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千〇一章 三个不相干的人
伦敦这座城市里,住着三个彼此毫不相干的人。
胡玛恩格勒·基尤拉德贝恩祖,是个39岁的小贩,他有两个老婆和四个孩子,一儿三女。名字太长,叫起来不方便,所以无论在家乡还是在伦敦,别人都叫他‘基尤’。
基尤还记得,前些年在老家遇到那个中国人的时候,他开玩笑指着汽车的机油说:“基尤,你就是这玩意儿,你就是机油。”
基尤便记住了,从此后他也认为自己名叫机油。
那个中国人是他的恩人,机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叫海洋。
机油是博茨瓦纳人,那些年在中国援建博茨瓦纳建设的工地上打零工。中国人都很傲慢和严厉,海洋也是如此,但只有海洋在严厉之外愿意和机油开玩笑,愿意教他开车和英文书写。
机油的家乡很肮脏,有接近一半的人感染了艾滋病。那里的男人个个都是肮脏的鬣狗,他们无所事事,整天都在瞄着机油已经渐渐长大或者还没长大的闺女,还有他的老婆和儿子。
机油不是鬣狗,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做梦都想逃离,可他无能为力。
海洋帮了他,四年前海洋兑现了承诺,出钱出力把机油全家通过偷渡弄到了法国,然后他在那里获得了身份。海洋花了很多钱,一条龙的服务让机油一家顺利逃离了肮脏的地方。
在南非分别时,海洋又给了机油一笔钱,这些钱让他在法国渡过了最难捱的一段时间。机油曾匍匐在海洋的脚下,亲吻着他的鞋子,发誓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他。
三年前,已经获得欧洲身份的机油全家来到了英国伦敦,因为这里有更多非洲英语区的移民,机油可以和他们抱成团。不像在法国,那些中北部非洲来的移民十分瞧不起他。
先进城的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嘲笑和欺负刚进城的土包子。
尽管欧洲并非机油原先想象的那样是天堂,这里同样有很多鬣狗,还有恶狼,但已经比家乡好太多了。机油不指望自己这辈子能大富大贵,他希望孩子能有一个新的.asxs.。
没有海洋的侠义,就没有一家人的希望。机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记得自己发下的誓言。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能力报答海洋,这些年海洋也再没有和他有任何联系。他相信海洋已经彻底忘记了他,因为他是贵人,很忙。
但机油不能忘,他记得海洋的一切,知道他有几个非常好的朋友。别人机油记不住,但他知道那个最厉害的足球明星,卓杨是海洋最好的朋友。
机油的儿子也喜欢踢足球,小机油今年14岁了,平时在北伦敦一间业余足球俱乐部里受训,在等着某个职业球队或者经纪人能看上他。
机油现在每天都在努力工作。上午他会推着食品贩卖小车沿着泰晤士河一带转悠,卖些炸薯条和炸鸡块,还有热狗。每天就这样来回转悠,一直会到很晚才回家,然后再和两个妻子一起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只要勤劳,总能养活自己。机油一家现在的日子还不错。
今天小推车里的食物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机油便沿着河岸慢悠悠往回家走去。然后他就看见了醉醺醺的卓杨,那个海洋先生最好的朋友。
32岁的英语歌后珍娜·彭丝是爱尔兰人,她只是常年居住在伦敦。
珍娜现在是欧洲当之无愧的歌坛一姐,去年的时候,她还因为在歌坛杰出的成就,被授予了‘官佐勋章’,就是贝克汉姆的那个‘爵位’。
珍娜时常感叹人生的奇遇,如果当年没有在汉诺威遇到卓杨,没有他在个人音乐会上的提携,自己现在很可能还是个流窜于酒吧之间的野生歌手,每日苦苦奔波求生。
哪怕成为歌后的这些年,卓杨对珍娜的帮助也很大,他精湛深厚的音乐功底,一直都让珍娜受益匪浅。
如今珍娜和她的绿风乐队是华纳的头签,华纳唱片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要仰仗绿风乐队和珍娜·彭丝。再回想起十年前的窘迫,珍娜恍若隔世。
卓杨是珍娜一生中最尊敬的人,虽然她要比卓杨大两岁,但珍娜从内心里把他当成兄长在看待。
卓杨今年有些倒霉,突然之间就遭受了很多非议。前一阵子媒体上大肆炒作‘卓杨种zu歧视’的时候,珍娜利用她的影响力,汇集了很多歌坛名流为卓杨出声。
前两天,从柯茜·皮尔南那里听说,卓杨的订婚可能出现了变故。
卓杨怎么这么倒霉呐。
这样的事情,珍娜不敢胡乱过问,也不能随便掺和。她从内心里祈祷卓杨能一切顺利,能马上度过眼前的难关。
今天珍娜去了教堂,为卓杨做了祷告,她希望上帝能保佑他。
从教堂出来后,珍娜沿着清静的小河岸慢慢散着步。她是歌后,不是普通人,珍娜身边不但跟着自己的生活助理,还有汽车与司机,和三个保镖。
沿着幽静的河岸,珍娜在伦敦的夜晚里慢慢散着步,想着心思。
布鲁斯·图图是个深居简出的中年绅士,他在这里居住很多年了,邻居们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图图先生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时常会把酒吧里的食物带回来喂养附近的流浪猫,很有爱心的一个人。
但他们还是不怎么熟悉他,甚至知道他是从巴黎移居到伦敦的法国人的都不多。
50岁的法国人布鲁斯·图图在泰晤士河边经营着一间小众酒吧,生意很一般,但也能勉强维持生活,图图也不是个物质的人,他日子过得很平和,与世无争。
布鲁斯·图图是欧洲地下世界里最资深的掮客之一,也叫中介人。他帮需要的人雇佣来杀手,也帮杀手找到活干。
这是他最隐秘的身份,酒吧老板只是阳光下的表象。
图图认识很多见不得光的人,也认识许多上流社会的贵人,他有不少客户,也有朋友。图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绅士,但他的一个朋友曾是地下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
就是这个朋友瞄上了卓杨。
图图这些年策划过几次针对卓杨或卓杨身边的人的袭击或挑衅,但都不是为了要卓杨的命。但最近不一样了,朋友拜托他留意卓杨的行程,朋友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他是昔日欧洲排名第一的杀手,也曾是格斗擂台上的王者,还是战场上心狠手辣的恶魔。
卓杨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酒吧里,图图刚开始还以为暴露了,但经验丰富的他不动声色观察了片刻,便确定只是卓杨孤身一人,今天只是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
图图不知道卓杨为什么昨天还在中国,今天却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酒吧里喝闷酒,他只知道老朋友就在伦敦,今晚是个天赐良机。
他打电话通知了朋友这个消息,随后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图图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要在酒吧里或者酒吧附近动手。
他是个人畜无害充满爱心的绅士,还要依靠这间小酒吧生活。
第千〇二章 泰晤士河边悲歌
卓杨又把自己喝醉了,只不过伦敦之醉没有伊斯坦布尔之醉那么猛烈和不堪。
喝了酒之后,不乱打电话不乱发信息,那你喝得锤子酒!连对酒精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卓杨没有乱打电话,也没有乱发信息,他打给了蔻蔻,他想她想得厉害。
一场酒下来,他后悔了,后悔不该一气之下和蔻蔻分手。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但他开始发现,自己舍不得蔻蔻。
如果蔻蔻愿意听他说一声对不起,卓杨会立刻跑去维也纳或瓦杜兹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蔻蔻没有接电话。
连打了两遍蔻蔻都没有接,卓杨的心沉到了谷底。
也许她并不想原谅我,也不想听我说对不起。
卓杨不甘心,他给蔻蔻发去一条信息,一串简单的数字:333。
五分钟,如果蔻蔻能在五分钟里回过来,就说明她还爱着我,还会原谅我。
卓杨等了十分钟,手机没有动静。他很沮丧,又差点哭出来。今年不但倒霉,而且泪腺发达。
也没有心情再喝下去,他走出酒吧,漫无目的在河道与河道交叉的沿岸游荡。
浑然不知身后已经有人跟上了他,那个人,是一头凶恶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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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晓彤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身边的妻女还睡得很香甜,他却有强烈的不安。
几天前,晓彤告别卓杨赶回了家乡,当他出现在学校放学的门口时,女儿哭着冲上来抱住了他。
晓彤一身笔挺庄严的中校军装,女儿拉着他给每个人说:“这是我爸爸,我爸爸是解放军。”
随后的几天里,晓彤去学校分别找了校长和班主任谈话,也每天和妻子芬一起接送女儿。他还用自己的威严在小区里震慑了那些无所事事嚼舌头的人。
这几天,妻子和女儿睡着了也会露出甜甜的笑。
晓彤的不安越发强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擅离职守已经好几天了。卓杨现在在哪里?
客厅的角落摆放着卓杨送给女儿的钢琴。
按照计划,明天晓彤就会起程去北京与卓杨汇合,可此时他的不安感觉越来越煎熬。
晓彤翻身起床,走到客厅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五点。他没有磨蹭,给卓杨把电话拨了过去,他想要知道他在哪里。
卓杨的电话,打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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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蔻喜欢泡着泡泡浴听音乐,她在马德里和瓦杜兹的住处的浴室里都装了播放设备。
刚才她就在听钢琴曲,总共六首,合称是《公主爱情组曲》,这是六年前卓杨为她谱写的爱情颂歌。她把它们反复播放,尤其那首《密码畅想曲》让她听得入迷。
153.323,726.651,这是她在瓦杜兹家中卧室和曾经汉诺威商学院宿舍距离米兰科莫湖畔卓杨的准确距离,卓杨将这两组数字幻化成音符,谱写了这首有着奇妙魔力的畅想曲。
不知不觉中,蔻蔻就在琴声里泡了两个小时。回到卧室后,她习惯性拿起手机,这些天里她一直期盼上面出现他的消息,但却总是失望。
今天没有失望!屏幕上显示卓杨刚才打来过两个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333
蔻蔻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这个数字是她和卓杨哥哥以前约定好的暗号。
那还是蔻蔻在汉诺威上学的时候,为了能在课堂上和卓杨互诉衷肠,她发明了很多有趣的短语,两个人用这些短语发出浪漫悄悄话。
333,代表——我爱你。
卓杨哥哥没有不要我,他说他爱我。
蔻蔻留着眼泪迫不及待将电话回拨过去,可一次又一次,卓杨的电话已经无法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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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不是一条笔直的河流,它弯弯曲曲在英国南部绵延三百多公里。泰晤士河也不是一条规矩的河流,它流淌过伦敦市区,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分岔。
卓杨摇晃着走出酒吧后,在分岔河道形成的三角洲地带,沿着树林边缘的小路蹒跚而行。
从地形上来说,此处三面环河,是一个死地。
“卓杨,你今天逃不掉了。”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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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娜·彭丝沿着开阔的河岸慢慢散着步,这里虽然并不偏僻,但此时没有几个行人,十分幽静。
助理小女生跟在她的身边,后面是三个保镖随行,不远处的沿河街道上,司机也开着车慢慢跟随。
街道上昏暗的街灯懒洋洋照着水边的便道,河水一层一层软软地推着伸入河中的台阶。
突然,珍娜看见在距离她不远的水边台阶上,有个人脸朝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脚和小腿还没在河水中。
珍娜吓得尖叫一声,她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
被惊动的助理和保镖也发现了异样,保镖冲上来不由分说架起珍娜就往街道上的汽车跑去。无论那个人是死是活,珍娜都应该马上离开。
珍娜的手已经扒住了商务车的车门,她却突然停了下来。“等一等。”
珍娜望向刚才那里,她突然觉得那具‘尸体’的背影有些熟悉。
她推开助理,提着裙子拼命向河边跑回去。
来到近处,珍娜看着尸体宽阔的后背,还有湿漉漉的中长发,她恐惧到了极点。
“珍娜小姐,咱们应该马上离开。离开后我会报警的。”保镖说。
珍娜猛然伏下身体,她的裙子已经浸在了河水中。她想把尸体扳过来,可用了几次力也没能做到。
“帮帮我,快帮帮我。”
身强力壮的保镖把尸体的上半身侧着翻了过来后,珍娜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
“卓杨——,你怎么了?”
珍娜把卓杨的头紧紧抱在怀里,朝着身边人拼命求救。
“求求你们,谁能救救他,天哪,谁能救救他——”
有经验的保镖合力将卓杨从水里拉了出来,听过心跳再探过呼吸,又做了一遍之后,给珍娜摇了摇头。
“他死了。”
“不——!”
“卓杨,你醒醒,你不要死啊。上帝啊,求求你救救他,天哪,卓杨——”
2014年11月6日,深夜,消息从英国传遍世界。
卓杨在伦敦泰晤士河边遇害落水后,身亡。
第〇〇一章 杨傻子是个死人
杨毅喜欢坐在李子树下底下发呆,发呆发饿了,就摘几个李子吃,他觉得这样很好。
最起码李子和李子树不会笑话他是傻子。
实际上,杨毅喜欢每一种不会说话的东西,比如这里的山、石头,树和草,因为它们都不会笑话他。
附近农户很少,最近的老孙家也在左边的山头后面,可无论远近,这山里的人闲了都喜欢到杨毅这里来,因为可以逗他,可以笑话他是傻子。
山里人没什么别的事可干。
杨毅知道自己傻,种了这么多年地还是种不好,他耙出来的垄沟都是歪歪扭扭的,不像别人家那么笔直。而且他也不会打猎,连只兔子都抓不着,更别说山里的鹿子和狍子了。
不是他心慈手软,是不会,学也学不会,傻子都是这样。
杨毅的傻还在于他不记得爹娘叫什么名字,甚至说不出爹娘的具体长相。杨毅只记得那边的山阳处有两个土包,那就是爹娘的坟,可他死活不记得有没有见过爹娘。
笑话,当然是见过的,谁会没见过自己的爹娘,没见过怎么会有杨毅。
他也忘记了是谁告诉他的那两个土包就是爹娘的坟,也许是他自己觉得应该有个坟才对,弄不好下面啥都没有。因为杨毅真的不记得爹娘是什么样子。
只有傻子才记不住这些。
杨毅也不能确定自己今年多少岁,他只知道从有意识在山壁的石头上画横竖道道来记日子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十年前他是多少岁,杨毅不知道。
回忆起十年前的样子,别人再问起他的时候,杨毅就会说自己29岁,因为他觉得30岁太老了。
杨毅觉得自己有爹娘,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认识字,虽然歪歪扭扭写得很不好看,但他都认识。这应该都是爹娘教的,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识字呢?难道还能天生就会吗?
杨毅觉得自己应该是从十年前开始傻的,爹娘应该也就是那个时候死的,自己被吓傻了,要不然在那之前的事情怎么会记不起来。
一间草屋,一淌山泉,两垄坡地,杨毅在这里不知不觉十年。
十年前他第一次走出山里。
山外面人非常多,也很乱,听人说还在打仗,杨毅也看见到处都是拿刀拿枪的人,他很害怕,就赶紧又跑回了山里。一屋一泉两垄地,他还是觉得这里踏实。
后来他基本上每年出去两次,总要换些吃穿用的东西才好,但也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他不喜欢外面。
这两年听说已经不打仗了,山外面的人也越来越多,听他们说远处那座大城里的人更多,但杨毅还没有去过,他怕当天赶不回来。
山外面不打仗了,很多山里人都搬了出去,杨毅没想过搬,他觉得山里好,而且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搬。只有傻子才会认为山里比山外好,所以杨毅的确是个傻子。
坐在李子树下吃李子的傻子杨毅看见了对面山腰走下来的人,开始他以为是那边的老孙家的五根。五根最喜欢笑话杨毅,虽然他连字都不认识。
走得近了,杨毅才看清楚是个道士。
杨毅见过不少道士,山外面很多,山里也经常有道士走过。
道士也看见了杨毅。他本来是要沿着山路往下走的,看到杨毅后就站住了,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然后道士就走了过来。
杨毅知道道士都很凶,惹不起,便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道士作了个揖。
“见过道长。”
道士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站在李子树的那边盯着杨毅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看了很久。
“你是谁?”
“我叫杨毅。”
“你是哪里人?”
“山里人,这里是我家。”
“你多大了?”
“二十有九。”
“此地只你一人?”
“只我一人。”
“你到底是谁?”
“我叫杨毅。”
道士捋了捋胡须,朝着杨毅的草屋走去。“可否讨一口水喝。”
“道长请进。”
草屋很小,但被杨毅收拾得非常干净,一床一柜,屋外檐下是锅灶,所有凳椅卧具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邋遢之感,反倒像是出家人清修之所。
道士坐进简陋但洁净的竹椅,接过杨毅递来的陶碗,里面的山泉水也是一样清澈。
道士一饮而尽。
“你是个死人。”
“我是活的。”
“你也不是杨毅。”
“我叫杨毅。”
“你不是这里的人。”
“这里是我家。”
“杨毅……我权且称呼你杨毅吧。你是个死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回去你的地方吧。”
“我是哪里人?该怎么回去?”
“你是你那里的人。”
“我是鬼吗?”
“你不是鬼,是个死人,也是个活人。你在你原来那里是个活人,跑到这里就变成了死人。”
“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你不是杨毅,只有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才能回去。”
“我是谁?我丢了吗?”
“对,你丢了。只有先把你自己找见,你才能回去。”
“我该怎么找?”
“杨毅,跟我走吧,去山外面找,去那座大城里找。人越多的地方,你会有更多发现,也就更容易找见了。”道士说:“出去吧,在山里你永远也找不见自己。”
“道长,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别人都说我傻。”
“我不知道。”
“我不喜欢外面,出去了我会不会死?”
“你已经是死人了,你还怕死?”
“怕!”
道士又盯着杨毅看了很久,有喝两碗水那么久。
道士说:“你不能死,你如果在没有找到自己是谁之前就死了,在你原来的地方也就死了。”
“就变成鬼了?”
“没有鬼。你在这里死了,一切就没有了。”
“我不想出去,我怕死,在山里我不会死。”
“你如何得知?”
“我猜的。”
“哈哈哈~~”道士抚髯长笑。
“跟我出去吧,你和我有缘,贫道掐指一算,你在我死之前……不会死。你还怕吗?”
“你们修道是要长生不老的人,道长你应该能活很久很久,那我就不怕了。”
“哈哈哈~~”
“还没请教道长尊号?”
道士站起身来。
“贫道,袁天纲。”
第〇〇二章 很微弱的脑电波
卓杨遇害身亡,首先发现他的人是歌坛英语天后珍娜·彭丝。
送到伦敦桥医院的卓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瞳孔散开,就是一个死人。而且他非常惨,全身从颅骨到右手小臂再到双手手指,肋骨、左腿胫骨,总共二十四处骨折,甚至是粉碎性骨折,身体多处利器贯穿伤。
如果是在前几年,或者卓杨只是个普通人,他就被直接推进停尸房了。但正因为现代医学对死亡标准有了重新界定,而且卓杨又是如此一个有影响力的名人,伦敦桥医院便多做了一番检查。
卓杨的脑电波仍然有极其微弱的反应,他还没有完全脑死亡。
在珍娜·彭丝的强烈要求下,伦敦桥医院迅速给卓杨上了呼吸机和血液循环机,在第一时间用机器替代他的所有机能运作。
再深入检查后,又发现体内多处器官严重受损,包括心脏、肝脏、肾脏,而且都是不可逆的损害。
伦敦桥医院是全球最顶尖的私立医院之一。
两天后,当卓杨的家人,老爸老妈姐姐姐夫赶来后,伦敦桥医院坦诚告诉他们:没希望了,卓杨已经不可能被救回来,他的内脏和脑组织损伤不可逆,最起码在现代医学条件之下不可逆。
医院说,卓杨微弱的脑电波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从生理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死亡了,活着的只是机器。
天塌了!
一起赶来的,还有蔻蔻和蜜黛儿,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
医院里是悲伤的,也是无序的,但来的每一个人都坚决不同意拔管子。无论如何,哪怕躺在这里像死去一样的卓杨,他也是卓杨,但拔掉以后,他就真的没有了。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用机器维持卓杨的机能循环。虽然每个人逐渐都清楚这并没有一点用处,改变不了任何事,但只要机器还连接着,他们就仿佛还有希望。
家人的悲伤,已经无法用文字述说。
妈妈杨虹一个星期里三次晕厥被抢救,姐姐卓秋天引发胎气,被送进波特兰医院产院卧床保胎。
蔻蔻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她的绝色容颜正在迅速憔悴。而她的眼泪,哭干了。
伦敦桥医院诊断,卓杨受到的所有损害,都来自外界暴力伤害,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伦敦警方在事发当夜就迅速展开了调查,很快他们就在卓杨被发现地点的河上游对岸找见了凶案现场。
在那里的一片小三角洲地带的矮林中,有非常明显的打斗痕迹,多处树木被损坏折断,地上有许多血迹。有些血是卓杨的,但有些不是,警方正在根据血液dna追查。
在树林外的道路附近,有一具尸体,脖子的颈椎已经被人扭断。
调查后发现,现场死亡的是一名三年前从法国移居而来的博茨瓦纳移民,更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个叫胡玛恩格勒·基尤拉德贝恩祖、昵称‘机油’的食品小贩很可能是非法移民。他死了,留下两个老婆和四个孩子,一儿三女。
依据现场非常明显的痕迹,伦敦警方大致还原了凶案经过。
凶手只有一人,他突然袭击了卓杨,然后同卓杨发生了激斗。卓杨受伤后试图逃跑,但没能跑掉,食品小贩机油在收摊回家途中撞见了这一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跑来对凶手进行了阻拦,然后被杀害。
卓杨借着这个机会,爬着翻进了泰晤士河,然后被河水推到了下游两公里之外的对岸,随后被珍娜·彭丝发现。
全世界全力缉凶,但不知道凶手是谁,他消失了。
全世界也都在等待卓杨死亡的消息,虽然他其实已经死了。
随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欧洲几乎所有联赛所有比赛开始前,球员们不约而同打出横幅,慰问卓杨的家人,并要求缉拿和严惩凶手。不计其数的球员破门后将进球献给了卓杨,许多球员踢着踢着就哭了,泪洒赛场。
总参三处二局局长谭杰将军被免职,行政记大过处分,另有多名情报人员受到处分。
中校晓彤被开除军籍。
11月12日,英超第12轮,曼联客场挑战阿森纳,主教练弗格森爵士上半时第9分钟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比赛之前,弗爵爷才来伦敦桥医院探望了卓杨,然后他又被送进了这里。
两天后,根据医院的诊断结果和弗格森的身体状况,曼联俱乐部宣布暂时由红魔名宿、原球队助理教练瑞恩·吉格斯暂时代理临时主教练。
马迪堡、ac米兰、巴塞罗那、皇家马德里,四家卓杨效力过的俱乐部先后做出内部决定:退役18号球衣。
之所以是内部,因为他们都在等在伦敦桥医院的正式消息发布。
国际足联、欧足联、亚足联高层开始商讨给与卓杨怎样的荣誉,此时他的禁赛和种族歧视非议已经无人再提。
安联保险作为卓杨一直一来高额投保的保险公司,开始筹集巨额死亡赔偿金,这将会是安联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个人赔偿。这一笔生意,安联赔大发了。
与此同时,安联保险侦缉部门全力汇同伦敦警方追查凶手。
到了十二月,伦敦桥医院里只剩下卓家人和蔻蔻还在陪着卓杨。
妻子杨虹快要疯了,女儿卓秋天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蔻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只有卓彤彤还在坚强地主持着大局。
一场飞来横祸,让这个家倒了,卓彤彤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他也不敢去想,只能一分一秒这样坚持下去。
但随着时间推移,卓彤彤已经逐渐清醒,他意识到医院方面所说的事实,卓杨不可能再出现奇迹,甚至就这样保持着微弱的脑电波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卓彤彤不知道那一刻真的来临,自己是否还能挺得住。
十二月初的这天,终南山下了雪。
卓彤彤在伦敦桥医院里看着包得像个木乃伊而且插满了管子的卓杨,医院的人走过来轻声告诉他。
“卓先生,外面来了一位宗教界人士,他说要见你。”
卓彤彤很纳闷,但还是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医院门厅的会客区。
他大吃一惊:“耶道长,你怎么会来的?”
第〇〇三章 足球之父程咬金
杨毅挑着担子回到崇贤坊自己家中,推开小门后对着里面招呼了一声:“我回来了。”
里屋传来几声咳嗽,算是回答了他。
十二年前,杨毅跟着道士袁天纲走出了终南山,来到大唐京兆府,也叫长安城。袁天纲说,长安城是普天下最大的一座城,住在这座城里的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杨毅不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但他觉得肯定没有长安城里的人多。
他跟着袁天纲在长安城里闲逛了两年,这两年中也让他见识到了袁天纲不是个一般的道士或道长,因为他认识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很厉害的人。
他们都称呼他天罡子袁天纲,而且这些很厉害的人都非常尊敬他。
这两年里,杨毅不知道该怎么找自己是谁,他就只能跟着袁天纲四处乱走,也许有别人认识他呢?结果两年下来一无所获。
原本他还是要跟着袁天纲去大唐南边的,却被留了下来,留在了长安城。
十年前他跟着袁天纲去羽林卫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府上,被程大将军一眼相中。因为杨毅的个子很高,比一般大唐人高出不少,也比大多数羽林卫骁勇个子高,而且杨毅不但高还很壮,长得也是相当排场,程大将军认为把杨毅放在自己的大将军卫队里会很体面。
于是,杨毅就莫名其妙留在了长安城,莫名其妙成为了羽林卫的扈从小校。袁天纲独自去了南方,他说他要去蜀郡。
程知节以为自己捡到了宝,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杨毅除了长得排场,其他什么都不会,而且还很笨,学都学不会。校场演武的时候,杨毅连羽林卫的伙夫都打不过。
伙夫还没有杨毅挑担子的扁担高。
能识字算是个稀罕事,程知节让他在府衙里抄写往来文书,可那一笔字难看得等于是在逼着摔他脸上。
可程知节还不能赶杨毅走,因为他给袁天纲拍过胸脯子。
所以杨毅就以一个长得很体面的废物之名,在羽林卫大将军府上整天混吃混喝。
但很快程知节就知道了杨毅不是废物,相反他是个大才。
从前周和前齐的时候,打仗就主要靠骑兵,到处都是马,然后就开始流行打马球。前隋也打,到了大唐更是打得不亦乐乎。
大唐各将军府之间不但自己打,还和来访的吐蕃跟突厥马球队打。
马球是大唐的第一运动。
打马球都是要好马,大宛马和大食马最好。可养马很费钱粮,养一匹好马比养两百个杨毅这样的羽林卫还费钱。
后来大仗打完了,朝廷养不起这么多马,好马都给了李靖、李绩和侯君集他们,因为他们要打高丽和突厥,还有吐谷浑。别人不打仗了,就不需要那么多马了。
马少了,很多军队就玩不起马球,反倒是那些有钱的商人们自己专门组织起来的马球队越来越多。
程知节是个马球迷,最多的时候他的羽林卫里有三支马球队,实力都很霸道。可后来好马都老了或者死了,朝廷也没再给羽林卫补充。
想想也对,一个以朱雀大街为界,负责长安县内城保卫的羽林卫要那么多能野战的好马干什么?有一些能骑着走的驽马和驮马就行了,平时还能拉个货什么的,而且吃草就够了。
大宛马和大食马要喂精豆子和鸡蛋,杨毅这样的羽林卫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个鸡蛋。
可驽马和驮马上不了马球场,它们就干不了这活。
程知节的马球玩不成了,马球马球,没有马你还玩个球。程知节气得整天在府里找茬骂人锤人。
有一天他嫌杨毅是个笨蛋,要锤他,杨毅说:“大将军,你别忙打我,我给你出个主意,应该比马球好玩。”
杨毅喜欢看马球,虽然他连马都骑不正,可他觉得马球很熟悉,为什么熟悉却说不上来。
程知节没锤他,杨毅说:“不用马,咱们羽林卫可以用脚踢。”
程知节又要锤他,杨毅抱着头说:“你先试试行不行,不好玩再捶我也不迟,反正我也跑不掉。”
程知节觉得他无耻的样子很有自己年轻时的神韵。
试试就试试,这玩意儿叫蹴鞠。
杨毅把蹴鞠的风流眼改成了球门,球也变得比蹴鞠和马球都大一点,藤条编好外面蒙上水牛皮缝结实。
还是用的马球场地,杨毅把每边20人分成三排,他给分别起名叫前锋、中场、后卫,门口站一个门官。杨毅本来把这个叫门将,程知节说:“将锤子将,将军才能叫将。”
所以只好叫门官,门官是20个人里唯一能用手接球的人。
杨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如此熟悉,而且无师自通,仔细想想他连蹴鞠都从来没踢过。
程知节把这个叫‘新蹴鞠’。他是武将出身,天下大乱时开始跟着张须陀到处砍人脑袋,所以程知节说自己以前读过书,杨毅并不相信。
杨毅说:“大将军,不管新旧,只要叫蹴鞠那就跟你没关系了。只有起个全新的名字,大唐人才能都知道是大将军你发明了这个新玩意儿。”
程知节说:“哪个驴日以后再说你是笨蛋,老夫拿斧子劈他。”
杨毅说既然拿脚踢,干脆就叫足球。程知节本来想说叫‘程球’,想了想觉得程的球整天被人踢,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没张嘴。于是,这个新玩意儿就叫了足球。
杨毅对足球油然而生熟悉感,可他不会踢。上去撞不过别人也跑不过,好不容易逮住能抡一脚,结果球没踢上把布靴子倒是甩飞去了树杈上,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还闪了腰。
还是个笨蛋。人家其他羽林卫两天下来就踢得有模有样了。
足球不需要马,也不需要高明的骑术,门槛降低了很多,但因为参与感更强,反而比马球更吸引人。
京兆府以朱雀大街为界,西边是长安县,东边是万年县。长安县是羽林卫,万年县是金吾卫,金吾卫大将军是郧国公殷开山。
老程都没马了,老殷能有啥,所以足球在羽林卫和金吾卫几乎同时火了起来,然后在整个长安城就火了。
长安人爱玩,现在城里每天都有好几场足球比赛同时在踢,听说有商人和足球的发明人程知节在商量,要把足球在长安城正规化,搞成循环比赛,他们把这叫联赛。
程知节觉得杨毅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为了奖励他,就给他说了门媳妇。大将军做媒,自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聚仙楼的确是长安西市最大的酒肆。
萝姬是聚仙楼的胡女,金发碧眼高鼻深目,她说她在家乡是美女,但大唐人欣赏不来,都觉得她有点丑。萝姬说她的家乡在很远很远一个叫萝曼科诗山的地方,是被人买来再卖到大唐的。
长安人都不知道萝曼科诗山在哪里,但他们都叫她萝姬,就是萝曼科诗山来的舞女的意思,反正她本来也没名字。
长安人觉得萝姬长得丑,但都承认她的胡旋舞跳得好,而且是西市跳得最好的胡女。
在聚仙楼里跳了十年胡旋舞之后,萝姬老了,跳不动了也变得更丑了。聚仙楼嫌留着她碍事,要把她送给贩豆子的脚商当暖床。
脚商们不挑食,而且为了行商方便十几个人习惯只带一个暖床女人。暖床的一晚上根本忙不过来,一般很快就被折腾死了。
在骄傲的大唐,胡人很不值钱,还不如牲口。
程知节喜欢马球、喜欢足球,也喜欢胡旋舞,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大将军。他看了好几年萝姬的胡旋,很可怜她,就说:“我给你找个老实人,你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吧。”
羽林卫没有比杨毅更老实的人了,所以两年多以前萝姬就成了杨毅的媳妇,他也从程府的柴房里搬到了崇贤坊。老程很仗义,给他在这里买了一个没有院子的小房子。
可能因为杨毅是山里人,和长安人不一样,他一点也不觉得萝姬丑,反而认为她挺好看,所以他就很喜欢这个媳妇,对她很好。
但萝姬卖艺这些年落下了一身病,嫁给杨毅不久后就越来越严重,渐渐地连起床都很困难了。
萝姬说:“毅郎,大唐不好,大唐只有你好。萝姬今生无法好好服侍你,如果有来生,我必定报恩。”
杨毅没有去想来生,因为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萝姬说:“我的家乡在萝曼科诗山,如果你将来路过那里,毅郎,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回家乡,萝姬来世报答你。”
杨毅让她不要胡说八道胡思乱想,然后给她喂了半罐子汤药,再服侍她重新睡下。
隔天晚上,杨毅从大将军府下值回到崇贤坊,进家门时萝姬没有用咳嗽回应他。
她死了。
第〇〇四章 七彩粽子耶无疾
卓家人要带卓杨回家!这个决定是在卓杨的父亲卓彤彤与耶无疾见面之后作出的。
卓彤彤乍一见到一身七彩道袍的耶无疾,简直惊奇到无以复加。但最奇怪的还不是他浮夸的行头,而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来到伦敦的。
耶无疾虽然是个奇人,但也是个土到掉渣的土包子,他连普通话都说不了,汽车都很少坐,赶路基本靠脚底板。没坐过火车更没坐过飞机,他是怎么从西安跑到伦敦来的?
“这不重要,卓教授。”耶无疾说:“我是来让你把卓杨带回家的。”
“怎么回?”
“怎么回都要回。”
“为什么?”
“卓教授,你曾问过我修道是在修什么,我告诉你在修道命,在等待我的道命。”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耶无疾说:“我的道命就是卓杨,我的修行就是为了与他同渡此劫。”
“卓杨命中注定有此次劫难,耶无疾不知劫难何时来,也无法阻挡,但我会用尽平生修行,与卓杨同渡此劫。这就是我的道命,就是我耶无疾存在的意义。”
“老耶……道长,我怎么才能相信?”
“卓杨还没有死!”耶无疾斩钉截铁。这是一个月以来第一个言之凿凿明确说出卓杨‘没死’的人,卓彤彤不由得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但把他留在这里,他就真死了。”
卓彤彤:“……”
“这里的人说过卓杨还有希望吗?他们有什么渡劫手段吗?啥都没有,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在等。在等啥?等我师……卓杨死吗?”
“卓教授,你现在要选择是和他们一起去等,还是相信我。”
“卓教授,你别无选择。”
“卓杨回去就一定可以醒过来吗?”
“不知道。我无法确定。”
“耶道长,你吃过饭了没有?”卓彤彤想送客。
“吃什么饭?吃啥饭!”耶无疾火了。“姓卓的,你知不知道卓杨现在正在拼命?你以为他躺在那里是装死吗?卓杨他在拼尽全力想回来,想活过来。”
“卓杨会不会死,主要还靠他自己,但我们都要帮他度过这一劫,而不是袖手旁观等着。”
“别人都可以不相信,但咱们这些人必须坚信卓杨还活着,而且一定会醒过来。如果咱们都不信,卓杨在这个世上就没别人了,这个大千世界也就不值得他再去拼命找回家的路了。”
“带他回家,带卓杨回终南山,只有在那里咱们才可以帮到他,只有在那里,我才能陪着卓杨一起度过劫难。”
耶无疾长泪纵横,此时穿着奇葩道袍的他像一只淌水的七彩粽子。
与其说卓彤彤信了耶无疾,还不如说他信了那一线希望。他又说服了已经完全没有主意的妻子杨虹和女儿卓秋天,卓家人做出了接卓杨回家的决定。
这个决定得到了全世界的理解和支持,因为媒体上在给大家普及中国人落叶归根的乡土情结。除了卓家人,所有人都是这种看法。
所有相关各方都表示尊重卓家人的意见,并愿意作出最大配合。于是,说干就干,妈妈杨虹和姐姐卓秋天先行回国做准备工作,迎接卓杨回家。
耶无疾和她们一起回去了,是他自己要跟着一起坐飞机的。
卓家人开始没考虑他,因为如此一个高人,没准儿人家来的时候是御剑而来什么的,请坐飞机就是对他的侮辱。
耶无疾火冒三丈:“有飞机不请我坐,你们想累死我吗?”
“耶道长,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不重要。”
“那你的道袍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也不重要。”
耶无疾去监护室里看望卓杨,他伫立在床尾看了很久没有说话。当其他人都临时走开,房间里只剩下卓杨和蔻蔻的时候,耶无疾高喧道号:“卓师兄,耶无疾谨遵道命,与师兄同渡此劫。”
在微观世界里,卓杨因为停止呼吸和心跳之后严重受损或死亡的脑神经与脑细胞,在一种莫名的能量之下重新开始了疯狂的生长。
再看耶无疾的道袍,还是花花绿绿,但都是些横竖补丁,再没有一点奇葩神采,很邋遢了。
邋遢道士转过身来,朝着蔻蔻深躬作揖:“耶无疾拜见圣女。”
蔻蔻听不懂中文,更听不懂西安山里的土话,没理他。
卓家人要带卓杨回家了,现在有一个问题:蔻蔻怎么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了现在,卓杨口头和蔻蔻解除婚约、以及与哈布斯堡家族决裂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蔻蔻在这里长期待着,略显尴尬了。
最起码,目前情况下,卓杨遇害,哈布斯堡有嫌疑,而且嫌疑不小。
哈布斯堡家族内部的主流意见,是咱们不落井下石,能帮到卓杨就帮,但可以顺其自然。具体来说,就是默认婚约已经解除,克瑞斯汀也借着卓杨回家这个机会离开医院,离开卓杨。
爸爸妈妈劝蔻蔻:最最最理想的情况的就是植物人,你怎么办?是卓杨先抛弃你的,你此时陪伴了他最后一程,无论道义上还是良心上,都足够了。
蔻蔻凄然一笑,没有听从父母的话。
——你们都不懂,卓杨哥哥从来没说过他不要我。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我,最后一个短信发给了我,他说他爱我。
就连卓爸卓妈也对蔻蔻没有了丝毫怨气,这一个月里的悲伤做不了假。他们劝蔻蔻回家,说如果以后想他了,就去终南山下看看。
蔻蔻说:“卓爸爸,卓妈妈,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和他分开,求你们……”
卓彤彤和杨虹再也无法拒绝。
不但如此,很少在媒体上抛头露面的蔻蔻通知英国媒体,她要在医院召开个人新闻发布会。
当蔻蔻出现在媒体记者面前时,现场许多女记者猛然捂住嘴流下了眼泪。
蔻蔻虽然很少在媒体上出现,但她的绝色容颜早已被世人所见过,然而,仅仅一个月,除了还依稀有点原先的模样,在场所有人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此憔悴、如此苍老的枯槁女人,真的是原来那个夺尽上天宠爱、容颜逆天的公主殿下吗?
——我是克瑞斯汀·欧妮根·查尔丝·普林希丝·芬妮特·约瑟芬·哈布斯堡-洛林,我的中文名字是蔻蔻,我是卓杨的未婚妻。
——卓杨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也会是我的丈夫。如果上天嫌弃他,请将我一起嫌弃。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黑暗光明,生或者死,我将永远陪伴在我丈夫的身边。如果上天将他遗弃,如果到了那一天,我恳请,将我与他合葬在一起,以卓杨之妻的名义。
第〇〇五章 大唐著名武术家
杨毅没想到刚和袁天纲再一次告别不久,就遇到了他口中的‘大唐武术第一高手’。杨毅原本认为自己和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是没缘分的。
跟着袁天纲走出终南山,已经快二十年了,杨毅有时候会忘了自己从山里走出来是想干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就是个长安人,和其他人一样。
这二十年中,头两年是跟着袁天纲混,然后又换成跟着程知节混,袁天纲去了蜀郡。不过这些年他也回长安看过杨毅几次,对此杨毅很满意,他觉得老袁没有忘了他。
大唐尚武,而且世道还算不上多太平,谁都知道会点武术防身很有必要,但这玩意儿得有会的人教你才行。
武术分马上和马下,两样都学当然最好,但穷文富武,杨毅是个穷人,他也没必要学马上,只那一根柘木杆的马槊他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而且马槊是战场武术,杨毅不想上战场,因为他怕死。
杨毅想学耍剑,跟着袁天纲学耍剑,学了耍剑好防身。
马上槊为王,马下一柄剑。杨毅知道,程知节年轻的时候就是马槊高手,还有秦琼和尉迟恭,他们都是骑在马上的武术高手。
但袁天纲告诉杨毅,他们都很厉害,但论起马上舞槊,李靖才是大唐第一。
杨毅问:“不是都说宇文成都最厉害吗?”
袁天纲怒了:“大唐!划重点,大唐!宇文成都是大隋的人。”
“都知道我是个分不清历史的傻子,老袁你怎么就着急了呢!”
袁天纲:“……”
袁天纲会武术,而且不是一般的会,他是个耍剑高手。跟着他在长安城流窜的两年间,杨毅亲眼见过袁天纲和很多武术高手切磋,结果老袁全胜,而且全部完胜。
于是,杨毅便跟着袁天纲学武术,练剑,然而,杨毅不是个傻子,是个笨蛋,怎么教都学不会。
一招‘正面挂剑’学了一个月还没学会,袁天纲当场直接崩溃了,差点毁了他的道行。
正面挂剑是初级剑术里入门篇的最基础招式,类似扎马步,一般农户家的六岁童子拿个竹子片片有半盅茶时间就学会了。
袁天纲气若游丝地说:“杨毅,以后你想吃点啥就吃点啥,想玩点啥就玩点啥,别练剑就行。”
“老袁,我感觉你在嫌弃我,但我没证据。”
袁天纲是个好人,他没有嫌弃杨毅。老袁对杨毅说:“以后我五天教你一招,然后你不要当着我的面练,切记,练的时候一定要躲着我。记住,五天一招,全看你的造化。”
所以十几年前把他留在程知节那里,袁天纲自己去了蜀郡,杨毅一直怀疑他最终还是嫌弃了自己。
杨毅笨是笨,记性却还算过得去,他把袁天纲教的那些剑招记了个七八成,不过也许只有三四成,杨毅不会算账。
杨毅跟着程知节混的这些年,其实过得很开心,他在老程发明足球的过程中有一点‘小小的’功劳,很知足了。
这种快乐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来长安城,让他以为自己就是杨毅。
老程还给杨毅说了媳妇。杨毅是个老实人,他没觉得萝姬以前是个胡人舞女就腌臜了自己,要是一直住在山里,别说舞女歌姬,最后能讨个死过三任男人的丑寡妇当媳妇就烧高香了。
所以杨毅很感激老程,但也正是萝姬的死,让杨毅又重新想起了自己要干嘛。
萝姬是病死的,每天半碗参药汤也没把她的命吊回来。杨毅把萝姬的骨灰装进罐子里,埋在了山里那颗李子树下。
山里的草屋已经塌了,但李子树还在。坐在李子树下,杨毅觉得自己和萝姬有点像。
萝姬不记得她原来叫什么名字,杨毅也是如此。他并不确定自己一定就叫杨毅,这个名字最早来自草屋里的一本书,封面上写着‘杨毅’两个字,他便认为这是他的名字,因为书在家里,应该是自己的书。
后来那本书被老孙家的五根偷走了,杨毅跑去要,五根说烧饭的时候引柴火用了。杨毅让他赔,结果五根把他捶了一顿。杨毅说算了,不用赔了,然后五根又把他捶了一顿。
但萝姬临死也念念不忘萝曼科诗山,那是她的家乡。杨毅很羡慕她,因为萝姬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人,杨毅不知道。
萝姬的死让杨毅又勾起了寻找的心思,可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找。
几个月前袁天纲又到长安来,杨毅问他,老袁也同样没有办法。
袁天纲明显很犹豫,但还是问了杨毅:“你的剑练得怎么样了?”
杨毅早八辈子都不练剑了,当初袁天纲送给他那柄薄背短剑生锈了之后,被程府的园丁捡去当了除草铲子。
杨毅是个不会撒谎的老实人,便红着脸说:“我太笨,给你这个当师傅的丢脸了。”
袁天纲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翻了杨毅一个白眼,没跟他计较。
“师傅?我可不敢当。”
“老袁,你在嫌弃我?”
“不是,杨毅,咱俩捋一捋啊。”袁天纲说:“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有九。”
袁天纲怒了:“二十年前我在山里遇见你的时候,你就说自己二十有九,这都快二十年过去了,你还二十有九,你的算术是程知节教的吗?”
“老袁你怎么又着急了……”杨毅赶紧扒拉着指头,十九……二十九……三十九……
“杨毅,你出山二十年了,鬼知道你在山里头待了多少个二十年。贫道今年六十有一……”
“啥?老袁你都这么老了吗?”
袁天纲又怒了:“听我把话说完!”
“老夫今年六十一,可我没点把握比你年龄大……”
“老袁你开玩笑了,我咋可能……”
“闭嘴!”袁天纲接着说:“万一你是个一两百岁的老妖精呢?我再给你当师傅显然就不合适了。”
杨毅挠了挠头,他觉得袁天纲说得有点道理。“老袁你的意思……我给你当师傅?”
“凭啥?”袁天纲差点又怒了:“你能教我啥?”
“那你说咋办?”
袁天纲正色说到:“这样吧,咱俩以师兄弟相称。我看起来老一些,我是师兄,你是师弟。”
“老袁……师兄,你这主意不错,我就想不到。”杨毅是真心佩服:“哎,对了,咱们师傅是谁?”
袁天纲:“……”
杨毅很开心,能有袁天纲这样一个武术大家的师兄,以后应该轻易不会再有人随便欺负自己了。
“师兄,我听程知节说,你是大唐剑术第一高手。真的吗?”
“不好说。”老袁的回答很出乎杨毅的意料。“有一个人很可能比我厉害。”
“啊?谁?李玄霸吗?”
袁天纲强忍住暴打蠢货师弟的冲动:“……不是,他叫张仲坚。”
说完了张仲坚,袁天纲就又动身回去了蜀郡,临走和杨毅约好三年后再来探访他。
杨毅却没想到,老袁师兄刚走后不久,他就和张仲坚不期而遇,而且此人还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〇〇六章 回到了终南山下
蔻蔻的忠贞爱情宣言,甚至不惜殉情的态度,震惊了这个浮躁功利世界的男人和女人们。当着全世界说出来的话,可不是两个人私下里海誓山盟之言。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待蔻蔻的表态,这无疑绝了她的后路,此后只有卓杨重新活蹦乱跳她才能不辜负自己的一生。否则的话,一旦有所闪失,即便不会殉情,也难以再找到另一个归宿了。
她去做任何选其他选择,再去和任何其他人发生感情,都会瞬间被亿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水淹没。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的现实。
蔻蔻难道不懂这一点吗?她是出身显赫贵族家庭的千金女,今年也25岁了,对这个世界有着比寻常人更深刻的了解。
可她依然做出了对自己最决绝的决定!
除了爱,已经无法再用其他来解释;
除了坚信,已经找不到其他理由。
蔻蔻的坚信,也感染到了卓杨的家人,卓彤彤、杨虹和卓秋天从这一天也开始发自肺腑地坚信卓杨一定会醒来。
卓彤彤说:“是的,我们全家都坚信,而且我们绝不会放弃,一丝一毫也不会。”
他还说:“卓杨一定也没有放弃,这一点我们同样坚信。”
还有卓杨的兄弟们,默姥爷、施小猪、蒙二、刀疤、德屠,他们都开始相信卓杨一定能重新回来。
“兄弟,我们等着你,等你王者归来。兄弟,加油啊——!”
卓家人和六剑客都公开反对再用‘遇害’一词来描述此次事件,因为卓杨根本就没有死。所以,媒体在他们的抗议和坚持下,已经逐渐改为‘遇袭’。
这段时间足坛最大的事自然是卓杨遇袭,但也还是有其他一些能引起关注的人和事。
皇马在年底的世俱杯上,先在半决赛中4:0轻取墨西哥蓝十字俱乐部,然后又在决赛中2:0战胜阿根廷圣洛伦索,如愿以偿为2014年六冠王伟业收官,从此不再让巴塞罗那专美。
颁奖仪式上,所有皇马球员和官员身穿卓杨18号球衣,他们簇拥在一起高呼‘卓杨!卓杨!’,将这个冠军献给了他。
纵横足坛十二年,卓杨还是又一次错过了世俱杯。拿到过五次欧冠,却只参加了一次世俱杯,2007年随ac米兰在横滨夺冠。
2014年世俱杯在北非小国摩洛哥举行,本来这次比赛会是卓杨在皇马的告别战,但现在不用告别了。
世俱杯也是皇马在2014年的最后一战,自从卓杨停赛缺阵之后,皇马连战连胜18场,再加上之前的比赛,皇马自从西甲第3轮1:2负于马竞之后,在其后三条战线取得了恐怖的22连胜。
欧冠小组赛全胜高居第一晋级,西甲15战13胜2负积39分,少赛一轮仍然力压巴萨和马竞位列冬季冠军。如此傲娇的战绩,说句此时政治不正确的话,皇马离开卓杨真的无所谓。
但有人有所谓。
弗格森爵士在十二月中旬出院了,出伦敦桥医院。两个多星期前老爷子在酋长球场边突发心脏病,被送到了这里。
离开医院之前,弗爵爷来到卓杨的监护病房,坐了很长时间,但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长叹一声杵着手杖走了。
回到曼彻斯特之后,弗格森先通知了曼联俱乐部,随后发布正式声明: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继续工作下去,退休了。
卓杨职业生涯12年,弗格森追了他11年,如果不是稀罕他,爵爷一年半之前就已经退休了。
皇马和曼联经过长达两年的交涉,终于达成了卓杨转会协议,万事俱备,东风也有了,但飞来横祸让这些却又变成了一场空。
有些人和事,终究还是无缘,老爵爷认命了。
73岁的老神仙终于退休了,曼联俱乐部紧急寻找主教练。弗格森的班轻易没人敢接,长达28年的红魔掌门人,老特拉福德里每一块砖每一根草都隐约透着一个‘弗’字。
临时代理的吉格斯执教资历太浅,虽然红魔球迷很支持他,希望吉格斯能成为曼联的瓜迪奥拉,但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最关键的是,弗格森没有出声支持吉格斯,让他感觉心里没底。弗格森并不是看不上吉格斯,当然也不是看好他,老爷子根本就没看。
心灰意冷的弗格森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他烦透了,什么都不想再去操心,爱谁谁。
英超没有冬歇期,就在所有人纷纷猜测之际,圣诞节这天曼联突然宣布在巴西世界杯上率领荷兰队斩获季军的名帅范加尔走马上任,成为红魔新的掌门人。
范加尔在世界杯结束后就离任了,实际上他是目前唯一闲赋在家的名教头。曼联高层并不仓促,他们在弗格森刚一犯病的时候就未雨绸缪联系上了范加尔。
三德子还同时联系了穆里尼奥、莫耶斯,还有中国队主帅里杰卡尔德,但这个时机真的很不合适,三人都因为有合同身不由己。
鲁尼在曼彻斯特跳起来骂街,然后又打着滚儿的继续骂。
就没你们这样的,把人涮一遍不够、两遍不够,三遍还不够,你们是想把我涮成人渣吗?
三番五次被撩,把鲁尼撩得想去皇马想得都快疯了。现在只要能去,怎么都可以。
卓杨出了这个事,他的先租后转的一揽子协议自然不再具备可执行性,作废了。鲁尼央求经纪人斯特雷福德去和两边继续协商,单独谈他的转会,租借也可以。
事已至此,曼联也不想强留,成人之美好了,但没了卓杨这回事,鲁尼自然不可能是个添头,无论租借还是转会,他的身价并不低。
皇马却不想再花大钱,因为这边还得高薪养着卓杨,而且球队战绩顺畅,比原先预想的理想得多,小胖不再是加强战力的生力军,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商业因素,小胖对于皇马来说变得可有可无。
小胖两边不停求爷爷告奶奶:你少要点,你多花点。
没有一点英格兰头牌的雍容,只有像几个月之前卓杨式的无可奈何。
范加尔走马上任:我觉得鲁尼是个大才,给我留下。
第一个面子一定要给,于是,三德子终止了同皇马关于鲁尼的扯淡,只是把同样涮了三次的墨西哥小豌豆埃尔南德斯租借给了皇马。
鲁尼哭天抢地,然而第二天规规矩矩去给范加尔问了安。
被改装成空中医院的包机从伦敦希斯罗升空,向东飞行八个小时后,降落在了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特制医疗救护车无缝衔接,家乡人民在沿路迎接他。
山下水榭小院已经改建成了生命维持和监护病房,所需医护专业人员就位。
2015年元旦,农历甲午年丙子月丁丑日,卓杨回到了终南山。
晴空下白雪皑皑,道长耶无疾走上五圣山顶的巨石平台,凝望着山下卓家小院。
第〇〇七章 长生不老的秘密
“啊——~~~~”
张仲坚手中剑轻轻一撩,杨毅的前胸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疼得他再次发出了哀嚎。
他的身上已经有七八道这样的伤口了,都是一模一样的三寸长,深度刚好能豁开他的皮肉,却又不至于伤及更深。也就是说,杨毅很疼,但又不会死。
张仲坚是大唐著名武术家,与袁天纲举世并称的剑术大师,他对于手中龙泉宝剑的掌控,已经到了颠毫。
络腮胡子的张仲坚没有把杨毅绑起来,也没有吊着拷问,因为完全不需要,两人之间武术格斗能力相差太远,一个在最高的山巅,一个在谷底阴沟里啥也不会。把杨毅放开手脚,他跑不掉也躲不开。
杨毅没时间后悔,只能不停惨叫和求饶,他恐惧到了极点。
杨毅是在师兄袁天纲返回蜀郡之后不久,就遇到张仲坚的,这事儿还得怪程知节和李靖。
卫国公、兵部尚书李靖前来拜访程知节,然后就像当初程知节看上杨毅一样看上了他。这些年李靖来过程府多次,以前也见过杨毅,但此前都没留意,这一次却注意到了。
杨毅当时也没感觉其中有什么诡异,因为他笨。
李靖夸奖杨毅长得排场,向程知节讨要杨毅,说想让他给自己当扈从,带着他去河西。李靖过几天要代表朝廷和兵部巡视河西。
程知节无所谓,杨毅在他的羽林卫本就是个混饭吃的闲散废物,除了当年发明足球有点功劳,其余没丁点屁用。
老程便说让杨毅自己看。老程其实是在赶人,只不过没有明说,但杨毅听不出来。
他动了心,问李靖:“去河西要打仗吗?”杨毅怕死,如果要打仗他是万万不敢去的。
李靖手捋长髯大笑:“老夫和潞国公早已将河西平定,突厥死走逃亡,如今何来的仗打?”潞国公是侯君集。
不打仗就好,杨毅开心地说:“行,我愿意。”
李靖是大唐马背上排名第一的武术家,手中一杆马槊打遍天下无敌手。正所谓缺什么向往什么,不会武术的杨毅对李靖一直十分景仰。
而且自从萝姬死后,杨毅又重新萌动了寻找自己是谁的心思,在长安城找了二十年一无所获,去外面看看也没准儿会有发现。
没有跟袁天纲去蜀郡,是因为杨毅总怀疑老袁去蜀郡的真实原因是为了躲他,嫌弃他。
大唐人都有强烈的边塞情结,杨毅在长安城里生活了二十年,也深受这种情绪感染,他对于河西,远比蜀郡更向往。
于是,他就跟着李靖走了。
很快李靖就带着右神武卫向西出发,当然,也带着杨毅,可他的快乐旅途没几天便被终结。
抵达秦州之后,李靖的行辕来了一位客人,人称虬髯客的张仲坚。
杨毅从师兄袁天纲那里知道了很多张仲坚的故事。
老袁说,张仲坚虽然也自称是道门中人,但他其实是邪门歪道,他的武术师傅是一个昆仑奴。大唐人把黑肤色的人统称为昆仑奴,无论漆黑、亮黑、半黑或擦黑,都叫昆仑奴。
听老袁说,张仲坚的昆仑奴师傅很可能是大唐之外远西边某个神秘教门的护法,也肯定是个大武术家,这一点从张仲坚的剑术成就中就可以推断出来。
至于张仲坚武术的高低,老袁并没有和他交过手,实际上他们这样的顶尖武术家也都在避免相互间较量。
但老袁和张仲坚都与大唐另外一位以剑术高超著称的女武术家切磋过,她叫公孙大娘。
老袁在第63招上胜了公孙大娘,张仲坚是在第55招上胜的。公孙大娘对老袁说:你和张仲坚在80招内会不分伯仲,100招内落下风,120招外你会败。
这就是老袁自感可能不如张仲坚的原因。公孙大娘的武术评判,比她的剑术更厉害。
张仲坚和李靖、以及李靖的妻子张红拂是结义三兄妹,杨毅有点想不明白李靖和张红拂兄妹俩怎么就成两口子了?
在秦州卫国公行辕见到满脸虬髯的张仲坚,再看看三尺柳髯的李靖,和李靖的大儿子、大络腮胡子的李德謇,杨毅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点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兄弟两个,一个马上横槊天下无敌,一个马下宝剑大唐第一,真的相当阔气了。而且张红拂也是有点小名气的女武术家,这三兄妹,没人惹得起。
李靖说:“杨毅,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张仲坚,你跟他走。”
杨毅登时便觉得不妙,可此时他已经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白兔。
张仲坚带着杨毅一路向东向北,不是马车就是骑马,风餐露宿一个月后来到了这个叫做扶余的地方。这里比长安冷得多,也荒凉的多。和长安相比,扶余的城就是些村庄。
来到他自己的城里,张仲坚挑明了目的:“杨毅,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你了。你和袁天纲从山里出来二十年,据说你二十年前就是二十九岁,可你自己看看,你哪一点像四十九岁的人。”
“杨毅,我想知道你长生不老的真相。告诉我,否则就杀了你。”
人活七十古来稀,到了六十岁就算是高寿。练武之人、修道之人、有钱人和当官的,这些人能活的时间长些,普通大唐人基本上到了四五十就差不多了。
长安人,年满三十便自称‘老夫’很正常。杨毅那一年遇到袁天纲时说自己‘二十有九’,就是不想是个老头,实际上他并不确定自己多少岁数。
杨毅看起来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壮年人,二十年前这样,现在还这样,没有一丁点变化。
当局者迷,杨毅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点,而且大唐也没有‘咔嚓’一下就能把人的样子记录下来的东西,没有直接对比就很难发觉其中的不对。
现在回想一下,和二十年前想比,程知节都老得没了人样,羽林卫里很多人都老死了。老袁师兄还好,他是修道练武之人,外表衰老没有普通人那么明显。
说到底还是杨毅自己疏忽了,但他的这个怪异难免被有心人觉察。现在不知道这个有心人是李靖还是张仲坚,但杨毅落到了张仲坚手上。
杨毅怕死,他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是个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张仲坚,可人家根本不信,换谁谁也不信。
于是,张仲坚就开始拿剑划他。
空荡简陋的大殿里,十几个架起来的大火盆燃烧着熊熊火苗,墙壁上也画着和雕刻着火焰的图案,就连石柱上也盘旋着火纹。
身穿大红色袍子的张仲坚在杨毅看来就是个恶魔,大殿里回荡着他凄惨的叫声。
一个月了,每次张仲坚会在杨毅身上划出十三道伤口,然后等待伤口结疤之后,便再次拷问他,再划十三道。杨毅的身上早已伤疤摞伤疤,像蛛网一样惨不忍睹。
可杨毅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长生不老,或者看起来长生不老。
于是,张仲坚相信了,因为他自己也腻了。
“也罢,我就不为难你了。”
杨毅虽笨,但也不相信他会放过自己。
“直接杀了你,然后用大火烧成骨丹,不管有没有用,献给教主也算是一份心意。”
“杨毅,无冤无仇,你莫怪我,只能怨你自己倒霉。”说罢,便抬起手中龙泉,要刺向杨毅的咽喉。
杨毅绝望了,他后悔二十年前跟着袁天纲走出了终南山。
“师兄——,老袁——,袁天纲——,你个臭牛鼻子,你说我会死在你后面,可我今天就要死了——”
大殿外半空中传来一声长啸。
“呔!休得害吾师弟,袁天纲在此。张三,纳——命——来!”
第〇〇八章 一个亿悬赏线索
从西安城里遥望,南边的积雪终南在冬日艳阳下,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山脚下的卓家小院里,卓杨静静躺在屋中,没有一丝声息,房间内只有众多机器设备在轻轻‘嗡嗡’运转,维持着他和这个世界极其微弱的联系。
所有人进出都是轻手轻脚,似乎是担心惊动了他,但如果真的能惊动,那一定会是天大的好消息。
水榭小院里有三栋彼此之间悬廊连接的小楼,有很多房间,足够这里所有人都有休息的地方和卧室,但蔻蔻在卓杨的床边安放了一张小床,她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他。
来到终南山下,蔻蔻终于平静了下来,而且是真正的平静。她不再惊慌不再焦急,每天就像过日子一样心平气和。身边是熟睡的丈夫,她突然对一切充满了希望。
卓彤彤、杨虹和卓秋天也都平静了,这个小院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们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既然有了希望,就不能坐着等待,卓杨的事业还要继续,不能让这一次劫难把一切都毁掉。卓家人和卓系人马做了分工,所有人都将重新振作精神,让卓杨的事业继续往前发展。
妈妈杨虹本已到了内退年龄,一直没退是不想吃闲饭。一月份杨虹在学校里办理了退休手续,她将成为卓乐(钢琴)教育的总校长,在马克·文斯特的协助下领导卓乐教育按照既定计划向前发展。
老爸卓彤彤还有两年就到退休年龄,他打报告请求退伍自主择业。上级都非常理解他,很快便批复了下来。
老爸会和黄诚俊与程浩一起,全面负责足球希望春蕾计划,让中国足球的未来继续蓬勃发展。
老爸还会主持‘卓杨18号儿童慈善基金’的工作。没有了卓杨时时刻刻的摇旗呐喊,慈善基金的善款募集必定会大受影响,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它成为烂尾基金。
卓彤彤对外郑重承诺:卓杨以前的承诺将全部继续执行,包括巴西世界杯‘江湖英雄令’的20座慈善医院,以及其他一些在建和待建医院、学校、孤儿院,都会如期往前推进,老卓家绝不会半途而废。
在这件事情上,默姥爷表示他会帮忙,屠二疤猪都会帮忙。
蔻蔻必然是留在卓杨身边,她将主管小院里的一切。
姐姐卓秋天的孕期已经30周,七个多月的身孕了,预产期在三月。她也会留在家中,一边养胎一边和蔻蔻一起打理。
实际上没什么好打理的,专业的医护在卓杨回来之前就已经到位,有常驻的,也有轮岗值班的,全天候24小时都在监护。
卓杨的老同学叶子也在这里,她是主动申请来常驻护理的。叶子是三甲医院神经外科的主管护师,有足够的经验和业务能力。
叶子既是心疼老同学,也是为了来躲老吴。躲老吴不准确,应该说是躲和老吴之间的关系。
叶子曾经在北非小城休达旅游时遇见过卓杨和蔻蔻,再加上她有还算不错的英语口语底子,所以在如今这座小院里,她是所有工作人员中唯一能和蔻蔻直接交流的人。
卓家还聘请了生活保障人员,照顾院子里所有人的吃喝。不是老卓家想搞排场,总不能让蔻蔻或者挺着大肚子的卓秋天去给这么多人买菜做饭吧。
终南山北麓山脚下这一侧已经被封山,几道明暗警戒线将卓家小院严密地保护了起来,任何无关人员都不会被允许靠近,只有通过卓家和有关方面认可的人才能进入这里。
来自全国各地、元旦那天自发去机场接卓杨回家的球迷,一路跟随护送抵达山脚下后,很多人留在了下来,他们说要在这里为卓杨祈福。
环山路外面的村庄或村镇里租住满了因为卓杨而聚集在此的人,他们对卓杨的爱是无条件的。这些人和当地村民形成了最外围的第一道保卫线,驱赶任何企图打扰卓杨的狗仔记者,以及盘查身份可疑的人。
最内围的警卫是晓彤。
晓彤因为擅离职守、致使目标人物‘昆仑’遇袭,属于严重渎职,被开除了军籍。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军人不应该有任何借口。晓彤没有找借口,他全盘接受了自己的错误。原本还要将他送上军事法庭的,但一些老领导提出了合理的原因,不是替他开脱,而是实事求是。
冷静下来的卓彤彤也通过组织上请求对晓彤放宽处理,他替卓杨承担了自由散漫、擅自脱离警卫的责任。
最终有关方面尊重了卓彤彤的意见,但开除军籍是必不可少的。完成了一系列情况调查和情况实报后,晓彤请求让他继续完成任务。
虽然不是军人了,但他想继续完成已经失败的任务,他要用坚持来洗刷身上的耻辱,和卓杨一起坚持。
经过卓彤彤的同意后,晓彤来到了终南山下的小院,回到了卓杨身边。
凶手还没有落网,甚至凶手是谁都还没有头绪,晓彤依然责任重大。一码归一码,上级和卓家都选择了继续信任晓彤。
卓家没有空等警方破案,卓秋天2000万美元公开悬赏,任何提供凶手线索的人,一经证实,都可以获得这笔赏金。
很快,ec科技总裁李晓青将赏金追加到了4000万,穆华堂文化公司将其再追加到6000万,来自海洋和老穆的追加。
六剑客五兄弟又将赏金追加至8000万,卓家再次追加,最后卓秋天宣布一亿美元悬赏,并且声明不再接受追加。
总是这么一直加下去,会让想拿悬赏的人产生‘再等等可能还会更多’的想法,反而不利。
事实证明,卓秋天在极短时间内发出悬赏,而且迅速明确悬赏金额,对日后真凶浮出水面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耶无疾盘腿打坐在五圣山顶的巨石平台上,似乎也已经化为了一块岩石。他只是在这里一动不动,看起来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
有很多东西人眼无法看到,甚至科学仪器也检测不到。
深邃的茫茫宇宙中,日月星辰周而复始运转,从它们那里汹涌而出汇集成的能量,正疯狂扑向终南山,扑向五圣山顶,扑向耶无疾。
耶无疾以终南五圣山为炉,以自身为鼎,将这些能量化为天地精华元气,源源不断输送到山脚下的卓家小院里,输送进卓杨死一般沉寂的身体。
第〇〇九章 袁天罡羽化升仙
袁天纲死了,死在他师弟杨毅的怀里。
但他在临死前,用手中的天罡剑杀死了虬髯客张仲坚。大唐在剑术上造诣最高的两位武术家,生平唯一一次交手,也成了最后一次。
张仲坚先死,谁才是天下第一,似乎有了结论,但世人无从知晓,因为除了杨毅,没人看到他们的比武决斗。
袁天纲和张仲坚这样的顶尖武术家,如果没有必要,一定会彼此避免发生冲突,也会避免比武切磋。张仲坚不怕袁天纲,但也不想招惹。
女人总是很细心,张红拂察觉到了杨毅历经二十年容颜不老。
杨毅在程府和羽林卫18年,他的生活圈子既固定又小,最熟悉的人就那么些,天天看见他也就不察觉。张红拂见过杨毅两次,一次是20年前他刚出山跟着袁天纲去李靖家,一次是他在程府的第17年。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丈夫李靖和结义兄弟张仲坚,李靖没有太在意,这世上形形色色的奇人总是很多。但张仲坚在意了,如果杨毅真的长生不老,对他会有大用。
张仲坚身上有秘密,这一点就连李靖和张红拂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张仲坚的武术师傅是昆仑奴,却不知道那不是一般的昆仑奴。
张仲坚瞄上了杨毅,瞄上了他身上长生不老的秘密。但他不想惊动袁天纲和程知节,这两个人都不好惹,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己的举动使得袁天纲和程知节也发现杨毅的秘密。
灯下黑,这是张仲坚对老袁和老程的理解。
于是,他请求结义兄弟李靖出手,先把杨毅从程知节那里调出来,然后由自己裹挟着火速北上。
结义兄弟的忙,李靖一定会帮,这对他来说是很小的一件事。
老袁还没回到蜀中,路过褒河栈道时突然乌云压顶狂风大作,他便占了一卦,卦主大凶。于是,老袁折身返回长安去找杨毅,然后又追往河西,然后又追到了扶余,他知道张仲坚的老巢在扶余。
紧赶慢赶,老袁一路上抢了别人十六匹马,先后跑死了十匹,跑瘫了四匹,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
根本无需废话,两位顶尖武术家直接展开了生死决斗,也是大唐第一武术家之争。
遍体鳞伤的杨毅缩在燃烧着火焰的大殿角落里,提心吊胆地当着唯一的观众,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袁天纲的剑法刚正猛烈,张仲坚则诡异狡诈,而且显然不是中原武术的套路。
公孙大娘的判断很正确,袁天纲在90招之后,便逐渐落了下风,120招过后,便败势已现。
但两人毕竟只是毫厘间,袁天纲此时若是逃走,甚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杨毅就死定了。
袁天纲苦苦支撑,张仲坚剑剑索命。不过杨毅看不懂,他就觉得好激烈,目不转睛看着二人斗来斗去。
罡正之人的决断往往也十分刚烈,袁天纲露出破绽让张仲坚的龙泉剑刺入了心脏,趁着他惊喜错愕的瞬间撩剑,天罡剑割断了张仲坚一半脖子,包括大血管和咽喉。
坏人从来没有同归于尽的概念,所以张仲坚根本预料不到袁天纲会做出如此选择。
猩红的血从袁天纲胸口喷出来一尺高,虬髯客张仲坚当场死亡,他的脖子像个喷泉。
杨毅疯子一样喊着:“师兄——”手脚并用爬到老袁身边,用手使劲压住他的胸口,可血依然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来。
“师兄,有药没有?药在哪里?在哪里?”
“杨毅,师兄要死了。”
“不要死,师兄你不要死。”
“杨毅……”
“师兄你别说话,不要说话,药、药、药……”
“杨毅……”
“你不要说话,药、药、不要说话不要闹。”
“杨毅……”
“你别说……”
“你想把我先气死吗?!”
“师兄你说。”
“杨毅,修道之人的死,叫升仙,师兄我要升仙了。”
“师兄你不要当神仙,我要你活着。”
“杨毅,知道二十年前我为什么会遇见你吗?”
“你说过是从蜀中去长安,在山里迷路了,瞎走乱撞遇见了我。”
“也对也不对。”袁天纲说:“修道之人都有道命,都有劫,是道命指引我遇到了你。杨毅,你就是我的道命,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你就是我的劫。”
“师兄,我听不懂,能不能讲通俗一点……”
“听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会懂的。”
“师兄,我很笨,以前你教的剑法我一招都没学会,今天也听不懂你说的话。”
“杨毅,今天师兄救了你,就是完成了道命,也渡了劫,所以就能羽化升仙了。”
“师兄,你的意思……你应该……感谢我?”
袁天纲:“……”
“杨毅,师兄要死了,往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师兄……”
“一定要……找到你自己是谁,要找到……回去的……路。师弟,要回去……回去你的世界……那里还有人在……等你。”
袁天纲死了,死在杨毅的怀里。
他伏在老袁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痛楚,超过了身上伤口带来的痛。
这一刻,杨毅突然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袁天纲是唯一真心对他的好的人。走出终南山二十年,遇到了不计其数的人,包括程知节和萝姬在内,只有袁天纲对他最好。
然而,这个人现在死了。
“师兄啊——”杨毅仰天悲鸣。
杨毅背着天罡剑和袁天纲的骨灰,花了两年时间从扶余走到了蜀中,将老袁和他的剑安葬在了白鹤山。这里是老袁的家乡,魂归故乡是老袁的遗愿。
在白鹤山陪了老袁一年后,杨毅又花了一年时间从蜀中返回了终南山。他因为笨,总是走错冤枉路。
他没有去长安,而是直接躲进了原来的草屋那里,草屋早就塌了,杨毅便重新垒了一间,然后依旧像他遇见老袁之前那样,一屋一泉两垄地,慢悠悠地过着日子。
草屋墙上有个龛位,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师兄天罡子袁天纲之仙位。
隔三差五,杨毅总会给老袁烧一炷香,如果他有香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时间似乎对他失去了意义。杨毅躲在山里不想出去,他害怕了山外的世界。
有时候他会爬上旁边那个山包顶上的巨石上面,看一看远处的长安城,仅此而已,他再也不想走进那里。
第〇一〇章 皇马忧伤哈梅斯
2015年的一月,足坛发生了一些和卓杨有关的事。
元旦这天,皇马在迪拜踢了一场友谊赛,第6届迪拜杯,对手是风雨飘摇中的ac米兰。
贝卢斯科尼正在讨价还价卖掉俱乐部,现在已经不是秘密,连公开的秘密都不是,而是正大光明的叫卖行为,米兰随时都有可能易主。
球队成绩上,和曼联一样本赛季没有欧战的ac米兰却并未在专注的意甲中有亮眼表现,一直不温不火混迹在积分榜中游。九爷因扎吉没有展现出他在青年队时的神奇执教能力。
实际上这不能怨九爷,他只是教练,又不能亲自上去踢,足球总归是要靠球员来实现战术意图的。可你看看现在米兰阵容里的人,有几个可以真正提精神的?
一前一后,名气最大的两个人是小法老沙拉维和前皇马门将章鱼哥洛佩斯。章鱼哥就不说了,给个面子,沙拉维放在欧洲足坛真的算根葱吗?
球队唯一的元老是‘神锋’博内拉,后防中坚是多年前已经与卓杨化敌为友的法国人梅克斯,掌控中场的是埃辛、蒙塔里这种日落西山的肌肉男。
积分榜上的位置,很真实反应了如今米兰的实力现状。别说九爷,你行你上啊。
而且米兰骚操作不断,夏天从切尔西租借加盟的托妞托雷斯因为状态下滑严重,九爷便不怎么看得上他。九爷自然是有底气看不上任何前锋的。
托妞上半赛季意甲替补出场10次打进一球,很平庸了。然而,ac米兰俱乐部在年底30号这天同切尔西达成协议,托妞正式转会米兰,转会费是300万。
这个低到离谱的价格先不去说,就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31号米兰又把托妞租借给了马竞,床单王子回家了。
看不懂,实在看不懂。大家纷纷猜测ac米兰实际上是在洗钱,可300万也要去洗,可见老贝现在真的不顾吃相了。
和皇马相比,ac米兰像是来搞笑的。
皇马是新鲜出炉的六冠王,六冠加冕之后首次亮相,挟22连胜之威扑面而来,阵容里别说主力,任何一个替补敢扔到转会市场上都能让欧洲抢破头。
然后,ac米兰4:2赢了皇马。
好吧,只是友谊赛而已,虽然我们下半时主力尽出,可真的就是个友谊赛……
四天后,西甲重新开战,皇马在第17轮中客场1:2负于蝙蝠军团巴伦西亚,正式比赛连胜被终结。
1月8日,西班牙国王杯1/8首回合,皇马在卡尔德隆0:2负于同城死敌马竞。
新年开门就是三连败,皇马肿么了?
九月底皮斯胡安之战,因为一场荡气回肠的群架,皇马的男人们靠着一股同仇敌忾之气拧成了一股绳。当这个精气神即将松懈之时,十一月初卓杨遇袭,悲壮之意便弥漫在皇马的更衣室里。
为卓杨而战,为六冠王而战,男人们把这口气憋到了年底。
世俱杯大功告成,圣诞节的假期再一放松,都已经六冠王了,要啥自行车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躺在功劳簿上,j罗就很努力。
卓杨缺阵之后,j罗无疑有了更多出场机会,而且上半赛季魔笛和赫脸的小伤小病都有点多,这让j罗在皇马中场的重要性也得到了增加。
j罗抓住了这些机会,表现虽然说不上惊艳,却也让皇马看到了8000万物有所值的希望。
可j罗也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因为他有家不能回,有房不能住,遥望拉芬卡水晶宫却进不了门。
原本卓杨一月份就要去曼彻斯特,房钱也给二房东j罗交到了年底12月。j罗满怀憧憬,他实在喜欢水晶宫,住进去当神仙已经成了他生活上的执念,为此他一口气把房租预先交付到了2015年7月。
可现在怎么办?
水晶宫名义上已经是j罗的了,卓杨也不再住。拖家带口从酒店搬进去吗?卓杨的家具家私钢琴,所有衣物细软锅碗瓢盆,都还在里面放着呢。噢,对了,车库里还有一长溜。
老卓家完全忘了这回事,就算想起来也没工夫。皇马俱乐部也忘了,所有人都忘了。
要不然先带着家人凑合着进去住,把卓杨的东西堆好小心别弄脏,也别去碰他的钢琴。可黑炭头德屠整天揣着个酒瓶子,没事儿就一个人跑去水晶宫门口蹲在地上长吁短叹喃喃自语,时不时还抹一下眼泪,谁敢闯进去会被他活活打死你信不信?
这个时候黑炭头绝对不是个能讲理的人。
要不然就是去法院起诉,走正规途径,让警方通知卓家赶紧搬走。可真要这么干,j罗相信到时候不讲理的绝对不止黑炭头一个,卓杨刚出事那会儿有多少人含着眼泪把进球献给他,这时候就有多少人不讲理。
给卓家打电话问一声?老卓家谁长得像讲理的人?j罗也不敢。
要不然去找皇马俱乐部给自己做主。j罗又担心老佛爷从此后不待见他:为什么要人走茶凉,卓杨音容宛在……
j罗心里的忧伤有碗口那么大,如今他既有家难回,还找不到倾诉的人,给卓杨掏着房钱,却没有人落他的好。
这本该是一件还算仗义的事情,可被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仗义如同锦衣夜行。
每月掏着两万六的房租,还要再花一万在酒店长包房,钱不是问题,可人住得憋屈,最关键还没个说法,也没人心疼他。
如果谁这会儿在皇马更衣室里说一声:哎哟,我想起来了,老卓的东西还在哈梅斯你的房子里呢。啧啧,哈梅斯你可真讲义气。
j罗一定会把他当亲爹。
哈梅斯·罗德里格斯时常幻想,自己在球场上用90分钟灿烂的表现带领皇马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重量级大胜,赛后面对无数蜂拥而来的话筒和镜头,以及记者们热切崇拜的目光,饱含深情地说:我要把这场胜利献给卓杨,因为他是如此好的一个人,借住在我的别墅里,即便我高低不想要,他却还是硬要塞给我房钱。讲真,我好想他……
然而,没有这样的机会,一次也没有。
第〇一一章 练了七十九年剑
杨毅在山里住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又想去长安城了。
草屋已经被他改建成了木屋,而且改建了三次,因为前两次的都破损了。门前的李子树死了又活了,然后又死了,现在又活了。
很久以前还在长安城里羽林卫的时候,杨毅就学会了计数,学会了怎么记日子,虽然他因为笨,学得很慢,但十几年还是能学会的。
杨毅在山壁上记着日子,记得很清楚。
距离自己从蜀中重新回到终南山里,已经过去了79年,距离第一次遇见老袁,已经103年。如果从能清晰记忆的日子算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113年了。
足够了!已经足够杨毅确认自己的确是长生不老,因为他还是113年之前的样子,没有一丁点变化。
杨毅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长生不老的人,但以前师兄老袁说没有,彭祖和葛洪都只是传说。而且即便在传说中,他们也只是活得足够长,却并非不老,到了该老的年纪照样老成一把枯柴,书上把那叫鸡皮鹤发。
而杨毅是不是会长生也许还不得而知,毕竟一百多岁没准儿这世上真有,但一百多岁容颜和身体不老,却真没听说过。
所以,杨毅也基本上肯定了,自己如果不是个老鳖成精,就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干什么?
因为怕死,杨毅这79年里从未向北走出过终南山一步,他害怕撞见认识他的长安熟人。必须去买些东西的时候,杨毅宁愿从山里往南走,趁着天快黑之际在蓝田县的集市一次买够。集市边有条河,河叫柞水。
每年杨毅总要去几次,因为他不缺钱。
八十三年前他把师兄老袁和他的天罡剑背回蜀中的时候,顺便也背走了狗贼张仲坚的金子。没有全背完,因为太多他背不动,杨毅也不是个贪心的人。
尽管不是很多,但也足够生活简单的杨毅花上一百多年。
不好拿金子直接买东西,把金子换成铜钱的时候,杨毅会去更南边的汉阴府,大隋的时候那地方叫安康。
反正杨毅绝不会往北去,因为北边是长安。
八十三年前不但拿走了死鬼张仲坚的金子,杨毅还拿走了他的龙泉剑。
因为怕死,因为后悔自己丝毫不会武术任人宰割,因为悲伤没能帮上师兄老袁哪怕一招的忙,所以杨毅无论如何都要练武术,要耍剑。
当年老袁教的那些剑招他还记得一些,因为他脑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像一卷白帛,但凡画上点东西就会很清晰。
最清晰的是八十三年前老袁和狗贼张仲坚的比武,那是杨毅这一百一十三年里最难忘和最深刻的一幕。
杨毅实在太笨,笨到只需要半盅茶就能应该学会的‘正面挂剑’他一个月也没有会,所以杨毅练了两个月,把它练会了。
二次进终南七十九年,杨毅也练了七十九年的剑。那一套初级入门剑法,老袁师兄说他儿时贪玩不用功,花了三天才练会。
杨毅用了二十年。而且还没有练全,因为他没有全记住。
然后他就开始凭着记忆练老袁和狗贼张仲坚比武时的招式,一年又一年,想到哪就练到哪,有没有章法他也不知道,估计是在瞎鸡ba练。
但练了总比不练强。
换成别人,如果练了七十五年绝对就是个可以纵横天下的大武术家,杨毅练了七十五年,终于杀死了一头羚子。
山里的羚子发情的时候,只要看见活东西就怼,就跟欠它钱似的,不把你从山崖上怼下去,它不会饶了你。
四年前,杨毅就狭路相逢遇见了这么一只发了情的羚子,没路可跑之后,便脚踩山壁腾空反手刺了一剑。
山里冬天长,三百多斤风干羚子肉让杨毅吃了整整一个冬天,吃得他快吐了。不过,现在他见了羚子还是会跑,见了熊也跑,见了狼和野猪就上树。
那只羚子是杨毅用剑术第一次杀死活物,很值得纪念,但很快就不用纪念了,因为他又用剑杀了人,还是两个人。
三年前杨毅去汉阴府,用一个金饼换了二十贯景云通宝,顺便又买了布靴和盐巴一些东西,背在竹筐里往回走。两个贼人盯上了他,他却并不知道。
贼人和山民,其实没有太清晰的区别。
到了人迹罕至的垭口,两个贼人从后腰里拔出短刀,让杨毅把竹筐留下。
杨毅很听话,放下竹筐后,默默地从里面抽出来龙泉剑。
他看见两个贼人咽了口干唾沫。
他根本顾不上数用了多少招,就是把那些滚瓜烂熟的挂、抽、带、提、格、击、刺,点、崩……,不停耍出来,不一会儿就把两个贼人都戳死了。
杨毅把两个贼人的尸体从山上踹了下去,估计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被狼啃干净。当然,踹下去之前他没忘记留下那两把不错的短刀,也没忘了掏干净他们身上的几十文铜钱。
贼人和山民,真的没有太清晰区别。
这是杨毅第一次杀人,他没感觉害怕。杨毅只是怕死,不是怕见别人死。
杀了人,而且是以一敌二,杨毅觉得自己算是有点防身能力了,也有了点走出大山的勇气。但往北边走还是不敢,他去了蜀中,去看望师兄袁天纲。
七十多年了,他想去给老袁扫扫墓,把坟头好好再垒一垒。于是,他就去了白鹤山。
这一次没用一年时间,七十多年练习武术,别的先不说,身体打熬效果首先就很明显,不但行走时健步如飞,而且每天也能多赶许多路程。
两个月时间,他就从终南山晓行夜宿到了蜀中白鹤山。
老袁的坟不用重新垒,他的墓被家乡的乡亲和族人修建得十分阔气,而且时常都有人打扫。杨毅发现,老袁比他活着的时候名气更大了,每个人都说老袁变成了天上的神仙。
杨毅抬头看了看天,他很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
陪着老袁说了一个月话,杨毅又回了终南山。去的时候用了两个月,回来却走了五个月,因为他是和一个老头同行,老头走得太慢。
老头的毛驴比老头更慢。
杨毅和老头是在老袁那里遇见的,他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看老袁,所以杨毅第一眼就认为老头是个好人。
老头问:“你是谁?”
“想不起来了。”
“你是哪里人?”
“也想不起来了。”
老头对他的回答显然很满意,笑眯眯点了点头。
“那么,你是前辈?”老头又问他。
杨毅觉得自己应该是,毕竟岁数在这里摆着,可他摸了摸自己的嫩脸,再看看白胡子都快拖到地上的老头,又觉得自己给这么一个行走的古董当前辈,显得很不合适。
“不,你才是前辈,不炫耀地说,我今年二十有九。”
白胡子古董老头大笑着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也罢,你我平辈相交如何?”
杨毅相信老头绝对是个好人。
老头说他要去长安,是李隆基和杨玉环邀请他去的。杨毅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听名字似乎不算很厉害的样子。
老头没有直接去长安,慢悠悠和杨毅同行了五个月后,来到杨毅的山中木屋,便住下了。
于是,杨毅每天都要给他做饭,还要喂驴。喂了两个月,老头骑着依依不舍的驴走了,去了长安城。
临走前,老头对杨毅说:“别忘了袁天纲临死……呸,临飞升前对你说过的话,也别忘了你不是这山里的人。想好了就去长安城找我,我等你。”
老头走后,杨毅又在山里待了一年,才终于决定要去长安。离开长安八十多年了,当年长安城认识他的人应该都死绝了,如果还有活着的,杨毅觉得可以和他探讨一下:你也是老鳖成精吗?
就这样,他第二次走出终南山北,第二次走进长安城。
他去找老张头。
老头说他叫张果,还说提这个的名字应该很好找。
第〇一二章 足坛十年最佳奖
“我很荣幸能得到这个奖,因为这座奖杯是属于全体德国人民和德国国家队的,我作为他们的代表拿到这个奖,所以十分自豪。”
“我也很难过,因为过去一年最应该拿到这个奖的那个人,他不在这里。我的兄弟……他……”
默姥爷哽咽了。
2014年fifa金球奖获得者——佩尔·默特萨克。
第二名c罗,第三名梅西。
相比起往年,今年的金球更像是一座团体奖杯,可以类比2006年卡纳瓦罗获得世界足球先生。默姥爷获奖,不但因为他在过去一年里表现杰出,更因为他是世界冠军队的队长。
三冠王乃至六冠王的份量也许丝毫不亚于世界杯冠军,但皇马纵横天下无敌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正悄无声息躺在山脚下与这个世界割断了所有联系。而且在这之前,他已经被取消了获奖资格。
所以金球奖结果几乎年年有争议,反而今年最没有争议,纵览23人的大名单,的确只有默姥爷最有资格。
双奖合一已经五年,2010年二哥蒙托利沃获奖很有争议,世界冠军队长卡西利亚斯和核心功臣伊涅斯塔表示不服,但没办法,他俩的星味儿相差二哥太远,如果他俩合二为一应该能和二哥有一拼。
南非世界杯最佳射手卓杨表示自己很服。
2011年所有人都很服,因为那一年是卓杨。巴萨三冠核心,51个进球大幅度刷新西甲单赛季记录,根本没人敢不服。
2012年是刀疤里贝里,很多人都不服,梅老板和c罗都有点不服。英超最佳射手和冠军杯冠军,相比往年似乎也的确不够过硬。但卓杨说他服,服得很,二哥也说很服。所以其他人不服不行。
2013年是小猪施魏因斯泰格,挟拜仁三冠王之威。卓杨一如既往很服,二哥也服,刀疤服得最快。c罗有点小不服,梅老板也有点,但不作数。
2014年是姥爷默特萨克。没有任何人不服,今年没有争议,名单之内没有争议。
今年的争议是应不应该在十月份把卓杨剔除在评奖名单之外。
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不应该。
卓杨出事后,媒体在同情和惋惜的情绪之下,全部反转,有点人死为大的味道。许多好事的媒体开始深度追踪他的‘种zu歧视’一案。
怕就怕认真二字!无论西班牙人普尼亚尔还是伊朗裔德国人迪米兹·尤素福,在媒体的详细起底下,最后他俩自己也承认是挑衅卓杨在先,或者是先有了恶行,然后才与卓杨发生口角冲突。
所有主流媒体都认为,其实就是在吵架,相互都有言语攻击。非要把吵架中说的话当真,非要把卓杨口中的‘猴子’定性为种zu歧视,就和把‘x你妈’定性为‘*****未遂’、把‘老子打死你’定性为‘蓄意杀人’一样可笑。
人嘴两种皮,说话两头移。在强大的媒体压力之下,国际足联和欧足联先后表态卓杨的行为不构成‘种zu歧视’。
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年底,‘fifa金球奖’的大部分投票和计票工作已经完成,即便此时把卓杨重新增补进候选名单也于事无补了,而且显得很不成体统。
最后,在汹涌的民意之下,国际足联在此次颁奖中临时增补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奖项——足坛十年最佳成就奖。
这完全就是为卓杨量身定做的奖杯,他入行12年,踢顶级联赛恰好十年。过去十年中,无论从综合表现、球队荣誉、个人成就,卓杨都是无可置疑的第一人。
一开始大家要求把这个奖杯叫做‘世纪最佳成就奖’,可用心是好的,但21世纪毕竟才十来年,如此就把世纪最佳盖上戳子,未免有点把后人不当人,理论上也很不合适。所以还是叫‘足坛十年最佳’最恰当。
这就是足球官方给予卓杨的‘盖棺定论’。众多足球名宿和金牌媒体普遍认为,随着时间的沉淀,卓杨在足球历史上应该会与迪斯蒂法诺、贝肯鲍尔、克鲁伊夫、贝利、马拉多纳,这‘五圣’齐肩。
默姥爷领奖的时候哭了,他说不在乎卓杨到底是什么历史地位,只想让他回来。
“兄弟……加油,加油啊……还没有吹终场哨呢……还没吹……你一定要回来,……我们都在等你。”
卓家没有来人,皇马主教练安切洛蒂代表卓杨领取‘足坛十年最佳成就奖’时,也流泪了。
“我有很多奖杯,今天这一座超过了以前所有的份量。如果可能,我愿意用此前取得的所有奖杯和所有冠军,换取卓杨今天自己站在这里来领奖。”
“才十年,不够啊……卓杨本来应该是二十年最佳,也会成为足球历史最佳,才十年,不够啊……”
2015年1月13日在瑞士苏黎世的这次颁奖,是全球足球媒体最后一次铺天盖地大规模报道卓杨。
人走茶凉虽然令人不齿,但这才是正常现象。人们时刻需要最新鲜的东西来满足感官,媒体需要用新鲜的素材来满足观众和读者。
卓杨躺在终南山下,被严密保护了起来,任何媒体和记者都不会被允许靠近,他与世隔绝了。
媒体和民众都在等待,等在从终南山下发出的正式消息,也许到那个时候才会是真正的最后一次热潮。
足球界也在等待,马迪堡、ac米兰、巴塞罗那、皇家马德里,四家俱乐部都已经决定退役18号球衣,只在等待那个正式消息。
德甲、意甲、西甲,这三个由卓杨保持着单赛季进球记录的联赛,官方也已经做出决定,将在正式消息出来后,把最佳射手奖杯改名为‘卓杨杯’。三个都叫‘卓杨杯’,只不过前边缀上各自联赛的名称而已。
至于是不是把欧冠和联盟杯的最佳射手奖杯也如此命名,欧足联还在讨论,不过支持一方明显占优。他们也在等待。
媒体开始追逐新宠,民众也在从不缺乏新鲜元素的空气中寻找新的乐趣。名利都如潮水一般,关于卓杨的话题迅速冷却了下来,他正在被世人快速遗忘。
只有那些真正爱他的人没有忘记,而这样的人并不多,但也不少。
刀疤里贝里、姥爷默特萨克、二哥蒙托利沃、小猪施魏因斯泰格,都与各自队友协商完成,也与各自所在联赛足协交涉完毕,也得到了官方特许。
他们将从下半赛季开始后各自身穿巴萨、多特、尤文、拜仁的18号球衣征战赛场,德屠不改,因为皇马的18号仍然是卓杨,德屠只是会在自己的球衣下多套一件18号。
第〇一三章 张果老是个骗子
沐岳发现老张头张果是个骗子,而且是超级大骗子。
沐岳就是杨毅。
处于谨慎,他从终南山里出来的时候决定换个名字,反正叫什么都只是个称呼,‘杨毅’也是,无论叫什么都不是他要找的自己。
但换成什么也要有讲究,‘杨’姓不合适,八十多年前他在羽林卫的时候,就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出身弘农杨氏,而且弘农杨氏也真的来人询问过他。得知毫无关联后,还警告他不得打着‘弘农杨’的旗号做事。
甚至还有人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前隋宗室余孽,当时可把他紧张坏了。无父无母从山里走出,来历不明,他自己都怀疑是。
所以绝不能再姓杨,也不能姓任何世家大姓,免得人家主家过来找麻烦。李、崔、韦、王、郑、萧、卢、裴……,这些都不能沾。
于是,笨得像块石头一样的他灵机一动,决定把‘杨毅’的‘楊’拆开来,新名字就叫‘木易’。
他简直被自己的机智给惊呆了。
来到长安城后,老张头看着沾沾自喜卖弄的他哭笑不得。
“杨姓之人若要隐姓埋名,十个有十二个会叫木易。你叫这个名字,还不如直接告诉别人你姓杨,别人搞不好都记不住。你死不死偏要叫做木易,别人一听就会立刻记住你姓杨。”
他虽然不明白十个人为什么会出来十二个,但还是觉得老张头说得很有道理。
“那……老张头,你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快帮我起一个。”
“我何止看起来……哼!”张果捋了捋快拖到地上的白胡子。“木不如沐,木遇水则生。邢州郡乡野间有数十户沐姓散居,皆是前汉端木一族的后人。有沐姓者前来投我,此事很合理。”
张果是邢州人,他的驴也是邢州驴,他和驴常年隐居恒山。邢州当地有一种特色美食,就是老张头发明的,叫火烧。
“你出自山中,便一个‘岳’做名,可好?”
“好。”他觉得老张头的确很有学问。
于是,一个全新的沐岳出现在大唐长安城。
一年前老张头离开山里的小木屋来长安时,对沐岳说:“你进城后,提我的名字应该很好找。”
说实话沐岳一年后进城时对此将信将疑,但万万没想到,‘张果’这个名字短短一年时间在长安城真的家喻户晓。
皇帝钦封‘银青光禄大夫’,这可是从三品的散官,而且御赐‘通玄先生’称号。所以现在长安人都把张果叫‘通玄真人’。
真人就是得道的神仙,最起码也是半仙,这还了得?所以沐岳刚一提张果,就马上被长安城热心百姓争先恐后领到了亲仁坊老张头的府邸跟前,府邸也是皇帝赏给他的。
“去通报张真人,山中故友来投。”
老张头是亲自到门口来接的沐岳,从顶里头一路小跑。
虽然八十年过去,有些改建和修缮,但沐岳还是认识这里,八十年前他来过,那时候是潞国公侯君集的家。
长安城变的更大了,人也更多,城外面都住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这些年山里人几乎都搬出来了,因为世道太平。大唐年号也从八十年前的贞观变成了开元。
贞观长安的女人穿衣服都系着领子,开元女人也穿衣服,但都露着胸脯子,白花花深不见底看得沐岳眼晕。
沐岳有点想念萝姬。
坊市里胡人和胡女到处都是,八十年前昆仑奴还是稀罕东西,现在满大街跑,有些昆仑奴的长安官话比沐岳还地道。
人肯定也变了,现在的皇帝是以前那个的重孙子,现在的官也基本都是那时候的孙子和重孙子。
侯君集家没了,听说他因为造反被砍了脑袋,家里人剩下的人都被赶去了苗岭南边。
李靖没造反,但他那个和他长得不像的大儿子李德謇跟着造反的人瞎起哄,没有被砍脑袋,只是全家也去了苗岭。李靖家其他后人基本也都败落了,现在都不在长安。
沐岳长松了一口气。
沐岳觉得侯君集一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他和老皇帝关系那么好,怎么偏偏要造老皇帝的反呢?
李绩和老皇帝关系也很好,他的姓就是老皇帝赐的,所以他就没造反,但李绩的孙子后来造女皇帝的反,他们家被杀得干干净净,连苗岭都没去成。可见女人要比男人狠得多。
李绩原来姓徐,叫徐世绩,也叫徐茂公。听说他的侄孙在被砍头前跑了,跑去了吐谷浑。
让沐岳欣慰的是,程知节家没人造反,如今老程的后人过得还不错,虽然没有八十年前那么风光,但比跑去苗岭当野人强出十万八千里。
老程的孙子程伯献很有本事,这孙子现在和骠骑大将军、齐国公高力士是结义兄弟。那一年高力士他爹死了,程伯献披麻戴孝嘴里喊着‘爹呀~’几次哭晕过去。
爷爷程知节和亲爹程处弼死的时候,程伯献都只是干嚎了几嗓子了事。
哭醒之后,高力士就和程伯献结拜了,然后他就发达了。
高力士的‘骠骑大将军’虽然只是个散官,级别也并不很高,但他是皇帝李隆基的贴身宦官,这比啥官职都厉害。
而且高力士还是如今大唐排名最高的三位武术家之一。
八十年前大唐最厉害的武术家是老袁和狗贼张仲坚,八十年后已经没人再记得狗贼,但老袁的名气却比八十年前大出了几重天。
不是因为他的武术造诣,大家都说他升天当神仙了。还有比神仙更厉害的吗?
老袁和他的好朋友李淳风现在都是大唐的神仙,八十多年前老袁来长安其实只是顺带探望沐岳,主要是去找李淳风。
大唐如今有两个半神仙,除了老袁和李淳风,那半个就是老张头张果,他是个活神仙,所以名气才这么大。
沐岳把老张头佩服得不得了,因为听人讲他一来到长安城,就一本正经对李隆基和杨玉环说:“你们不是人,是天上神仙下凡,我在天上的仙宫里见过你们。”
于是,老张头就有了大宅子和通玄真人,也有了银青光禄大夫。
当然,换成其他人去给李隆基和杨玉环这么说,估计当场就被砍脑袋了。但老张头这么说就没事,因为他是活神仙。
老张头说他给尧帝当过侍卫,就是尧舜禹的那个尧帝,活到现在三千多岁了。
如果别人这么说,估计当场就被砍脑袋了,但老张头这么说就没事,因为他会法术。
‘咣’一下,明明空着的碗里边水就满了,上面还飘着一条水泡眼金鱼;
‘啧’一下,纸人就站了起来,还会跳舞,‘噗’一下,纸人又着火了,火苗子一尺高;
‘嗖’一下,手里的白丝手绢就变成了一只白鸽子,‘啪’一下,鸽子又变成一团火瞬间烧得啥都不剩。
如果不是神仙,怎么会这么神奇的法术?
老张头还从怀里掏出骑驴赶路时吃饭用的黑陶钵盂,对皇帝和文武大臣介绍到:“我这个碗虽然相貌普通,但它能装十万天兵天将,以及饭菜汤。”
皇帝问他:“装过天兵天将吗?”
老张头非常自信地回答:“还没有。”
金銮殿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大家都被老张头的法力无边深深地折服了。
但沐岳还没来得及头捣蒜佩服,就知道了老张头是个骗子,而且是老张头自己坦白的。
张果说:“三千岁?那是哄着他们玩呢,我今年七十有七。”
沐岳二进终南七十九年。
然后老张头又把那些法术是怎么样一种手彩戏法一遍一遍向沐岳展示,燃烧所需的材料比例也都一一作了说明。
果然是超级大骗子。
但沐岳一点也不讨厌这个老骗子,相反还很感动,因为他只对他一个人说了这些赖以吃饭的秘密。沐岳已经认定,老张头是除去师兄老袁之外,第二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一年多前,沐岳和张果从蜀中一路同行到终南山,又在木屋中住了两个月。沐岳什么也没瞒着张果,他把自己还有老袁,都说给了张果听。
“沐岳,你以为大明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吗?皇帝和贵妃,还有文武大臣,能走进大明宫里的,都是人精里的尖子,没有一个傻子。”
“他们知道我说的是假的,也知道我那些不是法术。但这个太平盛世需要一个神仙,皇帝需要,这些聪明人都需要我这样一个神仙。没有张果,也会有陈果、王果,说不定还是雨果,至少我长得最像神仙。”
沐岳听不懂,但他知道这两句话叫推心置腹。
但老张头修道是真的,他经常给长安人开坛讲道,每一次来听都是人山人海。而且他写了十几本讲修道的书,这绝对做不了假。老袁师兄那么厉害,才写了五本,名气最大的《推背图》还是和李淳风合伙画的。
但老袁是大武术家,走到哪都背着天罡剑,这一点张果比不了。老张头不会耍剑,走到哪只是背着洞箫和渔鼓,老头是个玩音乐的。
开元不但比贞观更盛行音律,而且琴棋书画都盛行,武术也是如此。
但因为不怎么打仗了,马背上的武术家没有贞观那时候名气响亮,现在一提起武术大师一般都说的是耍剑的人。
大唐剑术精湛的武术家多如繁星,但据沐岳了解,如今公认造诣最高的有三人,分别被称为‘剑宗’、‘剑圣’和‘剑仙’。
剑宗是高力士,剑圣叫裴旻,是闻喜裴氏的人。高力士和裴旻没有切磋过,但大家一致认为裴旻是三个人里最厉害的,因为三人中的剑仙是裴旻的徒弟。
沐岳二进长安,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剑仙。
“见过沐兄,在下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