐岳的秘密,因为16年后,她已经是个半老的妇人了,可沐岳还是长安城的沐岳。别人日日看着或许不会察觉,但她是受过训练的女谍司。
可她没有点破,只说让沐岳不要回去长安,高力士会杀他。
小青告诉沐岳,一定要等到长安城认识他的人都老死了再回去。那时候,她希望沐岳能把她的骨灰带回长安,并且找到弟弟武贽中的后人,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过得好的话,记得给她说一声,不好就算了。
武蕙青解下胸前一直戴着的小银牌,是芙蓉花形状的,花蕊上刻着一个‘青’字。
她说弟弟武贽中有个一模一样的银牌,花蕊上是个‘中’字。
银牌是母亲留给他们姐弟唯一的遗物。
武蕙青不是牛小青,她的父母当然也不会是开远门外面的村户。
武蕙青说,她的父亲叫武三思,母亲叫上官婉儿,她和弟弟是私生子。
说完这些,牛小青也好,武蕙青也罢,她就死了。
她死了,沐岳也想死。这个大唐,他活腻了。
第〇二四章 夏尔马作恶多端
2010年的夏天,西班牙西北部的山林里,蔻蔻一把绝世神弓重创了盖德·施莫林等三人,随后和卓杨匆忙逃离了现场。
他俩离开后仅仅十几分钟,施莫林呼叫来的袭击接应人员便赶来救走了他们。布鲁斯·图图的人接手了善后工作,受伤的施莫林三人天还没黑就已经到了距离事发地1200公里之外的法国土伦。
随着西班牙警方大索天下,两天后施莫林和另一个叫哈里森·加布里埃尔的法国杀手被紧急转送到了南美委内瑞拉,加布里埃尔被蔻蔻射传右手掌后又让卓杨打成了颅骨骨折。
而那个被射穿胸口的皮特·阿克塞尔,因为伤势过重已经不适合长途运送,也难以掩人耳目,索性被布鲁斯·图图和夏尔马灭了口,像许多其他杀手的下场一样。
施莫林和加布里埃尔隐姓埋名躲进了委内瑞拉一个叫马奇克斯的地方,这里毗邻和哥伦比亚的边境线,也是全世界法律最难以延伸到的地方之一。
按理说如此漏洞百出的袭击行动,应该不难被警方抓住马脚,但布鲁斯·图图的隐秘和夏尔马的身份,成为了最好的伪装。
一开始各方的怀疑方向都在哈布斯堡身上,后来又被巴黎那个丹巴多吉吸引了眼球,所以夏尔马成功避开了。
埃尔居勒的确只想废掉卓杨,让他既不能钢琴也不能足球,成为一个废物,没想着把蔻蔻怎么着。而且真要结果了卓杨的性命,埃尔居勒也不敢,卓杨的影响力太大,王子殿下害怕迟早会牵连到他。
袭击失败后,警方的追索让埃尔居勒坐卧难安,他没有埋怨夏尔马行动不力,却怪他瞎出馊主意,并警告夏尔马就此结束,以后不得再有动作。
怂货都喜欢推卸责任,而且是打心眼里推卸。事情过后,在埃尔居勒看来,这一次就是夏尔马擅自揣摩之后的擅自行动,并非出自他的授意。
埃尔居勒不让夏尔马干了,但一次糟糕透顶的失败袭击,完全激发了夏尔马对于中国人卓杨的仇恨。
西班牙警方两年追查无果,夏尔马也安分了两年,2012年11月在马德里的举动,只是他心血来潮时的即兴之举。
夏尔马找道上的朋友出面,拐着几道弯花钱收买了马德里的小屁孩混混,在维加拉广场大街假装汽车失控,撞向卓杨。
即便不能撞断卓杨踢足球的腿,吓唬他一下也是好的。
结果卓杨的腿安然无恙,小猪施魏因斯泰格倒是被吓得开花突破了瓶颈。
朝圣路袭击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所有人都没有把这次意外同它联系起来,而且太像一次寻常的车祸,谁都没有引起警觉。
真正让夏尔马对卓杨动了杀机,是在一年之后。
2013年的夏天,夏尔马去美国堪萨斯城探望自己的表外甥。夏尔马的表姐和其他廓尔喀或者印度女人一样,没有工作也没有工作技能,她的丈夫做一些小生意。
移居到美国堪萨斯城后,夏尔马的姐夫经营着一家正规军火店,卖些长短和散弹什么的,算是特种经营,一家人日子过得不错。
表姐和姐夫车祸死了之后,夏尔马出资,在枪店之外又给表外甥搞了一间射击靶场,这个实际上要比枪店更能赚钱。
美国民间不禁枪,但也并非是个人就能买,而是对购枪者有着极其严格的审核条件。而且被允许出售的枪支,无论手枪还是m16,都被锁定了单发,不具备连发功能。
再者说了,即便具备资格也顺利购买了枪支,却不意味着你在哪里都能想来一梭子就一梭子,所以看似不禁枪,美国佬想过枪瘾其实也挺不容易。
正规靶场就成了很理想的过瘾场所,这里不但有连发武器,还有在商店里见不到的狙和重机枪等反器材武器。所以靶场的生意总是非常好,甚至会成为旅游公司的合作伙伴。
夏尔马的外甥日子过得很惬意,刚娶了老婆,而且按照他们印度上层富人的习俗,娶一个还又养着一个。
来到堪萨斯的夏尔马从媒体上获知了卓杨随皇马要在300公里之外的圣路易斯踢一场热身赛,他便又动了心思,拉上枪店和靶场老板的外甥就去了圣路易斯。
外甥是个很寻常普通的小青年,但他非常崇拜自己这个传奇的表舅。
两人跟踪了卓杨与瑞莎科娃和雨玫的‘约会’,夏尔马还拍了照片。卓杨落单之后,夏尔马对外甥说:“你去,朝他腿上打一枪。”
外甥紧张得猛咽干唾沫。
外甥天天和枪与子弹打交道,但其实他是个善良的青年,也从未有过朝人开枪射击的经验。
但在夏尔马看来,男人干这种事非常正常,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尤其拥有夏尔马家族血统的外甥,根本就是放个屁般简单的事,天生就会干。
于是,紧张到手足无措、但不敢反对表舅的外甥,非但没有打中卓杨的腿,甚至连枪都没抠响,反而被卓杨猛烈的反击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卓杨撒丫子跑了,夏尔马连追得机会都没有,他只能把捡起手枪后把昏迷不醒的外甥连夜拉回了堪萨斯城。
印度外甥没死,但也跟死差不多,大头冲下的砸摔让他变成了智商等同于四岁小孩的傻子。外甥是夏尔马唯一的亲人,他求仁得仁,也因此对卓杨彻底动了杀机。
通过法国媒体发布了卓杨的‘绯闻’照片,再加上丹巴多吉这个因素,警方又一次被带偏了方向。
摩纳哥虽然是国,但其实更像法国的一个特区,深深融进了法国社会的方方面面,也让夏尔马的一切活动隐藏在法国圈子里。
丹巴多吉的活动同样是以法国为大本营,而且他们这些人和印度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
再因为王室光环,身份尊贵的夏尔马根本从未进入到警方的视线中。
2013年11月,夏尔马去了都灵,因为卓杨和他的皇马要在这里挑战尤文图斯,2013-14赛季欧冠小组赛第4轮。
夏尔马埋伏在金色宫殿酒店外面,铁了心要置卓杨以死地的,但此时晓彤已经到位,他的警觉和强悍的威慑力,让黑暗中的夏尔马没敢轻举妄动,遥望对峙之后默默退却了。
夏尔马对疑似中**人的晓彤很忌惮,而晓彤在之后的贴身警卫工作严谨而细致,几次都让夏尔马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若不是晓彤在身边,泰晤士河边的凶案应该早就发生了,卓杨渴望求生的魂魄也就早就开始了游荡。
2014年4月,夏尔马通过布鲁斯·图图,利用法国的地下渠道收买了汉诺威当地的一帮地痞流氓,让他们试探晓彤的应变能力和身手。
于是,默姥爷触电开花。
这么看来,对于卓杨,夏尔马是个死敌,可从六剑客整体的角度,这货纯粹就是个辛勤的园丁,全力帮助了小猪和默姥爷盛开。
而这一次因为又牵扯到法国,所以账最终还是算在了丹巴多吉头上。
第〇二五章 或者醒来或者死
沐岳不恨武蕙青,或者牛小青,虽然她骗了她十六年,但谁也无法对一个贴心陪伴了自己十六年的女人真的产生怨恨之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恨谁。高力士?似乎可以恨一恨,但恨而无力并没有一点意义,除非沐岳现在有勇气也有能力潜回长安城去杀了大唐剑宗。
活了一百多岁,唯一的优点也许就是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白也许有能力杀掉高力士,也许不行,但他肯定没有对付整个隐云阁的能力。何况沐岳总觉得应该是个快乐青年,不太好让复仇之心压抑住人生。
算了,就这样吧,就让李白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给盛世的大唐留下一位剑仙,给后人留下一个无与伦比的诗仙吧。
所以,沐岳活腻了,他想死。
原来,这真不是我的大唐。我只是个贸然的闯入者,与大唐格格不入。
长生不老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事情,反而有着正常人无法比拟的悲伤。总是会目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会让人产生生命本身毫无意义的感觉。
从萝姬到袁天纲,再从张果到武蕙青,生命仿佛只是一场梦。
大唐也是一场梦,沐岳想醒来,或者死去。
可他死不了,瘟疫把村庄里一小半人拉稀拉死了,沐岳却毫发无损,拉出来的始终软硬合适,干稀自如。
死亡的威胁让活着的村民变得悲痛和暴戾,他们不再守望相助,不再善良。一开始村民只是寻机杀死那些还在拉稀的病人,以防止瘟疫蔓延,但很快就变成了互相攻击,无差别攻击。
杀死了企图杀死自己的两个邻居之后,沐岳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屋子。在小青死后的第十个月,他离开了碎叶河畔。
武蕙青的骨灰就埋在屋子底下,那是她的坟。
中原回不去了,沐岳没有往东,而是往西彻底走出了大唐。
师兄老张头曾告诉他,找到自己是谁,其实就是在找一把锁和一把钥匙,用钥匙打开了锁,就打开了回家的路。
锁,或许是一个人、一件物、一个地方,甚至一件事、一句话。
钥匙,或许是一个人、一件物、一个地方,甚至一件事、一句话。
于是,想醒来的沐岳去往西边找钥匙和锁。
李白曾告诉沐岳:你的剑招练得非常扎实,稳准狠这些要素,要比绝大多数耍剑的武术家还要扎实。
山中七十九年苦练不休,换成任何一个人,想不扎实都不可能。
剑仙李白说,沐岳在武术上最大的问题,在于应变能力太弱,对敌经验约等于零。
沐兄,你打得太少了。
李白告诉沐岳,他从练习剑术开始,已经杀了二十七个人,当然,都是贼人或坏人,该杀之人。而且他几乎每天都在与其他剑客对练,七年中练坏了九柄青莲剑,现在手上的是第十柄。
沐兄,你打坏了几柄剑?
一柄也没有,倒是丢过一把。
于是,想死的沐岳决定骑上马拿着剑去找人打架。
然而,还没等他打够几次架,手中的廉价宝剑也还没坏,就在距离碎叶河村庄两天路程的地方,遇上了战争。
大唐安西都护府和黑衣大食的战争。这个地方,叫怛罗斯,已经在大唐的疆域之外。
沐岳听李白说过,大唐之外还有多如牛毛的国家,但在军事上只有三个可以勉强与大唐相提并论,分别是吐蕃、大秦,还有大食。
骄傲而且尚武的大唐无疑是四个里面军事最强大的国家,怛罗斯之战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八千安西都护府的唐军加上跟随唐军作战的突厥葛逻禄部族一万八千人、共26000人,打得黑衣大食20万联军节节败退。
这个时代的大唐军队,真的是天下无敌的。
即便黑衣大食又增兵十万、即便葛逻禄人中途反水,八千唐军也在一个月后才被击败。
战死六千,被俘一千五,还有五百跑散了。
沐岳不是唐军,甚至不确定是唐人,他像其他所有平民一样,远离战场躲了起来。
但有些事情还是没能躲过。
七骑跑得精疲力尽的唐军败兵在山谷中被三十余挥舞着弯刀的大食骑兵追上,唐军结成松散的方队竭力厮杀。正在休闲饮马的沐岳想了想,出于想死和想打架的目的,他还是上马拔出剑冲了上去。
不管是不是,最起码在长相上,沐岳认为自己最接近唐人。
一番激战过后,三十多大食骑兵全部被斩于马下,唐人也只剩下了两个,沐岳和一个中年军汉。
随后的两天里,两人连续突破了五波大食联军的追击,沐岳也第一次打断了自己的剑,但他们终于回到了大唐的疆土。
八千唐军虽亡,安西都护府仍然有一万精锐驻守,葱岭以东以及中原,大唐依旧坐拥百万带甲骁勇。只要愿意,大唐的铁骑可以踏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大食军队并不敢轻易走进大唐疆土。
沐岳停下了马,他不愿再往前走。
军汉说:“兄弟,跟我回安西都护府,跟我回长安,我保你做将军。”
沐岳笑了笑:“多谢好意。不去了,我要去找丢失的东西。”
“你丢了什么?我可以给你很多金子,足够买新的。”
“丢了一把钥匙和一把锁,我得去找了。”
“兄弟,我希望你再想想,跟我去长安吧。”
沐岳拱手:“告辞。”
“接着。”军汉将自己的剑扔给了沐岳。“此剑出自高丽,名曰青霜,天下锋刃无出其右,送给你了。”
“却之不恭,多谢。”
沐岳转身策马往西,军汉在身后呼喊:“兄弟,他日若是去了长安,记得来找我。别忘了,我叫高仙芝。”
此后沐岳为了寻找锁和钥匙,几乎走遍了大唐之外马蹄能到的所有地方,极北、极西、极南,都去过了,几乎走遍了所有国家。
吐蕃、大食、天竺、三佛齐、室韦、波斯、大秦、法兰克……,见识了每一种长相的人,见到了许多未曾见到过的动物和风景。
这一路上,他始终没有找到钥匙和锁。为了求死,他也一直在战斗,杀人无数,也逃跑过无数次。
当他再回到碎叶河畔武蕙青埋骨之地时,那里已经不再是大唐的疆土,河水改道也使得当初的村庄找不到了一点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也许村庄本来就只是他的一个梦,那里从来就没有村庄。
于是,沐岳再次回到了大唐,此时的大唐已经不再是那个大唐。当他走进破败不堪的长安城时,距离他和老张头走出启夏门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百三十年。
第〇二六章 两亿美金追杀令
2014年11月泰晤士河畔的夜晚,夏尔马携带着家传的廓尔喀短刀袭击了卓杨,廓尔喀短刀也叫藏刀。
一切很可能都是天意,卓杨落单,并莫名其妙出现在图图酒吧,夏尔马也恰好在伦敦。
夏尔马没有用枪,他要虐杀而不只是简单的杀。实际上他连刀也不需要,带上刀只是为了让卓杨从一开始就丧失逃跑的能力,夏尔马担心自己追不上撒腿就跑的卓杨。
卓杨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能掉进泰晤士河里已经是最大的求生本能。
伦敦警方仍然丝毫没有把夏尔马纳入怀疑视线。伦敦没有遍布摄像头的天眼系统,这里还是国际化大都市,常驻和每日往来人口众多。
夏尔马只是跟随埃尔居勒王子的正常访问团队里的一名高级成员,几天前来到伦敦,几天后再一起离开,不应该有丝毫怀疑。
尽管夏尔马也受了很重的伤,先后治疗将养了两个多月才算勉强恢复,但有了埃尔居勒这个华丽的外包装,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去怀疑夏尔马。
直到盖德·施莫林把他挖了出来。
施莫林和加布里埃尔在‘朝圣路袭击’之后躲去了委内瑞拉的马奇克斯,乱的地方往往都是富人和冒险家的天堂。不过他虽然带着报酬不缺钱,但并不是一个热衷冒险的人。
他喜欢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生活,而不是躲在世界的角落里苟且偷生。
一年之后,一起来的加布里埃尔因为擅自参与当地帮派矛盾,被人杀了,施莫林想离开,想回去欧洲,但夏尔马告诉他:你敢回来我就杀了你。
说完又给了施莫林一笔钱。
2014年初的时候,马奇克斯当地负责接收他的帮派告诉施莫林,有人拿着你的相片在打听你,应该和哈布斯堡家族有关系。
施莫林又躲去了圭亚那,他给夏尔马说想回欧洲,夏尔马说你敢回来我就杀了你。
施莫林其实清楚,夏尔马已经对他动了灭口之心,所以在夏天的时候就自己躲去了古巴,让夏尔马也找不到他。
11月卓杨出事,施莫林听说后,他相信是夏尔马干的,而且施莫林也知道布鲁斯·图图和他的酒吧。
新年过后,卓杨高达一亿美金的悬赏让施莫林看到了重新获取富庶和安全生活的希望。
施莫林偷偷潜回了欧洲,通过蜜黛儿联系上了老卓家和哈布斯堡,得到想要的承诺后,施莫林说出了他知道的一切。
他没有夏尔马是泰晤士血案凶手的证据,但他知道是夏尔马主使了朝圣路袭击案,而且埃尔居勒也有份。施莫林还还供出了布鲁斯·图图,他的酒吧距离凶案现场不到一公里。
卓杨那一天的活动轨迹很清楚,他从酒吧出来后不久便遇袭。布鲁斯·图图虽然逃了,但他的通话记录显示了案发前后都曾与夏尔马联系过。
多名间接目击者也证实长相和夏尔马一样的人那段时间前后,出现在附近。
真凶终于浮出了水面。
埃尔居勒慌了,他让夏尔马扛下所有事情,说自己一定会救他出来。夏尔马不是傻子,知道这次真的陷进去以后,谁也把他就救不出来。
夏尔马同主子第一次发生了争吵,然后他也逃了。
蔻蔻发布声明,宣布辞去摩纳哥女伯爵爵位。两天后,蜜黛儿宣布辞去摩纳哥女伯爵爵位。这是欧洲爵位历史上首次不是被剥夺和免去,而是主动辞爵。
奥地利大公弗兰克·约瑟夫以哈布斯堡家主的身份同阿尔贝二世亲王正式交涉,让他给出事情的解释。
埃尔居勒王子官邸发布声明,说案件与殿下无关,所有一切事情殿下都毫不知情。殿下的侍卫长夏尔马司令官佐已经潜逃,王子官邸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愿意和各方一起追查缉捕。
欧洲球员工会主席默特萨克强烈抗议,并表示球员工会将号召职业球员抵制与摩纳哥俱乐部的比赛。
格里马尔迪家族宣布解除埃尔居勒摩纳哥足球俱乐部监事会主席的职务。
多名摩纳哥俱乐部球员向欧足联和国际足联提出申请,希望解除自己与俱乐部的合同。
格里马尔迪家族将摩纳哥足球俱乐部卖给了俄罗斯金融家、化肥大王德米特里·雷波诺列夫,从此与足球不再有任何关联。
暗网上出现对夏尔马和布鲁斯·图图的追杀令,悬赏高达两亿美金,全球赏金猎人闻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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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卓杨都毫不知情,他依旧和这个世界保持着绝缘。
蔻蔻在辞去摩纳哥女伯爵的爵位后,也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每天依旧精心管理着水榭小院,每天说话给卓杨听。
她开始和姐姐卓秋天与叶子学习中文。
蔻蔻觉得以前真的很不像话,卓杨为了和她相遇,从中国跑去那么远的德国,为了和她相爱,先后学会了流利的英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学中文。
从‘卓杨’标准的知窝卓、依昂杨开始学起,首先要把卓杨哥哥的名字念对嘛,不能再‘约翰’‘卓’不分。
蔻蔻也开始尝试着吃辣,她感觉自己在这上面也不像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卓杨哥哥在吃的上面迁就我,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以后我要和他一起吃火锅。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热火朝天,山脚下的小院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卓杨躺在那里依旧没有声息。
蔻蔻每天吃饭睡觉学中文,和卓杨说说话,再抽空拿起复合弓射上一百支箭。
卓秋天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睡睡懒觉遛遛弯,和弟弟说说话,再教一教弟媳妇说说中文。
晓彤不定时在院落四周巡查,其余时间就坐在那里想一想妻子芬和闺女,想一想此前工作中的失误。
叶子每天专注地监护着卓杨的生理特征变化,下了班之后就会和蔻蔻说说话,有时候用英语,有时候用中文。偶尔她也会想一想老吴。
道士耶无疾一直在五圣山顶的巨石上,将日月山川的精元之气源源不断送进山下的小院里。
第〇二七章 收了第一个徒弟
岳木收了第一个徒弟,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253年。
岳木就是沐岳,这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正式名字。至于不正式的,他也没必要往心里去。
从离开长安到再回来,过去了130年,这其中至少有100年他在寻找钥匙和锁,以及与五花八门的敌人战斗。战斗了至少100年。
他的敌人包括了各种肤色的强盗、军人、牧民、市民、大力士、角斗士、武者、水贼、海盗,以及通体雪白长毛的熊、长着一只独角的怪兽,至于狼、狮子、老虎,更多了。
这100年里,他用断了28柄窄剑、21柄阔剑、17把弯刀、4支马槊、4支长矛、6支长刀、19副弓箭,还有两柄大斧子。
这100年里,他骑过了4013匹马和116匹骆驼。
除了137年前高仙芝赠的那柄青霜剑,其余所有的武器和坐骑,都是他抢来的。
现在他的武器是一柄唐刀,长得像剑但比剑更长,单面开刃,刀身和刀柄都很长,既能单手挥舞也可以双手劈砍。这是他路过凉州时,从一个想抢他的吐蕃人那里抢来的。
吐蕃人又在凉州猖狂,就说明大唐衰败了。离去时还是开元盛世,再回来大唐却已摇摇欲坠,盛唐变残唐。
曾经的大唐不可能被敌人从外部击败,时间过去得太久,不但故人都已经辞世,就连祸乱大唐的安禄山也死很久了。
长安城也没有了天下第一城的锦绣,它变得破败不堪,百年间被吐蕃人和回鹘人洗劫了三次,人口已不足开元时的一半。
战乱四起,终南山里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山民。
岳木没有在原先小木屋那里多做停留,他只是确认了萝姬的骨灰早已同泥土化为了一体。木屋没了,李子树没了,萝姬也没了。
岳木找见了萝曼科诗山,在极西偏北的地方,那里集镇人口并不很多,但的确长得就是萝姬那个样子。岳木的青霜剑就是在那里断掉的,断掉之前他用它刺死了五个企图抢劫他的萝曼科诗牧民。
他答应过萝姬,要把她的骨灰送回家乡。他也答应过小青,把她的骨灰带回长安。
他都没有做到,她们也都彻底消失了。她们虽然都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但岳木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她们。
四处飘荡的100年里,岳木走遍了大唐以南、以西和以北每一个有人的地方,甚至没有人的地方他也去过了。他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世界的全部,但想必差不多了。
没有找到钥匙和锁,但岳木看过了所有的人,确定自己最起码在人种方面,无疑是唐人。
百年后归来,岳木无疑是这个世界走得最远的一个,远远超过了昔日的玄奘法师。他也不再是百年前那个在武术上平庸的沐岳,他的武术战斗经验,同样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而且不局限于单一兵器,不局限于马上马下。
逃跑能力也是如此。
但岳木清楚自己还是笨,如果换成别人,如果这个世界允许修仙,其他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武术磨炼,或许早已以武入道修成了金仙。
而自己仍然还是个武术家,或许勉强称得上大武术家。
遇到李白那样不世出的天才,岳木清楚自己仍然不是对手。但除去那个档次,应该和谁都能战个有来有往。
岳木去丹阳郡当涂县看李白时,这位大唐的诗仙和剑仙死去快一百年了。李白在他六十一岁那年得了重病,但他不是得病死的,而是用一场大醉把自己醉死了。
岳木不知道李白一生快不快乐,因为他在一心向往的仕途上非常不如意,但用一场酒来为自己画上终点,想必是李白的心愿。
岳木在李白的墓前又陪他喝了一场,他的墓左边有‘青莲池’,陪葬着他的青莲剑。墓前有非常气派的太白祠,里面罗列雕刻了李白的三百多首诗词。
岳木在每首诗前都要喝一杯,在《送友人》前喝了十杯。
在去看李白之前,岳木先去蜀中看望了师兄袁天纲,看过李白之后,他又去了邢州五峰山,看望师兄张果。
高力士虽然不是好人,但还算守信,他把老张头送回了御赐的五峰山安葬,并为他建造了栖霞观。
通玄真人张果如今是大唐的第三位神仙,流传他在凡间活了三千多岁,百姓提起他会尊称一声‘通玄真仙’,或者张果老。
岳木只在老张头那里停了一个月,因为五峰山和栖霞观的人很多。随后他走出五峰山,准备北上去渤海、高丽和扶桑三地看看。
渤海他以前去过,被狗贼张仲坚抓去的,那时候叫扶余。
这个世界,除了高丽和扶桑,其他能去的岳木已经都去过了,他打算去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钥匙和锁。
但刚走出五峰山进入邢州,岳木就遇上了他的第一个徒弟。
路边躺着一个病重的妇人,她身旁有个瘦弱的孩子在乞讨,不讨饭菜只讨钱,他需要钱为母亲抓药治病。
这样的孩子给金子银子是害了他,岳木便掏干净身上的三十多个铜钱。没想到孩子跪着不起来,反而向他索要金银,因为现在通宝不值钱了,这些铜钱并不够寻医抓药。
“大叔,我有家传宝贝,把它卖给你换银子行不行?”
孩子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芙蓉花状的小银牌,花蕊上刻着一个‘中’字。
“你姓什么?”
“我姓武,叫武大牛。”
岳木出钱请人救活了妇人,并且在邢州就地买了一套小院子和他们一起住了下来。
妇人原姓安是个粟特人。粟特人早在贞观年代就开始进入大唐,到了开元之后,大唐的粟特人除了长相,其他与唐人完全没有了分别。
妇人的男人、也就是武大牛的父亲叫武平义,是个大字不识的村户。
武平义是代州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他在代州娶了妇人当媳妇,也在代州生下了武大牛。
代州在打仗,打仗就是杀人,只要是人就杀。武平义被砍死了,妇人带着武大牛逃难派来了邢州。
武平义的爷爷叫武贽中。实际上妇人并不知道,他只记得男人说过,自己的爷爷以前也是长安城的将军,后来死在了安禄山的战乱里。
妇人还知道这个银牌是武家的传家之物。对于岳木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弄丢了武蕙青的尸骨,现在遇到了他们武家姐弟的后人,而且很可能是唯一的后人。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253年,岳木收了第一个徒弟。
战乱之年,礼崩乐坏,没有什么比会武术更管用的本事了,况且岳木也只会武术。
武大牛11岁,除了瘦点,个子倒像14、5岁的少年。
武大牛13岁的时候,妇人还是死了。她临死前对大牛说:“武家有个家训,你要牢记。长安是个坏地方,要把长安杀一遍。”
岳木闻言抖了一下,但想想这也没什么,武家人应该痛恨长安,这很合理。
“大牛,给你师傅跪下,磕头。”
说完这话,妇人就死了。
武大牛17岁的时候,个子就长到了岳木这么高。
18岁的时候,岳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了。
19岁那年,岳木已经不是大牛的对手。
20岁的时候,岳木认为即便李白或者老袁师兄在世,也不可能是大牛的对手。
21岁的武大牛长得像个巨人,高出了本就已经很高的岳木半头,武艺精湛,而且力大无穷。
“师傅,武大牛这个名字不好听,你帮我改一个好一点的新名字。”
“大牛,名字只是个称呼,叫什么都无所谓。但这个名字是你爹娘给起的,我不能改,以后你……自己改一个吧。”
“遵命,师傅。”
已经在邢州住够了十年,岳木准备换地方,他想去高丽和扶桑。但已经长大成人的武大牛不想去,他说想在这个乱世闯一闯。
岳木觉得他说的很对,这么大能耐,总跟着自己可惜了。
临别前武大牛给岳木磕了三个响头,把地上的青砖磕得都碎了。
两年后岳木从高丽和扶桑一无所获回来,路过冀州时,听说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在两年前收了一个武艺超群、力大无穷的义子,是他收的第十三个干儿子。
李克用的义子都随他姓,他给十三太保取名——李存孝。
岳木没有停留,直接回去了终南山。
第〇二八章 来自昆仑的线索
岳木第三次走进终南山窝在里面,距离他上一次走出去找老张头已经过去了152年,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267年。
大唐还在,但已经没人把躲在破旧长安城里的皇帝当回事了,天下到处都是战争。岳木不怕战争,但也不喜欢,所以便重新回到了终南山。
重新修起了小木屋,重新开了两垄地,甚至重新种了一棵李子树,都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他已经找遍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却仍然对能回家的钥匙和锁毫无头绪。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找,想到自己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这里,便想回到这里继续等待。
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十年。
时间对于岳木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但对于其他任何山外的世界仍然起着作用。五十年过去,仗还在打,而且打得更加激烈,大唐已经彻底没有了。
朱温把大唐灭了,自己称帝,叫做梁。后来他被自己儿子杀了。
李克用的亲儿子李存勖又把梁灭了,他觉得自己也姓李,所以也叫了唐。只不过此李非彼李,此唐也非比唐。
岳木的徒弟、改名叫了李存孝的武大牛,离开师傅后在这世间纵横了15年,也死了。15年中他从未有过一败,甚至手下没有五合之将。
33岁那年,他率领麾下十八名亲卫骑兵,从长安城最东边的春明门杀进去,然后从最西边的金光门杀了出来。都说他与楚霸王项羽一样,是天底下最无敌的猛将,人们都说:王不过项,将不过李。
应该是将不过牛。
大牛死,是因为他造了义父李克用的反,被用计捉拿后,大卸了八块,死的时候36岁。
窝在终南山里的岳木听说这个消息后,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他没有去想为自己的徒弟报仇,因为李克用此时也死了,他的亲儿子李存勖都已经死了。
岳木只是把那个刻有‘青’字的银芙蓉花挂在小木屋的墙上,望着它出神了半天。
墙上旁边的龛位里,两个木牌上歪歪扭扭分别写着:
——师兄天罡子袁天纲之仙位
——师兄通玄真人张果之仙位
三进终南山的第50年,有人走进了木屋,看到了这两个牌位,他便笑了。
“前辈,我该称呼你杨毅,还是沐岳?”
“你随便挑一个吧,而且也不要叫我前辈,不好听。”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斗胆称呼你一声师兄如何?”
“可以。”
“师兄,我一直在找你。贫道陈抟。”
陈抟的到来,让隐居山中五十年的岳木再一次走出了终南,因为他带来了钥匙或者锁的线索。
陈抟是道士,今年61岁了,他修的是老袁和老张头的道,虽然这两人的道其实相差挺远。
陈抟在研究老袁和老张头的时候,从他们的典籍中发现了杨毅与沐岳的事迹,他认定应该是同一个人。
老袁和老张头有道命,陈抟也有同样的道命。
他开始寻找杨毅或沐岳,寻访到百年前沐岳很可能去了西域之后,陈抟便开启了一次长达五年的西行之旅,去探寻沐岳。
岳木此时已经隐居了终南山,陈抟自然无缘。两年前他回到中原,根据袁天纲和张果都曾途经终南山的经历,便又在终南山中仔细寻访。
终南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东西绵延数百里,南北同样有两三百里。甚至广义上的终南山,西接昆仑,东连伏牛,东西足有千余里。一个人隐藏其中,岂是容易找到的?
转悠了两年,陈抟才在天意之下走进了小木屋。看到岳木,再看到两个牌位,他便知道自己找到了。
陈抟去西方五年虽然没有遇见岳木,但并非一无所获。
“我去了昆仑,真正的昆仑。那是在极西之地的沙海边缘,有几座巨大的‘侖’字型石塔。”
岳木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他也去过。
“先有了‘昆仑’,才有了如今的昆仑山,实际上昆仑根本不是山,是那个石塔。”陈抟说:“石塔所在,与《山海经》记载方位完全吻合,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
“《山海经》中还记载,昆仑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这个神,如今就在石塔旁边。”
岳木知道陈抟说的是什么,因为他也见过。
石塔若不是昆仑,为何黑乎乎的昆仑奴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昆仑’是昔日帝都之所在,所以绝不可能在人迹罕至的雪域高原。中原有夏的传说,却找不到夏的遗迹,是因为夏人本就生活在昆仑,生活在极西之地的石塔昆仑。”
陈抟说:“石塔昆仑的先民在距今两千六百年之前突然消失了,石塔昆仑的一切都结束了。而在两千六百年之前,中原出现了殷商。”
“石塔昆仑流传着三千年前曾有一个王,统一了那里,并带领昆仑人治理了洪水,他们称呼他‘蝎子王’。三千年前,我们先辈有大禹王,开启了夏。”
蝎子王是大禹?
陈抟的卖弄听得岳木头疼。
滔滔不绝卖弄了半晌,陈抟才说到正题。
他在石塔昆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黑颜色的昆仑奴。
他是个死人,是个和岳木一样丢失了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死人。
昆仑奴死人,名字很长,叫得短一点——摩里黑。
陈抟带来的线索,把岳木惊得目瞪口呆。他说的那个地方,岳木曾经去过,而且不止一次,并没有什么太稀奇。
但这个世界出现了第二个‘死人’,对于岳木来说却是天空撕开了大口子一样的霹雳。
他会不会就是我的钥匙?我会不会就是他的锁?我和他相遇,会不会就都打开了锁?
岳木当然相信陈抟说的话,因为他是和老袁与老张头一样的人。
“陈……师弟,我要马上去……昆仑,去找那个昆仑奴。咱们现在就走。”
“师兄,你去吧,我实在跑不动了……师弟今年六十有一,见谅见谅。”
“姓陈的,你不去我怎么知道是谁?走对面我也认不出来怎么办?”
“师兄勿躁,一切皆有天意。你见到他,自然就会认出来,如果天意让你错失,即便我一起前往,也一定再找不见。”
岳木突然觉得陈抟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天意,自己怎么会成为一个活了314岁还不老的妖精?
而且陈抟也不是因为年事以高嫌累,他应该是在讲述各安天命道理。
“多谢师弟指点,请受我一礼。”
隐居五十年后,岳木再一次走出终南山,走过西域去了茫茫西海。去找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昆仑奴摩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