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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全文阅读

作者:曳光     天刑纪txt下载     天刑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八章 卑鄙一回

    无咎走出山洞,没敢莽撞,而是扯着甘水子站在原地,两眼狐疑看向四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谓的海神岛,竟是一片荒凉之地。且气机凌乱,阴风盘旋,显然正如所说,岛上布满了禁制,凶险莫测。

    不过,除了几座石山之外,并未见到梁丘子,远近没有一个人影。

    “甘道友,令师呢?”

    无咎很是疑惑,又道:“莫非传送有错,若真如此,岂不是要让令师空等一场,嘿……”

    话虽如此,他却两眼闪烁,没敢放松一丝戒备。

    甘水子被禁锢了修为,腰间拴着蛟筋,随着牵扯步步挪动,全然一个身不由己的囚徒。而她原本羞怒交加,神情哀怨,走出洞口的瞬间,急忙放眼四望而满怀期待。谁料并未见到师父的踪影,她暗暗诧异,却不肯示弱,哼道:“哼,传送阵已被桑德岛的师古动了手脚,不管如何设置,最终传送之地只有一个,海神岛……”

    “哦,又是师古,那家伙欠揍呢!”

    无咎恍然之余,有些郁闷。从逃出玄明岛,直至此时,一切都在梁丘子的算计之中,偏偏自己还以为思虑缜密、谋划周全呢。唉,比拼心智,占不到便宜,比拼修为,更是没有底气。所幸将他徒弟抓在手中,或有转机呢。

    “梁丘子,给我出来——”

    无咎猛然大吼一声,扬声又道:“你老儿道貌岸然,假仁假义,我若不设法脱身,早便被你师徒三人害死在地牢之中。如今封禁飞卢海,将我当成贼人追杀。颠倒黑白,莫此为甚;恃强凌弱,不外如是。眼下又在这死岛之上设下陷阱,何其歹毒也。给我出来,较量一二。由你徒弟陪葬,怕你怎地!”

    他在叫阵、挑战,颇有气概,却又伸手猛扯,一把将甘水子抓住挡在身前。

    话语声在空旷中久久回荡,而远近没有丝毫的回应。即使散开神识看去,梁丘子与黄元子依然不见踪影。

    却听甘水子在恨恨叱道:“你竟拿我的性命来要挟家师,当真卑鄙、无耻……”

    “放屁!”

    无咎伸手推拉,已将甘水子扳过身来,旋即瞪眼吼道:“无端将我关入地牢,又三番两次逼我交出宝物,诡计未遂,仍不罢休,我此时将你当成囚徒,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来卑鄙、无耻之说?”

    他极为粗野、蛮横,借机发泄三月来郁积的愤怒。

    而甘水子无从争辩,或许怕了,或是怒了,两眼紧闭,身子发抖,又昂着下巴,挺着胸脯,似乎在无力维系一位仙者、或一个女人的尊严。

    无咎不由得气势一窒,慌忙推开甘水子,扭头看向远方,悻悻道:“梁丘子呢,缘何还不现身?”

    梁丘子依然没有现身,只有他在冲着一个修为被封的弱女子大吼小叫。

    不仅无耻,还很无趣!

    “哼,随我走吧,逃出此地,我便放了你——”

    无咎伸手抓住甘水子腰间缠缚的蛟筋,带着对方腾空蹿起。而他脚下踏着剑光,尚未离地二、三十丈,便法力难继,斜斜栽落下去。他猝不及防,仓促着地,急行几步,这才堪堪站稳脚跟,惊咦道:“咦,阵法,梁丘子偷袭……”

    “倘若家师出手,何以这般轻巧……”

    甘水子被抓着上天落地,全然身不由己,不过,某人的举动与许诺,让她的惊恐大为缓解,便是一度的羞怒也渐渐收敛。恰见对方狼狈,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一句。

    “哦,依你说来,缘何御剑不得?”

    无咎轻轻松手,只留一截蛟筋攥着不放,然后左右张望,很是疑惑不已。

    甘水子走开几步,悄悄缓了口气,转而远眺,神色中也是透着几分不解,轻声道:“海神岛,为四方死气聚集所在,一旦踏入此间,仙者难以施展修为,凡人则难以存活,堪称飞卢海中的一处禁地。”

    “我所料不差啊,这是一座死岛!”

    无咎愕然道:“梁丘子竟在此处布下陷阱,他成心要我性命,老儿够坏!”

    “你……你不得无礼!”

    甘水子面带愠怒,叱喝一声,转过身去,恨恨又道:“再敢羞辱家师,不妨将我杀了……”

    这女子往日都是男子作风,如今逼迫无奈,难得呈现出任性与柔弱一面,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神态。

    “哼,你倒是委屈,而我遭人欺辱,申冤不成、痛斥也不成,这是何道理呢?”

    无咎抬手一扯,催促道:“跟我走——”

    甘水子咬了咬嘴唇,只得随后而行。

    一男一女,牵扯着,踏过荒凉,奔着远处走去。

    ……

    与此同时,十余里外的一座石上,不见人影,却有传音在暗中对话——

    “老弟,你便看着那小子离去?”

    “哎呀,我早有吩咐,只要将无咎逼入传送阵,便大功告成,谁料那三个逆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让甘水子随后追来,却反遭挟持,你说我又能怎样?”

    “出手阻拦啊,再不济也要催动禁制,令那小子寸步难行,我不信制服不了他……”

    “依黄兄所言,我那弟子,焉有命在?”

    “若有意外,只管让那小子偿命!”

    “说得轻巧,甘水子自幼跟我至今,我岂能看她无辜送命?”

    “老弟,坊间传言,你曾有个女儿……?”

    “纯属谣言!我素来虔诚问道,洁身自好,怎会有后?”

    “呵呵,随口一说,莫当真!”

    “哼……”

    “总不能这般作罢,他方才挑衅呢!”

    “你我眼下不便现身,也不能催动禁制,否则那小子人质在手,必然受他要挟羞辱。而海神岛方圆千里,一时难以离去。且暗中尾随,见机行事。只要救下甘水子,他断然逃不出你我的掌心!”

    “嗯,此计可行……”

    ……

    须臾,十余里的路程,被甩在身后。

    天光朦胧如旧,四周荒凉依然。便是那盘旋的阴风,也凄冷如初。

    无咎的脚下,却愈走愈轻松。

    一路走来,虽然遍布禁制,而只要多加小心,便可躲过层层凶险。如今禁制渐渐稀少,坦途在即。梁丘子依然没有现身,也没有暗中偷袭。若能就此直达海边,应该能够脱困远去。

    不过,甘水子的脚步,愈来愈沉重。

    昨日师尊定下计策之后,匆匆赶往各岛打探虚实,再邀请黄元子前辈相助,于海神岛结网以待。而玄明岛则由大师兄带人彻查到底,一旦逼出无咎,全力予以格杀,否则便将对方逼入传送阵。谁料对方诡计多端,竟施展易容术骗过了众人,自己却又暗中猜疑,以致于弄巧成拙而成为了人质。

    遑论怎样,此前的计策倒还圆满。而无咎已然钻入圈套,师尊他老人家,缘何迟迟不见现身呢?

    如今走出了十余里,渐渐远离了层层禁制。难道弟子厄运注定,只能任由摆布……

    “甘道友,瞧——”

    阴风漫卷而来,却在不远之外凭空回旋,像是无形阻隔而破显诡异,神识之中却显现端倪。一片十余丈的法力禁制,孤零零漂浮在乱石之间。倘若不加留意而一头撞上,后果难料。

    无咎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令师见死不救,真是铁石心肠!”

    那应该是最后一道禁制,再往前去,无遮无拦,即使有人在岛上设伏,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或许……家师有事在身,尚未赶来。否则……他老人家怎会看着弟子受难!”

    甘水子的话语声透着迟疑,神情中有些落寞。

    “或许?嘿、嘿……”

    无咎笑了笑,返身将甘水子拦腰抓起:“多说无益,随我走吧!”

    话音未落,他已脚尖点地而蹿出去七、八丈远。即便不能御剑飞行,他的轻身术同样不俗。即使抓着一人,依然去势极快而飘逸如风。

    甘水子只觉得劲风扑面,人已飞掠腾空。而除了师父之外,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她不禁心神慌乱,匆匆抬眼一瞥。但见黑发飞扬,步履逐风,还有一张不羁而又清秀的脸庞,透着勃勃的英气。她慌忙低下头来,轻声问道——

    “你说过放我……”

    “尚未脱险呢……”

    “何时脱险……”

    “不知道啊……”

    荒岛之上,两道人影掠地疾行。

    两、三个时辰后,地势渐趋渐高。又过片刻,一道山岗横亘而起,左右足有数十里,似乎将荒凉从中截断。

    无咎带着甘水子直奔山岗而去,转瞬四方开朗,还有腥风阵阵,涛声隐隐。只道是临近海边,他精神振奋,不过刹那,又忙急急落下身形。

    山岗过后,乃是一片巨大的洼地,当间裂开道道深壑,直通远方的大海。而汇集的海水之中,却是冒出一头又一头巨大的海兽,身躯个头皆有七八丈、十余丈之巨,无不散发着莫名的腥寒之气。洼地四周以及山岗上,则是堆满了森白的骸骨,更是死气萦绕,而令人触目惊心。

    无咎目瞪口呆:“这是……?”

    甘水子跟着骤起骤落,全无防备,身子一松,脚下一空,差点摔倒。她忙反手便抓,恰好抓住一条坚实的臂膀,堪堪站稳双脚,又忙撒手而神色窘迫。待胸口起伏几下,这才恢复常态。而回首瞬间,她也禁不住愕然道:“那……那均为罕见的海中巨兽……”

    “成千上万啊,怎会如此之多?”

    “海神召唤,万兽聚集……”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上古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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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兽不仅巨大,且为数众多,黑压压的成千上万,占满了左右数十里、前去百里的整片洼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此奇观,着实罕见,却断绝了去路,只能就此止步。

    无咎与甘水子站在山岗之上,时而极目远眺,时而左右张望,时而又低头俯瞰,双双错愕难耐。所幸脚下的地势颇高,相隔尚有数百丈远,而一头头巨兽也似乎无意翻越山岗,两人暂且没有凶险。

    “何为海神召唤?”

    无咎诧异之际,出声询问。

    “据海岛的上古传闻,汪洋大海的深处有无数巨兽,譬如那罕见的赤斑兽、駏鲸兽、玉象兽、龙马兽,等等,却非自然生成,而是来自混沌天外,均为通灵之物。每当寿元耗尽,或天劫降临,巨兽感受祖神召唤,于岁末年初,结伴赶赴海神岛,只待阴阳轮回而重返上界……”

    甘水子似乎忘却了彼此的仇怨,将所知所闻如实道来。

    “祖神?两极圣兽与四象神兽,莫非便是祖神由来?”

    “万物,均有神祇。圣兽与神兽,亦然。正如你我修仙,仅为超脱自我。而惟有神者,方能继往开来而造就乾坤!”

    “神明何在?”

    “无处不在!”

    “为何见不着呢?”

    “乾坤九叠,结界万重。彼此之间便如鸟儿不知深渊,鱼儿不知玄天。你我所知,终归有限!”

    “道友境界不俗,多谢指教。如你所说,这成千上万的巨兽,莫非为了寻死而来?究竟是寿元耗尽,抑或是凶兆降临呢?”

    “这……”

    无咎从来都是不耻下问,逼得甘水子难以解答。他却好奇难耐,干脆就地坐了下来。

    “甘道友,眼下去路断绝,不妨歇息片刻,再设法绕道而行!”

    “嗯,你能否宽松一二?”

    甘水子被蛟筋扯着,举止牵强。

    “嘿,请自便!”

    无咎颇为大度,松开蛟筋,却留一截放在身边,随手便能抓起。可见他存了个心眼,没有放松戒备。

    甘水子倒也识趣,并未添乱,转身走到两丈外,老老实实坐下。

    “嗷——”

    “轰——”

    便于此时,百里方圆的洼地间,群兽嘶吼。便像是一条条大鱼聚在干涸的浅滩上,冲天悲鸣,水光飞溅,只作最后的宣泄。有的就此僵立不动,渐渐魂归天外;有的奋力冲入深壑,仿如躲避,又似挣扎,徒劳着而不顾一切。

    与此瞬间,乌云笼罩的天穹忽而从中裂开一道缝隙。随即冷风倒卷,一轮血日霍然闪现。正是血日,透着火红,明灭黯淡,诡异莫名。血腥、阴森的威势陡然天降,旋即又是万兽嘶吼而大地颤抖……

    “天呐,这海神岛上,还有如此场面,啧啧!”

    无咎目睹奇观,连声惊叹。

    却听甘水子幽幽道:“适逢岁末,神祇降临,日烁如血,万兽夭亡,山河崩溃,元会数尽,天地轮回……”

    “所言何意?”

    “有关海神岛的上古传说……”

    “能否赐教?”

    “一时触景有感,仅此而已……”

    “元会数尽,传说……?”

    无咎并不在意海岛的传说,而是觉着“元会”二字过于熟悉。出神之际,他无意中回首一瞥。身边所留的一截蛟筋不见了,竟被甘水子悄悄扯过去攥在手里。他察觉不妙,猛然跳起。

    “轰、轰、轰——”

    十数块玉符突如其来,同时炸开,上下左右顿时法力闪烁,层层禁制笼罩。与之刹那,三十丈外的山岗下,突然冒出两位老者的身影,并双双急扑而来。其中一位抬手祭出一道银光,凛然大喝:“黄兄,劳烦救我弟子,无咎,给老夫受死——”

    那正是梁丘子,暗中追随至今,并潜伏近处,楸准时机,猝然发难。更是抢先祭出符箓禁制,封死去路。此时非进即退,而前方万兽聚集,乃是绝境;后方两位地仙高手强攻,更无丝毫胜算。

    瞧瞧,这才是阴险毒辣,这才是老奸巨猾啊!

    而另外一位老儿,应该便是黄元子无疑。

    偷袭不算,还想救人?

    无咎离地数丈,人在半空,不及应变,猛然强行瞬移。便在黄元子临近瞬间,一把抓起正待跳下山岗的甘水子。

    “师尊——”

    甘水子远非她所呈现的软弱无能,否则她也不能代替师父管辖玄明山庄。她一直在暗中隐忍,等的便是这一刻。师尊终于来啦,旋即起身跳下山岗。谁料眼看便可脱困,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抓起。惊慌难耐,她失声惊呼。

    “小辈,你大胆——”

    “可恶,给我放了水子——”

    无咎刚刚抓住甘水子,那道偷袭的银光已到了三丈之外。

    那是一个尺余长的银色法宝,当间中空,两端尖锐,凶狠异常,竟带着破风的呜咽,虽响声不大,却直刺神魂而令人不堪忍受。而紧随其后,则是两位须发怒张的老者。

    无咎不敢招架,闪身往前疾遁。

    顾不得万兽聚集,也不管凶险绝地,只要逃过两个老儿的围攻,今日便是万事大吉。

    怎奈他闪遁够快,银色法宝更快。他急忙抓出两块蔽日符反手掷出,“砰砰”禁制闪烁。银色法宝不过是稍稍迟缓,瞬间击溃符箓而凌厉依然。他趁机再次疾遁,却还是渐渐往下坠去。或是死气纠缠,神通法术的威力大减。

    梁丘子与黄元子,随后紧追。

    转瞬之间,四人冲过山岗而去。

    前方深壑却阻挡,无数巨兽正在海水中拼命翻腾。

    而那银色法宝,再次急袭而至,仅仅相隔丈余,阴寒的杀机与呜咽嘶鸣声便已令人神魂战栗。梁丘子与黄元子则是追到了十余丈外,不死不休的架势。黄元子更是双手翻飞,片片禁制从天而降。

    无咎持续下坠,无从躲避,有心将甘水子挡在身后,好像又不屑为之。眼看着生死旦夕,被逼无奈的他猛然挥臂反手怒指。一枚利刺出手,五寸长的鬼芒轰然炸开,旋即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呼啸而去。

    “轰——”

    霹雳当空,威势爆发。

    来势凶狠的银色法宝竟倏然一顿,杀气凌乱。

    而鬼芒撞上银色法宝,威势不减。试想,三百块灵石的灵气,聚于一发,再经符箓加持,其威力可谓出乎想象的强悍。

    梁丘子与黄元子随后而至,始料不及,暗暗惊诧,皆慌忙躲避而被迫放缓去势。

    恰于此刻,几道狂怒的水柱冲天而起。

    四人首当其冲,相继往下栽去。群兽汹涌,海水咆哮。无底深壑,扑面而来……

    无咎被巨兽所喷的水柱击中,带着甘水子一头栽下半空。

    却见几头巨兽张口吞来,他竭尽全力闪遁横移,堪堪躲避,收势不住,“扑通”坠入海水之中。他刚想施展水行术,忽觉一股大力袭来,只得催动灵力护体,并将甘水子紧紧带着身边。随即寒流盘旋,山呼海啸,仿如一去黑暗无尽,乾坤就此倒转……

    不知觉间,四方暗淡。

    一股水流漩涡由上而下,人在其中,随之旋转不停,继而“轰、轰”的落水乍然响起。

    应该落水了,缘何有些异常……

    护体灵力无恙,神识无恙,而水行术却无从施展,法力神通更是难以自如。

    无咎双脚踩水,两手划动,霍然出水,又猛然沉了下去。他只得手脚不停,继续浮在水面之上,这才抬头仰望,不禁瞪大双眼而惊嘘一声。

    “咦,是何所在……?”

    一道数丈粗细的漩涡水柱,直上数百丈之高,却在渐渐收敛,犹如旋风归去。不消片刻,漫天水花溅落。而那旋风归处,除了一方巨大的穹窿与片片的亮光,再无半点的痕迹。四方云遮雾绕,难辨所在。宽阔的水面,依然浪花翻滚。有十数头巨兽上下起伏,显得极为愉悦,旋即缓缓沉入水下,转瞬没了踪影。另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在扑腾,梁丘子、黄元子竟然跟着追到此处?

    无咎蓦然一惊,又瞠目一怔。

    两只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张披着湿透黑发的面孔与他喘息相对。还有一双惶惶的眸子,透着难掩的惊慌与羞涩。

    “撒手啊——”

    竟是甘水子,趁他手脚划水,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

    “男女授受不亲,你岂能乘人之危呢?给我撒手——”

    无咎义正辞严,正人君子模样。

    甘水子的手上一松,又忙抓紧不放,却已脸色臊红,羞怒难耐:“你封我修为,又在危急关头将我抛开,我若不自救,难道要沉入水底溺亡不成?”

    “哈……说的也是!”

    无咎顿时尴尬起来,掩饰道:“这是湖啊,还是塘啊,且上岸要紧,莫被海兽吞了,嗯,我要凫水——”

    他伸手佯作无意,伸手托着甘水子的腰肢,对方犹自眼波如潮而神色莫名,却也趁机松开了手臂。他单手划水,两脚乱蹬,去势不慢,直奔就近的岸边游去。

    小半时辰过后,两脚触地。

    无咎带着甘水子淌水而出,转瞬来到岸上。

    尚未站稳,便听羞怒道:“撒手——”

    “笑话,我为何要撒手,啊……”

    无咎低头打量,慌忙松手,忍不住又瞪大双眼,默默屏息凝神。

    甘水子没有修为,便也没有护体灵力,浑身浇透的她,**的衣衫紧贴着身子,顿时凹凸尽显而纤体毕现。她亟待转身整理一二,怎奈腰肢挣脱不得,愈是挣扎,愈是婀娜作态。而某人终于松手,却又两眼痴痴而尽情欣赏的德行。

    “好色之徒,你……”

    “哎呦,你方才占我便宜,又该怎说,罢了,令师追来了……”

第七百二十章 凭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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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站住——”

    “放了老夫的弟子——”

    叫喊声在回荡,却无人理会,只有四道人影在水边你追我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追逐之际,各自又惊奇不已。

    “黄兄,这是何处?”

    “海神召唤之地……?”

    “我知道啊,我是说……”

    “万兽埋骨之所……?”

    “哎呀,你莫非忘了那段谶语?”

    “哦,元会数尽,神归于极?”

    “嗯,天有九星,地有九宫……”

    “你我随同旋流冲至此处,不过数百丈深而已,老弟多虑了……”

    “这个……无咎,给我站住——”

    梁丘子与黄元子为了对付无咎,费尽心思,总算逮到时机,于是强攻出手。眼看着胜券在握,谁料无咎突然祭出一道诡异的符箓,威力出奇的强大,竟挡住了他二人的联手之势。随即祸不单行,意外跌入深壑,又落入水中,所幸有惊无险。而老哥俩上岸之后,尚未看清四周的情景,恰见另外两人翻着水花到了岸边,于是急忙追赶过来。怎奈修为尚在,法力神通无从施展,且步履沉重,如同凡人一个。即便对方也是如此,却远隔百丈,想要追上,或许要费番工夫。

    “你放开我……”

    “少啰嗦……”

    “你言而无信……”

    “我尚未脱险……”

    “你无耻……”

    “你师父无耻,你师兄无耻,你也无耻……”

    “哼……”

    “咦,你缘何停下?”

    无咎突然置身异地,同样不明所以,而尚未喘口气,又不得不撒腿跑路。没法子,他不敢面对两个地仙高手。而他跑路的时候,没有忘了抓起蛟筋。因为蛟筋的另一头,还拴着他的人质。却不想甘水子有所察觉,又见师尊与黄元子前辈追来,似乎胆气大壮,突然一反常态。

    “耍赖啊,逼我用强是吧?”

    无咎跑得正忙,手中蛟筋渐渐变重,他被迫止步,却见甘水子突然停下不肯走了。他拉扯几下,收效甚微,顿时急了,一把抓住甘水子腰肢便给拎了起来,然后继续奔跑。

    甘水子两脚离地,无从挣扎,却不甘屈服,四肢乱舞,口中呼唤:“师尊,救我——”

    梁丘子看得清楚,听得真切,急声喝道:“水子,为师来也!”

    这位玄明岛的地仙高人,倒是爱徒心切,安慰之余,厉声又道:“无咎,胆敢伤我弟子分毫,我必杀你……”

    黄元子跟着附和:“无咎小儿,你在劫难逃……”

    无咎一边奔跑,一边前后左右张望。

    左侧是水,碧波辽阔,无风也有浪,俨然一片神奇的大湖;右侧是峭壁,高耸数百丈,顶端为雾气环绕。而那朦胧的天穹之上,却又闪烁着片片光亮,像是星辰异象,又似水光倒映而神奇莫测。湖水与峭壁之间,则是百丈宽的空地,布满砂砾、泥土,抬脚踩上去便是一个坑,并随着奔跑而泥沙飞溅。后方的七、八十丈外,则是梁丘子与黄元子,甩动着斑白胡须,年岁老大,跑的不慢,愈来愈近。

    而顺着湖边跑了二、三十里,四周的情景依旧,纵然散开神识,也寻不见出路。

    难道又遇天坑?

    天坑倒也罢了,却过于诡异、过于巨大。尤其是两个地仙高手紧追不舍,甘水子又趁机捣乱。此番奔逃,似乎麻烦不少。

    “师尊,无咎他封我修为……”

    “哎呀,你缘何不听吩咐而擅闯海神岛呢……”

    “无咎他过于狡诈,骗了大师兄,弟子唯恐师尊被他所骗,故而前来禀报……”

    “倒是委屈了水子,待为师擒了那小子帮你出气……”

    “你师徒俩一个告状,一个护犊心切,烦不烦啊,给我闭嘴!”

    甘水子并非寻常女子,见无咎以及她的师父与黄元子均未施展轻身术,已猜出了大致原委,渐渐有恃无恐。而梁丘子已追到了四、五十丈外,嗓门愈来愈大,气势愈来愈凶,好像随时都能解救弟子于水火之中。

    无咎再也忍受不了这对师徒的喋喋不休,怒叱一声,索性将甘水子抓起来扛在肩头,全力往前奔跑。

    甘水子猛然倒竖过来,恰好面对某人的脚后跟,却见两脚飞快,荡起一阵沙石飞溅。且随着肩头摇晃而上下颠簸,远不及之前的平稳。她又窘又急,挥拳击打某人的后背:“放开我,师尊,无咎他羞辱弟子呢……”

    “啪——”

    “哎呦,师尊,他打我……”

    比较修为,无咎根本不是地仙的对手,比拼脚力,他同样要远逊一筹。如此追逐下去,铁定吃亏。偏偏还带着一个善于折腾的甘水子,更让他暗中恼火。一个人仙修为的女子,老大不小,男人装扮,看着倒也精明干练,谁想关键时候,竟然如此的难缠。辱你?我还打你呢,再叫?再打——

    “啪、啪——”

    无咎奔跑不停,伸手抽出两巴掌。

    而甘水子本来放声呼叫,突然压低嗓门:“你……你竟打我的臀……”

    话没说完,她已羞得难以启齿。

    谁料又是几巴掌抽来,“啪、啪、啪——”

    “哎呦,你……”

    甘水子的窘迫,顿时变成羞怒难耐。

    而无咎的巴掌,很响亮,很实在,抽打之际,不忘提醒告诫:“我打你屁股,又怎地?再敢聒噪,两片屁股都打烂!”

    一如从前的狂横,不一样的霸道。

    甘水子吓得急忙闭嘴,而一张脸早已冒出血色,忍不住暗中传音而恨恨咒骂:“无咎,你……你该死……”

    当着师尊与外人的面,被打屁股,还被高声宣扬,着实令人羞臊难耐。

    “哼!诅咒我该死的人多了,不少你一个!”

    无咎不以为然哼了声,顺手又是一巴掌:“何况本人最不信邪,一咒十年旺呢。而咒我一句,谢一巴掌。道友不妨继续,看看是你的屁是否够硬!”

    甘水子再不敢出声,也不敢挥拳挣扎,只得闭紧双眼,心底发出一声呻吟:“无咎,我恨死你了,师尊,帮弟子将他千刀万剐……”

    打女人的屁股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评价个软硬适中?纵观飞卢海无数年以来,何曾出现过如此胆大、且粗莽霸道的狂徒?

    而甘水子为免再遭凌辱,只得忍气吞声。梁丘子亲眼目睹弟子受辱,岂肯罢休。

    “无咎,你敢欺凌水子,老夫必将百倍、千倍奉还!”

    “无咎小儿,你枉为仙者,岂能欺辱女子,再不收手,我黄元子绝不饶你……”

    无咎对于身后的怒骂声与叫喊声充耳不闻,只管撒开双脚狂奔。而不知觉间跑了小半时辰,依然没有离开湖水岸边,依然不见出路,依然还是绕着大湖转圈子。

    远远看去,一位年轻男子扛着一位女子狂奔不止,身后两位老者,则是狂追不停。场面有些怪异,而凶险也愈发临近。梁丘子与黄元子,已追到了二、三十丈外。

    便于此时,前方的百余丈远处,原本光滑陡峭的石壁,突然多了一簇枯黄的野草。在那野草遮掩之下,有个洞口隐隐约约。神识留意,洞内似乎幽深莫测。

    无咎禁不住加快脚步,直奔山洞跑去。

    洞内或许藏着妖魔鬼怪,亦或许藏着出路呢。遑论如何,都不能白白错过。否则这般围着湖水转圈子,不被累死,也要被那两个老家伙追上。且冒险一试,就此夺路而逃也未可知。

    “小儿,哪里逃——”

    无咎正想着便宜,一声断喝响起,随即一道光芒擦肩而过,竟是一位老者的身影疾驰数十丈,眨眼之间抢到洞口前,然后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一把三尺长的银色利剑,得意冷笑道:“呵呵,所幸本人尚存一枚当年的遁符,虽不堪大用,对付你小儿足矣!”

    竟是黄元子,抢先一步挡住洞口。

    此地难以施展神通、法力,想不到一枚仅能呈现三分威力的遁符竟在关键时刻扭转了双方的形势。

    无咎始料不及,只得放慢脚步。

    梁丘子随后逼近,也终于松了口气,而话语中透着杀机,恨恨道:“小子,放了水子,跪地求饶!”

    无咎被迫停下,前后张望。

    他人在当间,左侧是湖水,右侧是峭壁,前后的十余丈外则是黄元子与梁丘子。黄元子背后的山洞,还是幽深莫测。而梁丘子伸手抓出一个奇怪之物,四尺多长,大腿粗细,像根狼牙棒,泛着金泽而显得极为沉重的样子。浅而易见,两个老家伙虽然不能施展法力神通,却要仗着人多势众,要来一个前后夹击。

    唉,无路可逃!

    无咎立足未稳,伸手将甘水子从肩头上扯下来,顺势一把抓住脖颈而摆出凶狠的架势,厉声喝道:“闪开去路,否则我撕碎了她……”

    黄元子微微一怔,急忙看向梁丘子。

    倒是忘了,那小儿尚有人质在手呢。倘若强行动手而招致甘水子罹难,只怕老兄弟不会答应。

    果不其然,梁丘子的脸色大变:“尔敢……”

    两位老者并未闪开去路,却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使得老哥俩瞠目错愕。

    只见无咎抓着甘水子的脖颈,兀自满脸凶恶,而嘴角竟泛起一抹微微的苦笑,摇头道:“撕碎一个女子,多惨无人道啊!”话音未落,他伸手扯下甘水子腰间的蛟筋,就势轻轻推开,淡淡又道:“以后莫再惹我,否则我找你师父算账!”

    甘水子突然获释,愣在原地。

    那个曾经百般羞辱她的年轻人,就在三尺之外,不慌不忙收起蛟筋,落寞淡然的神情,像是换了个人。不过,他的话语依然颠倒莫测。我得罪他,他找师父算账?他一小辈,凭的什么?

    “水子,快到为师这边来——”

    甘水子听到召唤,猛然惊醒,扭头便跑,唯恐某人反悔。当她跑到梁丘子的身后,这才相信自己逃脱苦海。却见那道青衣人影伫立如旧,极为的淡定自若,唯有两道剑眉微微扬起,眉宇间透着莫名的英气。她正要凝神打量,忽又发觉两股酸胀,禁不住伸手揉搓,旋即已是双颊赧然而羞怒难抑。

    与之瞬间,笑声响起——

    “哈哈,无咎小儿,你终究还是年轻稚嫩,优柔寡断,少了气魄,此生难有大作为!”

    “呵呵,小东西,你要找老夫算账,却不知如何算账呢?”

    “嘿嘿,两个老东西……”

    ……

    ps:今天更新本不该晚,怎奈出趟远门刚回家。鞠躬!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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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我双方斗智斗法,算起来三月有余,从玄明岛、至海神岛,从地上、至地下,如今好像终于要了结这段恩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岸边的三人都在笑,却笑容不同,心绪各异。

    两个老的,笑声中透着三分阴险,三分得意,三分不屑,还有一分的侥幸。

    年轻人,则笑的狡黠、鬼魅,笑的泠然、超脱。

    唯独没笑的,是甘水子,却咬牙切齿,恨意难消。

    而不过片刻,笑声消失。

    黄元子依然仗剑守着洞口,以防有人逃脱,却脸色一沉,哼道:“小儿,你着实不知天高地厚!”

    身为黄明岛的岛主,地仙高人,被小辈骂作老东西,他着实承受不来。

    梁丘子干脆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带着杀气道:“小辈,快快回话,你该怎样与老夫算账呢?”

    被当面欺负了弟子不说,还遭到辱骂与恫吓,任凭他再好的度量,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无咎却是斜挑着双眉,看了看黄元子,又看了看梁丘子,旋即下巴一抬而淡定有声:“本人与玄明岛无冤无仇,却屡遭陷害,被迫脱身,又遭追杀。今日不妨将话挑明,你梁丘子再敢相逼,我来日必将毁了你的玄明岛,黄明岛亦然,还请两位好自为之……”

    黄元子忍耐不住,连连摇头:“哈哈……”

    一个人仙一层的小辈,如此告诫两位地仙高人,这已不是恫吓,而是痴人妄语。

    梁丘子却神情阴沉,抬脚往前:“小辈,你一个流亡海外的贺洲仙门弟子,不管过去如何,来日又怎样,你今日若能侥幸偷生,老夫的玄明岛不要也罢!且吃我一记玄金杖,纳命来——”他猛然蹿起,虽身形迟缓,竟也离地丈余高,旋即双臂抡起一片淡淡的金芒而“呜”的砸下。

    狼牙棒形状的奇怪之物,竟是玄金打造的宝物。其势大力沉,可想而知。

    黄元子并未袖手旁观,在梁丘子发动攻势的瞬间,他趁机挥动所持的银剑,一道丈余长的剑芒猛然奔着无咎劈去。老哥俩的用意不言自喻,杀了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以绝后患。

    两位地仙高手同时发难,即便舍弃神通不用,力道强劲的银剑、金杖,也足以碾杀任何一个人仙小辈。

    不过,这个小辈有些另类。他最不怕的便是贴身缠斗,比拼力气。何况他还有一位他更为凶悍,力气更大的帮手。

    无咎在前后夹击之下,无处躲避,眼看着就要遭殃,他猛然抬手一指:“公孙,揍那老家伙——”

    与之瞬间,一道高大威猛的人影霍然现身,旋即双手挥动一把黑色的玄铁剑,奔着梁丘子便扑了过去。

    无咎不作迟疑,转身扑向黄元子,双手一合,紫色狼剑嗡鸣而出,“唰”的一道七八尺的剑芒凌空劈下。

    “轰——”

    一声轰鸣炸耳,玄铁重剑与玄金杖狠狠相撞、随即又猛然荡开。

    鬼偶公孙,后退两三步,身形微微摇晃,却毫发无损,旋即凌空蹿起数丈高,再次挥剑乱砍而悍不可挡。

    梁丘子竟也后退两步,难以站稳,犹自觉着双臂酸麻,禁不住失声道:“怎会如此巨力,他……”不及多想,一座黑色铁塔裹着旋风从天而降。他被迫抖擞精神,举起玄金杖再战。

    “轰——”

    又一声轰鸣震响,一紫、一银两道剑光稍稍碰撞便倒卷而回。

    无咎连退三、五步,脚下盘旋,身子打转,堪堪卸去了反噬之力,显然有所不逮。他却斗志昂扬,两眼放光,腰身一拧离地蹿起,势若疯狂般大吼一声:“老东西,你也不过如此,再战三百合……”

    黄元子仅仅后退半步,手中的银色飞剑却光芒不定。他看向那疯狂的人影与那道愈战愈勇的紫色剑芒,难以置信道:“本人祭炼多年的地仙法宝,不抵你一小辈的人仙法宝……”

    方才的较量中,他更胜一筹,而他的法宝,竟然没有占到便宜。即便如此,对方的筋骨之强、力气之大,远远超出寻常的修士,仅仅吃亏在没有修为的支撑。如若不然,只怕他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是略略的错愕,疾如骤雨般的剑光扑面而来。与之瞬间,叫喊声不绝于耳——

    “我割手剁脚、我插眼削鼻子、我撩裆扎屁股,我砍、砍、砍——”

    无咎的力气惊人,却并未用强,而是扑到黄元子身前,随即围着对方来回旋转,手中的狼剑乱劈乱砍,浑如沙场之上对阵搏杀,招式凌厉、刁钻且狠毒异常。

    黄元子何曾见过如此阵势,顿时逼得手忙脚乱,他一边招架,一边惊道:“小儿,你所施展的是何法门?”

    “将军剑法一百零八式,专杀豺狼虎豹而涤荡乾坤!”

    无咎挥剑劈砍,嘴上不停,信口胡扯一句,接着吼道:“老东西,你我手上见真章,今日败了,便给我交出黄明岛!我劈、我砍、我剁、我刺——”

    “胡说八道,我为何要交出黄明岛?”

    倒也并非胡说八道,而是来自于梁丘子的一句气话,也就是今日倘若败了,便将玄明岛拱手相让。而即便如此,谁敢接受两座大岛与二十万里海域?谁料有人当真了!

    黄元子随声驳斥,却更为狼狈。一剑又一剑劈来,尚未抵挡,途中转向,不是剁脚,便是专寻裆下、腋下以及后背乱砍,令人防不胜防,又不得不小心戒备。这般阴损狠毒的招式,从未见过。而抛却修为神通、身形步法,又疲于应付。不知不觉,他渐渐离开身后所封堵的山洞。

    这边两人游走缠斗,难分上下;那边的公孙与梁丘子则是硬撞硬碰,酣战不休。

    无咎猛劈数剑,突然跳开而放声冷笑:“嘿嘿,甘道友,瞧见没,你的两位前辈,均为言而无信的小人!”

    甘水子躲在远处观战,只等着师尊帮她报仇,而短短的片刻之后,她已是目瞪口呆。

    那个年轻人的凶悍,出乎所料,他的帮手,更是强大异常。师尊与黄元子前辈与其贴身肉搏,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渐渐的处于下风,并遭到耻笑。尤为甚者,他还要抢夺玄明岛与黄明岛?

    “公孙,走也!”

    无咎冲着甘水子眨巴双眼,神情中尽是揶揄之色,却没作耽搁,转身撒腿便跑。正与梁丘子酣战不休的公孙极为默契,瞬即摆脱纠缠,大步如飞,随其钻入几丈外的山洞中而双双失去踪影。

    所谓的大战三百合,纯属虚张声势。趁机夺路而逃,才是最终的企图。

    黄元子察觉上当,已不及阻拦。

    梁丘子犹自站在水边,再有两步,便将退入湖中,很是狼狈。而他同样是猝不及防,只得眼睁睁看着仇敌的离去。他怔怔片刻,神情变幻,闷哼一声,悻悻道:“那不是人……”

    黄元子不解:“怎讲?”

    梁丘子将玄金杖换手,甩了甩酸胀的臂膀,走了过来,犹自面带苦涩:“那黑壮大汉,坚不可摧,力气无穷,堪比人仙的高手,偏偏不受法力修为禁制。此消彼长,难以对付。不过……”

    他走到洞口前站定,继续分说:“与其交手之际,我暗中留意,黑汉神识灵动,却全无生机,显然并非血肉之躯,倒是与传说中的鬼偶颇为相仿!”

    “鬼偶?”

    黄元子微微诧异,恍然道:“我也察觉那人有异,谁想竟是鬼偶。据说此物为罕有金石炼制,与真人相差无几,形同元神分身。只是炼制之法,早已失传,如今卢洲本土或许有人懂得傀儡之术,难以相提并论!”

    梁丘子点了点头,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洞口。

    黄元子诧异又道:“那小辈即使来自海外仙门,也不该随身携带如此罕见的鬼偶,莫非他另有机缘,抑或是另有来历?”

    “遑论如何,此番都饶他不得!”

    梁丘子抬手一挥,示意道:“追——”

    “师尊!”

    梁丘子尚未动身,伸手一拍脑门而长声叹道:“哎呀,都被那小子气糊涂了!水子,且让为师查看一二!”他转过身来,满是阴霾的脸上挤出一丝温和的神态。

    甘水子走到近前,垂首低声:“弟子无用,师尊恕罪!”

    她的修为被封,直至此时才得以求救。而她话刚出口,回想曾经的遭遇,忍不住双颊绯红,两眼中闪动着羞怒之色。

    “哎呀,只怪小贼过于狡诈,水子何罪之有呢!”

    梁丘子安抚一句,将玄金杖杵在地上,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轻点甘水子的眉心。他稍加凝神查看,沉吟道:“封禁之法,与卢洲仙门迥异,看似高深精妙,却手法生疏粗浅,只须破除命脉、魂脉以及上元禁制,便可无恙。黄兄,能否稍候片刻?”

    黄元子会意道:“不急一时!”

    梁丘子收手变掌,轻轻覆盖甘水子的头顶要穴,旋即聚精会神,默默催动法力。虽说封禁之法粗浅,想要破解却免不了一番功夫。

    甘水子微闭两眼,任凭施为。

    黄元子等候之余,在洞口前来回踱步。

    峭壁的洞口,两丈多宽,三五丈高,浑如天然而成,其中深浅莫辨。两侧遮掩的野草,青黄斑驳,却非枯萎,而是原有的色彩。

    这究竟是何所在呢?

    若如猜测,莫说那小子逃不掉,只怕己方三人,也难以脱困……

    须臾之后,便听梁丘子沉声喝道:“追!此番不死不休——”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一群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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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狭长、黑暗、阴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两道人影,奔跑不停。

    左拐右拐,继续往前。

    山洞渐趋渐低,渐趋狭窄。脚下也渐渐踏出水响,头顶则不时有水滴溅落。浓重的阴寒,令人窒息。而踢踏的脚步声,尚在寂静中回荡,又传来劈砍、以及土石崩塌的动静。

    无咎被迫止步,前后张望。

    跑到此处,洞口仅有七、八尺高,三尺多宽,仅供一人穿行。自家倒还轻松,个头粗壮的公孙却被阻挡,竟拳打脚踢,挥剑劈砍,俨然一个开山辟路的架势。

    “公孙,莫要忙活,随我来——”

    像是与好友说话,而彼此的维系全凭一念。不过,途中有人唠叨几句,少了孤单,也少了寂寞呢。

    无咎抬手一招,尚在折腾的公孙已消失无踪。

    下一刻,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夔骨神戒的角落里,抱着玄铁剑,铁塔般的静静杵着。

    无咎收了鬼偶公孙,继续往前。

    不敢耽搁啊,还是怕梁丘子与黄元子追来。此前虽说借助地利之便,或贴身缠斗,稍占便宜,然后夺路而逃。而两个老家伙,毕竟都是地仙高手,倘若接着鏖战下去,便是修为的硬拼。一旦耗尽了公孙的法力,自己独臂难支,寡众悬殊之下,势必凶多吉少。

    还是那句话,打不过就跑。

    怎奈钻洞的滋味,不好受。尤其身处莫测之地,法术神通无用,但有意外,所能凭借的唯有运气。只是运气时好时坏,难以捉摸,恰如此时、此地。

    百丈之后,去处稍稍宽敞。

    无咎却再次停下脚步,止不住的暗暗叫苦。

    山洞就此而终,一个十余丈大小的洞穴呈现眼前,且低洼积水、阴寒弥漫,像个沉寂千万年的泥水潭而没有丝毫的生机。

    没路了?

    倒霉催的,费尽心机,一头钻入绝境,这不坑人吗!

    无咎有心回头,又怕撞上梁丘子,抬脚踏入泥潭,“哗啦、哗啦”来回乱转。不管能否绝路逢生,都要寻觅一番。

    所幸潭水不深,齐腰而已。而洞穴的四壁均为坚石,神识难以穿透。伸手敲打,似乎无懈可击。细细摸去,着手处或干燥、或潮湿。潮湿的地方,有水滴隐隐渗出。

    无咎抬手抓出狼剑,催动法力。吞吐的剑芒,顿然使得整个洞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紫色之中。

    此地难以施展法力修为,而只要飞剑在手,稍稍加持,倒也能够呈现出几分威力。

    无咎挥剑砍向最为潮湿的一块石壁,霎时“锵锵”作响,石屑迸溅。不消片刻,石壁上被他凿出一个石坑。随即潮湿加剧,滴水汇集。他精神一振,左手抓出九星乾剑,旋即青光闪烁而紫芒相映,双剑齐下……

    “轰——”

    无咎乃将门之后,富家公子出身,不过,他还有个身份,灵霞山玉井峰的杂役,最为擅长的便是挖坑打洞。而他正要大显身手,看似坚硬的岩石突然崩塌。与之瞬间,碎石伴着激流狂泻而至。他猝不及防,也无处躲避,旋即连同整个洞穴,淹没在阴寒的泥水之中。而灵力护体,倒也无妨。却见混乱中出现一个洞口,似乎另有去路。他急忙收起两把神剑,逆流而进,并手划脚蹬,徐徐往前。但见激流扑面,碎石嶙峋,寒意阵阵,一时去向不明……

    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时辰,激流渐缓,乱石渐无,寒冷渐消。

    无咎仍旧划拉着四肢,不知该往何处,忽见头顶光亮朦胧,顺势往上。突然几道黑影窜来,快速异常。他蓦然一惊,凝神打量。竟是几条两、三尺长的鱼儿,在水中横冲直撞。他颇感意外,伸手便抓。

    有鱼儿生长的地方,便意味着生机。莫非穿过地下,来到海上?若真如此,总算逃出了海神岛。与班华子、姜玄有过约定,不妨寻他二人而去。

    恰于此时,头顶的光亮一暗。

    无咎抓着大鱼,正自猜测,忽而察觉不妙,想要躲避为时已晚。只见四周水流骤变,旋即丝丝缕缕的束缚笼罩而来。不过瞬间,他与手中的鱼儿,尽被捆作一团,接着猛然往上浮起。继而“哗啦”水响,破水而出,又“扑通”摔在地上。

    与之瞬间,喧闹声起,有人大笑,还有人“叽里咕噜”说着古怪的话语。

    无咎急忙挣扎,怀中的鱼儿也在拼命扑腾,却双双缠绕着一层丝网之物,根本无从挣脱。

    咦,好似一张渔网,缘何能够阻挡神识?莫非有人捕鱼,而将自己给一网捉了?

    “哎,我不是鱼啊……”

    无咎嚷嚷一声,便欲破网而出。不料束缚猛然一松,他趁机翻身坐起。鱼儿尚在一旁扑腾,他却目瞪口呆。

    又是一个大湖?

    数十里的湖面,看不到尽头。远方的四周,为高山壁立,云遮雾罩,难辨端倪。几丈外的湖水岸边,乃是青黄的草地与高低不平的岩石。而草地上,竟站着十几个大汉,或手拎渔网、或手持棍棒、或高举铁叉,或背着编织的筐子,无不彪悍粗壮,却同样的瞪大双眼,嘴里叽里咕噜,一个个很是诧异的样子。

    啧啧,真正的大汉!那群男子,均与鬼偶公孙的个头相仿。都是些什么人,怎会如此的高大粗壮?尤其是怪异的口音,缘何与飞卢海截然不同?

    无咎尚自错愕,又不禁一怔。

    大汉们竟然挥舞棍棒铁叉,争相围了过来,嗷嗷兴奋叫着,竟是杀气腾腾的阵势。

    要干什么?

    无咎急忙跳起,摆手道:“我说诸位……”

    而他话音未落,两根棍棒带着“呜呜”的风响砸了下来。

    真是野蛮,欺负人呢!

    无咎转身想跑,前后左右都是人影。那大汉们虽然粗壮,却健步如飞,异常灵活,转瞬将他围在当间。躲避不过,他抬手召出狼剑。

    这帮家伙,仗着人多势众,身高体壮,混不讲理啊。而一个个并未呈现出丝毫的修为法力,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而本人乃是仙道高手,不容挑衅!

    闪念之间,棍棒到了面前。

    无咎挥剑左劈右砍,便要还以颜色。“砰砰”闷响,小腿粗细的棍棒,果然不敌锋利的狼剑,接连从中折断。而巨大的力道反噬而来,竟让他双臂发麻而禁不住往后退去。

    好大力气!

    无咎震惊之际,身后又传来“呜呜”的风声。他不再硬拼,身形扭转,猛然蹿起数尺高,挥剑劈向背后两个偷袭的汉子。

    遇到一群蛮人,没有道理可讲。倘若不见血腥,不足以彰显威慑的手段。且罢,休怪本人翻脸无情。

    而仅仅蹿起五六尺高,纯属无奈。修为法力难以离体,身形极为沉重,能够蹦跳自如,已颇为不易。

    无咎只想重创一两人,逼得对方知难而退。却见一个大汉腾空两、三丈,横掠飞扑而至,并抡起手中的一柄铁叉,恶狠狠当头砸来。

    不对呀,那莽汉怎会跳得如此之高?

    无咎尚自惊愕,一人一叉从天而降。他忙双手持剑,催动法力。一道紫色剑芒,逆袭而上。

    哼,那是鱼叉吧,在本人眼里,与棍棒无异!

    “锵——”

    一声炸响震耳欲聋,强横的力道狂泻而下。

    无咎竟然抵挡不住,猛然往下坠去,“砰”的砸在一块石头上,顿时屁股生疼而双臂酸疼难耐。而那柄鱼叉仅仅崩断一边的利刃,依然威势不减。他忙挥剑招架,不忘翻滚躲避。又是两柄铁叉与十几根棍棒呼啸当头,无不凶狠异常。他躲避不迭,招架无力,索性催动胸口的坤元甲,随即一层护体灵力笼罩全身。与之瞬间,狂风暴雨般的重击轰然齐至。他只管收起狼剑而双手抱头,心底发出一声悲痛的叹息——

    “唉,我乃仙道高手,亦曾叱咤风云,笑傲四方,如今只能这般窘迫,不应该啊……”

    直至盏茶的时辰过后,疯狂的大汉们终于罢手。

    而岸边的石头上,竟被砸出一个石坑。石坑之中,某人蜷缩身子,双手抱头,动也不动,凄惨狼狈的模样,简直令人不忍目卒。不过,倘若透过缝隙看去,可见他的两眼在微微眨动,并悻悻吐出一口闷气。

    诸位大汉,打够了没有?

    人多不算本事,倘若单打独斗,谁输谁赢,尤未可知。而这般装死认怂,丢人哦!

    无咎只想吃个眼前亏,或能躲过一劫。

    与其想来,人都被砸入石坑了,与死了也没两样,足够悲惨。而大汉们宣泄过罢,何妨就此相忘呢。本人气度非凡,不记仇……

    无咎正自侥幸,几个汉子再次走了过来。他暗呼失算,便欲起身挣扎。而四肢旋即被抓,犹如铁箍一般。随之绳索缠绕,已然将他的手脚牢牢捆缚,再又一根棍棒穿腿而过,竟被两人抬起扛在肩上。紧接着又是叽里咕噜,众人大笑着便要离去。

    “诸位好汉,且慢——”

    无咎吊在棍棒上,来回摇晃,一时难以挣脱,说不出的窘迫狼狈。而他却不甘不愿,急忙扯开嗓门大叫。大汉们停下脚步,不明所以。他趁机连连甩头示意……

第七百二十三章 虎狼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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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道人影,在黑暗中茫然寻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忽觉水流舒缓,光亮朦胧。

    三人相互示意,不约而同往上浮去。谁料便在此时,几张大网当头罩下。人在水中,行动缓慢。躲避不及,尽遭束缚。尚未挣扎,破水而出,旋即“扑通、扑通”坠地,紧接着一阵棍棒“砰砰”砸来。

    “何人偷袭,住手——”

    “莫管许多,冲杀出去——”

    “哎呀……”

    突遭偷袭者,正是梁丘子、黄元子与甘水子。三人为了追杀无咎,随后钻入山洞。而山洞的尽头,竟被积水阻挡。所幸及时发现了水下的洞口,于是继续追赶。却不想头顶之上,早已结网以待。而遭遇埋伏也就罢了,竟棍棒加身惨遭群殴。

    梁丘子始料不及,大惊失色。

    黄元子应变极快,召出飞剑劈砍。而缠缚的渔网,不仅阻挡神识,而且极为的柔软坚韧,一时劈砍不断、也挣脱不开。

    甘水子尚未挣扎,连遭棍棒重击,吃禁不住,尖声惊呼。

    而即便三人忙乱一团,势大力沉的棍棒还是毫不留情狠狠砸下。

    “或为海蚕丝网,刀剑难断……”

    “且以灵力护体,撑过片刻……”

    “师尊,救我……”

    叫喊声瞬间被棍棒重击的闷响所淹没,“砰、砰、砰——”

    直至半柱香的时辰过后,终于消停。

    大网揭开,呈现出石坑中的三人。

    梁丘子与黄元子,皆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催动灵力护体,各自并不轻松。

    甘水子则是长发凌乱,嘴角带血,显然遭到创伤,她没有两位前辈的修为,也没有某人的坤元甲护体。所幸那凶猛的殴打,终于停了,否则她再难支撑下去。而与此同时,笑声传来——

    “嘿,三位也有今日!”

    笑声很熟悉,四周的场景很陌生。

    一群汉子,异常的高大粗壮,束发披肩,四肢裸露,身着麻布衣衫,手里拎着棍棒、铁叉等物。且嘴里叽里咕噜,话语不通。而其中的两人,抬着一根木棒,棒上挂着一个束缚手脚的年轻男子,勾着脑袋,竟面带笑容。

    “无咎,你……”

    梁丘子看得清楚,愕然失声,而话才出口,已被大汉们抓胳膊掐腿捆绑起来。他三人来不及躲避,也无从挣扎。刚刚挨了一顿殴打,早已四肢乏力。旋即又被两两穿上木棒,由四个大汉抬着离开水边。梁丘子与黄元子,被攒成一坨;而甘水子则与那位仇家,头挨着头串到一起。

    “嘿,这帮汉子,倒是懂得偷懒!”

    有人依然在乐,还不忘打着招呼:“三位,幸会呀!”

    “无咎,你休得幸灾乐祸……”

    “这并非飞卢海人氏,又怎会料定你我三人到来……”

    梁丘子与黄元子挂在棒上,来回晃悠,却一个愤怒,一个疑惑。

    却听某人又道:“等候三位多时了,终于一网打尽!”

    “你……原来是你暗中使坏!”

    “小儿狡诈,那群人怎会听你吩咐?”

    “嘿,我说水中有大鱼,谁料好汉们竟然听懂了,便结网以待,果然报应不爽。方才的一番棍棒伺候,诸位是否舒坦?”

    “哼……”

    “唉……”

    “无咎,你自己何曾幸免?”

    “这个……我并未挨打哦……”

    四人挂在木棒下,被大汉们抬着,离开水边,走进一片密林。仇怨的双方再次重逢,难免争吵几句,而想到自身处境,渐渐的没有了斗嘴的兴致。想想也是,彼此算是殊途同归,谁也没有过多的幸运,又何必相互嘲讽。唯一的区别,无非挨打有先有后。只是某人矢口否认,彰显他与众不同。

    不过,正如所说,梁丘子三人或也倒霉,而遭此下场,皆拜某人所赐。

    那莫测的天穹,依然光亮斑驳,像是破碎的铜镜挂在半空,显得颇为诡异。而随着走入密林,四周渐渐幽暗下来。

    无咎收回眼光,又勾着脑袋前后张望。

    所在的密林,虽也虬枝盘结,枝叶婆娑,却没有常见的翠绿,而是青中泛黄的奇异景象。透过一个个高大的身影看去,可见梁丘子与黄元子挂在木棒下来回摇晃,两个老家伙再没有了从前的威严,反倒是极为的窘迫狼狈。

    无咎吐出一口闷气,心头竟然畅快许多。

    使坏又如何?

    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此前遭到群殴,又遭捆绑,正要被带走之时,便一个劲叫嚷。那帮大汉不明所以,却也停下脚步,恰好梁丘子三人从水里现身,当场被抓个正着。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嗯,倒霉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无咎正自碎碎念,不乏龌蹉与得意,忽觉长发遮脸,他忙晃了晃脑袋,埋怨道:“甘道友,还请自重!”

    他所挂着的木棒上,还串着一人,正是梁丘子的三弟子,甘水子。

    而甘水子修为不济,差点被打得灵力崩溃,如今被捆住四肢,又与某人绑在一起,难免头抵着头、肩挨着肩,即使想要躲避,也是无能为力。偏偏对方的话语呛人,她又气又恼:“我……我好歹是个清白女子,你……你岂敢胡言乱语……”

    无咎却振振有词:“我也是正人君子……”

    “我呸——”

    甘水子恨不得啐在某人的脸上,叱道:“你先是杀我山庄弟子,窃取灵脉,捣毁玄明峰,接着又将我抓做人质,三番五次凌辱,分明一个阴险狡诈之徒,何曾有过半分君子模样!”

    “怪我咯?”

    无咎反呛道:“我本来陪同乐岛主前去恳求公道,谁料令师徒道貌岸然,却暗中受贿,混淆是非,将我无端囚禁,又设下陷阱暗害。我若不逃出玄明峰,今日焉有命在?”

    甘水子羞愤难平:“那……那你也不该肆意凌辱……”

    无咎满不在乎道:“不就是打屁股吗,何必计较呢。当时我并未用力,否则你的屁股早已开花,嘿……”

    “你无耻!”

    “哎呦,你怎咬人呢……”

    甘水子争辩不过,羞怒难抑,恰见某人的笑脸近在咫尺,她张嘴咬了过去。

    无咎察觉及时,甩头躲开,而捆绑的身子却无从挪动,旋即被狠狠咬在脖颈上。所幸灵力护体,安然无恙,他还是吓了一跳,急忙嚷嚷:“不敢这般疯狂,还当遇到虎狼……”

    甘水子很想与某人拼命,怎奈她能够自如的唯独一张嘴。即使伤不得对方,她也要咬上一口。恰见某人拧着脖子,脸色惊恐,她怒火渐消,这才悻悻作罢,微微喘着粗气道:“哼,我就是虎狼之女,又奈我何,倘若飞剑在手,我必杀你!”

    双方较量至今,总算稍占上风。

    “怕、怕……”

    无咎像是真的怕了,小心翼翼回应一句,而眼光却盯着甘水子的嘴巴,唯恐冷不防再来一口。

    被野兽咬住脖颈,试想一下,都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如今却被一个女子疯狂撕咬,更加恐惧。

    而倘若细瞧,这女子也不丑,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肤色白皙嫩,双眉淡若云烟,看似年轻的样子。只是她两眼中的岁月霜痕,已非容貌所能遮掩。哦,还有一张嘴,倒也小巧,透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风情,却又极为擅长咬人!

    无咎不再说笑,也不敢靠近甘水子,一路上拧着脖子,很是尴尬的模样。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头顶的密林渐稀,溪水潺潺作响,隐约的灵气若有若无,一个巨大的山谷呈现出来……

    “砰、砰——”

    并非落地的动静,而是木棒架起的声响。

    大汉们将串着四位修士的木棒分别架起,离地丈余高,两端另有棍棒支撑,有些摇摇晃晃。

    不过瞬间,又是一大群人影聚来。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貌古朴,麻布裹体,装扮简陋,却无不身躯高大,与常人迥然有异,足有上百之多……

    无咎顾不得防备甘水子,勾着脑袋四下张望。

    所在的地方,为山谷一隅,四周林木环绕,流水成潭。远方山峰高耸,云雾朦胧。近处是片山坡,搭建着一座座形状怪异的房舍。

    房舍前的草地上,由棍棒支撑架子,上面悬挂着新鲜的大鱼,风干的野兽。当然还有四个大活人,应该被当作猎物一般对待。梁丘子与黄元子,就在丈余远外,双双面带惊恐,显然也是不知所措。

    转瞬之间,人群到了近前,没谁关注大鱼,只管围着四位修士打量。一双双的眼光中,透着莫名的好奇。

    而此前的大汉们,已被妇孺簇拥着尽数离去,像是迎接沙场的勇士,欢愉的场面洋溢着一种熟悉的温馨。而无论彼此,所说的话语皆难以听懂。浅而易见,这是一片陌生的天地。

    “老弟,这绝非卢洲……”

    “黄兄是说,蛮荒异域……”

    黄元子与梁丘子同样在悄悄张望并窃窃私语。与其想来,只要那十几个大汉离去,四周围观的妇孺老幼,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遑论如何,机不可失……”

    “嗯,水子,快快设法脱身……”

    黄元子倒是果断,旋即蜷起身子,口中吐出一道银色剑光,冲着捆绑双手的绳索用力劈砍。梁丘子招呼弟子一声,也忙如法效仿。

    甘水子不敢怠慢,却听耳畔有人低声告诫:“虎狼之女,敢不敢给我老实一点……”

    哼,凭什么要听你吩咐?偏不!

    甘水子刚要祭出飞剑,旋即又吓的不敢动弹。

    四周人影蜂拥而上,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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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片混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梁丘子与黄元子,刚刚尝试挣脱束缚,便被推倒在地,淹没在人群中。不管男女老幼,争先恐后,叽里咕噜,拳脚其上。两人挣扎不得,苦苦承受。

    少顷,人群分开。

    一个男孩子,五官稚嫩,应该十来岁的光景,竟伸手抓住梁丘子的双脚,然后抡起来猛摔。他犹不尽兴,又高高跃起,狠狠扑在黄元子的身上,双拳“砰砰”作响。虽说是个孩子,却个头粗壮,力气过人,极为的凶悍。两个地仙高手,被他视为玩物而肆意蹂躏。围观的人群则是连连欢呼,场面热闹……

    近在咫尺的另外一个木架,并未倒塌。上面捆绑悬挂的两人,则是动也不敢动,唯恐遭到同样的下场,却又目瞪口呆而难以置信。

    看得清楚,那就是一群凡人,或一群没有修为的妇孺老幼,而粗壮的体魄、矫健的身手,远远强过寻常的修仙之士。倘若梁丘子与黄元子任其殴打下去,一旦护体灵力受损,后果难以想象。

    “师尊……”

    甘水子在担忧她的师父。

    “嘘,闭嘴!…”

    无咎急忙提醒,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看着梁丘子与黄元子惨遭殴打,他由衷的感到痛快。两个老家伙道貌岸然,恃强凌弱,活该倒霉,当真是报应不爽啊!

    “卑鄙小人,休要得意……”

    甘水子见不得某人的幸灾乐祸,出声叱呵。何况师父受辱,她也是心疼。

    “莫要大声啊……”

    “哼,师尊……”

    不要大声,偏偏大声。

    不知是话语惊动,还是体恤师父的诚意有了回应,那个正在撒野的孩子从地上跳起,并随着人群围了过来。

    梁丘子与黄元子依然蜷缩在地,很是凄惨狼狈,所幸灵力护体,并无大碍,而不管彼此,再不敢再行尝试逃脱。那群大汉,招惹不得。眼前的妇孺老幼,同样惹不起。

    甘水子尚自争吵,突然闭上嘴巴。

    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唉,为何不嚷嚷了,女人啊……”

    众人只顾着殴打两个欲图不轨的老者,忽而想起还有一对年轻男女,于是循声围了过来,一个个眼光打量而指指戳戳戳。像是看热闹,又似品鉴猎物的成色。

    那个野蛮而又身躯粗壮的孩子,径自走到甘水子的面前,并未动粗,而是好奇端详,并伸手在前后凸起的地方抓了抓,旋即像是发现宝物一般,咧嘴哈哈笑着。

    甘水子犹在惊慌,唯恐遭到无端殴打,旋即羞怒不已,拼命扭动身子:“滚开——”

    而她愈是抗拒,男孩子愈是兴奋,只管两手揉搓不断,哈哈直乐。围观的众人也不加阻拦,同样的面带笑容。

    “孽畜,放开水子……”

    “哎呀,言语不通……”

    “黄兄,我岂能任由水子的清白受辱……”

    “那又如何,你我自保不暇……”

    梁丘子见甘水子遭受猥亵,大声吼叫,怎奈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气得他只能闭上双眼而又悔又恨。

    “啊……”

    甘水子何曾被人如此蹂躏,止不住的连声惊叫。即使对方的相貌稚嫩,孩子模样,而身高、力气过人,与成年男子也相差仿佛,且极为粗野,简直让她羞怒交加,一时痛不欲生。

    “无咎,救我……”

    再也承受不住,屈辱之下,甘水子凄惨出声。而师尊救不了她,她仅能指望的便是挨着最近的某人。谁料对方竟然在笑,笑得令人发指——

    “嘿嘿,这孩子,没有见过异族的女人,看来是喜欢上了你……”

    “无咎,你该死——”

    甘水子的愤怒难抑,一边徒劳的扭动身子,一边疯狂叫喊:“我必杀你,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忍受屈辱倒也罢了,却遭同道的耻笑。此时此刻,她真的恨死了某人。

    无咎没有扭头去看,只觉得脑袋乱撞,旋即一张湿漉漉的面颊贴到到脸上,竟带着泪水与淡淡的异香。他躲避不及,蓦然一怔。

    “咦,怎会流泪呢……”

    与之瞬间,耳朵一疼。

    “哎呦——”

    无咎再也顾不得瞧热闹,顿时惊叫:“又咬人呢……”

    虽有灵力护体,尚不至于损伤,怎奈耳朵却过于柔软,且愤怒之下,牙齿用上法力,猛地咬上一口,真的很疼!

    “哗啦——”

    “扑通——”

    一人肆意抓扯,一人疯狂挣扎,还有一人拼命躲闪,摇晃的木架轰然倒塌。

    而那为所欲为的孩子犹不作罢,趁势抽去木棒,一把抓起甘水子,竟是扛在肩头撒腿便跑。围攻的众人也不阻拦,反而闪开去路,随后发出轰闹声,显然没谁在意一个异族女子的死活。

    “师尊,救我……”

    “水子……”

    呼救声渐去渐远,转瞬之间,甘水子已消失在密林的深处。

    梁丘子悲恸失声,却又无能为力,恨得以头抢地,咬牙切齿道:“无咎,都是你害了水子,老夫饶不了你……”

    无咎摔在地上,恰好落在四、五个老妪的身旁,随即几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伸过来,不是抚摸他的筋骨,便是捏着他的面颊,并相互叽里咕噜不停,像是交换着手感体会,皆是兴致盎然的模样。

    无咎倒是没有挣扎,任凭手掌在脸上乱摸,却悄悄散开神识,追随那无助的叫声远去。怎奈此处的山林房舍极为诡异,便是神识也难以穿透。正当他有些郁闷的时候,梁丘子的话语声传来。

    “老东西,你师徒咎由自取,怪我何来……”

    这世间,总是不乏那么一群人,不管自己的对错如何,总是要迁怒于人、于天、于地,却从来不知思痛、自省。先人早有定论,过而不改,是为过也。

    便于此时,人群突然散开。

    只见远处的房舍中,走出几个大汉,高声叫嚷几句,似乎在吩咐着什么。

    众人则是将悬挂着大鱼与野兽的木架搬了过去,旋即在山坡上点燃三堆篝火,又是一番忙碌之后,烤肉的香气弥漫四方。浅而易见。用饭的时辰的到了。却不知早晚,也不知昼夜。

    梁丘子、黄元子,以及无咎,依然躺在原地而满身的泥土草屑。彼此虽为仇家,而狼狈的情形并无二致。

    “水子啊,为师有愧……”

    梁丘子放不下他的弟子,犹在悔恨不已。

    “唉,老弟不必担忧,令徒乃修仙之士,自有防身之法!”

    黄元子虽也无奈,却没忘了安慰他的老友。

    “她尚未元阴之身,一旦清白玷污,有损境界……”

    “老弟多虑了,或许有惊无险呢?”

    “但愿如此吧……”

    “近处无人,何妨设法脱困?”

    “谁说没人,那小子最坏……”

    老哥俩窃窃私语片刻,禁不住抬眼看去。

    最坏的小子,便躺在不远处,竟蜷缩着身子坐了起来,郑重其事道:“两位尽管放手施为,我全当没看见!”

    梁丘子与黄元子却神色迟疑,面面相觑。

    无咎扭过头去,接着又道:“那群人用罢了烤鱼、烤肉,接下来便该将你我开膛破肚,上火烧烤。而我不比两位前辈健壮有肉,到时候还请先走一步哦!”

    梁丘子怒道:“哼,死到临头,你也休想幸免!”

    “老弟息怒!”

    黄元子却出声劝阻,接着又道:“小子,何不共渡难关呢?”

    “我与他势不两立!”

    “此一时彼一时也,好歹也算是飞卢海的同道……”

    “他一小辈,何德何能?”

    “唯有脱困,方能救回令徒!”

    “这个……”

    黄元子迫使梁丘子暂且放下仇怨,继续冲着某人说道:“无咎老弟,你还有一位伙伴呢,我记得他并非血肉之躯,应该不受此地禁制,或能出手相救,机不可失……”

    他说到此处,眼光示意。

    梁丘子稍作迟疑,压低嗓门道:“也罢,只要能够救出水子,你杀我山庄弟子,毁我玄明峰的旧账,就此揭过!”

    老哥俩一唱一和,极为默契,也显得颇有诚意,奈何始终没人理会。

    无咎背转身子,自顾默默张望。

    山坡就在二、三十丈外,百多个男女老幼围成三个大圈子,环绕着篝火,享用着吃食,俨然一个与世无争、而又其乐融融的场景。在山坡的尽头,则是一排屋舍,有几个大汉守在门前,颇为恭敬的样子,而屋内的情形却看不清楚。

    再远的地方,则是茂密的丛林,云雾遮掩的山壁,使人不明所在。尤其那头顶的天光,煞是斑驳怪异。

    “无咎,无咎道友……”

    黄元子口中的小儿,变成小子,如今又被他称为道友。他好像真的不计前嫌,语重心长道:“如今置身异地,吉凶未卜,你我理当相互帮持,方能不受外人欺辱而共渡难关!”依然不得回应,他与梁丘子挣扎坐起,换了个眼神,接着又道:“再耽搁下去,只怕是在劫难逃。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此地的谶语,万万不可大意……”

    无咎终于转过身来,好奇道:“谶语?说来听听!”

    黄元子歪斜身子,与梁丘子相互依靠,极为的窘迫狼狈,却是强作轻松笑道:“呵呵,有道是,元会数尽,神归于极……”而话没说完,他突然收声不语。

    无咎并未追问,同样微微一怔,旋即慢慢回头,禁不住瞪大双眼。

    那排大汉守护的屋舍,门扇洞开,从中缓步走出一道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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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蟾宫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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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一位老者,并不高大,或者说,稍显佝偻,却身着麻布长衫,银须银发,远远看去,颇显与众不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者刚刚走出屋门,篝火边的人群便起身相迎。他微微颔首,似乎面带笑容。众人又是躬身施礼,继续吃喝。而老者则是在四位大汉的陪同下,穿过人群,越过山坡,奔着这边而来。

    梁丘子、黄元子,以及无咎,皆在默默观望而又疑惑不已。

    想不到这群怪人中,还有一个地位尊崇的老者……

    片刻之后,一行到了近前。

    相隔近了,看得更加清楚。

    老者满脸皱纹,双眸深邃,须发银白,便是眉毛都是白的,显得颇为的苍老而分辨不出真实的年纪。尤其是长长的胡须,足有一两尺,飘在胸前,很是气度不凡。

    一行停了下来,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像是在禀报,或是询问相关的事宜。

    梁丘子、黄元子与无咎,依旧是愣怔坐着,各自神色惴惴。

    只见老者打量着地上三人,又是微微颔首。四位大汉则是躬身答应一声,言听计从的架势。

    无咎悄声自语:“坏了,要开膛破肚了,这老儿要尝尝人肉的味道……”

    梁丘子与黄元子惊吓失声——

    “前辈,我乃飞卢海修仙之士,误入此地,无意冒犯……”

    “前辈,手下留情啊……”

    “呵呵,我不吃人肉……”

    梁丘子与黄元子唯恐不测,慌忙求饶,而话没说完,双双愕然不已。无咎也闭上嘴巴,很是难以置信。

    老者竟然懂得飞卢海的方言,只是口音稍显生硬,而对话全无大碍,且话语随和,笑着又道:“想不到我蟾宫来了几位修士,殊为难得啊,切莫惊慌,也莫逞强,我这便替诸位松绑!”

    四位大汉果然上前,帮着三人解开绳索。

    “呵呵,贵客临门,便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这边请——”

    老者丢下一句话,竟转身离去。

    梁丘子与黄元子、无咎,突然获释,皆愣在原地,彼此面面相觑。却见四位大汉犹在虎视眈眈,三人只得挪动脚步。而梁丘子与黄元子暗暗换了个眼神,趁机趋前几步,讨好问道:“前辈,何为蟾宫?”

    老者好像是无意隐瞒,分说道:“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惟何,而顾菟在腹……”

    梁丘子的见识不浅,恍然道:“古籍所载,顾菟,蟾也……”

    老者的步履舒缓,长须飘飘,回头一瞥,笑着应道:“天有九星,金、木、水、火、土与天、地、人、冥;地有九宫,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与中宫。中宫,深居地核,为阴极之地,姑且称之为蟾宫!”

    “地核?”

    “岂不是说,地心深处……”

    梁丘子与黄元子错愕不语,内心的震骇难以言述。

    无咎随后而行,两眼乱转,而他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也是狐疑不已。

    那个老儿在信口胡说,怎会来到地心深处呢?

    而若非如此,缘何修为法力无用?

    还有那朦胧的天光,古怪的男女老幼……

    三人被四位大汉看押着,尾随老者,穿过山坡与篝火边的人群,渐渐走到山坡尽头的屋舍门前。正在吃喝的人们并未阻拦,而是一个个含笑目送。

    “三位贵客,请——”

    一行跟随老者走入屋舍,眼前猛然一暗。所幸神识、目力可用,远近倒也清晰。屋内并无摆设,而是藏着一个两丈粗细的洞口。洞口往前,是条石梯。石头阶梯布满苔藓之物,很有年头的样子;当间则是被踏出两道浅痕,更显岁月的久远。

    循着山洞与石梯,渐趋渐上。幽暗之中,没人说话。只有双脚踏过石梯,发出轻微的声响。便好似踏着时光而行,一步、一步……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石梯到了尽头。

    梁丘子与黄元子走出洞口的瞬间,皆目瞪口呆。随后现身的无咎,同样是惊奇不已。

    所在的地方,乃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山洞,足有百丈宽,十余丈高。四周则是矗立着十余根丈余粗细的石柱,将石壁分成一个个硕大的洞口,似乎风云遮掩而一时难辨端倪。洞顶嵌着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反射着斑驳的光亮。而朦胧的光亮之下,则是摆放着一块十余丈方圆、三尺多高的白玉石台,并有白玉石座,以及白玉石几等物。

    老者径自走上石台,缓慢的步伐,佝偻的腰身,显得更加苍老不堪。而当他踏上白玉石座,转身坐下,长须飘然一荡而气势迥异,便是满是皱纹的面庞也焕发出一种莫名的神采。

    “三位贵客,坐——”

    老者居高临下,轻声吩咐。

    梁丘子与黄元子走到石台的近前,各自有些诧异。相隔稍远,并无察觉。而刚刚靠近石台,便觉着一股浓郁的灵气似有似无。

    无咎没有客气,抢先一步跳上石台,旋即眉飞色舞,拱手笑道:“多谢老人家赐坐!”

    梁丘子与黄元子不再迟疑,随后踏上石台。与之瞬间,十丈方圆之内,顿时灵气氤氲,令人精神一振。老哥俩不由得换了个眼神,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浓郁的灵气?”

    “还有仙元之气?”

    毋容置疑,白玉石台中,不仅嵌有灵石,还有五色石,或为禁制的缘由,仅于十丈方圆弥漫而并未外泄半分。人坐其中,吐纳调息,即使不能提升修为,也足以延年益寿。

    老者所在的石座前方,左右分别摆放着两个石几与蒲团状的石头。

    无咎抢了一个石几坐下,又左右敲打,来回端详,啧啧称叹:“老人家真会享受……”

    他一口一个老人家,并非奉承,而是由衷的感慨。将灵石与五色石打造成石几、石座,即便休闲时分,也能培元养神,可不就是一种难得的安逸。何况四周的洞口,为云遮雾绕,平添几分神秘,洞天福地也不外如是。

    梁丘子与黄元子,走到对面的石几坐下。

    随行的四位大汉,并未登上石台,而是守在几丈之外,依旧是虎视眈眈而神色不善。

    梁丘子没有忘了他的弟子,便想询问,或求情一二,小心翼翼道:“前辈,敢问……”

    不远处的石座上,传来轻微的鼾声。

    只见那位银须老者,竟背靠石座,两眼半睁半闭,分明打着鼾睡。忽而听到动静,他蓦然惊醒,歉然一笑:“呵呵,岁数大了,难免瞌睡,莫怪!”

    黄元子冲着梁丘子摆了摆手,示意老友莫要急躁,转而恭恭敬敬道:“尚不知前辈仙寿几何,能否赐教?”

    “哦,容老朽想一想!”

    老者拈着长须,长眉耸动。

    黄元子忙屏息凝神,洗耳恭听。梁丘子也不敢吭声,静待下文。

    莫测之地,银须老者,不仅让众多的大汉俯首听命,而且颇受男女老幼的尊敬。不用多想,这应该是位难得的高人。即使活了数千、上万年之久,亦在情理之中。

    而不过片刻,却听道:“算起来,老朽也该三百岁了……”

    黄元子与梁丘子微微一怔。

    无咎哑然失笑:“嘿,老人家的岁数,真够老的……”

    世间的人仙修士,活上三百岁者比比皆是,而地仙高手,寿元则达千年以上。眼前的这位银须老者,或许并非想象中的高深莫测。

    “嗯,凡人无病无灾,活不过百五之数。老朽三百岁,假天之寿……”

    无咎的笑脸一僵,愕然道:“老人家是凡人?”

    黄元子与梁丘子同样始料不及,诧然失声:“凡人?世俗间的凡人……”

    高人的寿元,当然无可估量。而一位凡俗的老者,不仅居住在所谓的地心深处,活了三百多岁,似乎还是此间的主人?

    老者竟然点了点头,然后眯缝起双眼,似乎在回想往事,悠悠说道:“犹还记得,那年的海上风大浪大,我与几位学友,一同翻船落海,本该必死无疑,却意外来到此地,转瞬三百年过去……”

    从其口中得知,他应该是位读书人,与好友结伴出海,结果遭遇天灾,仅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前……前辈,难怪你懂得飞卢海的方言,你……你来自飞卢海!”

    “若非同乡,他怎会救下你我,呵呵……”

    黄元子与梁丘子惊愕之余,面面相觑,旋即站起身来,已是双双欣喜不已。

    之前又是挨打,又是惊吓。而绝望之际,突然获救。却并非没有缘由,因为遇到一位飞卢海的同乡。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我乃黄元子,老弟又该如何称呼呢?”

    “我乃梁丘子,见你一呼百应,很是威风,必有机缘巧遇,何不分享一二!”

    “嗯,老弟不用担忧,我二人带你返回故土……”

    “且慢,水子的下落不明呢……”

    黄元子与梁丘子,获悉了老者的来历,顿时多了几分底气,言谈举止也变得自如起来。

    即使活了三百岁,也不过是一个偶遇机缘的凡人罢了。放在地仙高手的眼里,根本不值一哂。

    而老者却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便于此刻,尚在守候的四位大汉忽然靠近石台,竟目露凶光而气势汹汹。或许只等一声吩咐,随时都将暴起发难。

    黄元子与梁丘子察觉不妙,顿作尴尬。

    只见老者笑容如旧,缓缓说道:“老朽并非来自飞卢海,而是卢洲本土的游学书生。至于名讳,早已忘了。不过,此地称呼老朽为蟾宫长者!”

    无咎突然出声问道:“敢问长者,此前所遇,以及这四位好汉,莫非也是凡人?”

    “不……”

    “是仙人?”

    “不……”

    “哦?”

    “那是一群月族中人……”

第七百二十六章 有这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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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空旷的山洞内,苍老而又低沉的话语声缓缓响起——

    “一群远古的人们,途经天外的明月而来到此处,因浩劫降临,被迫滞留,故而自称月族中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浩劫降临的千年间,地星之上,山河崩塌,洪水肆虐,月族便躲入地下,直至今日……”

    “哦,地星,为月族的称呼,便是九星之一……”

    “月族虽为凡人,却天赋异禀,寿元极长,身高体壮,远非地星本土的凡人能够相比。即便是修仙者来到此处,因天地禁制所限,也难以与其相提并论,三位若是心存不轨,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年我误入此地,亦曾想过逃脱。而原先的月族长者,见我聪颖好学,且颇为擅长处置纷争,便悉心关照而加以厚待。月族的寿元虽长,终有归天的那一日。长者仙逝之后,我成了长者。怎奈族群人数太少,繁衍艰难,眼看着又一轮元会数尽,能否返回月族故土,尤未可知……”

    老者背靠着石座,目视着远方的风云变幻。许是年岁大了,话语声时断时续。

    而黄元子、梁丘子,以及无咎,老老实实坐着,细细聆听着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

    太惊人了!

    地心深处,不仅居住着一群人,而且还是来自上古时期的月族。至于月族怎样来到此地,遭遇怎样的浩劫,又如何返回故土,或许只有这位蟾宫的长者方能知晓。

    而一位凡俗的读书人,能够成为月族的长者,且不说他如何的苍老,他所经历的岁月便是一段传奇。

    “……当年不及离去,而留下的月族中人,足有上万之多,而如今却日趋没落。即便加上五家月族,远非往昔……”

    长者分说之际,伸手遥遥指向远方:“因地心蟾宫颇为浩大,为了便于生存,月族分为五部,分别为银月族、赤月族、鬼月族、神月族,以及本部所在的星月族。各有族人过百,以及数百不等,或久居地下,或流落各地……”

    话到此处,他忽而想起了什么,歉然一笑,轻轻拍了拍石座的扶手,又道:“老朽声称要略尽地主之谊,却啰嗦没完……”

    与之瞬间,三位客人面前的石几,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升起一个白玉托盘,当间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玉杯,杯中碧翠盈盈而透着淡淡的酒香。

    “此乃月族古法所酿之酒,据称凡人饮上一杯,能够伐毛洗髓,益寿延年,虽不知真假,而老朽活到今日,或得益于此。且略表心意,三位请——”

    言罢,石座上的老者居高俯瞰,神态慈和,俨然一个宽仁待客的主人。

    黄元子与梁丘子聆听着上古秘闻,尚自沉浸在惊奇之中,却不想清香扑鼻,一杯美酒凭空出现。两人谨慎起见,面面相觑。置身异地,岂能大意。否则中了圈套,必将悔之晚矣。

    无咎却是闻香食味,伸手端起酒杯,“呲溜”一口,酒水下肚,只觉冰寒彻骨,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旋即口舌生津而意犹未尽。他长舒一口气,连声赞道:“好酒,再来三杯——”

    老者,或长者,摇了摇头:“仅此一杯!”

    “仅此一杯?哎呀,如此蟾宫寒露,尚未品出味道,可惜……”

    无咎大失所望,却见黄元子与梁丘子依然在盯着面前的酒杯而迟疑不决,他起身走过去,不容分说,一手端起一杯酒,直接灌入口中,旋即像是占了便宜而眉开眼笑:“嘿,两位不善饮酒,由我代劳,咦——”

    两位同伴有心谦让,坐着没动。

    长者想要阻拦,为时已晚:“不得代劳、不得多饮……”

    无咎尚自得意,忽觉一股酒劲灌顶,头晕目眩,身形摇晃。他惊咦一声,忙收敛心神而暗运玄功,这才恢复常态,乍舌道:“好大酒劲……”

    他的言行举止,十足一个好酒贪杯之人。

    “且罢,凡事随缘!而蟾宫寒露的叫法,倒也不错!”

    三位贵客,仅有一位接受了款待。另外两位则是滴酒不沾,显然是心存戒备。

    身为主人的长者,也不介意,站起身来,走下石台,出声示意道:“随老朽这边来——”

    黄元子与梁丘子松了口气,紧随其后。

    无咎则是将三只玉杯悄悄收归囊中,又顺手搬动石几,而石几却纹丝不动。他又围着白玉石座转悠一圈,这才悻悻离去。看他的架势,若能得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样东西。

    不消片刻,一行来到山洞的尽头。

    此处应该位于山峰之上,四面凿空,由粗大的石柱支撑起整个山洞,可谓巧夺天工而蔚为奇观。迎面则是一个数丈大小的洞口,放眼望去,云雾漫卷,空旷莫测。

    长者却是大袖飘飘,一脚踏出山洞,并未坠落,反而浑若无事般继续往前。山洞外的虚无之间,仿佛搭建着一条无形的台阶延伸而去。而无论神识、目力,竟然无从察觉。

    黄元子与梁丘子目睹着怪异的景象,一时祸福难料,干脆停了下来,不肯往前半步。

    叽里咕噜的叫声响起,四位大汉在催促。

    长者已走到几丈远处,缓缓转身,踏空而立,意外道:“缘何止步?”

    “啊……前辈,这……?”

    黄元子与梁丘子收起“老弟”的称呼,也收起了轻忽之心,前辈的称呼再次出口。两人指向那云雾弥漫的虚空,神色犯难。不言而喻,如今施展不出修为,倘若从半空中掉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无咎躲在两人身后,也不敢轻易尝试。

    “呵呵,老朽若是存心加害,又何必等到此时呢?”

    只见长者笑了笑,似乎想要打消三位客人的疑虑,接着分说:“此间有条栈桥,直通星月谷!”

    黄元子与梁丘子却更加疑惑,异口同声问道——

    “既有栈桥,缘何瞧不见?”

    长者颇有耐心,随声反问——

    “鱼儿能否看见天?”

    “不能!”

    “为何?”

    “有云,乾坤九叠,结界万重,芥子天地,各有不同……”

    “是了,这栈道便存于另一方天地中!”

    “鱼儿离不开水,上不了岸……”

    “人,能入水,也能上岸!”

    “前辈话语高深……”

    “我乃凡人,有何高深之处?不过是光阴重叠,时空错乱罢了。之所谓,目睹而不见,来往两界天。何不前往星月谷,老朽有话另说……”

    许是黄元子与梁丘子的疑心太重,长者略为不喜。

    无咎趁机越过两位同伴,抬脚踏出洞外:“老人家,你方才莫非是说,一旦成为至尊强者,便可任意穿行于重重结界,犹如人在岸边而天地在我?”

    话音未落,他不由得看向脚下。虽然悬空,却如踏平地,隐约一条石头栈桥,斜伸着通往远方的山谷。

    长者微微颔首,淡淡应道:“嗯,年轻人见微知著,境界不俗,若能戒除嗜酒、贪财的恶习,应该有番大好的前途!”

    “嘿,谬赞了!”

    无咎笑得尴尬。

    黄元子、梁丘子不再迟疑,急忙跟着踏出洞外。虽然脚下稳当,而心里不踏实,各自换了眼色,相继出声——

    “前辈,将我三人如何处置人?”

    “还有梁某的弟子,被月族掳走,还请前辈搭救……”

    长者却手扶长须,转身往前:“稍后再说不迟!”

    两位地仙高手迫于无奈,只得收声不语。

    四位大汉随后跟来,依然还是看押戒备的阵势。

    人在栈桥之上,仿如行走在云雾之中。远方朦朦胧胧,近处虚无莫测。

    而行走之间,长者伸手指点:“五家月族,相隔甚远,且分散各地,度日艰难,渐渐少了往来。却并未忘了返回故土,只待天机再现……”

    无咎跟在身后,趁机感慨道:“想不到那月亮之上,还住着人,又怎会遗落在此呢,这般不见天日,令人不胜唏嘘啊!”

    他素以轻狂放纵著称,口无遮拦,而该当小心的时候,他极为乖巧识趣。长者见他懂得礼数,倒也有问必答。

    “月族来自天外,为了躲避浩劫,而不得不漂泊于星域之中,适逢地星适宜生存,便就此安居下来。谁料天地劫数早已注定,强者或能就此远去,而弱者只能躲于地下苟且偷生。怎奈月族藏有太多的隐秘,而世人欲壑难填……”

    “天机,便是浩劫?”

    “浩劫,便是天机!”

    “老人家的话锋机巧,高人境界啊。不过,你乃外人,月族怎肯信你,并阖族相托?”

    “老朽来自世俗,通晓世俗万物,远非久居地下的月族能够相比……”

    “纵然如此,想要成为受人敬重的长者,又谈何容易。而老人家便是此间的主人,一呼百应呢!”

    “呵呵,老朽接受传承之日,便为月族中人。三位何妨如我这般,就此留下?”

    “加入月族?”

    “嗯!一旦浩劫降临,便可躲避灾祸而远走天外!”

    “嘿,有这好事?”

    “好事不仅于此,老朽期待三位能够诞下子嗣而壮大族群!”

    “诞下子嗣,就是生孩子?瞎说呢,与谁呀?”

    “当然与族中异性结合,如今族人稀少,久居地下,近亲难以繁衍,所幸你三人到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我看不成……”

    “你三人虽然年岁不一,却精血旺盛,我看成!”

    无咎错愕难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黄元子与梁丘子,失声道:“坏了,甘水子被人抢去生孩子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月族神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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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栈桥,足有数里,渐趋渐降,不知觉间,到了尽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便在双脚落地的瞬间,长长的栈桥再次消失无形。

    三人抬头四望,神色各异。

    黄元子与梁丘子,虽强作镇定,却满脸的尴尬与不安。而无咎则是嘴角带着苦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从此前的对话中得知,蟾宫的长者,之所以出手相救,并非宽厚仁慈,而是要三人加入月族,并与族中的女子结合,以便诞下子嗣,壮大族群。也就是说,帮着月族添丁进口,延续传承,这才是三人留下来的重任。

    不过,黄元子与梁丘子,都是千岁以上的修仙高手,如此这般,他二人的怨念可想而知。无咎虽然觉着有趣,同样有些难以置信。蟾宫长者,竟然成了媒人。怎奈月族中的女子,不是年老体衰,便是身躯高大,或相貌丑陋,着实叫人承受不起。

    “诸位——”

    随着话语声响起,三人收敛心神看去。

    所在的地方,乃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足有百里方圆,却又远山重叠而情形不明。尤其是离地三尺,漂浮着一层淡淡的寒雾。抬头往上,同样的雾气弥漫。原本朦胧的天穹,更加显得幽暗,曾经斑驳的亮光则是隐隐闪烁,恰如星月在天而倍添几分神秘莫测。

    而便在这莫测的空旷之间,有个白玉堆砌的石堆,三、五丈的长宽,三尺多高,方方正正的像个坟冢。而坟冢的前方,矗立着一大一小两尊石像。

    大的石像,居中而立,足有两丈多高,雕凿简朴,看得出是位老者的模样,两眼微闭,神情肃穆,却左手微抬,掐着古怪的印诀,右手贴在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像是点向虚无,又仿佛在凝神忖思。

    小的石像,位置稍偏,且错开数尺远,是个一丈多高的女子,雕凿的手法要细致许多。尤其是丰腴婀娜的身姿,娇美的面容,皆栩栩如生,显然是个难得的美人。

    “此乃月族先祖陵寝与神像,诸位行礼——”

    月族的先祖?

    黄元子、梁丘子与无咎,微微错愕,忙躬身拜了几拜。常言道,入乡随俗。竟然来到月族的一亩三分地,客随主便,知规守礼,方为明智之举。谁料并未作罢,又听道:“仙指赐恩,方为礼成!”

    长者分说之际,抬起右掌示意。见三位客人站着未动,他催促道:“贵客拜谒,先祖当有所回敬!三位如此疑虑,莫非心存亵渎之意?”

    “不敢、不敢!”

    黄元子与梁丘子慌忙否认,匆匆趋前,伸出右掌,轻轻触碰石像的手指。而不管石像、还是手掌,并无异状。老哥俩悄悄松了口气,闪开几步。伙伴三位呢,还有一人尚未接受仙指赐恩。

    “嘿,规矩多啊!”

    无咎扭头看向身后的四位大汉,笑了笑。

    月族,不仅规矩多,而且处处透着诡异。

    无咎慢慢往前,并依照吩咐,有样学样,抓向石像的手指。刚刚触及,他便猛然缩手,察觉手掌无恙,浑身轻松道:“两尊神像呢,岂能顾此失彼?却不知女神如何赐恩,本人虔诚以待!”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尊石像,便要好好抚摸一番,好像非如此,而不能表达他的崇敬之情。

    长者却是脸色一沉,低声叱道:“此乃前任长者,不得无礼!”

    无咎被迫止步,讶异道:“前任长者?莫不就是老人家的恩人,竟是一位貌美的女子,怎会凋零呢,又缘何衣钵传承,阖族相托……哦,我明白了!”

    长者脸色变幻,似乎有难言之隐,而苍老的脸上,却散发着异样的神采。

    无咎恍然笑道:“原来这位女神,乃是老人家的红颜知己。因缘际会,蟾宫厮守,甘居地下三百年,痴情如此而天下少有啊!”

    “休得胡说!”

    长者似有不满,微微摇头。而话虽如此,当他看向石像,浑浊的眸子里也禁不住闪动着几分暖意,痴迷爱恋之情溢于言表。待心绪稍稍平复,他缓声道:“沁儿她并未徇私,而是仙指赐恩之后,见我获得月族印记,这才传下长者之位……”

    这位老者尚自沉浸在陈年往事中,忽而话语一顿,转过身来,带着期待的神情问道:“三位已是我月族中人,且看掌心有无月族印记?”

    黄元子与梁丘子始料不及,各自摊开双手,掌心并无印记,却还是忍不住诧异道:“前辈所言缪也,我三人何时拜入月族?”

    无咎偷偷看向掌心,旋即攥紧拳头:“没有!”

    长者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唯有传承印记,方能掌管月族。而老朽年迈,寿元将近,只怕等不到那时,族中老幼又该如何?尚不知另外几支月族怎样……”

    黄元子与梁丘子连番遭到惊吓,不得不隐忍求全,谁料处处小心,结果还是稀里糊涂拜入月族。

    “前辈,你威逼利诱,岂能当真……”

    “我乃玄明岛岛主,修仙之士,绝不会拜入月族,更不会这般躲在地下暗无天日。还请放了我的弟子,这便告辞离去……”

    两人地仙高手,生气了。

    长者却手拈长须,不紧不慢道:“拜谒神位,倒也罢了。而一旦接受仙指赐恩,便自认加入月族。三位只想便宜,并未多问,老朽有无胁迫,或利诱半分?”他悠悠反问一句,迈开脚步:“族有族规,但凡忤逆者,就此形骸俱灭,不堕轮回!”

    与之瞬间,不远处的四位大汉已是目露凶光。

    月族的规矩够狠,打死都是轻的,还不能堕入轮回,整个烟消云散啊。

    黄元子与梁丘子吓得脸色一变,尚未爆发的愤怒,又被二人强行忍耐下去。形势比人强,否则便要自讨苦吃。无咎反而是处变不惊    ,犹自冲着那两尊石像默默打量。

    长者走到那高大石像的背后,抬手一指:“三位是否留下,稍后决断不迟!”

    三人跟了过去。

    只见石像的背后,竟然刻着一行字迹,与卢洲的文字相仿,却古老陈旧,极为模糊。而凝神端详,倒也能够辨认。

    黄元子循声抬头,顿然失声:“元会数尽,神归于极,万古长夜,日月混沌,子会开天,丑会辟地,寅会生人,纪元复始……”

    梁丘子同样诧异:“这……这不是海神岛的那段谶语,却多了二十四个字!”

    那行字迹的开头两句,正是流传甚广的谶语,竟然出现在地下深处,月族先祖石像的后背上。由此可见,诸多传说皆有来源。

    无咎不知谶语的来历,只顾看着稀奇,而记下字符的瞬间,神色中若有所思。

    “海神岛的谶语?”

    长者摇了摇头,分说道:“此乃先祖留下的神示,虽寥寥数言,不尽详实,或为亲身经历,或为元会量劫再次降临的情景……”

    “元会量劫?”

    “据称,元会,乃古时纪年;天地万物相争,谓之劫;一元会数尽,天地结束,谓之量劫。每当量劫降临,万物毁灭……”

    “何时降临?”

    “或明日,或明年,天机莫测,无从揣度。而一旦量劫降临,飞卢海与卢洲,皆不复存在,三位该往何处去呢?”

    “这个……怎样避免劫难?”

    “随同月族,返回故土!”

    “如何离去?”

    “这边来——”

    长者为了收服三人加入月族,也算是费尽心思。他手拈长须,抬脚往前。

    黄元子与梁丘子像是被所谓的劫难给吓住了,急忙跟了过去。

    无咎则是将双手朝在袖中,歪着脑袋,眼光闪烁,摇摇晃晃随后而行。

    四位大汉依然步步紧趋。

    前方是片空旷的谷地,雾气弥漫,穿行其中,令人茫然不明所向。而地下深处,本来就辨不清东南西北。所幸有人带路,尚不至于迷失路途。

    脚下渐趋渐高,应该爬上了一片山坡。旋即石梯延伸,继续往上。接着翻过山岗,面前又是一座空旷的山谷。而山谷之中,虽然雾气不散,居高俯瞰,却是另一番景象。

    长者缓缓站定,抬手一指:“无数万年以来,月族始终等待着离去的那一日。因为族中早有记载,量劫降临之时,天地结界打开,便可驾乘月光之辇,重返故土……”

    众人相继停下,凝视观望。

    眼前的山谷,足有数十里方圆。而山谷之间,却占地千丈,环列一圈白玉石塔,不多不少,八座,各有十余丈大小,塔基四方四正而塔尖高耸,在雾气中闪烁着隐约的光亮。当间另有一座石塔,高达三十丈,并无塔尖,上面是个五彩闪烁的平台,摆放着一块莹白的圆形之物,或许便是所谓的月光之辇?

    而乍然看去,那分明就是一座庞大的阵法。而阵法的四周,有一群大汉正在忙碌,或担当守卫,或修葺打造,显然不容外人靠近半步。

    “如何?”

    长者分说过后,转过身来:“老朽已将月族隐秘,如实相告。倘若三位不肯留下,岂非辜负了老朽的一片苦心?”

    黄元子与梁丘子神色迟疑,面面相觑。虽说二人世故圆滑,而事关重大,一时不敢轻易答应。

    无咎则是东张西望,干脆来个装聋作哑。

    “也罢,两个时辰后再见分晓。何去何从,三位务必要给老朽一个答复!”

    长者转身走下山岗,摇头叹道:“老朽已仁至义尽……”

    与此瞬间,四位大汉猛然扑了上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不要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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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者独自离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便在他走下山岗的瞬间,四位大汉拿出丝网、绳索,扑向黄元子、梁丘子、无咎。不待逃脱,山谷中又冲过来五、六位大汉,手持棍棒、铁叉,显然是早有防备。转眼之间,三位贵客,再次变成囚徒,而被捆绑四肢,扔在荒凉的山岗之上。

    须臾,三人挣扎坐起。

    山岗的四周,守着八、九位大汉,各自虎视眈眈,神色不善。两侧的山谷中,依然雾气弥漫而天光黯淡。

    “黄兄,如何是好?”

    “老弟,稍安勿躁……”

    黄元子与梁丘子相隔不远坐着,手脚被缚,状态狼狈,神情忧虑。既然长者不在此处,倒不虞那群大汉偷听说话。而没说几句,两人又禁不住唉声叹气。

    “唉,我着实不放下玄明岛,何况水子被掳,生死莫测……”

    “我也不能丢下黄元岛……”

    “而若是不肯拜入月族,吉凶未卜呢……”

    “谁说不是呢……”

    “小辈……”

    “哦,无咎……”

    一筹莫展的时候,两人突然想起另外一位同伴。且不管从前如何,至少眼下彼此同病相怜。

    无咎坐在丈余远处,斜倾着身子,捆缚着手脚,同样的狼狈,却抬眼看天,独自默默出神。对于两位地仙高手的召唤,似乎无动于衷。

    “小辈,你我乃同道中人,如今置身异域,理当摒弃前嫌而共渡难关!”

    “梁丘老弟所言极是!无咎道友若有对策,切莫藏私!”

    毋庸置疑,共渡难关的说法,乃是化解双方仇怨,并坐在一起的最好借口。

    无咎终于回过头来,两眼眨动,旋即恢复常态,满不在乎道:“拜入月族也不错,生下一大群的孩子……”

    “哎呀,你真是目光短浅,色迷心乱!”

    梁丘子忍不住教训一句,接着叱道:“月族乃上古异族,非比寻常,一旦拜入,再难反悔。你我岂能舍弃仙道,而成为传宗接代的凡俗之辈?”

    黄元子跟着劝说:“道友啊,你终究年轻,不晓利害。此地隐秘,且规矩繁多,即使拜入月族,也未必有重见天日那时。且设法逃出此地,方为当务之急!”

    无咎反问:“如何逃脱?”

    梁丘子与黄元子异口同声:“你的鬼偶呢,且招来相助!”

    无咎笑道:“嘿,我公孙兄弟倒是惹人惦记!”

    “公孙兄弟?”

    “嗯,两位是否以为,凭借公孙一己之力,能够战胜这群凶猛的大汉?”

    “总不能坐以待毙……”

    “长者有言在先,胆敢反抗,视为忤逆,不堕轮回……”

    “……”

    梁丘子与黄元子,在打着无咎的念头,不过两人也知道,一旦失手,后果难以想象。无咎同样明白,他的公孙兄弟,乃是最后的倚仗,而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贸然尝试。尤其此时此刻,他另有想法。

    “两位,是否相信量劫之说?”

    无咎问道。

    梁丘子与黄元子看着不远处那个软硬不吃的年轻人,有些无奈。对方时而张狂、胆大,时而精明、谨慎,时而又粗俗不堪而令人难以忍耐。而患难之际,倒也不便计较。老哥俩换了个眼色,异口同声道——

    “传言而已,不足为凭!”

    “元会数尽,神归于极,这两句谶语,该当怎讲?”

    无咎却是追问不放。

    梁丘子想了想,答道:“哦,事关海神岛,另有传说:适逢岁末,神祇降临,日烁如血,万兽夭亡,山河崩溃,元会数尽,天地轮回……”

    黄元子道:“不过是海神降临的情景,尚未证实……”

    “换而言之,又何尝不是一种征兆?”

    无咎随声反问,接着说道:“此前的海神岛上,万兽汹涌。恰逢数十巨兽,随同你我穿越沟壑而坠入地下蟾宫。而巨兽通灵,岂不正是浩劫降临而躲避逃生的征兆?”

    “或为巧合……”

    梁丘子与黄元子无言以对。

    “月族的长者所说,以及那月光之辇,也是巧合?”

    无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传言,或许不足为凭,而所见所闻,不能不让人相信三分啊!”

    梁丘子与黄元子扭头远望,左侧山谷中的九座石塔隐隐约约,那庞大的法阵,透着说不出的神秘与诡异。突然之间,两人的心思有些摇摆不定。

    “莫非,真有元会量劫?”

    “也未可知,而若真如此,你我留在月族,倒不失为明智之举!”

    无咎忽而话锋一转,调侃道:“嘿,两位老当益壮,定然子孙满堂!”

    梁丘子与黄元子不由得脸色发窘,啐道:“呸!胡说八道!”

    无咎笑了笑,轻声自语:“你我只有两个时辰,何去何从,是死是活,速速决断啊……”

    话音未落,他闭上双眼,听天由命的样子。而他的心绪却在翻腾起伏,竭力回想着曾经的人,曾经的事,以及曾经的话语。

    犹还记得,当年的祁散人说过——

    “元会,乃古时纪年,其下又分会、运、世、年、月、日、时、刻。而天地万物相争,谓之劫;因果爆发各异,谓之量劫。”

    神洲的祁老道,与地下蟾宫长者,两人毫不相干,而有关元会量劫之说,竟如出一辙。而祁老道所披露的更多,也更为详细——

    “家师与师祖均未亲眼见过那篇典籍,所知残缺不全。而其中暗藏玄机,却是毋庸置疑!劫难有大有小,最大莫过于无量量劫。而每一元,有一大劫,无数个元会之后,将有无量量劫……”

    “我也只是听到师父提起过,每逢大劫,山崩地裂,生灵涂炭,万物毁于一旦;每逢无量量劫,天地俱灭而归于混沌……”

    “古籍残缺不全,所知也无非只言片语。不过,祖师查阅典籍,有所推测,三十年为一世,三百六十年为一运,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其间大小劫难不断,各有定数。而五万个元会之后,天地便将迎来无量量劫……”

    “世运之变,何止万千。以我的本事,难以推算……”

    “天地无咎,一劫万二千;日月无过,三万六千年。家师留下这段话,便道殒神灭……”

    “我始终不明师父留下的谶语何意,苦苦思索,辅以占卜之术,百多年前终有所悟。师父推算的并非无量量劫,乃是天地之间的一次大劫,而劫数降临之日,就在一运之中。而师父道殒至今,已过二百七十多年……”

    “倘若浩劫降临,我神洲受禁于结界之下,莫说万千生灵尽殁,即使你我也是在劫难逃啊!”

    “我师父与祖师早有推断,神洲结界乃是一座庞大的阵法,却非单独存在,而是与域外相连。一旦浩劫降临,由此必将加剧神洲的毁灭。域外这般歹毒,必有缘由。而想要揭晓真相,唯有打破结界!不然的话,你我死了都是糊涂鬼!唉——”

    “你我死了,又有何妨呢?我是不忍看着万万生灵葬身于浩劫之中,更不忍神洲的万年道统毁于一旦!而我却是有心无力,只能仰仗于你!”

    “无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修至仙道巅峰,打破神洲结界,给万万生灵挣来一线生机……”

    无咎想到此处,像是不胜疲惫,蜷缩身子,慢慢趴在地上。

    如上的几段话,来自祁散人。时隔多年,早已忘了。

    怎奈三番两次遇到“元会量劫”之说,不由得想起那段往事。而倘若细细想来,当年的老道不仅话语中暗含玄机,也着实用心良苦。而诸事纷杂,无从印证,亦无从面对,于是便抛在脑后。谁料时过境迁,那纠扯不清的一切,又来了。或许天降大任?十之**找错了人。

    而所要打破的,并非只有神洲结界。或许还有玉神殿,以及天地的禁锢。

    不过,若是依照祁老道所说,那场浩劫,便在百年之内……

    “老弟,两个时辰快到了,耽搁不得!”

    “黄兄,我听你的……”

    “拜入月族?”

    “虽非情愿,迫不得已!”

    “你的玄明岛,与我的黄元岛,便从此弃之不顾了?”

    “遑论元会量劫的真假如何,总不敢赌上身家性命。而一旦浩劫降临之时,天地不复存焉!”

    “嗯,老弟与我不谋而合,从此拜入月族,或为一桩天赐机缘!”

    “事不宜迟,当断则断……”

    “哎,诸位前辈,我二人甘愿拜入月族,松绑——”

    无咎在想着心事的时候,黄元子与梁丘子终于有了决断。两人达成一致之后,扯开嗓门大声叫唤。

    月族的大汉,并未远去,忽闻动静,顿时凶神恶煞般的围了过来。随即口中叽里咕噜,一个个举起手中的棍棒、铁叉。

    “切莫误会……”

    “既为同族中人,有话好说,还请禀报长者……”

    黄元子与梁丘子只当言语不通惹来误会,竭力辩解。而大汉们不容分说,兀自杀气腾腾。

    便于此刻,有人笑道——

    “嘿,地仙高手呢,却如此欺软怕硬,节操尽失,真不要脸皮!”

    黄元子与梁丘子神情尴尬,却齐声叱道——

    “哼,休得污言秽语!”

    “生死当前,且看你如何自处!”

    只见无咎从地上坐起,继续笑道:“两位以为磕头求饶,便能躲过此劫?实话说了吧,这群汉子不满长者的纵容,也无意招揽异族,正要借口杀了你我!”

    “胡说八道……”

    “老弟且慢!无咎,你怎会懂得月族的方言?”

    “嘿,我曾遇到过一群月族的远房亲戚,方言虽有差异,却能勉强懂得一二。”

    “当真?”

    “两位不信,且看——”

    无咎嘴角一撇,眼光示意。

    他没有说谎,只是迟迟不肯吐露实情罢了。起初听到月族的方言,晦涩难懂,而久而久之,似曾熟悉。多加留意,竟然与部洲乞世山的方言有着几分类似之处。于是他暗中辨别,不仅听懂了大汉们的窃窃私语,也无疑获悉了对方的一个隐秘,那便是背着长者,除掉三个外族人而以绝后患!

    黄元子与梁丘子,皆脸色一变。

    果不其然,四周的大汉们,已高举棍棒、铁叉,狠狠扑来——

第七百二十九章 哼,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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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各位手下留情——”

    “无咎,快快表明,我三人真心实意拜入月族……”

    黄元子与梁丘子,思前想后,多方权衡,以致于抛却脸皮,这才下定决心拜入月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本想就此松绑,开始地下蟾宫的生涯,并期待着未知的机缘,谁料等来的却是棍棒交加。两人大惊失色,却言语不通,只能求助于无咎,指望无咎来消解这场无妄之灾。

    而无咎非但没有求饶,反倒是双眉倒竖,撇着嘴角,冷哼一声:“哼,拼了——”

    与之瞬间,一道黑壮的身影霍然而出,抡起玄铁重剑,便狠狠扫向四方。大汉们刚刚冲到近前,猝不及防,“砰、砰”砸飞几根棍棒,急忙往后躲避。

    “哎呀,事已至此,又何必莽撞?”

    “撕破脸皮,不好收场……”

    黄元子与梁丘子认得,那黑壮大汉,正是某人的兄弟,鬼偶公孙。而凭借公孙的一己之力,根本对付不了众多的月族大汉。此时将他招出来,再无转圜的余地。而原本加以说明,或许便能化险为夷。此时却火上浇油啊,这不是添乱吗。

    谁料公孙横扫一剑之后,反手又是“唰唰”两剑。

    “嘎嘣”炸响,无咎手上、脚上的绳索顿时崩溃殆尽。他顺势跳起,忽而觉着沉重的身子变得轻盈许多。他不禁抬起右掌稍稍打量,旋即“嘿嘿”一笑而扬声喝道:“公孙,随我大战一场!”

    黄元子与梁丘子没想到某人这般轻易挣脱束缚,有心呼救,却换了个眼神,老老实实坐在原地。谨慎起见,在敌我胜负未分之前,不妨静观其变。

    而看守此地的共有九位大汉,稍稍慌乱之后,便恢复了骁勇善战的本色,旋即从四面八方围攻而至。

    重剑与棍棒、铁叉相撞,又是“砰砰”震响。

    公孙独自对抗四位大汉,禁不住连退几步。而对方虽然难以逼近,却胜在人多势众。公孙只管挥剑左劈右砍,凶悍如旧。

    与此同时,另外五位大汉扑向无咎。

    “公孙,提防渔网——”

    无咎招呼一声,拔地而起,竟腾空四、五丈,抬手抓出一道紫色剑光横扫而去。其矫健的身姿,虽不如往昔,而比起之前的沉重笨拙,却是判若两人。尤其是凌厉的杀气,刁钻的招式,比起高大威猛的月族汉子,更添几分灵便轻盈。

    黄元子与梁丘子在袖手旁观,双双错愕。

    那小辈怎会跳得如此之高?

    便在无咎跳起的刹那,三个月族汉子跟着跃起,海蚕丝网与棍棒、铁叉齐齐出手,迅猛的攻势便如一堵墙壁而难以逾越。他却凌空急转,返身扑向另外两个稍稍滞后的汉子,挥剑挡住袭来的棍棒,趁势急蹿往前,闪烁的剑芒“啪啪”甩出两记剑花。对方没有料到他的招式如此诡异,躲避不及,被狠狠击中耳门,双双惨哼一声,瞬即摔倒而双双昏死过去。

    无咎一击得手,并未逞强,两脚落地,撒腿便跑。

    三个汉子随后猛追。

    无咎却突然折回,迎面撞上一人,挥剑虚砍两下,抬腿猛踢一脚。恰中下裆,汉子惨嚎一声连连蹦高。他却从腋下穿过,狠狠一拳砸中对方的后腰命穴。月族中人虽然强悍,却没有护体灵力,“砰”的应声而倒。他又顺势转身,两手分持一紫一青两道剑光,“扑、扑”扎入余下两人的大腿上,对方吃禁不住,翻身扑倒在地。

    喘息之间,摆平了五位对手。而所施展的招式,都是临阵拼杀,街头斗殴的套路,封眼睛,砸耳门,断子绝孙夺命脚。哦,忘了一招。

    无咎脚尖点地,横掠数丈。

    鬼偶公孙,以一敌四,硬碰硬撞,渐落下风,却酣战不停。

    无咎闪身加入战团。

    一个汉子挥舞铁叉正在疯狂,忽觉身后风响,刚刚扭头观望,一双铁拳“砰砰”砸在眼眶上。他顿时双睛生疼,目不视物。谁料拳风又响,“咣咣”两声,耳门重击,旋即眼前一黑而软软倒下。

    无咎脚踩汉子的肩膀,逆势腾空而剑光催吐。恰见地上遗落丝网,被他伸手一把抄起。

    九位汉子,瞬间倒下六个。余下的三人惊慌起来,其中一人对付公孙,一人对付无咎,另外一人则是抬手摸出一个号角状的东西,凑在嘴边便要用力吹响。

    要干什么?打不过,示警?

    无咎最怕的就是惊动月族,一剑砍断半截棍棒,威力反噬,被迫身形下落。他却不肯退后,腰身一拧,急蹿而去,顺势抛出手中的丝网。

    那汉子果然要示警,而尚未吹响号角,丝网当头罩下,急忙挣扎摆脱。

    无咎急扑而至,凌空抬脚而狠狠踢去。

    他虽然力气过人,而身为修士,在这地下的蟾宫之中,比起月族,还是要稍逊一筹,不过,此时此刻,他宛如神助,一脚踢中那汉子的脑袋上。“砰”的闷响,高大的身躯带着丝网轰然倒塌。

    与之瞬间,“扑”的血光飞溅。

    无咎暗叫不好,扭头大喊:“公孙,留他性命——”

    晚了!

    公孙以一敌四,尚且不肯退后半步,如今单打独斗,凶悍的杀机霎时爆发。与他交手的汉子稍不留神,被他一剑拦腰斩断。那边呼喊声刚起,这边两截尸身飞了出去。

    最后一个汉子再也无心恋战,转身便要跳下山岗。

    “拦住他——”

    无咎阻拦不及,再次出声大喊。

    却见公孙离地蹿起十余丈,刚要挥剑劈砍,又猛然张开双臂,狠狠抱住大汉而双双倒地。而对方不甘就范,拼命挣扎。顿时拳来交往,滚作一团。

    无咎适时赶到,“砰砰”踢出两脚。大汉的耳门遭到重击,随即失去挣扎。他双脚落地,出声制止:“行啦,莫伤性命!”

    公孙骑在大汉的身上,拳头砸得起劲。忽听埋怨,就此作罢,慢慢站了起来,竟瞪着漠然的双睛,冷冷低头俯瞰。其模样好像是不服气,随时都要再打一场的架势。

    “咦,欺负我个矮怎地?且罢,算我错了!”

    无咎抬头一瞥,急忙示弱。

    公孙与他心神相通,也就是说,公孙的举动,均为他念头驱使。失手杀人,纯属意外。若有过错,他同样难逃其咎。

    “且将这帮家伙绑了,不然醒来麻烦!”

    无咎吩咐一声,转身忙碌起来。

    两个大腿中剑的汉子,尚在呻吟,被他一脚一个踢昏过去。而月族汉子随身携带丝网、绳索,就地取材。不消片刻,他与公孙已将九位汉子尽数捆绑。山岗之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大一堆。

    “嘿,好汉们也有今日呀!”

    无咎环顾四周,长舒了口气。随其抬手一招,鬼偶公孙的身影闪了闪,眨眼消失无踪。他转而远眺,脚步移动。

    “哎,道友慢走——”

    “无咎老弟,快快施加援手——”

    梁丘子与黄元子,犹自坐在原地。

    两位地仙高手,飞卢海的岛主,本想着置身事外,看一场没有胜负悬念的热闹。谁料那个年轻人虽然召出公孙相助,而他本人却大显神威。矫健的身姿、惊人的力气,即使比起月族也是不遑多让。尤其那诡异、狠辣、刁钻的招式,远非久居地下的汉子们能够招架。几个喘息的时辰过后,九个大汉不仅全军覆没,还被尽数捆绑,简直难以想象。而亲眼目睹之下,匪夷所思的一切却真实发生了。

    不过,事已至此,倘若老哥俩留在此处,必死无疑啊。而想要脱身的法子,只有一个。不,唯有指望一人。于是曾经的小儿、小辈,变成了道友、老弟。

    无咎循声回头,伸手拍着脑门,踱步走了过来,嘴角含笑:“差点忘了,还有两位前辈呢……”

    “你我患难与共,不必见外!”

    “小老弟,抛开恩怨不讲,你我投缘已久啊!”

    梁丘子与黄元子笑得牵强,趁机祭出飞剑劈砍着身上的绳索。而手脚捆绑,飞剑难以离体,也无从着力,迟迟徒劳无功。尴尬之余,两人目露期待。

    无咎走到近前,脸色渐沉:“既有恩怨,当就此了结!”

    他右手斜伸,一道紫色剑芒吞吐而出,虽然只有三尺,而凌厉的杀气却令人胆寒。

    梁丘子与黄元子暗暗吃惊,忙道——

    “道友,这又何必呢……”

    “老弟,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一笔勾销……”

    “脱困之日,玄明岛、黄元岛随你出入……”

    “一笔勾销?”

    无咎手持狼剑,来回晃动,反问一句,讥讽道:“本人与两位无冤无仇,反遭阴谋算计,抗争之下,又被追杀。一肚子的苦水,无从伸张。而两位倒是轻松,却不知我是否答应呢?”

    剑芒耀眼,杀气逼人。

    梁丘子与黄元子的心头一紧,无力辩解道——

    “诸事繁杂,难以兼顾,或有纰漏,实非得已……”

    “管辖大小海岛,着实不易,假以时日,老弟便能体谅其中的艰辛……”

    “既然管辖不易,何不拱手相让呢?我记得两位说过,是吧?”

    无咎手中的剑光继续摇晃,好像随时都要劈砍而下。而他的狼剑吓人,他说出的话更是叫人难以面对。之前两位地仙高手盛怒之下曾经声称,只要某人逃出海神岛,便将黄元岛与玄明岛拱手相让,却不想一句气话,成了肆意拿捏的要挟把柄。而此时此刻,奈何!

    “这个……”

    “老弟想要黄元岛,只管拿去。不过……”

    梁丘子脸色发苦,不肯松口。

    而黄元子则是痛快许多,却话锋一转,无奈道:“不过,各家岛主均由玉神殿录籍造册,只怕……”

    “玉神殿?”

    无咎的眉梢一挑,咧嘴笑了:“我的并非海岛,或许,仅是一句承诺罢了!”

    “我答应你,黄元岛不再与你为敌……”

    “道友,能否救回水子……”

第七百三十章 玄月之印

    山洞内,石座之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长者以手托腮,两眼半睁半阖,像是打瞌睡,嘴里还不时发出几句呓语。

    白玉打造的石座,高大宽阔,使得他佝偻的身子,显得更加苍老而瘦弱。

    记得沁儿说过,此乃月族的王座。当年初次相见的时候,她便是坐在王座之上,带着惊人的美貌与醉人的笑容,俯瞰着一个落难的书生。

    沁儿是谁?

    长者微微睁开眼帘,浑浊的眸子透着莫名的暖意,旋即又垂下头去,继续寻找那曾经欣奇、旖旎的岁月。

    沁儿,便是蟾宫的月族长者,或月之女神。她不仅有惊人的容颜,还有着难得的善良与温柔。她获悉书生的来历之后,百般呵护,耐心传授月族方言,虚心请教凡俗的种种。而书生被她深深打动,便将毕生所学,以及泸州等地的风土人情,详加说解,并陪着她消遣寂寞,收获快乐,过了一日又一日……

    或许是日久生情,亦或许想要留住书生,长者道出月族的隐秘,并传授各种养生法门。而书生再也离不开他的月之女神,索性加入月族。于是彼此朝夕与共……

    美好的时光,总是显得短暂。哪怕是数十年之久,在有情人的眼中也不过弹指一瞬。

    六十年后,沁儿的寿元将近。

    她拉着书生的手,温柔说道,她在地下,寂寞千年,终于等来六十年的美好时光。苍天不负,了无遗憾。唯独放不下的便是书生,以及日渐没落的星月族。她让书生继任长者之位,并将其扶上王座。辞世之际,她殷殷嘱托:寻找各地的月族,然后返回故土。轮回有路,来世相逢……

    书生悲恸万分,便将沁儿铸成雕像,以寄托他的一腔情怀,与万般相思。如此历经数年,渐渐振作起来。而想要达成沁儿的嘱托,又谈何容易。蟾宫与世隔绝,想要找到各地的月族,唯有走出地下,并设法在浩劫降临之前而有所作为。他不敢懈怠,找到上古遗迹,查阅族中的典籍,只想修复月光之辇。

    不知不觉,又是两百多年过去。

    曾经年轻、英俊的书生,成了皓首老者,且已三百余岁,远远超出凡人寿元的极限。何况他并非真正的月族,没有天赋异禀,终究只是一个凡人,难免气血衰竭而踏入轮回的那一日。

    无奈之下,书生有了让贤的念头。而族人之中,竟然没人能够继任长者之位。因为只有得到先祖的玄月之印,方能成为一族至尊。族人们很是茫然,暗中颇多怨念。恰巧时隔多年,又有三人误入蟾宫,还是三位修仙者,说什么都要留下来,或为困境之转机也未可知……

    长者再次睁开双眼,缓缓摊开右手。掌心之中,隐隐嵌有一个圆形印记。稍加念动,印记之间浮现出两半弯月,一虚一实、一明一暗,并相互旋转而煞是神异。

    “这便是玄月之印,月族先祖赐下的印记。一印在手,便为长者。而据说,月族长者,寥寥无几,兴亡更替,延续万万年!而老朽有负重托啊!唉……”

    长者叹了声,又道:“如今两个时辰已到,三位贵客有无回心转意呢?月族不容外人,否则有违族规,难以服众……”

    他自言自语着,手掌轻轻拍击石座的扶手。

    与之瞬间,石座前方突然闪过一层扭曲的光芒,随之浮现出山岗的情景。而遭到禁锢的三位贵客,不见了,反倒是血腥狼藉,还有八位汉子被捆住手脚躺在地上。

    长者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浅而易见,三位贵客不仅罔顾了好意,还出手行凶。尤为甚者,竟杀了一人。而月族的人数,本来稀少。一念之差,竟惹来杀孽。

    长者的胡须颤抖,或是悲伤,或是自责,或是愤怒,情绪难抑,竟张口吐出一股热血。他看着银须上的鲜红血迹,身子微微摇晃,急急吁了口气,然后猛然站起身来。山岗的景象瞬间消失,尚在闪烁的光芒忽而化作无数流星飞向四面八方。

    这是月族遭遇灭顶之灾的讯号!

    长者却顾不得召集族人,匆匆走下石座,颤颤巍巍直奔洞外而去,随即消失在雾气之中……

    ……

    片刻之后,空旷的山洞内多了一道人影。

    是位年轻的男子,身着青衫,披头散发,两眼乱转,蹑手蹑脚,神色鬼祟。

    倘若长者在此,应该认得,来人正是三位贵客之一,无咎。

    无咎脱困之后,趁机与梁丘子、黄元子来了一番讨价还价。稍作权衡,他还是帮着两个仇家砍断了绳索。他不喜欢专注于仇恨,更不愿处处树敌。不过,梁丘子有个请求,便是救回他的的弟子,甘水子。

    救吧!

    甘水子之所以遭殃,与他的捉弄不无关系。倘若弃之不顾,或许良心难安。但愿那女子遭受此劫,有所悔悟,从今往后,莫再贪财害人。

    而为了便于行事,梁丘子与黄元子跑到山岗下躲了起来。只待救回甘水子,双方再行汇合。这也是老哥俩的精明之处。在地心蟾宫,修为无用,倒不如让某人大显身手,以免拖累而节外生枝。

    于是乎,无咎独自动身了。

    想要救人,唯有原路返回。而此前的栈桥、山洞,或许便是唯一的去路。

    无咎穿过山谷,途经石像,寻至栈桥,又悄悄钻入山洞。洞内无人,直奔石梯。他一步数丈,疾驰而下。

    须臾,来到石屋之中。竟屋门洞开,门外人声嘈杂。

    “唉,这般贸然救人,与虎口夺食也没两样!却又不能耽搁,否则甘水子凶多吉少。千万不要得罪女人,麻烦……”

    无咎凑在门边,伸头观望,咬了咬牙,猛然跳出门外。两脚尚未落地,闪身蹿到屋后。虽不能施展闪遁术,却也快如风影。迎面一片密林,他纵身而上,手脚并用,转瞬之间已躲到了树冠之上。

    透过树梢,居高俯瞰,山坡上人群聚集,情形混乱,而其中却没有长者的身影,也没见到那个掳走甘水子的男孩子。而男孩子离去的方向,倒是依稀记得。

    无咎稍作停留,直奔密林深处而去。

    人在林梢,纵跳如飞,散开神识,全力搜寻……

    不过十余里,密林渐稀。两座山峰之间,是道十余丈宽的峡谷。

    无咎从树上急蹿而下,刚要穿过峡谷,忽又神色一动,顺势援壁而上,腾空跳入一个离地三、五丈的山洞之中。落地刹那,他不禁身形一顿而目瞪口呆。

    山洞天然而成,有着两、三丈的方圆,摆放着石几、石榻、褥子等物,应该是处居所。

    而便是这极为寻常的山洞内,却令人出乎所料。

    只见一个男孩子坐在榻上,嘿嘿直乐。他面对的石壁上,挂着绳索,拴着一个手脚束缚的女子,竟被剥光了衣衫,露出白皙的肢体,许是羞愤难耐,兀自紧闭双眼而身子颤抖。而愈是如此,男孩愈是兴奋,嘴角挂着口水,如醉如痴的模样。

    “干什么呢?”

    无咎松了口气,出声问道。

    不用多想,那女子正是甘水子,所幸没费周折,便找到了人。而她往日里总是男人装扮,此时一丝不挂,纤体毕现,倒也不失女人的娇艳。如若不然,又怎会竟让一个孩子看得垂涎三尺呢。

    “我的女人,我要让她生下一大群的娃娃……”

    男孩应声答道,很是得意。忽觉口音有异,禁不住回头张望。

    而拴在洞壁上的女子及时察觉,猛然睁眼,旋即“哎呀”一声,整个脸庞以及白嫩的身子都多了层羞红。

    无咎不慌不忙走到石榻前,摇头道:“傻孩子,你以为盯着多看几眼,她便给你生娃娃?如此好色,不得其法,欠打——”

    他话音未落,一巴掌扇了出去。

    男孩已然认出来人,笑脸一僵,却又弄不明白对方怎会通晓月族的方言,正自疑惑不解。谁料巴掌带风,瞬息及至。他不由得野性大发,便要跳起发作,却被耳光“啪”的一声抽得趴下身子。

    无咎飞身上榻,顺势踢出一脚。

    男孩毫无防备,脑袋重击,“砰”的横飞,“扑通”摔在角落里,瞬间昏死过去。

    “你无耻——”

    咆哮声起,甘水子再次睁眼,已是面红如血,旋即又咬紧牙关而尖叫道:“淫贼,休要看我——”

    无咎站在榻上,与甘水子相隔不过一丈多远,他刚要动手解救,被迫后退一步而无辜道:“说谁无耻呢,淫贼被我踢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甘水子乃是修仙高手,自有仙者的尊严与矜持。遭受一个孩子的羞辱,已是羞愤难耐。而让她赤身露体面对同道,更是羞臊莫名而忍无可忍。她两眼含着泪水,疯了般尖叫:“滚开——”

    无咎慌忙跳下石榻,连连摆手:“哎呦,我怕了你!”

    某人虽然放浪不羁,却从来不占女人便宜。

    无咎走到洞口前,脚下放缓,抓出一件长衫,反手抛了出去。宽大的衣衫,恰好挡住了甘水子的身子。他如释重负般耸耸肩头,扬声道:“本人受了令师之托,冒险救你。而月族已获悉我三人逃脱,正聚众追杀而来。甘道友,好自为之。告辞——“

    他不再多说,抬脚跳下山洞。

    与此刹那,尖叫声又起:“无咎道友,莫要丢下我——”

    “唉,女人麻烦……”

第七百三十一章 如此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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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来啊——”

    十余丈高的树梢上,无咎踏着树枝,微微摇晃,飘飘欲飞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令师与黄元子,尚在等候,就此赶去,唯有强闯。你却这般磨磨蹭蹭,断然不成!”

    林间的空地上,甘水子原地徘徊。

    这女子虽然羞愤难当,却懂得利害,关键时候出声求饶,终于还是让无咎帮她劈断绳索。脱困之后,又披上长衫、束扎妥当,随后一路跟来。谁料对方抬脚便是五、六丈,到了林边,纵身跃上林梢,矫健轻盈与往日无异。她却步履沉重,莫说凌空飞纵,便是平地跑路,也赶到吃力。

    上来?如何上来?

    据说月族已被惊动,照此下去,后果可想而知。刚刚获救啊,真的不愿再次遭受凌辱。否则,生不如死。

    “你……”

    甘水子面带恐慌,窘迫道:“能否带我一程……”

    “哼,麻烦!”

    随着埋怨声响起,人却飘然落地,旋即伸出手来,不容置疑道:“抓着——”

    甘水子只得遵照吩咐,抓着伸过来的手臂,而肌肤贴近的瞬间,她强抑的心神顿时一乱,却来不及多想,瞬间两脚离地而腾空飞起。诧异之余,她忍耐不住:“你缘何能够施展修为?”

    “并非修为神通!”

    说话之间,无咎带着甘水子返回树梢,人在高处,四方的情形尽收眼底。他一边凝神留意,一边又道:“此乃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

    “当然!走——”

    无咎回头一笑,纵身飞掠而去

    甘水子顺势跟随,忽而觉着那鬼魅一笑,带着揶揄、捉弄的意味。她不由得双手抓紧,只想冲着怀中的手臂咬上一口,好像非如此,而难消心头之恨。

    无咎只顾往前,带着甘水子,在密林之间飞纵跳跃,转瞬十余里过去。渐渐靠近月族的村落,他忙收住去势,借枝叶遮掩,往下俯瞰。

    下方的山坡上,便是月族的房舍。而远近除了几个年迈的老妪、老翁之外,见不到其他的人影。

    “人去了何处?”

    甘水子依然怨恨难消,羞愤难平,而莫测的凶险与未卜的前途,让她暂时忘却了一切。她紧紧抓着无咎的胳膊,张望之际,出声询问。却见对方冲她瞪了一眼,并伸手挡在嘴前示意。

    “嘘——”

    月族人,虽然不通神识,使得暗中行事,多了几分便利。而一个来自上古的族群,断然不可小觑。

    无咎没有察觉异常,带着甘水子跳下树梢。躲躲闪闪,悄悄抵达来时的屋舍门前。屋门依然洞开,似乎并无异常。他闪身而入,便要借道而去。

    如何借道?

    便是借助屋内的石梯,直达山峰之上的洞穴,再由那条诡异的栈桥,前往星月谷,与梁丘子与黄元子汇合。

    而刚刚踏入屋内,异变突起。

    一张丝网从天而降,几根棍棒、铁叉呼啸而至。

    屋内竟然藏着埋伏,一个汉子与两个中年妇人,应该守候多时,恶狠狠扑了过来。

    咦,莫非本人泄露行踪,否则怎会设伏以待?

    而如此阵势,未免有些仓促轻敌。

    无咎还是吓了一跳,慌忙抽身躲避,甘水子猝不及防而跌跌撞撞,少了几分默契。他一把揽住甘水子的腰肢,强行蹿到角落,堪堪躲过丝网,却躲不过棍棒与铁叉的攻势。他抬手抓出狼剑劈出一道紫色剑芒,不忘低沉喝道:“公孙,揍她——”

    “锵”的金戈炸响,五股铁叉崩断两根利刃,而对攻的双方,皆踉跄后退。

    无咎撞在墙壁上,甘水子则是直接摔倒在地。他顾不得手臂酸胀,挥舞狼剑逆势而起。屋内逼仄,难以讨巧。而即使他声称天赋异禀,被迫硬拼之下,也不过是稍占上风,月族的强悍可见一斑。

    “喀嚓——”

    “砰、砰——”

    与之瞬间,一高大黑壮的汉子霍然现身,抡起玄铁剑,左劈右砍。两个中年妇人也是身高体壮,却架不住鬼偶公孙的凶猛,手中的棍棒顿时折断,双双惨哼着倒飞出去。

    “公孙,不得杀人!”

    无咎挥剑往前,适时大喊一声,似乎危难之中,仍然不忘正义本色。恰逢月族汉子迎面撞来,他脚下趔趄,仿佛摔倒,却猛然俯身而奋力一蹿,竟从对方的两腿间穿过,顺势捣出一拳。

    阴损啊!

    汉子全无防备,疼得“嗷嗷”大叫。

    无咎却触地弹起,脚尖蓄力,“砰”的踢了出去,正中那汉子的耳门。高大粗壮的身躯,“扑通”瘫倒在地。

    与之瞬间,又是“扑通、扑通”两声。

    只见公孙如法效仿,拳打脚踢,将两个凶狠的妇人打得双双昏死过去。

    无咎转过身来,抱怨道:“哎呀,女人杀不得,更打不得,给我回去闭门思过!”随其抬手一招,公孙被他收入神戒,旋即又摇了摇头,叹道:“莽汉啊,不懂怜香惜玉!”

    甘水子已从角落里爬起,余悸未消,却又忍受不了某人的装模作样,轻声啐道:“呸,虚伪……”

    无咎却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嘿,论起虚伪,本人远远不抵令师的修为高深!而眼下此时,你还是跟我走吧——”

    甘水子欲辩无言,只得默默上前。

    两道人影循着石梯,飞纵而上……

    须臾,四方开朗。

    宽敞的洞穴,情形如旧。而高大的石座上,依然不见长者的身影。

    无咎带着甘水子,横穿洞穴而去。洞穴的四周环绕一圈洞口,其中的一个,便是通往星月谷的栈桥。来回走过两趟,应该记得清楚无误。他直奔洞外,而身旁之人却拼命挣脱——

    “疯了不成,快快止步!”

    甘水子察觉凶险,失声惊呼。洞外雾气虚无,分明就是断崖峭壁。倘若就此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道友,疑神疑鬼要不得!”

    无咎根本不容挣脱,一把将甘水子夹在腋下,抬脚冲出洞外,卖弄道:“有云,目睹而不见,来往两界天。咦,桥呢……”

    人在洞外,应该踏在栈桥之上,而脚下悬空,曾经的栈桥已无影无踪。他左右张望,回头一瞥,急忙抽身而退,却为时已晚,直直往下坠去,并发出一声哀叹:“唉,那王座有鬼——”

    匆忙之间,无暇多顾。而灾祸临头之际,这才察觉洞穴内的石座似乎稍稍偏转了方向。而后悔也晚了,只能听天由命。

    “你寻死也就罢了,何故害我?”

    甘水子不明状况,只当某人害她,惊慌难耐,索性一把抱住对方。

    “我尚未娶亲生子,何故寻死?”

    无咎急忙挣扎,却被搂抱结实,他没工夫理会,拼命施展各种遁法与轻身术。而不管如何尝试,皆徒劳无功。但见雾气翻涌之中,两道纠缠的人影急坠而下……

    “砰——”

    “哼……”

    转眼之间,闷响震荡。随之土石迸溅,烟尘四起。

    这是一块碎石遍地的所在,瞬间砸出一个人形的大坑,足有三尺多深,将坠落的两人深陷其中。

    随即又是一声呻吟,似乎很痛苦。

    从上往下看去,只见大坑之中,有人仰面朝天躺着,却被黑发挡住面孔。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女子趴在他的身上,竟头对着头,脸对着脸,动也不动,似乎昏厥不醒。

    “道友,够狠啊,我没想拉你垫背,你却拉我填坑……”

    “咳咳……”

    躺着的是无咎,前胸后背,均砸个实在。而后背,砸的是土石,他的前胸,却砸着一个大活人。是甘水子,坠落之时,死死搂抱不放,一时不忍,结果便一同砸了下来。没想砸得如此实在,如此密切。而脑袋嵌入坑里,竟避不开那张带着口水的脸,还有柔软的身子,以及淡淡的幽香,微微的喘息,令人不免浮想联翩。

    哎呦,君子不欺暗室,却也不能这般吃亏啊!

    “道友,能够网开一面……”

    “油嘴滑舌……”

    “你这般压着,憋死人了……”

    “咳咳……”

    即使灵力护体,没有大碍,而摔得过猛,还是让甘水子一阵窒息难耐。正待起身,忽觉趴在男子身上,且乱发笼罩之下,面面相对而四目怔怔。她顿然心神一乱,手脚无力。而熟悉的嘲笑,调侃的话语声,又让她羞愤莫名。偏偏贴合亲密,处境难堪。她无从宣泄,猛然张口冲着那尚在撇着的嘴角狠狠咬去。

    “嗷——”

    一声惨叫响起的刹那,紧贴的两人倏然分开。

    有人翻身爬出石坑,匆匆躲到一旁,微微气喘,像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壮举,莫名的兴奋令她止不住的一阵眩晕。

    有人慢慢坐起,捂着嘴,瞪着眼,亟待愤怒声讨的架势。而尴尬之余,他自认倒霉摇了摇头:“怎又咬人呢?女人,真的惹不起!”

    而惹不起的人,却扭头返回:“这便是你说的星月谷,师尊他在哪里……”

    “星月谷?”

    无咎犹在揉着嘴角,受欺负的窘样,而眼光一闪,也不禁满脸的愕然。

    黯淡的天光下,寒雾漫卷。阵阵的阴风中,时不时几分尖利的嘶鸣传来,俨如鬼哭狼嚎一般而阴森莫名。而此前的山谷,以及山谷中的两尊石像,尽皆不见了踪影,四方茫茫中唯余寒冷、空旷……

    “这……这不是星月谷,你我遭人暗算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万兽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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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不是星月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咎走出石坑,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抬头张望之际,依然迷茫不解。

    记得走错了道,一头冲下悬崖。而身后并未看到山峰峭壁,也没见到那个矗立石像的山谷,唯有荒凉无边,以及寒雾阴风在呜咽嘶鸣。

    遭人暗算了!

    就此推测,应该是蟾宫长者,获悉三位贵客逃脱之后,即刻纠集族人,前去实施一场围捕追杀。而那个白胡子老头,倒是心思缜密。为免意外,他于石座所在的洞穴中布下陷阱,并且留下人手,封堵进出要道。谁料早已有人趁乱逃出星月谷,虽说运气不错,而救人返回的途中,最终还是中了圈套而坠落于这片陌生的地方。

    既非星月谷,又是何处?

    甘水子更加错愕,忍不住质问道:“无咎,家师与黄元子前辈呢?你将我骗至此处,意欲何为?”

    “我骗你?”

    无咎瞪起双眼,两手一摊:“我是骗财啊,还是骗色……”

    “你……你无耻!”

    甘水子顿足叱呵,却满脸通红,咬牙切齿,还伸出一根手指而极为愤怒的样子。只是她的神情中,似乎多了几分莫名的羞意。

    无咎有过前车之鉴,慌忙伸手捂嘴,后退两步转身便走,躲避道:“怎会无耻呢,我分明吃亏了……”

    正如所说,他明明被人咬了一口,却有苦难言,谁让对方是个女子呢,根本招惹不起。

    甘水子与某人相处,总是任由调侃、或肆意羞辱,而难有抗争的时候。谁料今日此时,竟渐渐占了上风。虽说依然羞意难耐,却怦怦心跳。她悄悄吁了口气,随后追了过去:“带我寻找家师,否则我决不罢休!”

    无咎回头一瞥,本想嘲讽两句,旋即又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继续往前。

    他发现身后的女子,竟然双腮透红,两眼放光,俨然一个精神焕发的架势。他更加不敢计较,以免纠缠不清!

    “心诚则灵,或能找到令师与黄元子……”

    “倘若不能,又该如何?”

    “谁知道呢……”

    “莫非今生今世,再难返回玄明岛?”

    “谁知道呢……”

    “你……我不管,我跟着你!”

    “嗯,也不错呦,好歹有人陪伴!”

    “你若喜欢,我……我以后陪着你便是……”

    “何谈喜好呢?我无奈啊!”

    “你……”

    两道人影穿行在寒雾之中,脚下时高、时低,却依然碎石遍布,满目的荒凉。置身此间,难免使人惶惶无措。而有个说话的伴儿,倒也打消了几分不安。怎奈话不投机,片刻之后,再没人吭声,只有呜咽的阴风盘旋而来,令人心头阵阵发紧。

    半个时辰之后,四周的情形如旧。

    无咎慢慢停下脚步,神色沮丧。

    这般盲目寻觅,徒劳无益。尤其是寒雾遮挡,神识仅能看出数十里,根本辨不清方向,也没有任何发现。曾经的星月谷,更不知位于何方。照此下去,前景堪忧。

    “缘何止步?”

    甘水子到了身旁,问了一句,出声之际,又扭过头去。

    这女子已然恢复常态,而若比起从前的率性淡漠,她的神情中似乎多了一丝迟疑与一丝顾虑。或者说,从此以后,她多了一分心事。

    无咎没有理会,抬脚踢飞一块碎石。

    谁愿止步不前?当然是迷路了。

    而想要离开蟾宫,星月谷,或许便是唯一的去路。眼下却误入歧途,分不清东南西北,莫说星月谷,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那块碎石被踢飞很远,直至十余丈外,余势渐尽,又落地弹起,“砰、砰”溅起点点的烟尘,仿如寂寞涟漪,所能回应的唯有无边的静寂……

    “无咎,以往的恩怨,揭过不提,既然患难与共,你我何妨好好相处呢!”

    女人的心思,瞬息万变。

    此前的甘水子,恨死某人,而此时的她,却在想着怎样与对方相处。至于师尊的下落,反而不再急切。与她想来,师尊与黄元子,均为地仙前辈,应该自保无虞。

    “与谁相处?”

    无咎像是没听清楚,随口敷衍一句,而不过瞬间,猛然一拍脑门:“哎呀,我明白了——”

    甘水子尚自忐忑惴惴,不由低下头来,以手掩面,竟是欲嗔还羞的模样。

    还以为他不通人情、不谙人心,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又何必大叫大嚷。有些话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呢!

    谁料无咎抬脚便走,摆手示意:“目睹而不见,来往两界天。这两句话,大有玄机……”

    甘水子被抛在原地,脸色变幻,心绪翻转,却又佯作无事一般。而收敛心神,不难发现端倪。那个被踢飞的石块,落地之后,便没了踪影,显得颇为诡异。

    而话音未落,某人消失不见。

    甘水子紧追几步,瞬息光芒扭曲而景物变化。她暗松了口气,脚下放缓,左右张望,诧异不已。

    原本阴寒的荒凉之间,竟另有天地。一个巨大的山谷,出现眼前,却阴风更甚,寒雾更浓。即使凝神看去,也难辨端倪。唯见黯淡的天光下,一片死寂朦胧。

    正如所说,目睹而不见,一步两界天。在这地下深处的蟾宫中,或许还有更多的结界。倘若有缘,来去自如。倘若无缘,只能困守原地,直至耗尽寿元,而化为一缕阴风、一抨烟尘。

    所幸某人就在不远处,犹自带着窥破玄机的欣喜而连声感慨——

    “此乃地心所在,结界无数啊,或许星月谷近在眼前,也未可知……”

    甘水子凑上前去,悄声道:“无咎,你我如何行事?”

    无咎尚自抬眼远望,面带笑容。无意撞破玄机,也使他放下一桩心事。只要机缘巧合,随时都能返回星月谷。而结界莫测,神识难寻。接下来又该奔向何方,却叫人茫然无措。

    “不知道呢!”

    无咎转过身来,挠头道:“方才纯属误撞,咦……”

    甘水子昂首凝视,俨然小女儿家的神态。难得乖巧的模样,与从前判若两人。

    无咎稍稍诧异,懒得多说:“走吧,撞撞运气!”

    甘水子摆足姿态,只想继续聆听,或借机交谈几句,而面前只有一道背影在摇摇晃晃。她顿感失望,亟待发作,却又一甩袖子,随后默默跟随。

    寒雾阴风中,两人寻觅而行。

    而无咎的手里多了一把碎石,但有猜疑,便抬手扔出一粒石子。许久过后,迟迟不见结界的痕迹。

    须臾,呜咽的风声愈来愈大。而漫卷的寒雾,似乎齐齐涌向一个方向。

    无咎暗暗惊奇,并未停下,索性踏风逐雾,顺势往前。

    甘水子抛开杂念,催动护体灵力,随后步步紧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肆虐的风声骤然消失,汹涌的寒雾也仿佛在瞬间消弭无形,而一方巨大的谷地,却在猝不及防下豁然呈现出来。

    无咎与甘水子愕然止步。

    谷地,倒也罢了。而谷地之间,却白森森的一片,看上去千奇百怪,形状狰狞,分明是怪兽的骸骨,却又令人触目惊心而叹为观止。

    甘水子瞠目失声:“万兽之冢……”

    无咎不解:“怎讲?”

    “据传,海神岛下,有一处万兽之冢,遑论上古异兽,还是通灵的怪物,均在寿元耗尽之时,或大难降临之际,接受神明的召唤,前往万兽之冢,等待阴阳轮回。而此谷遍布骸骨,成千上万,且深藏于地心,岂非就是那万兽之冢……”

    甘水子乃是飞卢海的修仙高手,对于这边海域有着独特的传承与认知。

    “生死寻常事,何处不轮回?”

    无咎自言自语,依然懵懂不明。

    “由此可见,或地极深处,与各界相邻,便于轮回往来……”

    “各界?”

    “传说中的神明、阴灵、凡俗各层界天……”

    “哦,倘若踏入神明界天,或时光错乱,岂非便可躲过灾难,免去一死,从此避免轮回而以获永生?”

    “也有道理……”

    “于是诸多通灵的异兽,群聚于此,期待机缘,却还是难挡轮回之力,留下成堆的骸骨?”

    “嗯……”

    “嘿,倒是要大开眼界!”

    两人一问一答,似乎弄明白了万兽之冢的由来。随着疑惑渐消,各自的胆气也壮实几分。

    “甘道友,随我来——”

    无咎招呼一声,奔着谷地走去。

    巨大的谷地,像是塌陷而成,足有数十里的方圆,森森的骸骨不计其数。而自古以来,积年累月,聚集在此的异兽,又何止万千。

    “道友?”

    “我一直称呼你为道友啊,难不成唤你一声大姐?”

    “你……你唤我道号便可!”

    “甘水子道友,脚下留神!”

    往前不多远,便是谷地,顺坡而下数百丈,便是望不到尽头的骸骨。

    无咎抬脚蹿了过去,很是洒脱轻盈。

    甘水子却没有天赋异禀,只得步步小心。挪动之间,她又不禁伸手抚摸着面颊而暗暗叹了口气。莫非已是人老珠黄,花容不再?他……他竟然称呼自己为大姐?

    转瞬之间,成堆的白骨就在眼前。

    乍然看去,那好像并非骸骨,而是一头头活着的上古异兽,大小各异,神态不同,狂野的气息与滔天的威势随之迎面扑来……

    甘水子堪堪站稳,禁不住心生怯意。

    某人却是振奋不已,出声询问:“甘水子道友,且说说看,此处有无两仪圣兽,四象神兽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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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修仙不为仙,只为春色花满园:来日九星冲牛斗,且看天刑开纪元。光明阁vip群:423807160 光明阁聊天群:209710200光明阁贴吧群:240833831天刑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刑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刑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