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唯独感情,勉强不来
你真以为,我就非你不可么……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真以为,他非你不可么?
原地,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攥在手边的指尖紧了紧,却怎么也合不拢,握不住。
是谁说过,握不住的沙,何不迎风扬了它?
可是为什么,眼里会有雾气渐渐的晕染而出,她的视网膜里,像带上了一片红,红色弥漫,将她的视线倾成一片血色汪洋。
蓝天白云,碧色倒影,高大的香樟树下,一个荷绿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日光将黑色的影子晒的老长。
一片裙摆在风中飘动,对影,却是孤影成单。
客厅里,落地窗边的圈椅上,楚漠端着咖啡杯,静静的站立在那里。
视线里,如期的进入那人的身影,她缓缓而来,低眸垂首,身影极为落寞,情绪很是低落。
黑眸微紧,扣在咖啡杯上的指尖轻动,张口欲出的话语却哽在了喉间。
像是感知到身上的目光,封蜜抬眸,视线在空中与楚漠相撞。
后者的眸中有些许期待,深邃狭眸里复杂难明。
眼神渐冷,在见到楚漠的那一刻,唇角上翘,一抹讽刺的笑意勾在她的黑瞳里头。
倒影着窗外折射下来的灿阳,密密麻麻,隔着落地窗面,两相对视。
最终,封蜜率先离去。
那一抹讥诮讽刺的笑意,却像在楚漠的眼里生了根,再也挥之不去。
扣着咖啡杯,他颀长挺拔的身形落在落地窗面上,终是有一抹低笑声,从薄唇内倾出,“呵……”似乎每一次,他都能让她生厌。
天色沉闷,傍晚,便转至阴沉,豆大的雨滴,从空中飘下,砸在落地窗面上。
封蜜窝在床面上,双手枕在脑后,两腿交叉在一起,仰望着天花板,偶尔侧向落地窗外的景色,一坐,已经是半天。
眼前再次晃过那抹矜贵清瘦的身形,嫩唇颤抖着,最终有些痛苦的阖上了眼,将脑后的枕头抽出盖在脸上,不愿再想。
“啪啪啪……”豆大的雨滴从空中砸下,砸在地面的水坑上。
门前阶面,早已积聚了不少积水。
风声迎合着雨声,仿佛天地之间,就朦胧在了这片雨幕里。
灰蒙蒙的眼色里,一辆看不出原形的黑色大众穿过小区,停在别墅门口,极富节奏感的刹车声里,大众停下。
车门打开,一把雨伞跟着撑开,伴随着一句骂骂咧咧的话语,“操!谁脑壳有病居然住在这破地方!”
黑色伞面下,徐子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一看他的黑色大众车身,难得的抽搐了两下唇角。
车轮那片几乎都是污泥,因为这片地方都是拆迁区,一到刮风下雨天,雨水哗哗将污泥吹走,路面上全是一片改革开放时期景象。
不过走了两步,鞋面早已湿透,甚至连裤脚都沾上了雨水。
上前按了半天门铃,震的别墅一直响,却一直没有人上前来开门。
徐子卿怒了,一巴掌直接拍向了门铃,一顿狂按不止。“开门!快开门!霍行衍,我知道你在里面,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我吱一声!”
“一大老爷们窝在里面疗伤,这是你能干的事儿么!?”
一顿吼,一顿闹,一顿狂按,别墅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抹了抹肩头的雨水,将及肩黑发上多余的水分挤掉,徐子卿随意的乱抓了下,一个极富时尚感的头型就出现了。
“臭小子,幸亏老子提前有准备!”嘴里咕哝了几句,徐子卿掏出一个破旧掉皮的钱包,从里头翻出一个钥匙来。
“嘿嘿……”奸笑声中,钥匙对准插孔,接着应声而开。
天色昏暗,里面没有开灯。
“咕咚——”声中,一个酒瓶滚了过来,刚好碰在刚开的门面后,红酒瓶应声而止。
弯下身去,徐子卿俯身,将那个红酒瓶捡了起来,地面上残留着一丝酒液,一直从门这边,淌到另一边。
弯弯曲曲的一条红线,然后,他看到了窝在落地窗圈椅上,穿着浅咖色家居裤的男人。
他的手中捏着一只高脚杯,双腿交叉在一起,侧眸凝视着落地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些氤氲。
从徐子卿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弧线完美的面孔,在落地窗面的掩映下,似乎有些忧愁。
探头一看酒瓶,摇了摇,发现里头还有些残酒液,“啧——”了一声,徐子卿反手关上别墅门,踢掉脚上看不出原样的白色球鞋,赤着脚走了过去。
“嘭——”的一声,酒瓶砸在钢钻茶几面上,那声响有些大。
原本还在凝眸窗外的男人,闻声回过眸来,清澈如底的清瞳里,灰蒙蒙的一片,视线落在徐子卿身上,倒多了几分晃神。
“你怎么来了?”
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他背倚在身后的竹制圈椅里,轮廓分明的面孔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客厅地面是一片白色的长毛地毯,柔软纤长的毛色,男人窝在圈椅里头,手执着高脚杯,这幅模样哪里是在自虐,分明是在独自享受!
若不是见到地毯上东一个西一个酒瓶,或许连徐子卿都要被这厮给迷惑了。
随手拉来一张单人沙发,徐子卿不雅的伸出双腿,搁在面前的茶几面上,那上方,还摆了好几只高脚杯跟红酒瓶。
不满的目光侧了过来,徐子卿全然不理,只是支着半边脑袋,兴味盎然的看向身侧的男人。
“你的助理说,你从上午就没有去公司。所以,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他湿漉漉的黑发就搭在额前,光洁饱满的额头下,平凡不过的外表,此刻漾着邪气凛然。
嫩粉色的短袖衬衫,纽扣开了一半到胸前,如此娘气的颜色,偏生在他身上穿出了一种风流不羁。
闻声,霍行衍的眸光微敛,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轻抿了一口红酒,那唇语,也是淡淡,“真是可惜,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清润的面部上,不怒亦不笑,仿佛他生该如此。
“是啊,”徐子卿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又伤感,“这真是太可惜了!”
“我大老远的赶来这里,以为能见到你为情伤感甚至是颓废从此一厥不振的模样,结果……”幽怨的眼神跟着飘了过来,落在霍行衍的面上。
“我的爱车都毁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
霍行衍没有做声,指尖扣着高脚杯,下颌崩的很紧,似乎在那一刻,他的眸也跟着微沉了几分。
徐子卿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的情绪,身为一个导演,观测演员的每一个情绪状态、眼神包括行为,都是必修课。
原是猜测,毕竟如同霍行衍,鼎鼎有名的霍家四少,从小被全家人宠在手心里的四少,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得不到。
他的一生太过顺风顺水,除了那一次变故,他的人生几乎从未栽过跟头。
而身为霍家的男儿,几乎没有不从军从政的,例如他的几个叔叔,他的父亲,包括霍行韬……可是,至从那一次变故后,霍老爷子便默许了他从商。
“早跟你说过,染指良家妇女青涩小草,没有好结果。结果呢,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栽跟头了吧!”
“也怪你活该,那么小一颗嫩芽,你居然忍心下手!”
徐子卿这番吐槽倒不是空穴来风。
至从上次在包房里见到那位后,便觉得两人相差甚远。
且不说霍行衍现年31,那姑娘未满18,就说这性格处事:霍行衍成熟老道,比对方年长了将近十几岁,三岁一个代沟,这得多少个代沟啊!
现在的小女孩嚣张跋扈惯了,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再说她又是掌上明珠,小姐脾气总是有吧。
而且那性格,也是个桀骜不羁的主。你跟她说一,她绝对往二的那种。
霍行衍压制的了她么?不能!
徐子卿想起那姑娘在牌桌上的雷厉风行,青涩眉眼间已然可以窥到的绝代风情,那火爆的性格,虽说教养很好,但是如果要将这种小老虎驯养成小猫,徐子卿觉得,困难系数五颗星啊!
“你也觉得,我们不适合?”霍行衍现在闭眼睁眼,都是封蜜拒绝他时,那不容分说的模样,似乎连一丁点挣扎都没有。
有些讶异的偏头瞅了他一会,徐子卿的眼神难得片刻认真,“我原以为,你是个很理智的人!”就如同那天,他说过,她只是他的猎物,可是现下看来,不尽如此。
“阿衍,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勉强不来!”
“往往勉强得到的,都没有好结果!即使你付出的再多再努力,都没有用!”徐子卿说起这个话的时候,眼里淌出点点忧伤,只是转瞬即逝。
轻笑,霍行衍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当然啦,你也不看我好歹拍过那么多电影吧,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不就如此么?”
“可是——”他的喉结困难的吞咽了下,张口,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粗着脖子,他的面色上染着几分酡红,“……明明,她对我,应该也是有好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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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这样,哪有女孩会将第一次,送给对方。
他不会说,当他见到床单上那一抹血红时,他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因为,这个女人从此属于自己,并且,她是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
怎么,醒来后,就完全不是了呢?
就好像,你做了个美梦,醒来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假的他原本以为,也许可以变成真的。
“明明……”他忽然说不下去,倾身刚伸过手去,茶几上的红酒瓶却被人在半空截走。
上空压下一道阴影,和着窗外明明暗暗的日色,暴雨倾盆,宣泄而下,如同许多水色的小炮弹一般砸在落地窗面上,树枝被压弯了腰,像是那仅剩不多的骨气,都将在顷刻间烟消殆尽。
“给我……”两个压抑着怒气的字眼,从他的唇边蹦出。
古铜色的大掌拿过茶几上的一只高脚杯,徐子卿扬唇而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来,我陪你!”
“呵……”他轻笑,眸光中只余那酒红色的液体,在视线里招摇。
“碰——”高脚杯碰在一起的声音。
窗外,暴雨倾盆,雨珠串串,漫天的雨幕里,视线里只余朦胧的白,如雪花似水滴。
和着雨声,两人不住拼酒,最后喝的一塌糊涂。
踢了踢脚边已然岿然不动,醉死过去的徐子卿,霍行衍扔掉酒杯,终是忍不住静静的阖上眼,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那痛苦的表情,和窝在某个房间角落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这个城市,终是有两处地方的风景,是尽然相同的。
至那天之后,封蜜再也没有见过霍行衍。
头三天,她没有出门,手机也没有再响起。
后来,她不再窝在房间里面,翻书看电视上网聊天,手机呈二十四小时待机状态,却依然没有再响起。
世界终于回归安静,她再度恢复到了一个人,与霍行衍之间,也成了两条平行线。
却似乎,人在寂寞安静的时候,往往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譬如:想起那个人的好,想起与他在一起的欢乐,想起……原来世界上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在你的生命里留下过痕迹,你便再也装作没法看见。
而有时候,说出去的话不仅仅是泼出去的水,更像是丢出去的面子,你怎么找,都找不回。
眨眼,一周过去,两周又紧跟着过去。
这天,封蜜接到了一个电话。通话声里,一则几乎是爆炸般的消息炸裂了她的耳朵。
“什么?佟佳媛要结婚了?”握着精美的陶瓷话筒,封蜜几乎不敢置信于自己听见的话。
佟佳媛与霍如风?
封蜜想起当初在白家客厅里,佟佳媛与白老爷子对质,并且口口声声表明她绝不会嫁给霍如风。
而现在,佟佳媛居然要跟霍如风结婚了?
蹙眉,封蜜很是不解。
那头,白老爷子苍老慈祥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啊,我原本也以为她不答应,结果一周前的晚上,她突然在饭桌上提起,说同意与霍如风的婚事,并且希望越早结婚越好!当时,我虽然有些困惑,可是她的肚子毕竟那么大了,如果她愿意与霍如风结婚,那么这自然是最好!”
接着,白老爷子又絮絮叨叨了不少事儿,最后反复强调的只有那一句,她必须来参加佟佳媛的婚礼。
封蜜满脑子想的都是佟佳媛结婚,身为霍如风的大哥,霍行衍必然会到场,到时候两家人,她与霍行衍必然会面对面相遇……想着这些,她最后含糊其声的应了白老爷子的话。
放下话筒,转身往回走,却不期然的见到徘徊在门口的陆敏秋。
见到封蜜,她有些尴尬,封蜜倒不在乎,冲她一点头后就往旋梯上走。
许是白老爷子为了确定她在封家没有受到委屈,所以这个电话是直接打到封家的,陆敏秋刚好接了。
第二天下午,封蜜就定了机票,直飞a市。
到达a市国际机场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机场外,天色阴沉了下来,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在视线里摇晃。
a市的气温比之b市要低些,单手环抱着手臂,拎着一只行李箱,站在人群熙攘的机场外,封蜜一时有些感慨万千。
上一次来a市的时候,在墓园里,她遇见霍行衍,那时只当他是她的厄运,向来要面子好强的她跟他争锋相对,而现在……一时之间,万般苦涩。
白家派了司机前来接她,利索的将行李放入后备箱中,封蜜坐入后座里,由着曾经是白老爷子副手现在则是白家司机的白叔,载着她一路进了白家。
车身一路穿过哨所门房,入目,依然是两层复古的低矮小楼,墙面上刷着老红漆,有绿色的常春藤,在墙面上攀沿,二楼的阳台处,常春藤蔓延了一墙。绿意森森,如此之好。
车身停下,封蜜下车,司机将她的行李都拎了出来。
一只金色的行李箱,跟着她走南闯北,封蜜每次出门都带着她,已经用了好几年之久。
行李不多不重,封蜜就自己接过了行李箱,拎着进了正屋。
穿堂过门,一路除了几个佣人之外,皆是空旷,甚至连人声都没有。
封蜜上楼,她的客房在最里面第二间,那是她在白家的专属房间。
将行李整理整齐,才听见楼下传来高跟鞋声皮鞋踢踢踏踏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尖细而拔高的嗓音,心下有些疑惑,封蜜推门而出。
踩着木质地板下楼,正巧碰见赵明叶佟佳媛那对母女,身边则是白老爷子与乔姨,再边上则是一个中年美妇。
在封蜜疑惑的看向那美妇时,美妇那上挑的凤眸也兴味盎然的睨着她,那将近四五十岁风韵犹存的面孔上,妆容精致而华美,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萦绕在她身上。
封蜜微一晃神,只听得边上白老爷子喜不自禁的声音,“蜜蜜,你回来了!”说着便拉过她,上上下下的查看了一番,生怕她少了一块肉。
“是,外公!”虽然心里还在好奇美妇的身份,封蜜依然由着白老爷子拉过她,面上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什么时候回来的?”虽然常常有打电话,可是白老爷子依然放心不下,这会开始问东问西。
“刚回来有一会儿,不久。”基于外人在场,封蜜不敢放肆,对于白老爷子的问题,有问必答,表现出了一个大家小姐良好的素养。
一行六七人,美妇的身边也跟了一个佣人,佣人的手里拎着好几只礼包,而佟佳媛身后也跟着两个佣人,两个佣人四只手,几乎都塞满了各色礼品袋服装袋,喜气洋洋的红色,那扎人的喜字,预示着这是结婚用的。
白老爷子宠封蜜,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可是有人偏偏就是看不惯,那嘲讽的话语也跟随而出,“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表妹回来了!”
那一声‘表妹’,可谓讽刺至极,倒是佟佳媛的一贯叫风。
封蜜长年不在a市,而佟佳媛几乎常常往这里跑,虽说都是外小姐,可是常见到的不常见到的,总是差别的很。是以,佟佳媛一直认为是白家的正牌千金。
闻声,白老爷子面色沉了下来,拍抚着封蜜的手背,嘴边的胡须一翘,却是没有哼一声。毕竟有外人在此,家丑不可外扬。
眸光侧了过去,封蜜饶有趣味的目光在佟佳媛身上扫了一圈,下巴微抬,明眸淡淡睨了后者一眼,目光里的不屑,一览无余。
“你——”佟佳媛刚想发作,一只手在底下死死掐住了她的后背,用力的拧上了一圈。
她瞬间疼的面部微抽,甚至于适才张扬跋扈的表情尽去,呈现出一副极为柔弱的形象。
有些委屈的眼对上赵明叶那警告的目光,顿时怏怏不快的收回了满腹委屈,柔柔弱弱的往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多言。
身旁,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的美妇,则是眸光微闪。
白老爷子面色稍霁的这会,美妇已然开口,话中有着疑惑,“白老,请问这位是——”单手扣着一只金色小包,赵清黎上前一步,话语很是恭敬,目光却落在封蜜身上。
蹙眉,封蜜站在原地,正挡在一行人眼前。
美妇那不加掩饰的探索目光淡淡寻来,封蜜总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那似乎像是x光一般扫射的目光,几乎像要将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解剖个明明白白。
这种目光并没有侵略性,却让封蜜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她倒退了一小步。
“哦,啊?”白老爷子下意识的应,接着才似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记了!”
“来,蜜蜜!”说着便拉过封蜜,哈哈大笑着介绍道:“清黎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孙女,封蜜!”
“你啊,只管叫她蜜蜜就行!”
“封蜜?”轻念着这个名字,赵丽黎明艳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赞赏道:“这倒是个好名字,甜蜜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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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那只染着红色丹寇保养得体的手便自动拉过封蜜,拍着封蜜的手背,赵清黎微弯了朱唇道:“那以后,我就叫你蜜蜜了。”
那样亲切温暖的声音,似乎从母亲逝世后,除了白老爷子还有乔姨兰嫂口中,封蜜便再未听见。
是以,她的眸光恍惚了下,赵清黎身上的香风涌到了鼻尖,玉兰花香的气息,纯洁高贵,封蜜忽然吸了吸鼻子,有些酸。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嘛!”反而是白老爷子,一听赵清黎这个话,便多了几分不满。
“是,白老说的是!这以后啊,可就是一家人了!”
可不是,佟佳媛与霍如风结婚,这白家与霍家,可算是结了亲了。
有些疑惑的拧眉,封蜜总觉得,在两人说这个话时,那视线却是往自己这边飘来的。
是她多疑了么?封蜜无语。
在佟佳媛几乎快咬断了一口银牙的时刻,那段关乎于封蜜的对话,总算戛然而止。
接下来,两家便就霍如风与佟佳媛的婚事,仔细的商谈了下细节。西式婚礼,婚纱已由著名法国华裔设计师亲手操刀,思虑到佟佳媛怀孕在身,所以到时礼服可做更改。婚车会直接到佟家,接着便到举办婚礼的酒店,关于婚车数量,宾客人数,请帖……一系列,又做了一番商谈。
佟家虽说也算豪门,嫁的虽说是霍家的私生子,也可算第三子霍如风,可到底还是不能攀比的,是以,婚礼的一系列细节,几乎都由霍家做主。
赵清黎也算是个风行雷厉的主,在婚礼的细节上,只由白家这边提出要求,剩下的她便做了补充。
是以,在封蜜下楼来倒茶水的时刻,墙上的壁钟已然跳至了十点。
而婚礼的细节也总算是大致敲定,赵清黎起身往外走,赵明叶母子在身后紧跟,送她出去,白老爷子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是以在半个小时前已然早早入睡。
客厅里,除了那推脱恭维的声音外,寂静无声。
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铮铮可闻,许是因为静,那声音便像是放大了无数倍般。
捏着手包,赵清黎款款往外走的身形顿下,回眸,睨着刚走下楼梯的封蜜,倒是笑了,“姑娘家睡的很早嘛!不过早睡是好事,熬夜多半伤身!”
早在刚才,封蜜就换了身家居服,短袖短裤,黑白两色条纹格相间,雪白的藕臂长腿暴露在外,一头如瀑黑发散落在背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清丽容颜上不染粉尘,素白稚嫩,素颜倾城。
凤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赵清黎浅笑,保养得体的面孔上满是平易近人,“蜜蜜,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随时欢迎来霍家做客啊!”
这是……邀请?
封蜜手中握着茶杯,站在楼梯口,脑中接收到这个消息,明眸不由染上一抹疑惑。
语毕,就连赵清黎的面上也多了分尴尬,妆容艳丽的面孔有些抽搐,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而佟佳媛明显没有如此素养,嫉恨的目光跟着扫射过来,几乎就差将封蜜万箭穿孔了。
没有理会落在身上的目光,封蜜轻轻颔首,既不娇柔做作,也没有刻意奉承,“谢谢夫人,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从与霍行衍说开起,她便一直处在这种状态,而知道会再度与他相逢后,便一直魂不守舍,仿佛不能思考。
女声平静,面目也极为平静,赵清黎难得见到同龄的女孩子,居然在见到她时,全无动静,不巴结不奉承。
要知道往日,几乎都是女孩子扑上来,希望可以攀上霍家四少,当然对她也是轮番恭维。
倒是……有点意思!
看着那美妇离去,不知为何,封蜜松了口气。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那美妇的目光又侧了过来,然后,冲着她狡黠的眨了眨眼。
封蜜一瞬呆愣在原地,只听到外边互相称赞的声音,然后,汽车声响。
抬脚,拿着茶杯,封蜜去厨房里倒水喝。
顺便找了些蛋糕茶点,吃净喝完水洗干净手,封蜜出来。
只是,刚走出来的时候,目光便与来人撞上。
厨房门口,佟佳媛抱臂站在那里,因为没有外人在场,那阴毒的目光便肆无忌惮的射在封蜜身上。
无暇顾及她,封蜜从她的左面穿出厨房去,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见封蜜居然将她无视的如此彻底,佟佳媛怒了,“封蜜!”
在封蜜欲上楼时,佟佳媛喊住了她。
停下脚步,封蜜的左手按在灯关上,闻声只淡淡道:“我要关灯了,你不用上来么?”
“……”佟佳媛一瞬气的整张鹅蛋脸都跟着扭曲了,“封蜜!!”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封蜜不适的掏了掏耳朵,“我知道我名字好听,但你也不用这么喜欢!”
“还有,如果你真的不想上来的话,那你记得关灯。”
松手,封蜜转身离去,踩上木质楼梯的身影清雅而高傲。
佟佳媛曾几何时见到如此的封蜜,以前若只是高傲,现在则是将她忽视了个彻底。
“咚咚咚——”身后有木质地板被重重踩响的声音。
封蜜蹙眉这会,身形已然被一把拉过,手中的茶杯剧烈的晃动了下,茶水倾出,一半溅到地上,一半溅在她身上。茶水很快沁湿衣物,贴在身上有点凉。
还来不及整理衣服,面前已然凑上佟佳媛那张狰狞的面孔,“封蜜,你别得意!你以为全世界都要宠着你,放屁!我偏就告诉你,你不会得意太久的,总有一天,我会笑着看你哭!”
“……”从佟佳媛嘴里听到脏话,封蜜很是不适应。
眉眼微挑,她冷睨着她,冷色灯光下,她的眉目间都是嘲弄。“佟佳媛,你不是自诩名媛千金么?什么时候,居然连脏话都学会了?”
闻声,佟佳媛的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她甚至抬手慌乱的抚摸了下发髻。封蜜刚有些疑惑,后者早已抬眸,颇为愤怒的看着她,“这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封蜜无语。
抬脚往楼上走,佟佳媛又跟了过来,“封蜜,你别以为夺得霍夫人的开心,就能够进霍家的大门了,我告诉你,霍行衍是看不上你的!”
似乎是终于拿到封蜜的把柄,佟佳媛笑的很是得意。
霍家?霍夫人?霍行衍?
这一个个词钻入耳里,封蜜已然顿下脚步。
特别是那个名字再一次钻入耳里,只觉得心脏处揪心的疼。
见封蜜有所触动,佟佳媛笑的更是欢乐,“封蜜,你瞅瞅你那个高傲样,哪个男人见到你,不得躲避三分啊!”
是么?是因为她太高傲了么?想起当初她拒绝他时,没有留下一丝余地……
见到封蜜备受打击的模样,佟佳媛不由幸灾乐祸,“趁早认清自己,对你没有坏处。我的好表妹,还是仔细听姐姐一句吧!”
她的高跟鞋声踩在木质地板上,颇觉刺耳。从没见过有人怀孕还穿高跟鞋的,呵呵……
“那你呢?”封蜜可不是站在原地任人欺负的主,“为什么我刚才没有见到霍如风?”
“想来,人家也不爱你,不然怎么会连商量一下结婚事宜都不亲自来?”
“呵呵……”封蜜原以为踩到了佟佳媛的痛处,结果佟佳媛倒是乐不可支的笑了,用手掩唇,她笑得花枝乱颤,封蜜忍不住微眯了眼儿。
“我的好表妹,你连你自己的事儿都管不过来,居然还有闲情管别人的事儿!”
说着,便翘了下尾指,“我的事情呢,就不劳你费心了。总之——”
唇角微翘,佟佳媛再度凑了过来,冷冽灯芒下,那张艳光四射的面孔有些兴奋的扭曲,“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封蜜,不管是哪一方面,你都斗不过我!”
她的瞳孔里,有诡异的火花在闪烁,封蜜的心里闪过诡异的错觉。
只撇了撇唇道:“无所谓,反正你这种人,自有老天收!”
封蜜不知道的是,最后这句话,一语成谶。
与封蜜斗嘴,大获全胜,佟佳媛心满意足的离去。
封蜜端着茶杯往楼上走,忽然之间,脚步就顿在了那里。
回想起佟佳媛适才的话语,霍夫人?
难道……刚才那个美妇,就是霍行衍的母亲!?
顿时浑身像被雷电劈中了一般,想起那美妇亲密的称呼,话里有话的言行举止,再回想自己刚才的言行,封蜜越发觉得不妥。
她怎么会觉得那是霍如风的母亲呢?霍如风的母亲并没有资格进霍家,自然也无权插手他的婚事,这自然出面的会是霍行衍的母亲。
霍行衍……封蜜哀怨一声,端着茶杯往房间跑。
她刚才居然穿成那样见了霍行衍的母亲,而且半点也不热情……会不会,给人家印象不好?
我说小姐,你似乎忘记了你拒绝人家霍行衍的事儿了,所以你在这边胡想个什么劲,人家母亲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佟佳媛与霍如风的婚礼,在酒店里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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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有名的迎宾酒店,专接贵宾领导级别的人物。
婚礼当天,酒店里里外外三层,全被霍家包了下来。
大堂内,喜气洋洋,气球彩圈在空中飘舞,五彩缤纷,美不胜收。
开席在晚上,宾客们已然到了三三两两,赵明叶在大堂内指手画脚,吩咐服务生们注意细节。
霍家人悉数到场,除了在军营里的霍行韬,还有如空中飞人的霍行衍……
封蜜穿着香槟色的及膝短裙,单肩式的设计,一枚珍珠配饰镶嵌在之上,衬得她的身材更加娇小玲珑,皮肤晶莹剔透。
当然,若不是白老爷子的千叮咛万嘱咐,封蜜只想随性的穿身就到场。
她在大堂里晃悠了已然许久,早已吸引了不少目光,更有服务生指着她窃窃私语,莫不以为她才是今天的新娘。
酒店门口,一张巨幅婚纱照摆放在那里。
照片里的男人眉眼桀骜不羁,浑身上下散发着野性不甘驯服的因子,咖啡色的发丝全数梳在脑后。
而照片里的女人,身穿一袭大摆婚纱,裹胸式的设计,精致的妆容,纤合有度的身量。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拥着女人,明明是双眸凝视,却透露着一丝古怪与不耐烦。
单单从这幅婚纱照上,就可看出当事人的不情愿。
佟佳媛与霍如风?她明明不情愿,又为何会答应?
诸多问题盘旋在脑里,封蜜站在门口处,身边,人来人往。
a市的这几天恰好是霉雨季,天空灰蒙蒙的,阴沉的仿佛看不到一丝蓝色。
适才下过小雨,地面上还有些潮湿。
风起,吹拂着她盘旋在脑后的发髻,一缕发丝从耳后钻了出来,封蜜刚想伸手勾至耳后,一道调戏的男声已然响起,伴随着不知从何时伸出来的手。
“香,真香,美人如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发丝被人抓在手里,一颗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颅伸了过来,低下头,轻嗅着发间的清香。
被人公然调戏,封蜜原想发作,眸光在触到来人的面孔时,一抹讥诮挂上唇角,“作为今天婚礼的主角,却在这里调戏您妻子的表妹,霍少爷难道没有觉得,有些不妥?”
对面头型梳理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人,却是霍如风。
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白色蝴蝶结,面部上画着浅浅妆容,这番模样,倒是人模人样。
可是看着这人抓着她的发丝捻在手里轻嗅,封蜜的胃部适时的涌起一股恶心。
想到佟佳媛即将嫁给这人,顿时觉得,网络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噢~~~~”一声长长的尾音拖曳,霍如风松开手,眯着邪邪的眼儿下剔着封蜜,眼里有丝浑浊,那是纵 欲过度的后果,“没想到,佟佳媛居然有个这么标志的表妹,这可是漏网之鱼啊!”摸着下巴,霍如风奸笑道。
这可是在酒店门口,封蜜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如此大胆,想来以前习惯了。
只是——
“霍如风,敢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来,你的胆子可不小!”
将发丝勾至耳后,封蜜颇为厌恶的在衣裙上擦了擦手,“不过,这句话我也应该原封不动的送给霍少爷才是!”
她刻意的咬重了‘少爷’这两个字,谁人不知,霍家只有大少跟四少,霍老爷子压根看不上霍如风。
更别提他的出身,就连今天结婚,他身为小情儿的母亲也不能到场。
有些事,丢人在家里丢就行了,丢到外面去,这可就让外人笑话了。
“你——”霍如风最忌讳的莫过于他的身世,在上流社会里,出身往往就是人眼中的一根刺,况且今天明明是他的婚礼,却连他的母亲都无法到场。
“你什么你——”
封蜜冷笑着睨了后者一眼,仰高了下巴,目露不屑道:“不要以为穿了人皮,就忘记自己的本性了。要知道人与野兽的区别,不过也就一张人皮而已。打扮打扮,”
她剔着他,上下扫了一圈,抬脚就走。
“就什么都有了!”
嫩唇轻翻,与人斗嘴,封蜜向来没输过。
“你——”不顾身后霍如风气的跳脚,封蜜早已转身进入了大堂。
对比佟佳媛与霍如风,封蜜瞬间觉得,这对真配!
只是,心里却有一抹失落涌上,她不会承认,她刚才站在门口,期期盼盼,不过是为了见到那人的身影。似乎,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了。
穿过大堂,走上楼梯,封蜜只想寻个休息室好好休憩下。
二楼有许多房间,新娘化妆室更衣室都在这边,造型师服装设计师包括婚礼团队,请的是国内某知名团队,所以,自然都有各自的房间。
新娘化妆室是走廊右侧最里面第四间,而休息室则在最里面。
空气里,有香氛在萦绕,很容易蛊惑心智。
封蜜抬步走去,走廊上人不多。
刚抬眸,便见到一个身影慌慌张张的从新娘化妆室内串了出来,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她。
扶住来人,封蜜见到是佟佳媛家的贴身佣人,青青。
“怎么了,莽莽撞撞的!”面露不悦,封蜜故意唬着一张脸。
青青人如其名,胆子很小,一见到封蜜,下意识的就垂下头去,“对不起,封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双手背在身后,她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眸光不动声色的滑过她的身后,封蜜问道:“你的手里,拿着什么?”
“呃,这个,”青青下意识的抬眸,小心翼翼瞅了封蜜一眼,“……这是,我们家小姐吩咐我拿出去的,封小姐,这个,我……”
料想这丫头也不会偷什么,封蜜这才转而询问,“佟佳媛,化好妆换完衣服了么?”
新娘化妆室的门紧闭,探不到里面的动静,当然,封蜜也不会自取其辱进去。
“嗯,小姐已经换好衣服了!”青青点头,直愣愣的模样。
“行了,你下去忙吧!”有一句答一句,并且答的战战兢兢。
看着青青如同一只小兔子般串远,封蜜忍不住抬手抚上脸颊,扪心自问:她有这么可怕么?
最里间的休息室,封蜜推门而入。
临时休息室,金碧辉煌的房间装饰,她有些不适的抚额,坐在沙发上小憩了会。
大约睡够半个小时,膀胱内有些不适,生理系统在叫嚣着要排放。
封蜜进里间上厕所,偏生里面的厕所刚好在维修中,忍无可忍,想到隔壁就是厕所间,便推开门出去,去上了趟厕所。
走廊上很是安静,揉了揉头疼的额头,封蜜准备再去补个美容觉。
“咯噔——”却是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封蜜转眸望去,才发现是她对面的那间房,房门并未落锁,居然开了条小缝。
有人?这个念头闪入脑中,便多了份好奇。
最里面的两间本就是休息室,供客人临时休息专用,包括楼上一层都是。
走廊上铺着华贵的红地毯,虽是白天,壁灯幽幽的光芒依然晕黄了墙面。
猫着脚步,封蜜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扒开一条小缝,顺着那缝隙,探了进去。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影出里面播放的那一幕时,封蜜顿时快速捂住了嘴唇,防止那尖叫声从唇边溢出。
只是饶是如此,她的眼眸依然睁的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里头那一幕。
女人穿着一身象征洁白的婚纱,大裙摆摇曳着拖到了地面上,她的妆容精致,妖娆的面孔上挂着绝艳的笑容。
只是此刻,那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双臂,却紧紧的交揽在一个男人的脖颈后面,如水蛇般缠绕着后者。
拥抱缠绵,两人双双拥吻在一块,似乎有口水声,在空气中‘滋滋’作响,那样火热的吻,几乎要烧的房间内为数不多的空气都跟着燃烧。
一身黑衣黑裤体格健硕修长的男人,一手拥揽着怀里的女人,一手早已穿过女人的胸前,掌住了那一方的柔软,他的身形紧贴着后者,象征性的动了几下,有野性的因子,在空中肆意蔓延。
从封蜜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剔成寸头的后脑勺,而女人那紧闭着眼眸,狂热享受的模样,却是一瞬不瞬的入了她的眼。
佟佳媛?偷情?
这几个字眼进入封蜜的脑海,便再也拔不出来。
谁能想到,本该在新娘休息室里的准新娘,会在临时休息室里,与一个男人激吻缠绵,而且,她还怀有身孕。
封蜜知道佟佳媛的那些陈年旧事,包括她的那些旧相好,也知道她热衷于游走在各色男人之间,借此换取她的利益。
可是,怎么也想不出,她居然胆大妄为到在婚礼开始前……
底下那么多宾客,房门未关,若是被人看到,霍家与白家几乎颜面扫地。
“亲爱的,”很快,热吻毕,有甜到发腻的声音,在里间响起。
佟佳媛的两条手臂依然交缠在男人的脖颈后面,紧贴在男人的身上,一瞬化成了小鸟依人,“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封蜜盯着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硬挺英俊……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108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开始想我了!”
薄唇凑在佟佳媛的耳畔,一手扣着后者的臀 部按向自己,男人的唇语低低,“你是想我,还是想……”
不知他在佟佳媛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发出一串甜到发腻的笑声。
很快,又是娇羞又是恼怒的捶着男人的胸膛,粉拳生风,一下一下的捶在后者身上,反而被男人一手握住,占尽了豆腐便宜。
咦……封蜜在心里一顿作呕,乍然见到佟佳媛这幅模样,还真不适应。
“king,”温存缠绵后,女声开始依依不舍,“你这次走了后,要有多久,我才能再见到你……”有小声啜泣声,在里头响起。
封蜜扣紧了门扉,耳里只听见男人安慰佟佳媛的声音,声线低沉沙哑,吐字发音似乎有些间隔,不是太清楚。
“聪明的女人,往往不会去管她的爱人在外面做了什么。”
“聪明的女人,只需要做好一切,乖乖等就行!”
“你说,”佟佳媛的下巴被两指捏起,迎上那人邪肆放荡的目光,“你是哪种女人?”
佟佳媛的心扉都在小驴乱撞,眸光里只余那人的身影,红唇倾吐,吐出男人等待已久的答案。
“我要做聪明的女人!”
“真乖!”一个吻随之落在佟佳媛的唇上。
无语,封蜜在这头狂翻白眼,果然恋爱中的的女人没有智商可言,这种语言陷阱,她居然乖乖的跳进去了。
过不久,封蜜也会成功体会到,她今时今日所想的这句话。
“king,你下次,什么时候会来找我?”片刻之后,又响起了佟佳媛细声细气的话语。
闻言,男人的面上已然多了分不耐烦,佟佳媛深知其意,立刻小手抚上后者的胸膛,赶紧道歉声明,“king,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既然现在我嫁给了霍如风,那么我要怎么做呢?我要如何,才能将消息传递给你呢?”
面上缓和了几分,男人的大手抚着佟佳媛镂空的后背,一下一下不住的摩挲着,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投注在某一点上的视线偏移过来,精光四射的锐利蓝眸,凝在房门被洞开的那条缝隙上。
封蜜大惊失色,当男人的目光投注过来时,她的心脏也漏跳了半分,不仅仅是因为被人发现,更是因为,这人、这人居然是雅碧会所里,要挟他的那个外国男人。
蓝眸,板寸头,硬挺而俊朗的轮廓分明的五官,混血儿的气质……
怪不得,她刚才会觉得那般熟悉,不由得,封蜜被惊吓到倒退了一步。
刚想转身就跑,却听见门内男人的说话声,“乖乖听我吩咐,到时候,我自会联系你!”
脚步顿在了那里,封蜜颇为不解,明明发现了她,又为何不当场戳破,而且,他居然当她不存在般。
探头望去,视线却触到那人深邃狭长的蓝眸,唇角斜斜勾起,那唇语似乎在说,hi,我们又见面了!
那样邪气凛然的视线,封蜜心下暗惊。
只听见走廊那端,传来匆匆不断的脚步声,顿时手脚利索的将房门轻轻拉上,然后快速闪入了旁边的休息室里。
说不上为何要那么做,或许是因为不想今天的婚礼闹出笑话,又或许是因为,那人毫不避讳她的行为……
只是,佟佳媛嫁入霍家,难道是另有目的?
想起佟佳媛不经意的话语,明眸微沉。
大堂内,人潮涌动,宾客们早已尽数到齐。
各路媒体也得到了第一手消息,纷纷候在大堂外,手里举着长枪短炮。却被清一色保镖们拦截在外,不许入内。
豪门联姻,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更何况这是霍家子孙结婚,对象是上流社会交际圈里的金花佟佳媛,看点可谓十足。
主席台上,主持人握着话筒,慷慨激昂的说着一些陈词,无非是两人相遇相识相爱最终两家缔结连理之类的话语。
婚礼进行曲响起,然后,佟佳媛搀着佟父的手,上了主席台。
在临上主席台的那一刻,她的视线在底下转了一圈,似乎有失落滑过眼际。
穿着旗袍的司仪上前,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是两枚男女对戒。
霍如风自然不会去买钻戒,与佟佳媛结婚,也不过是应付。
封蜜站在台下,看着那两人交换对戒。
霍如风一脸漫不经心,早完早了事;佟佳媛也是面无表情,只盼早点完事。
封蜜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明明有人不爱对方,却偏偏还要捆绑在一起?
她不懂,刚才休息室里的男人,无疑是佟佳媛的心爱,可是转眼,她却要与霍如风结婚。
若说人生如戏,也未免太过可笑。
在晚宴开席前,霍行衍终于匆匆赶到了。
他从人群之外大跨步而来,穿着黑色西装裤,打着紫色的领结,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小李,一张清润的面目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如死水。
过路,谦逊而礼貌的与宾客交手言谈,多半是商场上的生意伙伴。
封蜜坐在主桌的下桌,看着他与人握手交谈,然后被一群人簇拥着,坐到了另一张桌面上去。
封蜜顿时心下着急,起身,却被身边的宾客拉住手,介绍着她那个优秀的儿子。
“封小姐,我跟你说,我儿子真的可优秀了,你要是见过他,你就知道我这话肯定不假!”
封蜜坐的这桌,几乎全是女眷,与她介绍儿子的这位,恰恰是佟家的近亲。封蜜对佟佳媛跟赵明叶本就没有好感,那个名义上的二叔更是没见过几回,就别提会喜欢佟家几分了。
心下又着急着去霍行衍那,顿时便板下脸孔来,“抱歉,遇见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就先失陪了!”
不等后者再说,封蜜已然拒绝出声,甩手就走,倒是没留几分颜面。
只听得后面在讲,“切,神气什么,不就是一个外小姐么?我能看上你做我们家的媳妇,那是给你脸!”
没听见身后的话语,匆匆几步,绕过宾客们将要走过去,脚步,却忽然顿在了半空中。
那桌,霍行衍落座,而后,一个模样长相都无可挑剔的女人,紧跟着一屁股坐到了霍行衍的身旁。
原先霍行衍被惊到,见到那人后,便开始了密切的聊天。
两人亲密交谈,女人甚至把手搭在了霍行衍的肩头上,从后面看这一幕。
霍行衍在笑,他甚至再笑,那温润如春风的笑容,封蜜以为,他只会对她笑的那般灿烂……
她站在原地,一个侍应生跑过来,不小心蹭了她一下。
“抱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胸前蹭到的那一点残渍,封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事!”
“对不起小姐,要不,等下您换下来,我帮您去洗洗,一定能洗掉的!”
侍应生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孩,恰逢婚礼赚外快当侍应生,哪晓得会闯这个祸。明白这里的宾客个个都得罪不起,那面上都有几分惊恐。
封蜜原先想发火,见到对方如此,都不好说些什么。
抬眸见到霍行衍依然在与那女人亲密交谈,言笑晏晏,顿时有些鼻酸。“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小姐,您——”
绕过侍应生,封蜜快步走向楼梯口。
她的脚步很是急促,背影颇为落寞,因为大堂内宾客尽欢,所以没人注意到封蜜的举动。
只有一道视线,穿越而来,锁在封蜜的身上,清冽的眸微动了下。
在洗手间里将那处残渍处理了下,结果只能洗掉一点点,这金色晚礼服是丝线绣成的,她只穿过一两次,而晚礼服一旦弄脏了,很难洗净。
封蜜搓了半天也搓不干净,反而弄得胸口处湿漉漉的,顿时觉得很是难过。
干脆手撑在台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悲从中来。
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继而,洗手间的门被来人打开。
封蜜红通通的眼眸与来人对上,顿时快速的垂眸,走出洗手间去。
那女人惊讶的看着封蜜出去的身影,随后自顾自洗手。
洗手间外,一道黑影长身玉立的站在走廊尽头处。
楼道上有些黑,壁灯晕黄的光芒轻柔慢洒,封蜜出去的时候差点碰了个头,抬眸,那人颀长的身影却进入她的眼帘。
恰逢这时,那人转过身来,清冽无波的眸光,淡然的投注在封蜜身上。
一时僵住,身形就定在了原地,“你……”出口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错了。
想到刚才洗手间里的那个女人,而他此刻出现在这里……
答案,不言而喻。
火气涌上脑门,一句话就这样冲口而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完才觉得不妥,可是为时已晚。
淡然睨了她一眼,唇语也是淡淡,“封小姐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我自然也能。”
那目光,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恐怕,若不是此刻在这里遇见,他压根不会跟她打招呼,看上她一眼。
封蜜忽然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难过,这是那么多天里,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109章 哪一种爱,不疼
他似乎瘦了,原本清俊的面颊更显削瘦,昂藏身躯掩藏在黑色西装裤下,紫色的领结镶嵌在衣襟领口上,平白无故的多出一分妖气。
铺着华贵红地毯的走廊,壁灯氤氲,柔和的光芒慢洒,沉浸在黑暗里的身影,仿佛夜间悄悄绽放的昙花。
她与他相隔了一米的距离,却彷如隔断了光明与黑暗,触手不及。
胸前一处湿漉漉的,贴身礼服被打湿,紧贴在身上,痕迹显眼。
而封蜜站在原地,只觉一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好难受,恨不能赶紧离开这里,可是偏偏,她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思念如潮,从心房倾涌而出,见到他的这一刻,她根本挪不动步子。
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憋不住的就要脱口而出。
有太多太多的话语,积累在心里,可是这一刻,喉间却是哽塞。
洗手间里,有冲水的声音,隔着门扉而出。
想到那个女人,想到刚才那亲密的一幕,封蜜扣紧了双手手指,忍不住问,“你是陪着里面那个女人过来的么!?”话落,下意识的咬住了唇瓣。
氤氲灯色里,他凉薄的清瞳淡然扫了过来,目光中没有一分一毫的情意。
只那样寡淡的目光,却仿佛让她置身于冰天雪地,无所遁形。
一时气愤,红着眼眶,话语就那样脱口而出,又冲又急,“霍行衍,你跟里面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你,你们——”
“我们是什么关系,跟封小姐有何干系?”两片丰润的唇瓣一翻,霍行衍清冽的眉眼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她。
凌乱的短发斜斜的扫过他的眼际,他的眉眼垂在发私下,脸部轮廓处扫出深色阴影,唇边似泛着青色胡渣。
泛着颓废气息的霍行衍,又是她不曾见过的一面。
那目光中含着质问,字字如刀,“封小姐,请问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再质问我?”
那精简的不能再精简的话语,却如同当头一棒,将她瞬间敲醒。
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贴在腿侧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冷,明明走廊内温暖如春,却仿佛有铺天盖地的冰冷,朝她当头砸来。
是啊,她凭什么质问他?
当初,是她亲口拒绝了他,当初,是她不要他,而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
可她当真天真的以为,若是生命里除去了那个人,那么一切可以当成没发生过,她依然会如之前那般自在快乐。
因为没有付出,所以便不会痛。
可这世界上,又有那一种爱,不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因为疼过,才表示你爱了。
“……”一时语塞。
她慌乱的抬眸看他,眼里不复之前的骄傲倔强,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影着走廊上的光色,水色弥漫,像只红眼兔子。
心房仿佛被一只大手扣紧,心随意至,他朝着她伸出手。
却是,还未伸出手,洗手间里飘出一声呼唤,“衍!”
女生柔韧而简练,门被推开的声音。
封蜜慌乱无措的看向洗手间里出来的那抹身影,再听见那声呼喊时,早已全线崩溃。
她踉跄着往身后倒退了数步,抓着自己仅有的自尊与骄傲,狼狈的离开。
她跌跌撞撞着奔跑离开的身影,仿佛一只受了伤却依然张牙舞爪的刺猬,带着她满身的刺,逃离猎人的搜寻范围。
那般孤单倔强狼狈的身影,印入他的眼瞳里,视线里,全是那人离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像是她一直的高傲倔强。
如鲠在喉,他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却是,那人再也看不到。
“衍,”女人自出来后便见到霍行衍那奇怪的姿势,不由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目光随着他视线方向而去,一抹跌撞狼狈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
幽幽壁灯,眼里满目的红,却比不上那一抹香槟色晚礼服的娇小身影,她走的那般狼狈,却依然挺直了背脊骨,骄傲的像是个永不服输的战士。
英气的眉眼微挑,她抬手,手指戳了戳身边之人,“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么?”
默默抽回手,霍行衍点头,清眸低垂,唇角似乎勾出一丝浅浅苦涩,“……嗯,她是一只不会服输的小野猫。”
野猫?
女人英气的眉眼微挑,眼里闪过复杂光色。
幸亏新娘化妆室内一应俱全,封蜜找出吹风机,将胸前湿透的衣物吹干。
只不过饶是如此,上面依然残留了一丝残渍,不算显眼,却很碍眼,不仔细看自然是看不出的。
旁边就是服装室,心念一动,封蜜在里面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出一枚芭蕾舞女孩胸针,别在那处污渍的地方,倒是看不出分毫了。
晚宴很是热闹,之前请了几个小明星来临时唱上一曲,现在刚下台,大堂内只剩下哄闹起哄的声音,伴随着一系列的祝贺声。
霍如风跟佟佳媛是新婚夫妇,根据国人酒桌上的礼仪规矩,敬酒什么自然是不可避免。霍如风请了他的那堆狐朋狗友过来,这会早已被灌下许多,思及佟佳媛是孕妇的关系,所以这酒自然大多由霍如风伴郎伴娘团挡了回去,这可让霍如风恨的牙痒痒。
很快,就即将到了封蜜这桌。
空气中很是沉闷,吵吵囔囔,呼声不停,呼吸着空气里为数不多的氧气,封蜜最终还是临时跷场,从酒桌里脱身而出。
一个人独自走到了酒店外,才发现这空荡荡星空下,居然只剩自己一人。
酒店外的临时停车场内,停了不下几十辆豪车,有政府专用车,还有一些各界人士的专车,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封蜜寻了处安静的地方,树影下,台阶上很是干净。
穿着高跟鞋走了半天的路,早已累到疲乏脚抽,她蹲下来,坐在台阶上,脱掉黑色高跟鞋,随手扔在一边。
这是酒店的侧门,几乎没有人来往。
夜明星希,白天下过蒙蒙细雨,晚上却出奇的有星星,天空深邃明亮,远方的灯芒晕染出一片旖旎光影。
托着腮帮,坐在干净的台阶上,她凝着头上的星空,偶尔想,那里面,是否能装下一个自己?
有不知名的音乐声,隔着一条街道而来,如同天籁一般的女声缓缓低吟浅唱,像是从时光机里的深邃隧道内飘来。
“你在我身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是王菲的《流年》。
封蜜很喜欢这个歌手,那天籁一般的嗓音几乎能唱入人的灵魂里去。
轻轻地,缓缓的,拨动着那一处的心弦。
心里的一角被触动,有一丝丝疼,从某处蔓延而来。
她不喜世人常常为赋新词儿强说愁,当初乔司延抛弃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生命无望,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黑暗了。
可是,在刚才那一刻,霍行衍冷漠对她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那种痛就好像是,整个心房都跟着被掏空了,空空如也,里面只剩下空气。
歌声渐止的时刻,封蜜一摸脸颊,摸到的,却是一手的湿。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的,却依然是那一句,‘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封小姐?”耳边,有怀疑的声音响起,却甚是熟悉。
“……”封蜜诧异抬眸,差点被面前落下的那个阴影吓了一大跳。
几乎是‘蹭——’的,她从台阶上跳起,赤着一双脚,与那人隔着一个头的距离,她只抵达那人的胸前以下。
“你谁啊你!忽然之间不声不响的出现,有毛病”
那个‘吧’还来不及脱口而出,便见到眼前之人同样惊愕诧异的眼神。
指着来人,封蜜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小、小红红!”
这人可不正是消失已久的霍行衍的专属司机,李红,当初被她错认的小李么?
而听到那声‘小红红’,小李的嘴角又跟着抽搐了两下,却难得的没有发作。
他的手上捧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似乎是某个名牌服装的标志。
封蜜正兀自疑惑的瞬间,小李已然缓步而上,“封小姐,我可算是找到您了,您怎么会躲在这里,害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您!”见到封蜜,一连串的抱怨声从小李口中发出,怨念极重。
“呵呵呵……”封蜜发出一串尴尬的笑声,她能说什么么?
“我还在想,如果再找不到您,可就完不成四少交代给我的任务了!”说着,还极为怨念的瞅向她。
四少……
封蜜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似乎连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聚集在了一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喏——”小李将手中一直捧着的那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了过去,并且朝着她贼兮兮的笑了笑,“四少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将这个送给您——”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封小姐,您可别辜负四少对您的一番好意,他对你的一片心意,恐怕也就只有您不知道了。”
第110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小李离去,封蜜的手中却多了只包装精美的服装盒。
夜凉如水,星空皎洁,星光如同灯芒一般,漫漫洒落了一地。
干净的台阶面上,封蜜手捧着服装盒,呆滞的坐在那里。
台阶面冰凉,凉的几乎可以沁入她的心间去。
手指微动,却始终没有勇气,去解开那粉红色的缎带。
眼眸低垂,落在那上面的logo上,封蜜凝眸,心脏处却依然如同小鹿乱撞。
眼前浮上一对凉薄的清瞳,幽幽深邃的目光,清冽如冰雪,却能让人窒息。
心下暗嘲,她适才的勇气到底去哪里了?
晶莹指尖微动,缓缓深吸了口凉气,她终是鼓起勇气,手指一抽,蝴蝶结散掉,粉色缎带脱离服装盒,孤寂的落在地面上。
当盒面掀开时,封蜜只觉得心脏处几乎快要窒息了。
即使早猜到了,当亲眼见到里面的那件银色礼服长裙时,她依然不能控制住自己,快速的捂住了嘴唇。
那是一件纯手工订做的礼服长裙,银色的珠片镶嵌,一针一线刺绣而成,封蜜将它拿出时,只觉一道水银从空中泄了出来,然后冰冰凉凉的躺在她的手里。
这件礼服长裙,若是没有一星期的针线刺绣勾勒而成,没有十几个绣娘赶工,怕是不能轻易完成。
封蜜用手丈量了下,才发现确实是自己的尺寸。
可是,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件衣服不可能是现在完成,而若是当时,要么他们还在冷战期,要么,就是更早之前……
低垂着眼睫,封蜜握着手中这件价值千金的礼服长裙,终是有泪雾,渐渐的沾染上了她的眼眶。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眼泪从眼眶内颗颗滚落,如同珠圆玉润的珍珠般,一连串的掉落了下来。
“哇——”终是一声爆发般的哭泣,从她的喉咙里溢出。
她怀抱着这件礼服长裙,坐在冰凉的台阶面上,**着玉足,哭泣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能自己。
眼泪如同不要钱一般,爆发着从她的眼眶内汹涌而出。
刚才的画面片片闪过眼前,他削瘦的脸颊,凉薄的清瞳,恍如对陌生人一样的眼光,他说‘你凭什么’……
她在心里指责他喜新厌旧,她在心里指责他与别人亲密,她在心里指责他翻脸不认人,她在心里指责……
那么多,说到底,都是她自私,她自私的拒绝他的喜欢,却又不允许他跟别人好;她自私的不想对他负责;却又贪婪于他的宠爱……
他以为他并没有看到她的狼狈,结果他却尽收眼底,结果,他却送来了这个。
她以为他对她漠不关心,结果,他居然看到了……
酒店内,宾客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酒店外,侧门处,女孩坐在冰凉的台阶面上,哭的不能自己。
良久,才有一声哽咽的哭泣声,弱弱的在空中叹息般的飘起,“霍行衍,我该拿你怎么办……”
夜色浮动树影,灯影惶惶的世界里,谁能解读这情意。
怕也只是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罢了。
十点,宾客们陆续离开,封蜜回去时才发现白老爷子乔姨已然离开,派人留了信息,说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封蜜没有打电话,她的手里捧着那只服装盒,踩着高跟鞋,恍恍惚惚的朝外走。
酒店外的马路上车来人往,封蜜站在路口打车。
红灯,所有车辆都在排队等候。
抱着一只精美服装盒,穿着香槟色礼服裙站在路口处的封蜜,无疑成为了夜晚的一道风景之一。
她的情绪很是低落,垂眸盯着脚尖处,发髻散落在脸颊边,遮住了半边面孔。
“叭叭——”有两声清脆的喇叭声,在身周响起。
封蜜不声不语,依然盯着脚面。
“叭叭叭——”又是三声清脆的喇叭声,这次则是近在咫尺。
耳尖微动,封蜜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
视线内,车窗骤降,露出里面那张轮廓分明的硬挺面孔。
眼瞳骤然放大,封蜜僵硬着身姿睨着里面那张面孔,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惧。
“hi!”里面的那人却浑然不觉,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空出来与她打着招呼,“我早说过,我们会再见!”薄唇上扬,一抹邪气的弧度勾在他的唇角。
那笃定的口气,让封蜜明眸微沉,警惕着睨着眼前之人,斟酌着话语,“是么?不过我并不觉得,与你再见,会是一件幸运的事情!”盯着车窗里的那人,封蜜的身躯很是紧绷。
缘由就是,这个开着红色法拉利,有着一张轮廓鲜明的混血面孔,邪气凛然的男人,正是今天休息室里,与佟佳媛亲密缠绵**的男人,也就是佟佳媛口中的‘king’。
“你似乎很怕我?”
闻言,封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应他。
废话!先不说上次雅碧的事情,就说她亲眼见到了他与佟佳媛的私情,作为一个偷窥者,能要求当事人对你有好态度么?
“你去哪里?”没有等来封蜜的回答,他也不生气。
“回家!”蹙眉,两个生硬的字从封蜜唇边蹦出。
“既然这样,我送你一程吧!”
他的口头上是征询的口气,可是右手已然打开车门,对她做了个绅士的手势,“请上车,公主!”
那戏谑的口吻,让封蜜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觉得,我会上你的车么?”
侧过身子,封蜜摆明了是不想理他。
恰好此时,红灯转为绿灯,通行。
后面的车辆见红色法拉利没动,忍不住纷纷打响了喇叭,顿时,喇叭声在耳边起伏,颇为刺耳。
“你不上车也行,我可以等,不过,我怕再等下去,会发生意外事故哦!”
那便扭的外国人吐字发音,封蜜狠狠的瞪向他,也只换来他邪肆的笑容。
后面的车辆已然闹翻天了,喇叭按的震天响,甚至有一个司机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开口就骂,“喂,你到底走不走!没见身后排着长队呢!谈情说爱的回家关上门你们随便去,这里可是大马路上!”
闻声,车窗内男人深邃的蓝眸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杀气!
这个可恶的外国佬!
封蜜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后者一遍,再不心甘情愿,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的那刻,红车法拉利如同炮弹一样冲出,绝尘而去。
车内,封蜜不自在的往车门边挪动了下身子,怀里捧着服装盒,看着车窗外游走而过的事物,双颊气鼓鼓的问道:“喂,你不会打算把我丢到哪个乱葬岗扔了?或者是把我捆到麻袋里,绑去卖钱吧!?”
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更何况他随身还带着枪,今天她才撞见了他的好事!
想起这人跟佟佳媛之间的那档事,封蜜又下意识的往车门边挪了挪。
“为什么?”单手掌着方向盘,男人回过身来,轮廓分明的俊颜,被打上一圈浓浓的阴影,蓝眸幽深而深邃,表情很是困惑。
“什么为什么?”封蜜装傻,右手已然抓住了车门把手,以防他有任何动向,她还有跳车逃生的可能。
“你很怕我,”又是这一句,深眉紧锁,他很不解,“为什么?”
“……”汗滴滴,封蜜很无语。
“放心吧,”似是看出了封蜜的警惕,薄唇轻启,那邪肆的眉眼微扬,朝她看了过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如果我需要对你下手,你认为你还有可能活到现在?”
“……”死瞪着后者,封蜜见他收回视线,顿时松了口气。
心下一想,也对,如果他需要灭口,早在发现她偷窥时,他就可以动手,可是,他偏偏没有。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king,”正当气氛沉滞时,他又紧跟着开口了,“很多人对我的称呼!”
凝着前方路面的视线,霍然转到她的身上,“我的中文名字,白展辰!”
车内,上方的小灯散发着幽幽的荧亮光芒,他深蓝色的狭眸内,似乎有一抹火花闪现。
久久未等到他再开口,封蜜抬眸,却不期然撞入后者的视线里。
他的目光很是复杂,投射在她的面上,似乎在穿过她,看另外一张脸。
陡然一惊,封蜜下意识的应,“哦,名字挺好听!”
白展辰,姓白?
见到封蜜没有任何反应,蓝眸里似乎滑过一丝失望。
手指轻叩着方向盘,车窗外的夜景由繁华尽去,渐渐转向僻静,树影晃过车窗的那瞬,他又问,“你、认识一个叫做柳瑶的人么?”他的发音带着外国人特有的音色,咬字很是清晰。
封蜜在脑中搜寻着这人的身影,最后摇头,“……不认识!”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顺着他总是没错。
气氛再度沉滞下来,又是久久的寂静,他的身上有寒气散发出来,几乎能将封蜜冻伤。
受不了了,封蜜头一次发现回白家的路是如此漫长。
“知道么?你跟她长的很像……”
在车身拐过一个路口时,他清晰的发音又跟着响起。
“……”封蜜侧眸看向他,下意识的蹙起了眉,白展辰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第111章 你拒绝了一座天梯
一路无言,白展辰再未与她说过一句话。
车身渐渐驶向白家大院。
在离白家大院有段路程时,车身骤停,只余耳边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然后,“滴——”的一声,车门解锁,伴随着白展辰低沉冷冽的声音,“下车!”
两个字,强硬,没有商量余地。
车身停住的位置,离白家大院,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心下虽然有些恼怒,封蜜抬手去开车门,白展辰并未侧过来看她,目光始终凝在视线内一点上。
下车,黑色高跟鞋才踩在地面上,关上车门前,封蜜下意识的朝驾驶座上的男人道谢,“不管如何,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
“嘭——”的一声,车门合上,后者并未回她,红色法拉利绝尘而去,融入夜的身影里。
封蜜站在原地,差点吃了一嘴的灰尘。
“你——”
盯着夜色中红色法拉利绝尘而去的车尾,封蜜忿忿的用手指着那处,最终只收回颤颤巍巍的手指,掐着小腰对着法拉利离去的方向怒声而斥,“这个可恶的外国佬!”
自然没有人回应她,只余风声,在耳边呼呼,和着空气里清甜的草木清香。
回到白家,自然被白老爷子数落了一顿,原来司机有前去接她,只是到处没寻着她的身影,最后有人说见到她出去,这才心安。
于是封蜜又是道歉又是下保证,以后必然不会这样,白老爷子才算放过她。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在窗外缭绕。
客卧内,米黄色的窗帘并未拉上,从这处望去,深邃星空茫茫如洗,星光璀璨。
封蜜早已洗完澡,穿着睡裙窝在被窝里。
床头灯暖色的光芒照耀着床面,她趴在床面上,盯着空气中的一点,茫然无神。
精美的服装盒就放在弧形沙发上,那条银色珠片裙被她安置在服装盒里,再未打开过。
都说一个女人的一生需要被小心安放,妥善珍藏,就如同这条礼服长裙般。
她似乎想见他满腔的心意从里面浓溢而出,而她却再未有勇气打开。
“滴滴滴——”有微信信息声不断在耳边响起,如同小炮弹般诈响她的耳际。
抬手拿过边上的手机,点开屏幕一看,上面全是戚果果发来狂轰乱炸的信息声,不时还夹带着一连串的语音。
点开一条,封蜜一听,下意识的将手机拿离耳边半丈远,“封蜜,你说什么!?你居然拒绝了一个钻石单身汉的追求?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
“……”三条黑线成功从封蜜额头挂下。刚才在难过之时,她不禁将自己与霍行衍的事情,悉数告知了戚果果,结果这会,才这么一会,她就接到了这信息炸弹。
点开底下的语音,无疑不是在训斥她,封蜜差点手抖着将手机给丢出去。
“在不在?在的话就给我死出来,不要以为你装哑巴,老娘就以为手机那头没有人!”
又是一条彪悍的不能再彪悍的语音,封蜜无语,只能汗滴滴的发过去一条信息,一连串流汗符号。
就说戚果果这人,平素看着娇小玲珑,斯文有礼,但是另一面与封蜜差不多,火爆专横,封蜜都不清楚这种双重人格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说!?你真拒绝了那个什么,霍行衍的追求!?”口气似乎不大好。
封蜜不想说话,便发了信息过去,“嗯!”
“你真拒绝啦!”又是一声惊讶到不能再惊讶的声音。
“是啊,”封蜜轻轻叹息,语音里声音很淡,几乎淡到戚果果听不见。
“呦,小妞,你可真带种!”
那头啧啧赞叹,不知是在夸她还是讽刺她,“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坐到拒绝霍行衍的?妞,分享下你的拒绝秘诀吧!我想全a市的女人们都会想掐死你的!”一声冷冷的桀桀奸笑声,从语音里发出。
封蜜全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拜托,你千万别再这样笑了,你这样真的好恐怖!”
“呵呵,不然呢,像这样!”戚果果举例,那声呵呵更冷。
“拒绝他……”她顿了下,只觉心脏又是一抽,“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封蜜虚心请教。
脑海里却又想起了从前,他的宠爱,她的挑剔,似乎在他们的世界里,她才像是公主,而他更像是公主的仆人。
虽然很多次都是她故意,可是他似乎没有嫌弃过,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而她从前跟乔司延在一起时,却几乎是她处处忍让乔司延,处处迎合着他,装乖巧,做标准女友,其实,那根本不是封蜜,可是她单纯的以为,乔司延会以为,所以她才那样。
其实每个女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将前男友跟现男友比较,就如同所有男士们,都会将前女友与现女友比较一样,女人亦不例外。
可,当你单身久了,会慢慢发现,原来单身的日子更好,你不想去承认感情会带给而来的压力,在你经受过前一段情伤后。
每个人即是如此,谁也不能例外,可……
她的目光落在弧形沙发上的服装盒上,一抹苦涩跟着溢出唇瓣。
霍行衍,你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拜托——”那头溢出一声夸张的尖叫,“妞,那可是霍行衍诶!霍行衍,霍家四少诶!”
“霍家,那是怎样的存在,全a市人民都知道!”
“更何况先不说霍四少的成就,光说他的家世,有一个赵家长女贵夫人当老妈,还有一个依然声望显赫的爷爷,就说他的父亲,叔叔,姑姑,姐姐……哪一个是平凡人物!”
“更别提这四少是霍老最宠的孙子,连霍家长子都要退让三分,这以后的霍家,还不是霍行衍当家做主啊!”
“妞,”那头的声音简直带着父母看着不成器子女的语声了,“你可是拒绝了一个登上霍家主母的机会啊!”
“我仿佛看到了一座天梯就放在你的面前,结果你却一脚绕了过去……”戚果果在那头呕血不止,简直。
“……”越说越离谱了,封蜜汗颜。
不过细想戚果果的话倒没错。他的爷爷霍老首长虽说刚从军中退下,可是威望到底还在;他的父亲是军中大佬,掌握着一方军中势力:他的哥哥霍行韬,也是一个陆军少校;他的母亲赵清黎,出身于a市四大家族的赵家,身为赵家长女,是上层圈子里著名的贵妇人之一;他的两个姐姐远嫁外省,却听说其中一个自身已身为一座国内著名大学里的副院长,另一个则是有名的漫画家,在圈子里很是出名,更别提他的姐夫们……
戚果果确实没说错,霍家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就说霍行衍年纪轻轻,却已然是风行集团的执行主席了。
有那么大的靠山背景在,霍行衍确实算是备受宠爱。
她拒绝霍行衍的行为,在外人看来的确有些傻。
封家虽然是一方豪门,却并不能与霍家相比,简直是差之甚远。
听着戚果果夸张的分贝声量,封蜜忍不住取笑道:“果果,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啦!”戚果果忍不住在那头翻了个白眼。
封蜜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机,想起她跟霍行衍木已成舟的事实,忍不住心下暗自庆幸,没有将这个告诉戚果果。
“不过啦,前提是他得看上我才行!”久久未等来封蜜的后话,戚果果怕她误会,便说道。
“唉……”在那头叹了口长气,哀嚎声从语音内传来,“怎么就没这种好男人看上我呢!姑娘我长得也算不错啊!”
“噗——”封蜜忍不住哄笑出声。
与戚果果结束谈话,封蜜下床,走到弧形沙发前,俯下身鼓起勇气掀开盒子,掏出里头那件如水色般的珠片长裙。
如水的质感,片片冰凉。
深吸口气,她忍不住阖上眼。
似乎全世界都觉得,她抛弃霍行衍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他那么优秀,居然还有一个她,敢拒绝?
而天底下女孩子何其多,他为什么就单单,看上她了呢!
可是,正因为拒绝了他,她现在正在遭受着内心的谴责鞭笞,一遍又一遍……
阿衍,她在心内长长的叹息一声……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夜色漆黑,星光悬挂,树影惶惶晒落,一室寂静。
静暗,霍家大院内,夜色中响起一声车鸣声,继而,车身停下,司机小李开去停车。
穿着黑色西装的削瘦身影穿过堂屋、楼梯,正准备往西边卧室内走去,却被一道女声喊住。
“行衍!”
欲抚上门把的手一顿,霍行衍回身,走廊灯光下,赵清黎就站在那里,身上依然是今天婚礼上的着装,可见刚回来不久。
“妈,”他轻唤了一声,清润的面部上没有表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时间早已跳过了凌晨,霍行衍处理完了公司的文件,才匆匆赶回。
刚才宴会上他也不过只冒了个头,后来便消失了,内心里,他不愿意承认他是因为谁而来。
第112章 我们的明天
“我有个事情需要跟你说!”
赵清黎紧了紧肩上的披肩,江南绣坊的上等蚕丝绣品,荷塘秋叶蜻蜓戏鱼,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勾勒在披肩上,长长的流苏泻下,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禾绿色旗袍,荷花一般的翠绿,枝叶层层开到腰际以下,大开叉的裙尾,恰恰露出雪白的大腿。
这个女人,即使到了不惑年龄,也有专属于这个年龄的风清气度。
“嗯?”霍行衍的眼睑底下有一片青黑色,脸部削瘦,想来是这几天熬瘦不少。
赵清黎看了心疼,确不敢多问,儿子长大了,自然会有许多心事,远远不是当娘的能够做主的,是以,每次回来便吩咐厨娘准备了滋补的清汤,亲眼看到他喝下去,才算作数。
一张请帖,从赵清黎的手间翻了出来,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大有文章,底下扣着一个盖章。
一般大家族发请帖,请贴上都有专属的印章,是以不会搞错。
霍行衍接过,随意的翻了两下,却并没有去看内里内容。
“楚家的?”他淡声询问,面无表情。
赵清黎见他并未看里面内容,便自动做了解说,“楚玥汐邀请你,在明天晚上用餐,地点在明月楼!”
觉得有些不妥,她想了下,便做了补充,“届时,恐怕楚玥汐的母亲包括楚老,也会到!”
“上次……你与楚玥汐见过面,想来,她对你应该很满意!”
底下的话,不用多说。
上次的相亲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而这次,恐怕是两家人之间的事情,这次的晚宴,更是相亲宴,而这次,才是重点。
扣着指间的请帖,霍行衍抬眸,清冽眸光静静落在赵清黎面上,“妈跟楚玥汐的母亲,应该是旧识吧!”
这句话非疑问,而是陈述。
闻言,赵清黎显得颇为尴尬,“……算是,年轻时,我们是关系较好的闺蜜,”也曾约定过以后若是生儿生女,便结为娃娃亲,成个亲家。不过这话,赵清黎自然不敢多说。
“嗯!”霍行衍淡淡的应了一声,将请帖交还给赵清黎,“我知道了。”
见儿子兴趣度不高,赵清黎也猜测没戏,况且不还有那一茬么?
可是,听见霍行衍的话,赵清黎依然有三分不解。
见他转身开门准备进房,赵清黎忍不住询问,“行衍,你这话是啥意思?”
卧室门打开,霍行衍扣着门把手,唇语淡淡,背身而来,“在十五分钟前,我已经答应。”
什么?
“今天的婚礼上,楚玥汐有来,虽然我并不清楚是谁请她过来的。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她的邀请!”
赵清黎快被这突然而来的深水炸弹给炸的魂飞魄散,见霍行衍准备进房,立刻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等等——”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有低气压从霍行衍身上发出,几乎冰冻了赵清黎的手指,“……这难道不是,妈所希望的么?”
“我、我这,可我这……”赵清黎可是百口莫辩,虽然在这之前,她对楚玥汐也是很满意,私下也见过一两回,可是感情的事情,毕竟要两厢情悦才好。
上次霍行衍那般的反应,她已猜出了一二,后来听说他有喜欢的人,自然也没有强逼。
况且她上次见过那女孩,印象分值还是很高的,虽说年纪小了点,其它还等待定,可,这就难道——
“可,你上次才说过,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怎么现在就……”
赵清黎与霍文均是家族婚姻,婚前接触不多,这辈子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得过且过,到后来霍文均有了那小情儿,她虽然生气,不过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基础。除了军婚不可离,她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让赵家颜面扫地。
普通人常向往高官俸禄、锦衣玉食,却不知,越是高高在上的人,生活的越是小心翼翼。越是高高在上,便越爱护这张脸皮。
她们的这一生,需要为了这种虚伪的虚荣,而付出多少代价,恐怕没有旁人敢设想。
也是因为如此,她希望霍行衍过得幸福,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过一辈子,而不是如同她跟他父亲一般。
“……”有落寞的气息,从霍行衍身上散出。
赵清黎默默的抽回手,只听得霍行衍清冽低沉的嗓音,“时候不早了,妈也早点睡吧!”
“行衍……”赵清黎有些忧心,却见房门在眼前应声合上。
房门后,门关,霍行衍将公文包扔在沙发上,跟着也瘫坐了下去。
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是几天来的同一个画面。
有些烦躁的将领结扯掉,紫色的蝴蝶结,是与她在墓园相见那次,商场里,她替他挑的。
往事历历在目,似乎刻在了脑里,再也挥之不去。
这半个月来,他只有拼命工作,才能忘记被她拒绝的痛楚。
捻着手里的蝴蝶结,他今天也不知鬼使神差,居然系了这个,是因为她在那里的关系么?
可——
眼眸低垂,他凝着手里的紫色领结,那话语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她听。
“如果我依然想执着的赌一次,你会不会说我蠢?”
无人回音,空荡荡的卧室里,只余灯光跟他,好似已然被人遗忘。
明月楼,a市私房菜最出名的酒楼之一。
历任明月楼厨子的大厨,几乎都是美食协会上当众评选出来的星级大厨,厨艺自然可见一斑。
而论及明月楼的历史,也已然有十年之久了。
据说明月楼的幕后东家,就是本市人,只是,很少得见。
在明月楼定包厢,必须提前半个月,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座无虚席,常常为上层圈子里的富豪权贵们喜爱。
夜,七点。
黑色车身悄悄滑入明月楼地下车库。
乘坐电梯,从负一层直达三楼包厢口。
包厢口,早有经理人士前在那里等候。
走廊上灯火晕黄,壁灯幽幽的照亮着周身,有红色的绢纱在视野里飘荡,底下的地毯是富丽堂皇的老式地毯,国花牡丹。
墙面上,一副副泼墨画,被装裱整齐的挂在墙面之上,空气里,有淡淡的馨香在鼻间萦绕。
霍行衍身穿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正派的犹如某个老学究,只是在鼻梁上,戴了一副考究的金丝边眼镜,斯文而淡雅的气质,让见过不少市面的经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对母子。
赵清黎上前一步,穿着一身古典盘扣祥云彩凤旗袍的她,显得颇为高贵,一头青丝尽数盘起在脑后,黑色尖跟高跟鞋踩在一方地毯上,气场十足。
“两位好,请问你们是——”
经理没有确认,不敢妄下评断,毕竟里面的人身份不一般。
赵清黎从手包里拿出请帖,递给后者,“如果我们没走错,那就是这个包厢!”
经理人后方,包厢的门口之上,挂着一幅木质牌匾,上方书写着三个字,‘听雨阁’,倒是很诗情画意的名字。
明月楼的每个包厢,都有其独特的名号,譬如这间是听雨阁,听雨阁上方是惊鸿轩,而惊鸿轩与听雨阁都是明月楼的总统包厢。
那经理弯身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忙不迟的弯腰躬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里面的客人早已久候多时了!”
“嗯,”赵清黎走在前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包厢门被推开,赵清黎率先走了进去。
而也就是这时,一行五六人,身穿休闲服饰,从走廊这头行步而来。
他们在交头接耳的交谈着一些奇闻乐事,包括好友久未见面,互相聊搓一番。
这行人中,唯有一个女人,走在五六个大男人中间,昂首挺胸,脚步不疾不徐。
她的身量很高,即使在一群身高较长的男人中间,依然丝毫不逊色。
脚下是一双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黑红色的套裙,一步裙下是修长笔直的美腿,画着精致的妆容,红唇凤眼,一头黑发简单的系在脑后,眉眼微挑间,眼神很是凌厉。
“我说,丽姿,这次见面,总该不醉不归了吧!”旁边有一个男人开口,手指摩挲了下薄唇,脸上尽是戏谑。
还不等谈丽姿开口,另一个男人已然出来帮她解围,“我说,秦公子,上次丽姿陪你喝的也该尽兴了。你这丫的,老找一个女人拼酒,算几个意思!?”
“呦呦!”
一听这话,那位秦公子可不满了,指着他向大家伙儿说道:“你们瞧,我还没怎样呢,就有人出来为我们的大美女出头了!”
“切——”那人一摆手,都不想与他计较,“我这是出于人道主义!你这种读书少没文化的流氓,知道这是几个意思么?”
“你丫的,信不信小爷分分钟削死你!”
对于身周的谈话,谈丽姿压根充耳不闻。
上挑的凤眸微眯,凝着视线那头一个颀长的黑西装身影,忍不住紧了紧目光。
若是她没有看错,那人岂不是霍行衍?
包厢门合上前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张侧过来的俊颜……确然是霍行衍。
只是,霍行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113章 他不要她了么
她扫了下上方的牌匾,‘听雨阁’三个字赫然在目,那高深书法家临摹而出的字体,三分凌厉,五分潇洒,两分豁达。
脚下一顿,她侧过身来询问边上的人,“听雨阁,不是在一周前,就被预订出去了么?”
据当时经理说,‘听雨阁’在一周前,就被一个姓楚的小姐给预定了,因为‘惊鸿轩’与‘听雨阁’早被预定下,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选择了其后的‘孔雀居’。
“是啊,也不知是哪个小娘们敢跟小爷抢地儿!”指尖抚着唇瓣,秦公子邪气的话语里满是张扬。
倒是先前为谈丽姿说话的那人听出了几分不对,不禁询问,“小姿,有什么事么?”
“对啊,女人,你要喜欢那‘听雨阁’,小爷这就去给你抢回来!”
他们这一行人,多年不见,这一次出现,有些是因为谈丽姿的临时号召,有些则是平常的生意伙伴。好在这些都是玩得开的豪门子弟,喝杯酒谁都是朋友。
弯弯细眉微蹙,谈丽姿拂开眼前这张脸,凤眸里复杂难明,“听说,那小姐姓楚?”
“……”众人面面相觑,倒不明白她这询问的哪一出。
那处,听雨阁,包厢门被打开,经理从包厢内退了出来。
谈丽姿凤眸微挑,绕过这几个人迎上去,“抱歉,我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们先进去!”
说着,便朝那经理走去。
那经理刚从包厢内退身而出,面前却已然压上了一个气势凛然的身影。
“小姐,请问您——”抬眸,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谈丽姿,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干豪门子弟,顿时脊背又压弯了一分。
“别害怕,我只是有个问题需要你的帮忙!”
染着红色丹蔻的细长指尖点着后方包厢,红唇轻翻,直入主题。“预定听雨阁的那位小姐,是否姓楚?”
“这……”那经理的眼里闪过犹豫,“小姐,明月楼的规矩,不能随意透露顾客信息。”
“那好!”谈丽姿也不勉强,“你只需要回答我,里面是否有一位穿黑西装气质卓然的男士,就可以了。”
“怎么——”凤眸中射出一抹凌厉眼芒,那压倒性的气势外放了几分,毫不客气的朝那经理压去。
“连这都不能说,我也是明月楼的顾客,你就不怕得罪我么!?”
“……小、小姐,”额头冒汗,那经理微弯的肥胖身躯都在隐隐颤抖。
“是,或是不是!”俯身睨着后者,那咬字格外清晰。
“……是!”
“好了,”纤细的指尖微抬,“你下去吧!”
“谢谢小姐!”那经理忙不迟的点头,快步退下,那笨拙的身形与退下的步调,格外违和。
走廊处,寻了处僻静地方,谈丽姿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拨下了一个号码。
夜影凄清,偶尔有一声鸟鸣声鸣破夜空,撕裂着从窗口鸣叫而过,留下一连串回音,格外渗人。
风动枝桠,树影摇晃着在窗面上招摇,风起夜深,万物沉眠。
有电视机音响声在房间内响起,屏幕蓝光晃动着,在窗面上一摇一晃。
“刷拉——”窗帘应声而上,在按下遥控器的那一刻。
抱着水绿色抱枕,封蜜窝在床铺里,视线紧盯着电视屏幕。
一部年代比较久远的老电影,黑白屏幕色调,讲述的是一个平凡而又浪漫的爱情故事。
封蜜看过三遍,最后的结局,女主与男主因为身份悬殊,并没有在一起。
有人说,一个女人的一生会遇见这样两个男人,一个曾惊艳了你的年少时光,一个后温柔了你的半生岁月。
她却不尽以为然,生命中能遇见一个相知相爱相守一生的人,已然是一种幸运,若是再期盼太多,就会变成奢侈了。
有悦耳的手机铃声在房间内响起,屏幕上,台词还在轻念,那一幕,男主与女主两两相望。
封蜜下床,在沙发的一角里,寻到了手机的踪影。
来电显示,却是谈丽姿,怔愣过后,则是巨大的狂喜。快速接通,封蜜轻快的声音从这头跳跃到那头,“丽姐,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要说能等到谈丽姿亲自找她的日子,确然不多。她很忙,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封蜜找她的日子倒比较多。
话筒那端是女孩悦耳灵动的嗓音,谈丽姿的目光一闪,道:“……我就在a市!”
什么?
“丽姐,你也来a市了啊!”
握着手机,封蜜喜不自禁。
“等等,你在a市哪里,我来接你!你今天有住的地方么?如果没有的话,就住在我这里好了,反正我这里房间也空足,你愿意跟我住或者单间都可以……”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满是雀跃,谈丽姿忽然有些心虚,扣着手机,喊道:“等等,你先听我说——”
“怎么了?”封蜜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谈丽姿盯着底下富丽堂皇的牡丹地毯,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在视线里清晰,不远处,听雨阁包厢门口,寂静一片,察觉不到动静。
长舒一口气,她盯着那头,唇语幽幽道:“蜜蜜,我看见霍行衍了。”
“他在明月楼赴宴,我估计,他是来相亲的!”
“……”话落,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于封蜜的声音也跟着结结巴巴起来,“丽姐,你在说什么呢你——”
“蜜蜜,你老实说,你跟霍行衍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谈丽姿适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蜜蜜,你听我一句,你跟霍行衍必须在一起!”
强硬了口气,谈丽姿没发现,她的口气里多了一分命令焦急。
“丽姐……”隔着话筒,封蜜毫无意识的扣着底下的床单,颤抖着红唇,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蜜蜜,你听我说——”
谈丽姿还准备再说,却听见‘嘟嘟嘟——’的杂乱声,从话筒里响起,而后,再无音讯。
竟是,封蜜率先掐断了通话。
凤眸死盯着手机屏幕,她的眼中一片暗沉,长长的指甲更是掐入了手心里去。
那头,房间里,屏幕上,画面一幕幕忽闪而过。
封蜜坐在床上,双腿盘在一起,手里还捏着手机。
她张着唇,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那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在视线里,竟变得模糊起来。
呼吸骤然加快,她张着唇瓣,脑袋里嗡嗡作响,轰隆隆的,只觉得此刻像一条无法呼吸濒临死亡的鱼。
谈丽姿说过的话,还在脑里回荡,声声如钟,将她敲了个粉碎。
半响过后,她才豁然清醒,‘嗖——’的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霍行衍在相亲!他在相亲!他去相亲了!
这一句句在耳边回荡,她再也坐不住。
随便换了身衣服,拿起包包,就推开门往外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木质楼梯上,楼梯‘蹬蹬——’作响,而她的灵魂却仿佛还在半空中,没有回归身体。
“蜜蜜,”乔姨见她下来,身上穿的外出衣服还带着包,忍不住询问,“现在这么晚了,你要出去么?”
看了下墙上的壁钟,已经七点半过后了。
不怪乔姨诧异,而是封蜜在白家一向很乖,很少见她晚上外出。
“嗯嗯……”封蜜胡乱的应,点着脑袋,将手包捏的死紧。
乔姨见她情绪不对,也不敢多问,“既然这样,我让老王送你过去吧!”
她的目光闪烁了下,又是点头,“……好!”
门外,司机老王已然在等候。
恭敬的拉开后座的车门,封蜜弯身钻了进去,坐在后座上,脊背挺得很直。
从刚才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机械,就像是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该怎么做,可是灵魂却没有归到实处。
关上车门,老王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发动车身前询问,“小姐,您要去哪儿?”
后视镜里,封蜜的表情很不对,僵硬,眼神闪烁。
哪儿?
封蜜总算寻回了一点意识,“明月楼!”
她轻声说道,却又忽然面色一紧。
对啊,她只记得丽姐说是在明月楼,可明月楼那么大,他在哪个包厢……她刚才居然忘记问了!
老王并未看见封蜜那怪异的神色,只是答应一声,“好咧!”
车身发动,缓缓驶李白家大院。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恰在此时,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解锁滑开屏幕,印入眼际的就是一条信息,‘他在听雨阁!’
是谈丽姿发过来的。
听雨阁……
呢喃着这三个字,望着车窗外黑暗的天幕,游走过车窗边的一幕幕光影,封蜜的心里一时还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先前她拒绝了他,以为他再也不喜欢她了,结果,他却送来了那条礼服裙。
而现在,他居然在相亲!
那他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相亲!跟谁!他再也不要她了么!?
这些个念头滑过脑海,封蜜便再也没办法冷静!
他怎么可以去相亲,怎么可以,在他拨乱了她的一湖心池后,在她思考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一切后……
果果说的对,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等到错误造成后才想到挽救。
第114章 勇敢一次
这世界最不敌的便是后悔!这两字,举足轻重。
当年,母亲逝世,离开了她;后来,陆敏秋进门,封华年将爱全都给了那对母子;之后,乔司延又抛弃了她,选择了刘心瑜。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生命中一份份对她至关重要的感情,全都离她远去。
若是当有一天,霍行衍也离开她了,也不要她了……
握紧了手机,手掌紧紧抓着腿上的裙摆,紧闭着眼眸,黑睫微颤……
那一天,她想也不敢想。
而她之前又有多蠢,居然因为内心的胆怯而拒绝了那个一直对她好的人,将他推去了别人的身边……
封蜜,那是你么?错,那不是你!
明月楼,听雨阁内——
经理退去之后,包厢内便剩下了两家人。
穿过一扇古典屏风,入目的便是一张大圆檀木桌,上好的梨花木桌椅,墙面上挂着装裱精致的国画,皆是一幅幅水墨画,甚至于屏风上的图案,也是一副晚清仕女图。
边上边角,花瓶瓷器无处不在,包厢内有水墨的气息在空中泛滥,诗情画意,无处不在。
甚至于那一面窗外就是凭栏,若是白天来,下雨天,那可真是一番闲情逸致。这也正是‘听雨阁’的由来。
有侍者上前,为他们拉开梨花木椅。
赵清黎与霍行衍施施然落座于这厢,而对面,正是楚家母女,甚至连楚老都跟着来了,想必很是重视这场相亲宴。
落座后,侍者上前,为两人倒满茶水,便自行退了下去。
端起茶杯,霍行衍一脸淡然的垂眸抿了一口,茶水很绿,碧色的茶叶在茶面上打着漂儿,有雨后清香渐渐弥漫,一嗅,满目芳华。
对于对面的注视,霍行衍全然没有在意,那翩然卓越的风姿,让楚母与楚老暗暗点头。
“咳咳……”清咳了声,坐在对面穿着一身朴素中山装的楚老笑容满面的开口,“常常听闻霍家四少的名声,这一见,可确实不同凡响啊!”
摸着仅剩几根胡须的下巴,楚老精锐的眉眼里深藏着笑意,“霍老一生英勇,结果连儿孙都如此这般优秀,可真叫我羡慕啊!”
闻言,霍行衍放下茶杯,“楚老这话可严重了,要说优秀,楚小姐可绝对不逊色于男儿!”
虽是在夸楚玥汐,可是他的眸光却一眼都未曾看过后者。
楚老与楚母双双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彼此都懂的笑意。
倒是楚玥汐毫不羞涩,落落大方的说道:“霍行衍,算你有眼光!”
“玥汐……”楚母略带责怪的滇了楚玥汐一眼,“女孩子家家的,稍微矜持一点!”
对于这个女儿,楚母算是疼到了骨子里。
她这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当初便想要个女孩,楚玥汐生下后,便成为了全家的掌上明珠。
偏偏,这丫头不喜欢在自家企业里工作,非要去闯一番天下,结果身为秘书专业的她,果真成了美国ak集团总裁秘书。
与一众贵妇人出去,往往说起自家儿女,楚母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后来回国后,想起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便与赵清黎商定让两孩子见上一面。
结果,自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女儿,居然真的看上了霍行衍。
若是成就这一桩美事,霍楚两家联姻,对于楚家,也是百般益处。
“妈——”
闻声,楚玥汐不满的嗔了楚母一眼,依偎在后者的身上,撒起了十足的娇,“您不要在四少的面前,拆我的台嘛!”
“况且,我要是再矜持,这么好的男人,就会被抢走了!”
嘟着嘴,楚玥汐一边撒娇,一边不时探着对面霍行衍的神色,见他不声不语,她说的更为起劲,“要是四少被抢走了,我看您到哪里去找一个女婿去!”
“呦!”楚母眉眼微挑,打趣后者,“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帮起人家来了!”
“这不早晚,都是我的嘛!”
楚玥汐扁扁嘴,巴掌大的瓜子脸上,精光在凤眸里流动,倒是明艳生辉。
她今天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礼服短裙,一字领的设计,露出那如蝴蝶翅膀般的一对锁骨,包臀的设计堪堪直到大腿,露出那纤长笔直的美腿,木耳边的一圈摆尾,又为这条原本拘谨的黑礼服添加了一分俏皮纯真。
楚母虽然心下乐意楚玥汐这般说,正好试探下霍家的意愿,嘴上却说道:“清黎啊,我这女儿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你瞅瞅,这说的话!”
赵清黎从进门打过招呼后,便不曾开过口,一则是她不明白霍行衍今天赴宴的理由;二则是原先觉得楚玥汐端庄识大统,但现下听她这般说话,心里便多了分不喜。
毕竟,她家儿子还没有属意她呢!她就当着她跟她儿子的面,大大方方的聊起了她儿子的归属问题。
但是心里那么想,嘴上却只能这么说,“哪有!芬芳你这话可见外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况且,这留洋回来的女孩子啊,大都这样!这可不比我们当年了,现在啊,都讲自由恋爱!”
“就是——”赵清黎的话落,楚玥汐便自动接了下去,“妈,您看您都没有赵姨开明了!”
“你啊,”楚母点着楚玥汐的鼻梁,话语中满满的宠溺,哪有一丁点责怪的意思。
“好了,既然清黎跟行衍都到了,先开席吧!”
楚老一声令下,楚母与楚玥汐不得不中断了话语。
不过片刻,包房门开启。
戴着厨师帽的主厨率先走入,身后跟着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有条不紊的吩咐服务员将菜肴一一摆上,掀开上面的瓷盖,一阵菜肴的清香味扑鼻而来,真叫人食指大动。
明月楼最为特色的便是江南菜品,私房菜尤为著名,这一桌恰好是苏帮菜。
除了中间这道海鲜大菜外,其余皆是苏帮菜的特色菜。
主厨为他们一一做了介绍:除了最为有名的万三猪蹄、金陵板鸭、苏氏酱肉外,莼菜银鱼汤酱爆田螺凤尾虾都是最为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那道道美味扑鼻的菜肴,被扣在青花瓷盘里,红绿相合、翠色青青,无一不让人食指大动。
主厨恰好是专做苏帮菜的大师傅,今天听老板说有一桌尊贵的客人降临,从上午起便开始熬汤准备,现下看这一桌人样貌不凡,更是介绍的很是认真。
混到他们这个地界,来明月楼用餐客人的尊贵程度,只需要用眼一扫,便可得知。
“阿衍,你尝尝这个!”一只凤尾虾经由公筷,被夹到了霍行衍的碗里。
“……”呼吸一紧,顺着那双公筷往上,则是楚玥汐笑容满面的模样。
顿时,霍行衍清冽的眼眸微沉了下来。
那一瞬间的变化,似乎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怎么了,阿衍?”楚玥汐握着公筷,不知所措,她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出错了。
“那个,”赵清黎起身解释,“我们家行衍有洁癖,不习惯吃别人夹给他的食物!”
刚才见楚玥汐为霍行衍夹虾,赵清黎的身躯都跟着绷紧了。
要知道从前以往,就算她这个做母亲的给他夹菜,都没有好结果。
“……这样啊,”握着公筷,楚玥汐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一下便沉滞了下来,主厨已然带着服务员退下,还有两个侍应生在边上守候。
“吃菜,大家都吃菜,不要坏了气氛!”虽说赵清黎不喜欢楚玥汐,可这明面上到底还是该顾忌的。
“对嘛,吃菜吃菜!”楚老出来调和,楚母虽有几分不满,到底还是压了下去。
盯着碗里的那只凤尾虾,霍行衍始终没有动筷,正当赵清黎准备为他换只碗时,却见他已然抬眸,清冽的眸光目不斜视的睨着对面的楚老。
“楚老,其实今天,我是有一件事想要说明!”
话落,那目光便滑向了楚玥汐。
心里一凸,楚玥汐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听他清冽嗓音淡然开口,“关于上次我跟楚小姐见面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所以一直想请楚小姐吃一顿饭,以表我的歉意。”
“而昨天,楚小姐相邀,我便同意了!”
“这——”楚老有些疑惑的扫向边上的楚玥汐,很是不解。
“霍行衍!”未等楚老与楚母发问,楚玥汐已然起身,她姿容清丽的瓜子脸上扬着一抹愤怒与羞辱,目光灼灼的盯向霍行衍,“你非要在这种场合,将这件事情给说清楚么!?”
她原以为,他会出现,便是同意了装傻充愣,结果……
一路让老王加速,车身到达明月楼时,封蜜便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在大堂柜台处询问了听雨阁那桌的客人后,封蜜便直接从中间的楼梯上跑了上去。
三楼,走廊里,她一间间的寻过去,总算是寻到了听雨阁。
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封蜜在外面听不到分毫,幸好这种地方没有内锁,想来不会有人轻易闯入,是以很容易推门进去。
“什么事情?玥汐?”楚母不解的看向女儿,同样不解的还有楚老与赵清黎。
“我……”面对几个长辈灼灼的眼神,楚玥汐有口难言。
第115章 这个男人是我的
她能说什么?她能说第一次与霍行衍见面,便被一个小丫头中途闯入给破坏羞辱了!她能说为了她楚大小姐的名声,所以她撒谎说与霍行衍相亲顺利!
一来是因为她看上了霍行衍,二来是为了她的面子。
她自以为两全其美的谎话,却被他当众拆穿,这让楚玥汐如何自处。
“楚小姐,”霍行衍起身,清雅矜贵的身姿在头顶筛下的水晶灯灿芒下,越发清润夺目,那雅致的风姿像是冰雪天山上傲然站立的雪松,在一室诡窒的气息中独树一帜。
他看向楚玥汐,清瞳微敛,“既然是错误,为何不解释清楚?你打算,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么?”丰唇轻合,一句句薄冷的话语从那里间萦绕而出。
他的面目平静,却让楚玥汐更加难堪,手指抓紧了桌上的桌布,抿着红唇,那精致的瓜子脸上,满是压抑。
“玥汐……”楚母有些不安,在桌下拉了下她的手臂。
楚玥汐转眸,黛眉微蹙,“妈,我”
“嘭——”却是不等她说完,包房门被霍然撞开。
那巨大的声响,让包房内所有人,皆都应声看去,而楚玥汐的话语,也戛然而止在了那头。
门口,两扇古朴雕刻的包房门应声而开,夜里的冷气从外头悄然钻入,夹杂着外头不知名的香氛。
一个娇小的身影赫然站立在那里,她的双手还保持着推开包房门的姿势,一张精致如混血儿般的素颜上,未染胭脂妆容,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嫩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只是此刻,那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却平白钻入了一丝怒气,那丝怒气在眼里燃烧,渐渐变成凶猛烈火。
看见来人,霍行衍清冽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只是一瞬,清润的面目上早已一如往昔。
包房内,已然开席,菜色正好,酒香四溢。
两家人对面而坐,霍行衍与楚玥汐相对而站,身边各自陪着家人,这架势,已然是相亲!
眼圈红透,视线里进入那抹颀长清雅的身影,封蜜便克制不住难过。
他穿着笔挺黑西装裤,白衬衫打着黑领带,很是正式的着装,虽然他平常也那般穿,可鼻梁上却架了副金丝边眼镜,儒雅的成功人士风范尽显。
目光在触及她时,有过一丝讶异,继而便恢复面无表情。
怒火在心里升腾而起,庆幸她此刻还有半分理智。
转身关上包房门,对着包房内各自讶异的众人,封蜜努力克制着怒气,礼貌问好,“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用餐,只是,我想我此刻应该出现在这里,对在座的各位坦白一件事情,以防以后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蜜蜜……”看见来人,赵清黎简直是惊讶交加。
她穿着一身简便的长裙,手里拿着一只手拿包,清水出芙蓉的寡淡模样,很明显是匆匆赶来。
“伯母,”封蜜翩然一笑,对着赵清黎问好。
“又是你——”未等赵清黎说话,一道尖锐刻薄的嗓音已然响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你为什么又闯了进来!?”
闻声,赵清黎不悦的拧了眉弯。
“玥汐!”楚母不悦的低斥,对女儿这副姿态,感到不满。
“妈——”
“对,又是我!”反倒封蜜,倒是落落大方的承认,与后者打起招呼,“你好,楚小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那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老处女’被她咽了下去,睨着尖声高叫的楚玥汐,封蜜昂着下巴,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那眉眼间的戏谑,差点将楚玥汐气了个半死,“你,你——”
楚玥汐站在原位上,一手指着她,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满是狰狞可怖的颜色,那又叫又跳的模样,让赵清黎越发不喜。
“妈——”有上次的事件阴影在前,楚玥汐这会睨着封蜜,竟是半句都骂不出来。
“妈,她她她——”楚玥汐想骂,偏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她说了第一个谎,就需要有第二个谎来圆,若是当众自己拆穿自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
“玥汐,”楚母拉过她,视线在封蜜的身上转了圈,又落回楚玥汐身上,“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还是让我来说吧!”封蜜站了出来,“楚小姐,这也本就是我应该解释的。”
“第一,我叫封蜜!”她伸出手,礼貌的介绍自己。
“……”楚玥汐盯着她,没有与之交握,几乎是属于完全无视。
楚玥汐讨厌她,她自然知道,是以封蜜也不在意,顾自收回手,她绕过大圆桌,走到霍行衍的身边。
这一举动,几乎是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每个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霍行衍的身上,似乎隐隐感知到了什么,心跳都在半空中被提了起来。
霍行衍站着,始终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娇小的封蜜站在他的身边,只刚刚及到他的胸前处。
却偏偏,那身形颀长气质温雅的男人身边,挨上那穿着浅色衣裙红唇染笑的少女,一刚一柔,一硬一暖,偏生搭配的恰到好处。
凝视着面前穿着黑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他未转过身来,却也没有躲开。
靠的如此之近,他身上柠檬香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封蜜抽了抽鼻子,原先满腔的怒火,现在却剩下难过。
她是生气的,生气于他居然跑来相亲,可是,若不是她之前推开他,又怎么会……
颤抖着伸出手去,她的小手滑下,穿过指缝,牢牢的扣住了他贴放在腿侧的大掌。
他没有挣脱,封蜜的心脏又跟着不争气,剧烈跳动了下。
空气里,菜香四溢,有米酒的酒香在鼻间缭绕,和着清甜的气息,那晶灿灯芒里,她冰凉的小手扣住了他温暖的大手,然后缓缓举起——
一道铿锵有力又霸气十足的话语,在空中响起,几乎诈破了每个人的耳膜。
“第二,这个男人是我的!”
璀璨灯芒下,她昂着俏丽的下巴,不卑不亢的与对面震惊看向她的人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清澈见底,一抹倔强爬在脸庞之上,白皙的脖颈微扬,如同一只美丽骄傲的白天鹅,在宣示着她今后的归属。
“我封蜜有个习惯,就是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她没有看到,在她铿锵有力的说出那句时,身侧的男人已然侧过身来,清冽的视线落在她面上,唇边勾着一抹愉悦。
“你——”这下,众人才算反应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则是楚玥汐。
“霍行衍!”楚玥汐彻底发飙,怒火直朝同样惊愕的霍行衍看去。
连赵清黎都被这短短几句话给砸中,惊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行衍,你——”
“啪——”一个巴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楚老怒极站起,身形都在摇晃,怒发冲冠道:“行衍,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低声怒吼,楚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白眉都气的竖起。
“爸!”边上,楚母赶紧起身,扶住楚老安慰,“爸,您先消消气,让我们仔细问清楚!?”
“还问什么,这不明摆着么?他霍行衍已经有了一个,却还跟我们玥汐相亲,这算什么东西!?当我们玥汐又是什么!?”
吼声震天,包厢里几乎都响彻着楚老的怒吼。
大圆桌上,碗碟相撞的清晰声刺耳,偶尔夹杂着碗筷掉落在地的声音。
楚老粗红了脖子脸庞,声声质问,而楚母虽然在安慰,那目光却隐含着指责落在赵清黎的身上,楚玥汐更别提了,那狠戾的眼神死盯着封蜜,恨不能从她脸上剐下一块肉来。
“这,楚老,您先别气,让我问清楚再说——”赵清黎无奈的白了一眼霍行衍,心下也是暗恼,居然给她整这一出。
“不用问了,有什么疑问,你们都朝我来好了!”
扣着霍行衍的大掌,封蜜扬眸,凝着对面的三人,“对不起,我事先并不清楚阿衍会答应这次相亲,所以事出突然,请你们原谅!”
“哼——”一声冷哼从楚老鼻孔发出。
“但是,我想说的就是,我认识阿衍,远远在楚小姐前面,我们是两情相悦,并没有任何对不起楚小姐的地方!”相爱,有什么错,要说有错,也只是地点不适合。
“……”那头,楚老充满怒光的眼睛瞪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丫头,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抹杀我们玥汐受到的屈辱么!?”边上,楚母扶着楚老,咬着牙阴测测的开口了。
一听这话,封蜜乐了,那眉眼甚至都在笑,“阿姨,您这是在逗我么?”
“不说这是相亲宴,就说谁说相亲了就必须在一起!”
“您女儿看上了我们家阿衍,不代表我们家阿衍也非得看上您女儿啊!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有选择性不是么?”
“即使有人结了婚,这不还有小三插上一脚呢!更别提这什么都没有的事儿了。”
封蜜的嘴本来就毒,更何况那火气压抑久了,容易伤身。适才克制着,这回可是全爆发出来了。
第116章 我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
她本就生的浓眉大眼,五官轮廓很是深邃,有些西方人的硬挺弧度,那一弯红唇厚薄适中,生就痞子性格,从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常常能噎死人。
这会,斜挑着眉眼,黑白分明的明眸中漾着气死人不偿命的邪光,扣着霍行衍的手掌,白玉下巴微扬。
明摆着:我说的话都是对的,怎样,有种你咬我啊!
“你,这——”楚母被气到,迎着封蜜那明晃晃讽刺的目光,身为贵妇人的她,又如何会与一个小姑娘如同泼妇般的争斗。
“蜜蜜!”赵清黎一声不满的呵斥,封蜜立刻就闭了嘴。
“那个,芬芳啊,”赵清黎双手互搓着,发生了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也不好向楚家交待。
“清黎,你别说话,让你儿子说,我要他亲口告诉我!”楚母扶着边上的楚老,一张保养得体的面孔上抽搐的有些厉害。
“行衍,你说,你跟你身边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声怒责,一句喝问,似乎连空气都顿止。
只余上方璀璨刺目的灯光扬扬洒落,氤氲在霍行衍那清润疏离的面目上,像是一道皎洁的白光,将他照的无所遁形。
对面,三双眼睛六道眸光灼灼的射向他,逼问声截然有力。
清朗眉目微拧,丰唇半启,霍行衍刚想说话,被扣住的指尖已然传来一股力道,将他生生扣紧。从指尖到指缝,全然不落。
他低眸扫去,却触上封蜜可怜巴巴的小脸。
“阿衍,我问你,”封蜜鼓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眸带幽怨,“你是不是说过,你爱我?”
蔷薇色的唇瓣紧抿,注视着底下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蛋,他轻“嗯”了一声。
“那你是不是还说过,除了我以外,不会有别人!”
“……嗯。”
“……”有怒光汹汹的射在他们身上,封蜜却置之不理。
他的轻应声那般好听,如大理石面般,磁性的勾起她心底的那片柔软,然后,在那里泛滥成灾,汇成一片汪洋大海。
紧紧缠绕着他的指尖,她往前一步,仰起小脸儿,迎上他清澈中略带忧郁的目光,“上个月,我们是不是在一起?”
“……”闻声,他的呼吸一紧,预感她准备说些什么。
却是,来不及阻止,封蜜狡黠一笑,露出嘴角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么,你是不是跟我有了肌肤之亲?”
不等他回话,她已然凑了上去,稚嫩洁白的手臂穿过他的腰际,小脸埋在她的胸前,像只急于讨好主人的宠物般,撒娇的在他西装外套上蹭了蹭。
有糯糯的声音跟着响起,稚嫩清甜,“阿衍,既然你已经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可不能不对我负责呀!”
“如果你不打算对我负责的话,那我只能天天去你公司门口找你了。”
她扬起脑袋来,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在灯芒下,越发可爱,衬着她那一脸坏坏求负责的笑容,霍行衍的身躯一僵,不由得呼吸一紧。
“天哪天哪!”
楚母那夸张中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身为一个女孩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私密事,能不能要点脸啊,真丢人!”
未等封蜜反唇相讥,霍行衍已然抬眸,那清冽中夹杂着犀利的眸光扫向楚母,那样精锐的视线,无疑让楚母心脏一凸,继而再也不敢说话。
赵清黎还在惊愕中,被这一番话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楚老怒不可遏的声量已然响起,伴随着拐杖重重敲击地面的声音,“霍行衍,别以为你们霍家财大势大,就能这样对待我们玥汐!你如果对我们玥汐无意,你又为何要应约!”
“这件事情,如果你们霍家不给我一个交代,楚家绝对不善罢甘休!”
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楚老气的脸红脖子粗,在临走前,还用十分凌厉的目光剔了尴尬不知所措的赵清黎一眼。
楚母搀扶着楚老,身后跟着楚玥汐,相继离去,在离去之前,楚玥汐还用十分愤怒的眼神,狠狠剐了一眼封蜜与霍行衍。
楚玥汐好面子,心高气傲,这是继承了楚家的脾气,更何况她身为一个千金大小姐,被这般羞辱,恐怕不会轻易了断。
而霍家与楚家的交好之情,恐怕也就这般断了。
包房门开,楚家人离去,只剩下了里间的三人,甚至一桌佳肴都未动过。
赵清黎无奈的叹了口气,抚额低叹一声。
原是想结不成亲家,也能做个朋友,结果这会,可彻底结仇了!
一场相亲宴,最后以不欢而散告场。
霍行衍先送封蜜回家,赵清黎由司机来接,十分钟前才打过电话。
明月楼外,小雨刚停。
地面潮湿,连空气中都染着雨后泥土树叶的芳香,合着漆黑的夜色,从某处隐隐飘来,飘入鼻尖,淌入心房,潮湿泥泞的一片。
霍行衍在前,封蜜在后。
她跟在他的身后,小手一只拽着他的西装一角,却不敢去牵他的手。
适才在包房里,她理直气壮,这会面对霍行衍一个人,勇气早已顿失,只剩下满满的羞愧、心虚还有,难受。
低垂着头颅,封蜜跟在他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偏偏前面那人也走的缓慢,于是,她脚下的步子更慢。
终于,霍行衍顿下脚步,封蜜一时不察,竟狠狠的撞到他的后背上。
“唔——”揉着被撞疼的脑门,封蜜不敢多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眼前这人已然转过身来,清润眸光降在她的身上。
和着小雨月夜,她只悄悄的抬了下眸,便又快速的垂下头去,小手继续抓住他西装的一片衣角。
“听着,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清冽嗓音静静流淌,和着柠檬香的气息。
转身,他大跨步而去,却是,下意识的垂眸,目光落在始终抓着他一片衣角的柔嫩小手上。
“……”封蜜下意识一惊,然后快速的松开手,低垂着眼眸,盯着底下的脚面,湿哒哒的地面,犹如她潮湿泥泞的心房。
“……在这里等着我!”一声叹息后,他低声命令。
转过眸去的瞬间,却听得身后软软低低的嗓音,糯糯的,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阿衍……我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
声音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泣声。
他转过身来,恰好看到眼前女孩那卑微垂下的脑袋,她的小手贴放在腿侧,此刻正不安的搅着腿侧的裙摆,不住抓紧,蹂蹑……
种种细微的动作反应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安。
眸里滑过复杂光芒,他叹息一声,“……刚在在包房里,不是挺理直气壮的么?怎么,这下就焉了!我认识的封蜜,可不是一个轻易会妥协的人!”
如春风细雨般的音色缓缓流淌,像一片绿叶,滑过她心间,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脏。
怯怯抬眸,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明亮,“阿衍,你真的不生我气么?”扁着嫩唇,一张俏脸皱巴巴的。
心下一动,他缓缓抬手,抚上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听话,别多想!”
眨了眨琉璃一般的黑瞳,她直愣愣的盯着他。
“咳咳……”似是从未见到她这般模样,手握成拳,霍行衍放在唇边轻咳了下。
“我先去取车!”
“……嗯!”
得到他不生气的讯息,封蜜比吃了蜜糖还甜。
重重的点了下小脑袋,一张小脸上笑颜如花。
那灿烂的笑魇几乎闪瞎了霍行衍的眼睛,倒影着身后漆黑的夜色,霓虹灯影,怕是这世间万千风景,都不敌,这个她。
黑色玛萨拉蒂滑入夜的深影里,在茫茫车影里很是不起眼。
车厢后座,封蜜窝在后座上,双脚并拢在一起,双手贴放在大腿上,规规矩矩工工整整的彷如一个幼稚园的学生。
只是,她的眼睛依然探着探那,脑袋转来转去,犹如一只初入大观园的猩猩。
驾驶座上,霍行衍掌着方向盘,眼眸正对前方,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上后车厢一眼,平静的表面上猜不出任何端倪。
他不言,她不语。
准确来说,是他不言,她不敢语。
“咳咳……”封蜜涨红了脸蛋轻咳了一声,依然没有引起前面那人的注意。
咬着下唇瓣,她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阿衍?”
“嗯?”封蜜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找话题,“那个,你换车了么?”
“是这样!”她抓着头皮,整个人显得很无措,“我之前看你一直开的是迈巴赫那辆……”
后视镜内,霍行衍温润的目光终于飘来,只不过夹杂着一丝疏离,“嗯,那辆迈巴赫拿去做保养了,所以开了这辆。”
“哦,原来是这样!”封蜜似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继而,气氛再度陷入僵持。
车厢里只余低低的音乐声在浅唱,车窗外的景物一晃而过,时间还早,霓虹还未散场。
封蜜抓着底下的皮座椅,几次想开口,几次却又咽回了喉间。
她想与他解释,解释当时为什么拒绝他,可是又觉得根本没有理由。
第117章 不想错过你
她该如何说,当时她拒绝了他,并且不下两三次,而今天,她却堂而皇之的闯入他的相亲宴……
别说是一般人,就连她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而思及那次佟佳媛婚宴上,厕所口,他的态度,到后来他吩咐小李来送礼服裙,而刚才,她也算是向他表白了吧!
那他当时的反应呢?封蜜努力回忆着当时霍行衍的表情,到后来,竟有一丝挫败。
因为,她根本回忆不出,他当时究竟是何反应。
车厢内,轻音乐声缓缓流淌,是一曲轻缓的曲子,女声低柔,和着些微磁性,仿佛是从那老磁带唱机里播放出来一般,浅浅的,和着窗外的细雨夜风。
双手交握,封蜜坐立不安的窝在后座上,偶尔偏头,凝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事物。
有霓虹夜景,深邃倒影,片片灯芒,掩映在车窗玻璃上,不夜城,喧嚣才起。
深深吸气,犹豫再三,她终是鼓起勇气开口,“……阿衍!”
“嗯,”又是一声好听的低音,从前头而来。
方向盘打转,正遇转弯口。
封蜜盯着他的后脑勺,一句话在喉间翻滚来翻滚去,最终却并没有说出口。
“没、没什么……”
鄙视啊,往常口舌如簧的封蜜,你去哪儿了呢!
车厢内,再度恢复平静。
后面这一段路,相顾无言。
霍行衍只顾开车,并未开口;封蜜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下了话。
转眼,车身停在白家大院外。
透过大院门口,依稀可见里面闪烁的灯光。
车停,霍行衍解开安全带,对她说了一句,“到了。”
“哦,”封蜜乖乖的应,如同幼稚园里好好听话的小学生。
开门,下车,关上车门,一系列的动作,封蜜井然有序。
站在车门外,她有些踌躇不前。
霍行衍下来,睨着站在原地的她,问:“怎么不进去?”
“那个,”封蜜垂着眸,低头扫着自己的脚尖,“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抬腕,看了下腕表,霍行衍拒绝道:“不用了,我等下还有些事!”
那样清冽疏离的声音,让封蜜的心一下拨凉拨凉的。
他甚至于没有思考一下,就果断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不是证明,他没办法原谅她,即使她刚刚在包房里说了那样的话。
可是,她又如何能让他原谅她,先前是她拒绝了人家,不下两次,现在她想回头,凭什么她想回头人家就得配合她的想法?
先不说他是高高在上的霍四少,若是随便哪一个男人被拒绝了,自尊心也会过不去吧。
想想,从前是她拒绝人家,现在换成人家拒绝她,命运偶尔真有点讽刺可笑。
可是偏偏,这都是她的错,她该!
“阿衍……”她站在原地,低头扫着脚尖处,弱弱的声音如同在夜里哭泣的弱小动物。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再也没办法原谅我了……”
低低如泣的嗓音,在这暗夜雨雾中响起。
梅雨天,适才才下过细如牛毛的小雨,这回又淅淅沥沥的开始氤氲。
树影暗芒,复古宫廷灯晕黄的灯芒轻筛了一地。
他凝眸看她,瘦小的身影,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裙,密密黑发如同绸缎般的落了下来,遮住了那一边如玉的面颊。
雨雾不停,落在她的肩头,黑发上,细细的雨珠渐渐打湿了她的黑发,一层朦胧的水光氤氲在里头,让她看上去如此瘦小可怜,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霍行衍的喉间有些堵塞,清润的清瞳里,藏了太多太多看不懂的东西。
从车厢里取出一把伞,黑伞撑开,他单手撑着伞面,举到了她的头顶上,为她遮住了外界的风声雨声。
头顶有阴影压下,封蜜低泣的声音顿止,缓缓抬眸,她看着上方的黑伞,又凝着眼前为自己撑伞的男人。
他的大半个身躯都露在伞面外,黑西装肩头已然被雨雾打湿,可他却将伞面撑在她的上方,为她遮风挡雨。
那双凝视着她的灼灼清瞳里,掩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是压抑,是痛苦,抑或是……其它。
有酸涩的情绪在鼻尖冒着泡泡,她就那样哭泣着,一把冲入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身。
“阿衍……”她洁白的藕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部,将他搂的死死的,紧紧的,一张早已泪流满面的面孔,就凑在他的胸前,挨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如同一只小狗一般努力的往里凑,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阿衍,阿衍,阿衍……”她不断的喊着这个名字,越喊越用力,越喊越大声。
喉咙口艰难的滑动了两下,上方撑着伞面的男人,垂眸盯着眼前毛茸茸的小脑袋,终是缓缓伸出左手,回拥住了后者。
张了张口,他终是回了一声,“嗯,我在!”
犹记得,也是那个清晨,她喊了他的名儿,于是他兴奋高兴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阿衍,对不起,我之前那样对你,对你说了好过分好过分的话,可是阿衍,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所有我爱过的人,最后都一个个离开了我,我不想让他们离开,可是他们最后都离开了我……阿衍,我甚至不敢去喜欢一个人,我害怕某一天,我喜欢的那个人也会离开我……阿衍,我不想你离开我……”
她凑在他的胸前,两条手臂穿过腰间,死死的将他搂住,生怕他会突然消失突然不见。
她说着语无伦次的话语,话音里满满都是惶恐,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沁入他的衬衫里,烫伤了他的皮肤那处。
“你说你爱我,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可是,我害怕啊,我害怕你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都不要我了!”
“我难过,我怕你会离我而去所以不敢接受你,可是又不想你跟别人好……阿衍,我是不是一个坏女孩,你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对不对!”
雨雾氤氲,穿过晕黄的灯芒缝隙,似乎能见到细如牛毛的雨丝,缠缠绵绵的洒落,有一丝冷风从夜里呼来,侵袭着相拥在一块的人儿。
夜空低沉,四周一片暗沉,只余复古宫廷灯芒柔和轻筛,和着不远处明亮的灯光,像是倒影在雨幕里一般。
她瘦小的肩头不住耸动,身躯也在隐隐抽搐,那低低的哭泣声,穿过空气,如同刀子一般插入他的耳里,见血又生疼。
他忍不住抬手,拍抚了下她的后背安慰,静静的听她倒豆子一般的哭诉,却始终没有出声。
“可是果果说,人生一旦错过,后悔就晚了,我不想后悔,我更不想错过你——”
她的鼻尖轻轻抽动着,缓缓抬眸,他清润深邃的清瞳,对上她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眸,眼眶红通通的,里面倒影着水光,泪迹斑斑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片透明的水色。
“阿衍,”她轻咬了下唇瓣,“在包房里,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以无法估计的音量扩散,他的眼珠子动了下,凝着底下那张娇俏的小脸。
“蜜蜜?”
却是,还未等他再言语,一股少女的馨香扑鼻而来。
他再睁眼看去时,面前已然压上一张清丽的小脸。
她的眼眸紧合,黑长的羽睫垂落在眼睑下,那小脸上,难以言喻的认真神色,仿佛是在完成一件十分虔诚的事情。
唇上一热,压上一方温软的物体……
是,她的唇。她在亲他!?
小雨细密,黑夜雨幕里,黑伞下,女孩踮起脚尖,大胆凑上前亲吻着上方的男人。
她的长裙被风吹动,紧贴在男人颀长的身姿上,素色倒影,与男人的黑西装相得映彰。
从明月楼出来,已经是在10点开外。
谈丽姿揉着隐隐抽痛的额头走在后面,前方,几个男人在那互相勾肩搭背,相搂着往外走,一群醉疯子在那互相揭穿着彼此上学时的糗事。
“喂,你,就是你,你说说你这小子,以前偷偷背着我,追那个文学系校花的事儿,你以为我忘记了!?”
“啧,你咋不说你以前上课睡觉,老让我背黑锅呢!”
“那还不都是你,谁让你以前抢别人女朋友来着!”
“那你怎么不说说,我以前把到的那个小学妹,最后怎么跟你在一起了呢!”
……
说完后,一群人又是哈哈大笑,互相搂着各自的肩膀,不亦乐乎。
他们这群人,其中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有些是大学里的同学,更有甚那关系更远。
今天若不是谈丽姿的召见,恐怕这一群人都不会聚集在一起。
若是你不认识这一群人,那可以搜搜经济时报或者各色娱乐报纸,均能在里头找到这一群人的身影。
这些人里,有的是豪门大少,有的则是在美国赫赫有名专门打离婚案件的律师,还有的则是纽约交易所里天天见到的常客……
总之,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庸人。
第118章 这世界,终会还你一个清白
而若非如此,谈丽姿也不会费尽心思将这些人召集在一起,就为赴一顿饭局。
凉风拂面,夹杂着细雨薄丝,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将这个夜幕缠绕。
明月楼外,灯火憧憧,地面水光倒影出条条身影。
一排车身早已开在门庭石阶外,一溜各色豪车,其中不乏布加迪威航。
有泊车小弟上前,弯腰躬身恭敬的将车钥匙递入男人们的手里。
身后,谈丽姿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缓慢走在路面上,尖细的鞋跟踩入水面,溅起一小蹙水花。
她置之不理,眉间藏着心不在焉,偶尔掏出手机来看一眼屏幕,始终没有信息。
“小姿!”有男声悦耳的嗓音在耳际响起,她抬眸,触上一张俊朗非凡的面孔。
收回手机,她凝向他,“阿齐!”
“你,”略微犹豫过后,男人郑重相问,“你真的、想好了么?决定了,要这样做?”
抿唇,谈丽姿艳丽的凤眸内夹着暗沉光色,“除了这一条路,我已经没有退路!”
“况且——”她微微将身姿侧向一边,“那本来就是我的,不是么?”
沉沉叹气,名为‘阿齐’的男人最终只是说道:“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么不论结果会如何,我都支持你!”
“……谢谢你,阿齐!”谈丽姿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这句。
虽然她一早知道,他并不需要她的谢谢!
“小姿,欢迎下次再来玩!下次一定要叫上哥哥我,我带你去,去——”
布加迪威航边,男人醉醺醺的指着他俩,说着一些胡话,最终却被同伴搀扶了进去。
一行人都喝醉了,唯一清醒的也不过就是一两个,请的代驾司机很早就到,这会车身正准备开走。
谈丽姿帮忙,将其中两个醉鬼一同搀扶了进去。
等到那几辆车身开走,挥手与之道别后,谈丽姿才看向身后的那人,“阿齐,这件事情,就需要你多帮忙了!”
“因为,”摊了摊手,她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眉眼间染上一抹忧伤,“除了你之外,我还真不清楚,应该找谁!”
“放心吧,”男人郑重承诺,俊朗清秀的面目上,却染着一丝阴沉之色,“只要证据充足,资料佐证,我相信这件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若是这世界还不了你一个清白,那么,我帮你!”
“那个伤害过你,将你害到这步田地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他与谈丽姿曾在英国留学时相识,并引以为友,这次,也不过是谈丽姿相邀,才特地赶回中国,除了老友见面外,自然是为了取回一些证据。
阿齐离去,谈丽姿握着手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站在明月楼外。
凝着远去的车流马龙,视线内渐渐模糊了起来,意识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白衣黑裙,书声琅琅,夏至芳华,却再也无人可羡……
车厢内,一片寂静。
宁静的黑夜,迷蒙雨色里,倒影着窗外的霓虹灯色,这世间万物,像是穿梭的时光机一般,将她带入了那年那月那日的那个梦里。
然后,有水声滴答,在心房处的某个角落响起,湍湍而流,渐渐满溢,,像是有眼泪,下一刻要从那头倾巢而出。
素白的手掌掌着方向盘,渐渐扣紧,她的呼吸急促,胸脯上下起伏着,凝视着前方的某一点,聚光里,渐渐狰狞成一幕再难克制的画面。
“哗——”那黑白屏幕在视线内轰然炸裂,将她的意识切分成很多很多片。
身躯一抽,车身转弯,她险险在转弯口踩下了煞车,停在路旁的临时停车位里。
伏在方向盘上,她的娇躯轻颤,一张艳丽刻骨的面孔上,此刻却有着一丝狼狈,一丝惶恐,还有一丝惊惧。
那样的情绪转变,皆都刻在她眼尾狭长的凤眸里,浅琥珀色的眼珠深处。
红唇轻颤,一口白气从她的口内呼出,积聚在车窗玻璃上,一幕袅袅的白。
深谙的夜,潮湿的天气,密密而落的雨丝,将视线整个笼罩。
有车喇叭声在后头按响,“叭叭叭——”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险险收回所有情绪,双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孔,才发现她的红色mini车头入了停车位里,而车屁股却卡在停车位外,远远的翘出了一个边角,阻碍了别人的通行。
连忙将车身倒车,她的技术还算不错,两倒一进后,车身便安稳的停在了停车位里。
总算,耳边没有响起那刺耳的喇叭声,她终于舒了一口长气。
掏出化妆镜,扫了下妆容,已然有些花掉,于是她又翻开化妆盒,再度补了个妆容。
见到化妆境内那张精致完美的面孔时,谈丽姿才总算收了化妆盒。
临时停车位的边上,恰好有一间餐厅。
谈丽姿的目光扫去,触到那餐厅名时,已然愣在车里。
“三生三世”,那是一家颇有气氛格调的情侣餐厅。
外面的装潢格调,有点类似于pub的气息,有大红色的古典宫灯,在门匾上招摇。
那夜里,风声一吹,宫灯便跟着摇来摇去,金色的麦穗也跟着在底下晃荡,彩色的灯芒,一晃一荡,仿佛各类恐怖小说里的招魂铃一般。
眼里渐渐积聚起雾水,即使隔着迷雾缭绕的车窗,她依然能一眼分辨出。
肚子有些饿,适才与那群人拼酒,其实并未吃多少菜,全是酒水灌入肚子里去了。
目光凝着那处,她最终拔下钥匙下车,给车身落了锁。
捏着手包,她朝着“三生三世”走去。
“铃铃铃——”刚推开门,便听见一阵风铃悦耳的声响在耳边鼓动。
停下脚步,谈丽姿抬眸望去——
餐厅门口处,一串黑红色的风铃正悬挂在那上面,因为门被推动,而发出那镇魂心魄的声音。
唇角微弯,渐渐牵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不知为何,谈丽姿笑了。
的确,这就是招魂铃,这是印象里的‘三生三世’,一点都没有变。
那每个铃铛上面,都刻着一个个玄乎的不能再玄乎的字体,辗转过几个年头,用现在的心态,当时无法明白的那些,谈丽姿终于在此刻隐隐知晓。
餐厅内很是昏暗,没有开灯,只有悬挂在墙面上的壁灯,散发着晕黄暧昧的光芒。
这也是情侣餐厅的妙处之一,昏暗的地段才容易造成暧昧的景象,很多年轻人选择在这里幽会,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有侍者匆匆踱步而来,迎到她的面前解释,“抱歉,客人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侍者扫着满脸惊愕的谈丽姿,以为她是被铃铛给惊吓坏了,毕竟每个初入三生三世的客人,都会有这样一番新鲜的体会。
“这是我们店的‘招魂铃’,寓意不管爱情上天入地,只要一听见铃铛声,都能在不同的时空里,与你相遇。 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样,抑或拥有怎样的躯体,都改变不了互相契约的灵魂。”
谈丽姿默默的念着这番话,即使她不是第一次听见,再一次听见,却拥有别样的心情。
晕黄灯色里,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在黑暗里轻勾,赞赏道:“很好的寓意!”
不论爱情上天入地,都改变不了契约的灵魂,是么?
可惜啊,那些美好的蹉跎年华,她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抱歉,客人您——”侍者小心翼翼的探着她的面色,只觉眼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身上,似乎流淌出了几许哀伤。
那哀伤如此浓烈,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一个单独来到情侣餐厅的漂亮女人,是被抛弃?还是遭遇了情伤?
“还有位子么?靠窗口?”收回情绪,谈丽姿询问道。
“有有有,只是——”侍者悄悄打探着她的神色,“小姐,请问您是一个人么?”
沉默,垂着眼眸,只见那片艳丽的红唇吐出三个字,“一个人!”
“好,那请小姐跟我来,二楼还有个窗口位置!”
侍者领着谈丽姿上二楼。
木质的楼梯,高跟鞋踩在上面,‘蹬蹬’作响。
楼道很窄,几乎只能容纳两个人走过。
这也是设计的巧妙之处,只不过她恰恰只有一个人。
壁灯晕黄柔和的灯芒慢筛,一步一个脚印,谈丽姿下意识的扶住了边上扶手。
楼梯往上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幅浓墨重彩的油彩画,有骨瘦嶙峋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有一对男女相拥在漂泊大雨里,还有新郎跪下亲吻新娘手背,更有一个小女孩眼眶里流下的两行热泪……
那一副副或浓墨重彩或黑白分明的图片,皆用相框装裱起来,挂在墙面上。
人生百态,怕也莫过于此,所以,这里叫‘三生三世’。
二楼,侍者带领着她来到窗口的一个空位。
从这处往下望去,恰好可以窥见底下的车水马龙,还有远方繁华的夜景。
“请稍等!”侍者说道,便跟着走开了。
谈丽姿刚落座,黑色的瞳孔便是猛的一缩,甚至连拿着手包的那只手,都跟着青筋毕露。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对面那对人影上,正确来说,是正对着她,笑颜如花的那张面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