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节 去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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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三娘先前失血过多,此时身体仍是虚弱无力。然而她仍然强撑着往陷坑走去。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向刘驽问道:“孩子,你去不去?”刘驽摇头道:“我不想去,都有那么多人去了!”
花三娘笑了,道:“你不去也好!在上面等着我,如果我没有回来,记得给我烧点纸。”刘驽劝道:“二师父,你也别去了,下面又没有你想要的毒学秘籍。”
花三娘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你并不懂。”说着她艰难地挪动身子,移到陷坑边上,顺着坑道滑了下去。
陆圣妍向公孙茂问道:“茂哥,我咱还下去吗?”公孙茂道:“我自己一个人下去,你跟小马一起留在上面吧。我以前不懂事,盗去了师父的化瘀书,至今引为恨事。今日我若能得到虬髯客的武功秘籍,送给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看了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原谅了我。”
陆圣妍道:“茂哥,你说的甚么话。咱们俩向来勠力同心,有甚么风雨不是一起闯过的?你既然要去,我也不会退缩!”她转头对刘驽说道:“狗娃子,你在留上面要小心,万一来了甚么人,千万记得躲开,不可硬拼。”说完,她便和公孙茂一起跃下了陷坑。
韩不寿一直立于原地,不言也不动。薛红梅在旁陪着他,道:“韩公子,你在想什么,咱俩下去吗?”韩不寿问道:“你想下去吗?”薛红梅道:“我不想。”韩不寿道:“我也不想。”
薛红梅笑了,她拉起刘驽的手,道:“那我们三人一起下山去吧,再别在这待着了。”
韩不寿摇摇头,道:“我虽是不想下去,却又不得不去。”薛红梅急问道:“为甚么?既然不想做,又何必要去做?你师傅玉傅子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恐怕那两百年前的大侠客虬髯客的武功,与他也只是在伯仲之间。”
韩不寿道:“韩某并非是为了武林秘籍,我想的是,若是让那遥辇泰得了李卫公的兵法,他本出身契丹贵族,部属众多,说不定从此他便有了统一契丹八部的能力。
“从来没有胡人一统之后,却不觊觎中原的。若是遥辇泰得以统一契丹八部,那便是中原汉人的灾难。他日里家师若是知道我明明身处事中,却不出手制止,他老人家定会责怪于我。”
薛红梅道:“韩公子,那遥辇泰又武功高强,咱们两个势单力薄,不是他们六个人的对手,万万去不得!”
韩不寿呵嗤一笑,道:“除了遥辇泰和韦图南,其余四人贪图的不过是武功秘籍而已,我大不了让于他们便罢了。对于李卫公兵法,他们四人应该并不会红眼。
“而韦图南身受重伤,内力尽失,我真正的对手,只有遥辇泰一人而已。”
薛红梅道:“那遥辇泰的武功高强,你我都是见过的,此事千万要小心。”韩不寿道:“放心,况且我觉得韦图南所解‘一二三四五’并不正确,他们未必能先于我找到虎冢。”
薛红梅听后一惊,道:“难道李卫公的两句诗,还有别的解法?”韩不寿道:“是的!”
他说着迈步便要跃下陷坑,这时刘驽对着韩不寿喊道:“七师傅,我也跟你一起去!”韩不寿叹了口气,道:“等过了比武招亲大会之后,你就别喊我师父了,还是叫我师哥吧。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回江南眉镇。”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道:“说不定都不用等到比武招亲大会那天了,这虎冢究竟闯不闯得过去,又能有多少人活下来,这都是回事儿!
“刘驽,你还是留在这里,和薛姑娘一起,你俩都别下去了。”薛红梅急欲争辩,韩不寿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止声。
他不待二人反应过来,纵身跃下了陷坑。薛红梅与刘驽皆是要跟着跃下,只见坑底下有刀光一阵闪烁,乃是韩不寿拔出蕴雪刀在左砍右劈。
坑道壁上的土石纷纷塌落,刘驽和薛红梅眼睁睁地看着韩不寿的身影往坑道下坠去,接着被纷落的土石湮没。
薛红梅急得直跺脚,她也不管陷坑内的土石,正在纷纷而下,一跃身便要跟着跳下去。
刘驽急忙拉住她,道:“八师傅,咱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薛红梅急道:“还能有甚么办法,万一他上不来,我也不想活了。”
刘驽道:“总会有办法的。”语气颇为坚定,他指了指地上的唐峰,对薛红梅道:“八师傅,这个人怎么处置?”
唐峰一听两人在说自己,连忙睁大了眼睛,面露求饶之色。薛红梅犹疑地说道:“要不要放了他?”
刘驽道:“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抓住唐峰的衣襟,将其一把揪起。
唐峰吓得直哆嗦,求道:“小兄弟,你听我说,你放开我。我先前对不起岳先生,要么你在我的头上尿一泡……”他说到这,见刘驽仍是怒视着自己,便急忙改口道:“拉,拉一泡也行!”
薛红梅见他这般泼赖模样,心中的往日清分顿消,为他感到羞愧。她叹道:“真是个下贱的东西!刘驽,你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吧。我也不管了!”
说着她扭头返回陷坑边,此时坑道内已被土石湮得严严实实的,她急得拔剑去挖,刃口碰在石上,金星直冒。
刘驽对着唐峰,叹道:“我究竟不能杀了你。”唐峰道:“对对对,刘驽兄弟,你杀了我对你又没甚么好处,你要是留我一条狗命,日后我定当听从你的驱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他忘了自己周身麻木,下意识地伸手,要向刘驽作揖求饶,却发现手指头果然动了动。他暗喜之下,脸上装得若无其事,继续向刘驽求饶,言语越发无耻起来。
刘驽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薛红梅砍豁了剑,也未能挖开坑道,又听唐峰言行这般无赖,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提剑来到唐峰面前,一剑直刺他的后心,骂道:“要不是你,也出不了这许多事儿,你还我韩公子!”
然而她剑尖抵及唐峰后背肌肤时,心中终究有些犹豫,顿时放慢了下来。唐峰直感后心微凉,心道薛红梅要杀自己,大惊之下哪里还敢犹豫。
他飞起一脚,往后倒踢,逼开薛红梅。同时他双掌齐出,直击刘驽胸口。刘驽往后撤步避开,唐峰得此机会,绕至薛红梅身后。
他一把夺过薛红梅手中长剑,横在她的脖间,对刘驽说道:“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他心知自己不是刘驽的对手,便一边胁迫着薛红梅,一边转头瞅了瞅下山的小径,拟要借机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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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节 两个篆字
刘驽道:“唐峰,你放不放开我八师父?”唐峰唇间嗫喏了几下,道:“你……你让我下山,我就放她!”刘驽道:“好!”话音未落,他猱身直上,双拳直灌唐峰双耳。
唐峰究竟不想与薛红梅同归于尽,他急忙将薛红梅推向刘驽,抵挡刘驽的双拳,接着他挺剑刺向刘驽的大腿。刘驽接过薛红梅,同时身形略侧,躲过唐峰的来剑。
唐峰心知自己敌刘驽不过,拔腿便逃。刘驽怒从心来,一脚踢出,正中地面上伸出的一只铜虎头。那铜虎头本是越兀室离布下的十八只铜虎头中的一只,此时虎头内箭矢已尽,分量轻了许多。
只听咚地一声空响,铜虎头被刘驽踢出,连带着周围的草皮,飞起了一大片。那铜虎头正中唐峰后心,唐峰啊地一声惨叫倒地。
刘驽冲上前去,抓住唐峰的脖颈,将他拖至薛红梅的面前,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脚踏住他的胸脯,直让他动弹不得。
薛红梅从地上捡起长剑,对准唐峰的胸口便要刺,接着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下手。
刘驽道:“八师父,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薛红梅道:“是啊,下手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了。以前我想杀谁,就杀谁!”
刘驽道:“可是我还是觉得现在的你更好。”
薛红梅笑了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现在如同死了一般,对甚么也起不了兴趣了。若是以前,唐峰胆敢这般对我,我眼都不眨,便将他杀了。”
刘驽道:“八师父,那你现在打算拿他怎么办?”薛红梅未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是不是想杀他?”刘驽道:“是的,起先不想,现在想了。”
薛红梅道:“这也正是我想要求你的事情,还请你再放过他一次。”刘驽道:“为甚么?”薛红梅叹了口气,道:“就当为我自己积一点德吧!”
刘驽道:“八师父,心有所求的人,才会想着积德。”薛红梅道:“是的。”她抚了抚刘驽的后背,又加了一句,“你确实长大了。”
刘驽道:“八师傅,我听你的,不杀他,但也不能让他如此逃了去。”薛红梅道:“你打算将他如何处置?”
刘驽指着崖边的那颗孤松,道:“把他绑在树上,将他饿上三天三夜。”薛红梅道:“好罢,就如此办。”
刘驽拖着唐峰走到孤松旁,拔下树上钉着的两柄匕首,揣入怀中。薛红梅同他一起,将唐峰外衣皆是撕成布条,任凭唐峰哭喊,将他按在树上,绑得严严实实的。
最后,薛红梅在唐峰的手腕处,狠狠地打了个死结,同时嘴角竟泛起些许笑意。刘驽瞅见了,他似是看见了曾经那个薛红梅,道:“八师父,你不伤心啦。”
薛红梅道:“我伤心甚么,韩公子那么聪明,他在下面肯定没事呢。”刘驽点了点头,道:“嗯,肯定没事。”
薛红梅转而问道:“你为甚么不下去找虎冢,就对武功秘籍一点兴趣也没么?”刘驽道:“我从来没想过那些啊,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刚开始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两件事儿。”
薛红梅问道:“哪两件事儿?”刘驽道:“第一件事儿是去宋州城给官府报信,让他们防范你们的大军夜袭。”薛红梅道:“还有另一件呢?你好像不大愿意说。”
刘驽沉默了一会儿,道:“另外一件就是,找你和唐峰,为我爹报仇。”他说此话时,语气颇为平静,没了往日的那份怒气。
薛红梅笑道:“现在我和唐峰都在这里,且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刘驽急忙道:“不,不,八师父,我并不恨你现在。一方面是我爹爹的毒已经治愈了,另外一方面,我也不讨厌你了。”
薛红梅笑道:“其实我也不怕,你连唐峰都不杀,又怎会对付我。”
此时红日东升,阳光普照抱月山顶。晚间神秘幽静的抱月山,此刻看来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山峦。山下的草原延绵无际,草色已有些发黄。
刘驽道:“八师父,你饿不饿?”薛红梅睁大了眼睛,道:“我俩得去找韩公子、你的七师父了,可没空去找甚么吃的了,还是忍一忍吧。”
刘驽从怀中掏出一块风干的牛肉,递给薛红梅,道:“我的意思是,咱俩吃完再去找七师父他们。”薛红梅接过,刘驽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块肉,塞进口中。
薛红梅笑道:“不错,会为自己留一份食了。”刘驽将地上的一处铜虎头当作板凳坐下,边吃边道:“如果只剩一块肉,我肯定会给你吃,八师父。”
薛红梅愕然了片刻,道:“我相信!”
唐峰被绑在树上,遭受烈日晒烤。他已经十几个时辰未进食,看见两人吃着牛肉,腹中更是饥饿难耐,大口地吞咽着唾沫。
刘驽也不看他,兀自啃着手中的干牛肉,不经意间瞅见原先被踢飞的那座铜虎头处,掀开了大片草皮。
这草皮原本就生在岩土之上。由于土壤贫瘠,草皮也是甚薄,因此被连片踢飞本不奇怪。只是他注意到,在阳光的照射下,草皮剥落处的土壤竟有些明晃晃的。
刘驽道:“八师父,你看那是甚么?”薛红梅站起身,瞅了一眼,道:“会不会是那个契丹矮子布下的甚么机关?”刘驽道:“有可能,我去看看。”
他走近蹲下,扒开地上残附着的草皮,道:“果然是些那越兀室离的东西。”他拔出一看,是根发亮的铜管,约莫有尺许长,铜管下面又连着机括。
薛红梅跟了过来,伸手去拿那机括,问道:“这是甚么东西?”刘驽见她手好似捏动了机关,急道:“小心!”只见那机括突地一夹,薛红梅右手未及躲开,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直流,滴至曝于地面的岩石之上。
薛红梅怒道:“这契丹矮子的东西,果然都是包藏祸心!”刘驽忙从衣裳上扯下布片,为她裹住伤口。他正欲说话,突见薛红梅的鲜血染在那块岩上,竟现出字迹。
待鲜血化开,只见字迹乃是两个,每一字约莫有三指宽,笔画弯弯扭扭,似是篆文。刘驽指着岩上的那两个字,向薛红梅说道:“八师父,你看!”
薛红梅手指疼得厉害,她捏着手指,仍自在那生气,继而一脚将那机括踢飞。她听见刘驽的声音后便转过头,当目光触及刘驽所指的两个篆字时,她顿感整个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虎冢!”薛红梅惊叫道。
第九十一节 虎冢圆石
薛红梅不再管手指上伤口传来的疼痛,伸手去摸那岩上血色的“虎冢”二字,说道:“你说,这会不会是那个契丹矮子布下的阴谋诡计?”
刘驽道:“看上去不像,这两个字是刚才见血之后,方才显现的。”他趴下身,用手擦去字迹周围的陈年积土,发现土灰下的岩石面上有着极细的缝隙。
这缝隙呈弧状,刘驽沿着石缝继续擦拭,弧线状的石缝渐渐显露出来,到后来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圆形。而“虎冢”二字,处于圆形石缝的正中间。
他再一细看,只见圆形石缝往外延伸,皆是层状的白灰岩,随手便可剥离一片下来。而圆石缝之内的岩石,则透着一股青黑色,光洁而致密,看上去倒像是人为安置进去的。
薛红梅道:“这块圆石是甚么意思,难道是通向那虎冢的机关按钮?”刘驽道:“不知道呢,咱们还是试一试吧!”薛红梅点点头,她伸手去按那块圆石,却是纹丝不动。
她不肯罢手,来回使劲去按,一来二去,圆石上的血迹尽数被抹了去,“虎冢”二字再也不见。薛红梅颇为懊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烈日当头,二人被晒得大汗淋漓。而那唐峰被绑于树上,又热又饿,此时已被晒得晕了过去。薛红梅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便不再看他。
薛红梅道:“刘驽,你得了九毒老怪的内力,功夫已是不弱,要不你来按这圆石试试?”
刘驽瞅了眼唐峰,见他此时脸色煞白,看上去竟像是中了暑,若是再不救,恐怕再过一会儿,便会没了性命,说道:“八师父,要么我先把他放下来再说吧?”
薛红梅踌躇了片刻,点头道:“行,那你先把他放下来,咱们接着再试一下,看看这块圆石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刘驽道:“好!”他走上前去,解开布绳,将唐峰从孤松上放下,接着又将他扛起。唐峰毫无知觉,浑身软哒哒的,整个头耷拉在刘驽的后背上。
此时一阵山风刮来,使得这烈日下的抱月山顶,顿时一阵清凉。唐峰蓦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乃是趴在刘驽的背上,顿时吓了一大跳。
刘驽浑不着意,他扛着唐峰,便要离开石崖边。唐峰见他对自己没有防范,悄悄运起掌力,便要往他后心拍去。
刘驽直感肩背上的唐峰,浑身筋肉突然一紧,便知其要发难。他一扭身,双掌同时托住唐峰的腰部和肋部,往外一送,要将唐峰掷出。
唐峰哪肯罢休,他双足点地,往刘驽扑来,同时双掌齐出,直击刘驽胸口。刘驽右拳挥出,与唐峰双掌相击。唐峰受力不住,往后踉跄着倒退出数步。
与此同时,刘驽为消去唐峰掌上传来的劲力,也是向后退出了一步。唐峰见刘驽离崖边仅尺许远,顿时计上心来,复又拼命扑了上来,要将刘驽推下崖去。
薛红梅见状急忙拔剑冲了过来,骂道:“刘驽,这种人还留他做甚么,杀了算了。”刘驽双足钉地,等着唐峰扑来,他便侧过身去,右手抓住唐峰的肘关节,左手拉住他的腰间,用力往外一送。
唐峰收力不住,蹬蹬蹬地往崖下跌去,吓得啊啊大叫。刘驽不欲杀人,急伸手拉他。唐峰深恐刘驽生变,急忙使出一式断魂爪,直扣在他的手腕上,指甲深入肌理,鲜血直流。
刘驽紧咬住牙,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唐峰借机便欲爬上崖来。薛红梅见状大怒,一脚踹出,正中唐峰的正脸。唐峰惨叫一声,仰面跌下崖去。
她接着抡起巴掌,啪地一声,狠狠地扇在刘驽的脸上,骂道:“你非要做这种滥好人吗,他差点要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个甚么意外,我怎么跟韩公子交待!”
刘驽低下头,通红的脸上现出五根白生生的指印,低声说道:“八师父,我错了。”然而他说话的同时,眼睛仍是盯着崖下。
薛红梅道:“好男儿当断则断,你对坏人也手软,那是妇人之仁!”接着她又叹了口气,道:“好了,既然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回去看看那块黑圆石吧。”
刘驽站在原地不动,薛红梅见状颇为惊讶,道:“你怎么了?”刘驽道:“唐峰没有死。”
薛红梅惊道:“不可能!这山崖数百尺高,他就是神仙,掉下去也该粉身碎骨了,怎么会没有死?”刘驽道:“下面的崖面上好像有个洞口,刚才有人从洞里探出身子,将唐峰接住了,然后将他拉进了洞里。”
薛红梅忙道:“那个人是谁?”刘驽道:“看那身影,应该是崔擒虎!”薛红梅的眼神有些无措,说道:“崔擒虎?他还活着?不知道韩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急得团团直转,恨不得此刻也从崖上跳下去,钻进那个山洞里,看一看究竟。然而她功夫低微,纵是敢一跃而下,也不会有人接她,只怕会跌下崖,摔得粉身碎骨。
薛红梅伸手扯住刘驽的衣袖,急道:“刘驽,我俩赶紧去看看那块黑圆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必须去帮韩公子。”刘驽正欲答话,突感脚下的地面晃了几晃,忙道:“八师父,你先走,这地下好像有问题。”
薛红梅听他这般说,也感到脚下微微震动。她握住刘驽的胳膊,道:“走,一起走!”两人刚挪出一步,只听轰隆一声,脚下的地面随之塌陷。
两人只感身子一轻,随即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刘驽在混乱中,紧紧抓住薛红梅的手,喊道:“八师父,你千万不要松手。”
他伸出右手,往旁探去,触及一根细长的物什,便急忙抓住,原来是一节树根。他握紧树根稳住身子,同时左手抓住薛红梅的手腕,两人悬于半空之中。
黑暗中甚物也看不见,两人只听轰隆隆地阵阵声响,似有无数的山石泥土从两人身旁滚过。
刘驽左手一使力,将薛红梅从他身体下方提起,接着转过身,背对着土石流,将她护在靠壁的一侧。不时有土石砸在他的后背上,剧痛阵阵而来。
他直感手中握住的树根越来越松,越来越晃,心知再如此下去,两人非被土石冲落下去,葬身于此地不可。
同时,他瞅见身体侧下方透来一线光亮,隐隐约约是个洞穴,忙道:“八师父,你抱紧我的腰!”
他右手握住树根,身子使劲在半空中晃了几晃,奋力往那洞穴方向荡去。与此同时,只听刺啦一声响,刘驽握在手中的树根突然松动,与岩土脱落开来。
两人再也无借力之处,薛红梅直感身体一轻,往下坠去,不自禁地“啊”地一声惊叫。接着她感到脚下一实,忙睁开双眼,只见两人已经安然站在地面上。
两人只见四周黑漆漆的,应该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个洞穴。幽幽的光亮下,隐约可见洞穴的顶部润湿,往下渗着水。而地上的积水,也有寸许深。
洞顶的水滴落下,砸在积水之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刘驽的右手仍紧抓着那根树根,觉着甚重,仔细一看,原来那树根竟是连带着一棵树。
借着洞穴远处射来的幽光,刘驽看见树干上有两个扁槽清晰可见,惊道:“咦!这不就是崖边上的那颗孤松么?”而那两个扁槽,正是先前两柄匕首的插落之处。
薛红梅道:“扔了吧,带着没甚么用。”刘驽摇摇头,道:“这棵孤松透石缝而出,在崖边不知长了多少年。它救了咱俩的命,咱俩应该找个地方将它重新栽上。”
薛红梅道:“你就是这般的好心眼,总有一天,你的好心眼会害了你。”刘驽一笑,说道:“八师父,我俩朝着光往前走,找一个干燥点的地方先歇一歇吧。”
薛红梅嗯了一声,两人迎着光往前走去。
这时一个黑影窜出,挡在两人的面前,离两人约莫二十步外远。刘驽虽只见过此人一面,却过目难忘,惊道:“是你!?”
第九十二节 坑道尽处
薛红梅也看清了那个人,即便光线微弱,这人一头黑亮的小细辫仍是清晰可辨。薛红梅有些惊讶,说道:“李菁,怎么是你!”
李菁笑道:“怎么不能是我?不想见到我吗?”薛红梅不想与她纠缠,道:“见不见到你,和我有甚么关系。韩公子呢,你看到他了吗?”
李菁噗嗤一笑,道:“我倒是没看见他,只看见了你在这里,和别人的男人卿卿我我。”薛红梅一听火上头来,怒道:“你胡说些甚么,刘驽是我的徒弟,他还是个孩子!”
李菁故作惊讶,说道:“哦,是吗?那我再仔细看看。”
她猫下腰,故意由下向上仰起头来看刘驽。接着她慢慢升起身子,端详着刘驽的右脸颊,眼神中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刘驽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道:“你看够了没?”
李菁撅了撅嘴,道:“你以为我喜欢看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脸上这条伤疤到底有多丑。”刘驽道:“你……”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菁看见他的囧样,哈哈大笑,道:“小屁孩,还会生气了。”刘驽道:“你跟我差不多岁数,凭甚小看我!”李菁道:“岁数跟我差不多就了不起啦,我比你强,你在我面前那就是个小屁孩!”
刘驽紧捏双拳,吼道:“那我俩要不要比一比!”李菁向他翻了翻白眼,径自不理他,道:“你是个男人不?竟要对一个女孩子动手!”
刘驽道:“你……”他又一次被李菁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李菁每一句都在强词夺理,却偏偏听上去那么在情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李菁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跟你闲扯了。你们俩记得沿着这条隧道往东走,不要往西,要是走错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她撇下两人,使开轻身功夫,沿着洞壁径直跑了开去。刘驽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嗨,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李菁头也不回,说道:“没礼貌的小屁孩,我的名字难道叫‘嗨’吗?”
刘驽口拙,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急道:“李菁,李菁!”然而李菁却早已走得远了,再也不见踪影。
薛红梅道:“这个小姑娘好奇怪,她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咱俩跟前,难道就是为了揶揄我们几句吗?”刘驽道:“不知道,她的口舌好伶俐,我在她面前竟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薛红梅笑道:“你啊,性格太善,往后遇上她这种恶人,你千万得小心点,不然会被欺负死。”
刘驽道:“我往后见到她,一句话也不说,她便拿我没办法。”薛红梅笑道:“这样最好,否则对你来说,确实没有再好的办法了。你看我做了你的师父大半年,却从来没有教过你真实本领。这一次,我却有一句话可以教你。”
刘驽问道:“甚么话,八师父?”薛红梅幽幽地说道:“离这个李菁远一点。”刘驽道:“哎,八师父,我还以为你有甚么道理要教我呢,原来就是这么一句话。这个不需你说,我本就打算离她远远的,她太不讲理了。”
薛红梅问道:“哦?只是不讲理么?”刘驽想了好久,才道:“眼下好像是这样!”薛红梅道:“那你得多找找她的缺点。”刘驽道:“我哪里还敢打探她,只盼不再遇见她。”
两人迎着光亮边说边走,刘驽手中仍拖着那棵孤松,枝上松针拖在脚下的水中,哗哗作响。薛红梅忍不住说道:“你拖着这棵树不累么,扔了算了。”
刘驽道:“八师父,我总觉得这棵树还能活。”薛红梅笑道:“那就由你吧!”她感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心在扑通扑通直跳。越往里走,她的心跳得越厉害。
两人在终于走到了洞穴的尽头,在这里有两条孔道分别岔开,一条往西,一条往东。洞穴斜上方约莫五丈许高的地方,有一条极窄的石缝,光线便是从这透了进来,照亮了整条孔道。
刘驽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只觉此处泥土虽略微潮湿,却没有浸水。他抬起头,向薛红梅问道:“八师父,我能借你的剑用一下吗?”
薛红梅道:“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把剑已经被我砍豁了许多。”刘驽笑道:“只怕我用完之后,这把剑会豁得更厉害。”薛红梅问道:“你要用它干甚么?”刘驽道:“掘土。”
未过多久,他已经在地上挖出一个两尺多深的土坑,接着又将孤松立起,栽进土坑里。薛红梅顺手帮他扶直了树干,说道:“你觉得这松树栽在这儿能活吗?”
刘驽道:“它先前长在崖边的石缝里都能活,栽在这里肯定也能活。”
薛红梅道:“好吧!”她抚摸着孤松粗糙的树皮,心中为韩不寿暗祝,希望他能在这诡异的地下坑道中毫发无伤地活下去,如同这棵坚强的孤松一般。
然而她手扶着树干,却觉树干突地往上一阵窜动,她不由地大惊,心想这松树难道成仙了,能听得懂自己的心思不成?
树干越动越厉害,到后来竟上下窜动了起来。刘驽紧握双拳,道:“八师父,你退后。”
薛红梅拔出长剑,剑刃与剑鞘摩擦,在寂静的坑道中发出噌然响声。她剑尖对准了树根底部,说道:“没事的,我倒要看看是甚么妖孽!”
她话音刚落,树根下竟传出一阵人声,说的乃是契丹语:“别动手,别动手,是我,是我!”
刘驽道:“你到底是谁,快说清楚。”他紧紧盯着树根下方,端起双拳,随时准备出击。那人急道:“是我,越兀室离!”
薛红梅听后大吃一惊,道:“这家伙诡计多端,一路上害了我们许多次,千万别放他出来。”她挺剑往树根处便要刺。
刘驽拦住她,道:“八师父,咱们还是放他出来,听听他怎么说吧?”薛红梅怒道:“刘驽,难道你还不吸取教训么。刚才在上面,你就因为妇人之仁,差点被唐峰害死,这么快就忘了?你到底有没有记性?”
刘驽不知该如何辩解,仍是坚持道:“八师父,先放他上来吧。”他不等薛红梅答应,右手握住孤松树干往上一提,露出树坑。
只见一个小侏儒满头满身是土,他双手扒拉在土坑边缘,双手撑着,使劲往上一跳,费力地爬出了土坑。
薛红梅一看,正是越兀室离。她想到至今为止,不仅韩不寿没找到,反而惹来这个大祸患,直气得脸色煞白。她心中极生刘驽的气,正欲寻机发作。
这时越兀室离向她凑了过来,谄媚地说道:“薛姑娘莫要生气,我们现在是一路人。”薛红梅怒道:“谁跟你是一路人!”她话刚出口,便即后悔,此时实在不是树敌的时候。
刘驽向越兀室离问道:“你怎么会从这里爬出来?”越兀室离未说话,他迎着光举起双手,臂上乃是数道血口,鲜血淋漓。
他的神情颇为气愤,说道:“瞧,这都是李菁干的!”
第九十三节 草原小鼠
薛红梅问道:“你这两只手上的伤口,都是李菁划下的?”越兀室离悲愤异常,道:“不是她还能是谁?昨夜在陷坑里的时候,我就不该听她的话。她跟唐峰一样,言而无信!”
薛红梅道:“她伤你,总该有个缘由吧?”越兀室离吼道:“那个小魔女,她干甚么事情不是随心所欲。我以往看在她师傅九毒老怪的面子上让她三分,今后再见到她,定不会轻饶。”
薛红梅一听笑道:“你看你,都躲到土下面去了,还敢再见到她?还‘定不会轻饶’?况且你这人本就不老实,你肯定老是诓骗她,她才会拿刀子划你,不然你这种人能听话么?你这啊,就叫作‘恶人自有恶人磨’!”
越兀室离听后默不作声。薛红梅道:“刘驽,咱俩将他捆起来,不然这人刁钻得紧,可别被他的甚么阴谋诡计给害了。”越兀室离的华袍腰间束着一根蟒带,薛红梅伸手便要扯下。
越兀室离吼道:“不要!”急忙伸手阻挡。薛红梅怎肯听他的,执意去扯。越兀室离虽布下的陷阱颇为厉害,但他的力气究竟十分弱小,远不是薛红梅的对手。
薛红梅道:“让你个小矮子整天穿好衣服,还系蟒带!今天姑娘我就要用这根蟒带,将你捆得服服帖帖的。”她说话间三扯两扯,终于从越兀室离手中夺过蟒带。
越兀室离袍襟大开,突然一物从他的怀中奔出,直吓得薛红梅大叫。刘驽见状急忙迎上,将薛红梅挡在身后。
他定睛一看,那物长得灰灰白白,一路小跳着在地上遛了几圈,接着又爬上越兀室离的肩膀,眼睛黑碌碌的,十分灵动。
他在契丹草原已经多年,识得这物乃是一只草原鼠。借着头顶上方石缝射下的光线,刘驽看得清这只草原鼠的两只前肢处光秃秃的,仅存有两条后腿。
薛红梅躲在刘驽身后,骂道:“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小矮子,连一只老鼠都作践!”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大,那只草原鼠吓得吱吱直叫,赶紧躲进越兀室离的衣襟里,仅露出半个脑袋,往外不停张望。
越兀室离伸出鸡爪般瘦小的右手,将草原鼠护在怀里,辩道:“它的两只前腿天生就没有,不是我干的!”薛红梅斜眼道:“谁信,你这个人就是觉得自己天生残疾,就非要害得别人都和你一样,连一只小老鼠都不放过!”
刘驽不愿看两人争吵,插道:“八师父,我们还是先找路,看看是该往东走,还是往西走吧?”薛红梅点点头,道:“等我把他绑上。”
她将越兀室离双手强行扭至背后,用蟒带紧紧束住。越兀室离的手腕处被勒得发白,蟒带深陷入肉。他盯着薛红梅,咬牙切齿,却是一声不吭。
薛红梅道:“小矮子,我知道你恨我。你没必要忍着,骂就骂吧!你要是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呵呵!那可就错了!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只要稍微不听话,姑娘我就将你的脑袋剁下来。”说着她拍了拍腰间的长剑。
刘驽沉默了许久,直至听薛红梅说完,方才说道:“八师父,如果我七师父也在这里,你还会这么做吗?”薛红梅想起韩不寿,脸上一呆,垂下头低声道:“为了他,我甚么都愿意做!”
坑道中无风无声,唯有头顶上方的石缝,投下的一丝静谧的光线。三个人皆不说话,空气顿时一片沉寂。刘驽打破了沉默,他一把抓住越兀室离被束的双手,向他问道:“你进入这坑道中有段时间了,可知道应该往东走,还是往西走?”
他说话的同时,右手拇指和食指悄悄地插进蟒带中,接着往往外一撑,蟒带顿时稍微松了松,不再深陷越兀室离手腕肉内。
越兀室离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往东!”
薛红梅一听忙道:“刘驽,咱们往西走!他和那个李菁都不是甚么好人,既然他们两人都说往东走,那咱们就该往西走。”说着她一把拽过越兀室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命他走在前面探路。
刘驽道:“八师父,或许我们应该试试走东面。”薛红梅道:“刘驽,你要听我的,你总容易相信坏人!”刘驽叹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西边的坑道笔直而整阔,墙体由青砖砌就。因经历百年之故,砖面已有些裂开,湿漉漉的墙面上生满了青苔。一只只砖雕的螭吻从墙面突出,面目十分狰狞。
在坑道的尽头,同样透着一丝亮光,也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人意而为。三人往前走了约莫三百步远,渐觉胸口气闷。刘驽从怀中掏出火折点燃,三人继续往前走去。
约莫有又走了几十步远,刘驽手中的火折子忽地熄灭。越兀室离见状回头说道:“薛姑娘,咱们如果再往前走,就会被活活闷死。”
薛红梅将他往前一推,喝道:“少跟我耍花样,继续往前走!”与此同时,她也渐觉呼吸艰难,便悄悄地用汉话跟刘驽说道:“要不要咱俩准备着撤?”
刘驽有些为难,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越兀室离说道:“那他怎么办?”薛红梅道:“让他继续往前走,如果他能走到光亮处不死,那就说明这条道是通的。否则咱俩就换条道,走东边。”
刘驽叹了口气,望着越兀室离的背影,说道:“他本来就跟我们说,要走东边的。”薛红梅道:“你怎么能相信坏人的话,咱俩必须得试,不然怎能知道哪条路是真的。”
越兀室离听见薛红梅与刘驽在用汉话说个不停,他虽是听不懂汉话,但料到其中必定有异。他的步伐越来越慢,薛红梅在后方看见,骂道:“小矮子,还不快点走!”
越兀室离不应,薛红梅正欲上前推他。他突地转过头,迎面朝着薛红梅扑来。刘驽急挡在在薛红梅的身前,不料越兀室离半路上突然变了向,全力朝墙面撞去。
薛红梅惊道:“他疯了!”刘驽来不及听她说话,一个箭步冲至越兀室离的面前,要将他拽回。
然而他终是晚了一步,只听喀嚓一声响,整个坑道开始晃动,他不得不扶住墙面站稳。墙面上的那些螭吻头突地全部张开,一股股黄沙从螭吻们的口中喷出。
坑道中顿时天昏地暗,越兀室离借着此机会,身形一闪,转瞬不见了踪影。
坑内黄沙奔腾,薛红梅见状吓得抓住刘驽的肩膀,啊啊直叫。刘驽再去找越兀室离,却见他撞墙处竟打开了一扇石门。他急道:“八师父,那里有个门,咱俩赶紧也钻进去。”
他拉着薛红梅冲至石门前,矮身欲钻。然而那石门实在太过窄小,两人怎么试也钻不过去。坑道里的黄沙越积越高,渐渐湮过石门,两人眼看便要葬身此处。
刘驽一把拉起薛红梅,往前方光亮处奔去。薛红梅道:“快,快,快,前方的路也快被沙子湮掉了!”
第九十四节 石室巨盘
两人朝着坑道的尽头狂奔而去,同时四面八方涌来的黄沙愈来愈多。刘驽的双脚直陷入黄沙内,无法使力。他背起薛红梅,提气运劲,使出乾坤迷踪步法,脚踏在墙壁上,往前飞步而去。
怎耐坑道内十分气闷,他直感喘不过气来。他强忍着跑出三十多步,继而两行鼻血流出,头脑昏沉欲裂。他一个分神,身子便落下墙来,与薛红梅跌入沙堆之中。
两侧墙上的螭吻口中,源源不断地往外喷出黄沙,不一会儿已将两人淹没了半身。
薛红梅道:“我,我是个累赘……你自己走吧!”刘驽不吭声,他拽起薛红梅的胳膊,强忍着胸口气闷,将她背起。他右手抠住墙上一处砖缝,整个人疾窜而起,沿着墙向前跃出了数步,终于靠近了那道透光的亮缝。
一息新鲜空气从亮缝中透了进来,微弱却让人感到振奋。刘驽背负着薛红梅一跃而上,双手抠住石缝,贴在坑道顶上。然而身下黄沙涌出得太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二人的小腹处。
刘驽单用左手抠住石缝,右手捏拳狠命去砸那石顶。然而他拳头直砸得鲜血淋漓,石缝周围仍是纹丝不动。薛红梅急忙解下腰间的长剑,递给刘驽,道:“用这个!”
刘驽接过长剑,挥剑欲砍。怎奈空间过于狭窄,长剑无法使开。他倒转过剑柄,去击打石缝,连击了几次后,只听咔嚓一声,剑柄折断,仅余下半截。
黄沙越堆越高,他急将剑刃插入石缝,准备去撬。只听铛地一声,剑刃似是击中何物,他直感虎口一麻。紧接着,那股力竟倒逼了回来,将他的剑刃硬生生地挤出石缝。
刘驽惊道:“上面是谁?”石缝上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你管我是谁,反正你不喜欢叫我名字。小小的石缝都整不开,你真是笨死了。”
刘驽听到这声音无比地熟悉,道:“你是李菁!”那声音道:“是啊,你不是不想见我吗?”刘驽吼道:“不见就不见,我们死在下面也不见你。”
他话音刚落,一股汹涌的沙潮从坑道远处涌来,足有一人之高,直让两人无处可躲。这时他直感头顶上亮光一闪,一大块青石被切落。
李菁手持双刀,出现在两人的头顶之上。她收刀回鞘,蹲下身来,从上方的青石切孔中伸下手,道:“快抓住,我救你们上来。”
刘驽抓住她的手,往上一纵,便跃上了石孔,再一看,四遭竟是一片全新的天地。他和薛红梅身处一间宽敞的石室之中,石室中央乃是一座巨大的石盘。
他探头一看,石孔下方的坑道中仍是沙潮汹涌,沙堆越来越高,慢慢地已经有沙子透过石孔,向上漫过来。
刘驽急忙放下薛红梅,寻物去堵那石孔。李菁笑道:“傻瓜!”她几个纵跃,跳到石盘之上。石盘上置有一根悬针,李菁朝下方使劲掰动那根悬针,紧接着石孔下方的沙潮声,随之顿息。
薛红梅一见有些生气,质问道:“原来你早知道怎么停止这沙潮,为甚么不早些掰动这机关?非要等到现在?”
李菁笑道:“有你这么不礼貌的人吗?连声谢谢也不会说,就来质问于我。”薛红梅强行忍住怒气,说道:“好,那我先谢谢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为甚么这样了吧?”
李菁摇摇头,指着刘驽道:“我要让他谢谢我,我才肯说!”
刘驽正要施礼答谢,薛红梅将他止住,说道:“你就现在说,为什么要捣鬼!”李菁双手一摊,有些无辜地说道:“我可没捣鬼,我要是捣鬼,你俩就死在下面了,哪有机会见我。”
薛红梅见说不赢她,抓住刘驽,转身便要走。李菁一声将他俩喝住,道:“你们这么乱闯,能去哪?”薛红梅道:“你管!”
李菁笑道:“我是不会管的,先前我好心好意地告诉你们,要走东边的坑道。你偏偏不听,非要带着刘驽走西边的坑道。不知道你这一次,又想闯进哪个死胡同里去。”
薛红梅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李菁,问道:“你真的有这么好心,愿意帮我们?”李菁道:“我没说帮你们,我只是想做甚么便做甚么,连我师父都拿我没办法。”
薛红梅见李菁一人孤零零地,很明显她也没找到自己的师傅,便挖苦道:“是啊,你师父是拿你没办法,反正你对他不上心,即便找不到他,你也不会着急。”
李菁笑道:“随你怎么说。”
刘驽在两人争吵时,并未插嘴。他独自一人默默地走至大石盘边,只见石盘之上花纹盘错,都是些契丹式样。他回头向李菁问道:“请问,这里就是‘虎冢’吗,怎么像是契丹人造的?”
李菁道:“你叫我名字,否则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刘驽强忍住怒气,又一次问道:“请问李菁姑娘,这里是虎冢吗?”李菁道:“是,又不是。”
刘驽听后有些奇怪,道:“到底是,还不是?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李菁道:“准确来说,此地乃是虎冢的一部分,但是虎尸并不在这,所以并不能算是虎冢。”刘驽听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像此处这样的石室并不止一个?”
李菁道:“应该是,至少我们已经发现了四个。”刘驽道:“那你为甚么单独一个人在这里?”李菁横了他一眼,道:“你管得倒多,我自有我的道理。”
接着她又笑着问道:“如今身陷此处,你们最恨的人是谁?”薛红梅一声冷笑,道:“这还用问吗?”刘驽望了望她,道:“是我们自己想下来的,怪不得谁?”
李菁道:“你们下来的时候,上面可有甚么异常?”刘驽道:“不是我们自己找下来的,而是当时山顶上一阵天塌地陷的,我们顺着山石滑了下来,侥幸逃得性命,没想到竟会来到这里。”
李菁道:“原来如此,不知崔擒虎那个老混蛋又在搞甚么鬼,咱们得尽快找到他。”薛红梅冷冷地说道:“鬼可不止一个,鬼有好几个。”
李菁睁大了眼睛,瞪着她,道:“你是在说我吗?”薛红梅道:“我又没说!如果你知道韩公子的下落,烦请告诉我一声。”语气软了许多。
李菁道:“如果你说的不是我,那便是越兀室离吧。”刘驽一听,便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李菁道:“何止是知道!”她走至石室的一面壁前,弓腰拔出双刀。
直见刀光双闪,一片石墙随之被削落,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方孔来。李菁伸手进去一拉,里面传来:“不要!不要!”的求饶声。
待李菁拉出那人,刘驽与薛红梅定睛一看,此人身材矮小,穿着件脏兮兮的宽大华服,不是越兀室离又是谁?
第九十五节 穹顶裂缝
越兀室离看着李菁,眼神惊慌失措。然而当他的目光移至刘驽的脸上时,却镇定了下来,说道:“我告诉过你们,要走东边的。”
薛红梅冲了过来,怒道:“你故意撞开机关陷害我们,反倒是有理了?”李菁对越兀室离的话颇为惊讶,她抓着越兀室离的右手随之又提高了一点。越兀室离张牙舞爪,却总是够不着她。
她对着越兀室离问道:“哦?你甚么时候开始有这般好心了?”她心怀疑惑,转头又看了看刘驽,意图获得他的证实。刘驽点了点头,道:“他确实如此说过。”
越兀室离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反抗颇为徒劳,喘了两口气便停了下来。他拧过头去,不理李菁,也不答她的话。
李菁有些生气,眉眼都挑了起来,怒道:“看来你还是不吸取教训,信不信我将你的两只爪子都剁下来?”
她右手抓着越兀室离,将他悬在半空。左手拔出唐刀,横过刀刃,将刀身在他两只瘦小的胳膊上使劲擦了几擦,直吓得越兀室离打了一个冷战。
薛红梅恨越兀室离撞动机关,害得自己与刘驽差点殒命,拔剑便要刺他。李菁右手一撤,薛红梅的剑从越兀室离身侧擦过。
李菁道:“薛姑娘,他是我抓到的人,就该我处置,甚么时候轮到你了?”薛红梅有些不服气,说道:“他就不是个好人,谁杀都一样!”
李菁笑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和我又有甚么关系。我杀他,不会因为他是个坏人;我饶他,也不会因为他是个好人。”
刘驽沉默了许久,这时开口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以暂时留他一命。他是个出色的陷阱师,对这地下的墓穴,总比我们了解得多一些。”
李菁看着刘驽,又似在盯着他右颊的剑疤,直让他浑身不自在。
李菁道:“你这句话我爱听!或许我可以晚一点杀他。你真不知道这家伙有多狡猾,当时我落下陷坑时,费尽了心思才劝得他与我合作。”
刘驽当然知道李菁是怎么“劝”的越兀室离,越兀室离布满刀痕的双手说明了一切。
他说道:“不管怎样,你还是将他放下来吧,一直举着也累。”李菁笑道:“好!”伸手去抽越兀室离腰间的蟒带。这条蟒带原本绑住他的双手,不知甚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腰上。
越兀室离因为同一条蟒带,第二次忍受着手腕处传来的**辣的痛,吼道:“你,你给我些吃的!”李菁道:“哟,你倒挺会提条件!”
她右手拽住蟒带的一端,狠狠地一收,越兀室离痛得一声尖叫。刘驽见越兀室离脸色苍白,神状虚弱,有些不忍心,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牛肉,撕开一块,要塞进他嘴里。
李菁伸手挡开,怒道:“你干甚么?不许你给他吃的!”刘驽回道:“是我自己的干粮,又不是你的,我想喂谁就喂谁!”
说着他将手中的牛肉块,执意往越兀室离口中塞去。越兀室离转过头去,道:“我不吃!”
李菁一听哈哈大笑,道:“看吧,你真是个贱骨头。他都不愿意吃你的食,你还偏要喂……”她还未说完,便被越兀室离的话打断了。
越兀室离一字一顿地对刘驽说道:“我不吃,是想让你帮我喂它吃。”他说着吃力地低下头看了看怀里。
李菁一听,放下右手,将越兀室离死死按倒在地上,直使他动弹不得,同时左手便要去掏他怀里。刘驽将她阻住,道:“我知道是甚么东西,不值钱,绝不是甚么金银财宝。”
李菁抬起头,斜着眼看他,道:“你我并不熟,我凭甚么信你?”她虽是这般说,手下却停止了动作。
刘驽伸手解开越兀室离华服的襟口,这件丝绸织物现今已经污迹累累。袍内随之传出一阵急促不安的“吱吱”声,越兀室离勾下头,发出同样的声音去安慰它。
不一会儿,一只灰白色的脑袋从他的襟口探出。
李菁见后抚掌大笑,道:“越兀室离,你真是聪明。在这古墓之内,只有草原鼠最识得道路。有它在,谁也没法比你更先找到虎冢的秘密。”
越兀室离道:“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李菁道:“是啊,当然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和这只草原鼠这般熟,已是养了好几年了吧,看来你早就在打‘虎冢’的主意了。”
说着她伸手去摸那只灰白的小脑袋,草原鼠吓得吱地一声叫,复又缩回越兀室离的怀中。它是那般地胆小,刘驽用肉块诱了它十几次,它方才又伸出头来,使劲地朝肉块嗅了嗅,却不敢去吃,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刘驽。
薛红梅道:“不吃就算了,这么大的墓穴,抓一只老鼠还不容易么?”李菁回头看着她,说道:“你错了,抓一只老鼠容易,抓一只训练有素的老鼠却不容易。”
她不耐烦地从刘驽手中夺过肉块,要塞进那小脑袋的嘴里。那小脑袋复又被她吓了一大跳,张口往她的手指上疾咬而去,幸亏她缩得快,才未被咬中。
她大怒之下,将肉块掷在地上,冲越兀室离吼道:“看你养的这只老鼠,果然和你一个样,都不是甚么好东西!你就是越兀族人中的老鼠,只有耶律适鲁那样的人才会重用你!”
越兀室离气得直发抖,道:“你胡说,胡说!”
刘驽从地上拾起李菁扔下的肉块,轻轻地放在越兀室离的襟口,接着缩回了手指。那只草原鼠伸出头,向外面疑虑地张望了许久,突然一口将肉块拖进越兀室离的怀里,发出急促的咀嚼声。
刘驽道:“耐心一点,它就会吃了。”
薛红梅道:“等它吃饱了,就把它抓起来,让它给我们带路。”她用剑尖指着越兀室离,说道:“至于这个人,还是杀了的好。他一肚子阴谋诡计,我们不知甚么时候,便会死在他的手中。”说着她的剑尖颤了颤。
她想杀越兀室离,然而当着李菁的面,却又不敢下手。而刘驽又是那般地心慈手软,断然不会支持自己。
李菁右手松开越兀室离,左手收刀入鞘,说道:“薛姑娘,现在即便我想杀他也不能了,这只草原鼠是他所驯养,只会听从他的命令。有他和这只草原鼠带路,我们才能找得到虎冢的秘密。”
薛红梅有些不甘心,她咽了咽唾沫,道:“这么说,只要这只草原鼠还有用,我们便无法杀他了?”李菁道:“正是如此!”薛红梅道:“好,那我等着!”
刘驽叹了口气,薛红梅看了他一眼。她正在为不能杀越兀室离而恼恨,但她知道刘驽决不是为了这事儿在叹气。她张嘴想对刘驽说些甚么,然而思索再三,终未成言。
刘驽将手中余下的肉撕开,一块一块地塞进越兀室离的口中,说道:“你也吃一些吧。”越兀室离大口而贪婪地咀嚼着肉块,与他怀中那只前肢残缺的草原鼠毫无二致。
他吃肉的同时,眼睛不停地往石室的穹顶上扫。刘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穹顶的上方同样开着一条缝,明亮的光线由此射入。
他抬头望着那条裂缝,眼睛一动不动,说道:“既然这虎冢乃是李卫公两百多年前造下的古墓,为甚么处处都有这些透光的缝隙,倒像是为活人设下的?”
第九十六节 石盘猛虎
刘驽正抬着头发呆,直听咕噜噜一阵声响。薛红梅指着石盘惊叫道:“怎么转起来了!”刘驽回头一看,只见石室中央的底座上,那个大石盘竟然自转了起来,石盘上方的悬臂开始上下移动。
石盘上刻有众多凹槽,数起来约莫是八八六十四之数,与九宫八卦暗符。悬臂一升一降,尖端不停地插入凹槽中,拨动了整个石盘。
原本巨大无匹的石盘,在悬臂的拨动下,转得越来越快,轰隆隆地响起来。李菁急道:“快抓住那悬臂,别让石盘再动!”
刘驽之前见识了悬臂的厉害,它稍稍一动,螭吻们口中吐出的黄沙随即停歇。这次悬臂竟自己动了起来,不知会生出怎样的灾祸来。
他双足一点,使出乾坤迷踪步法跃上石盘。石盘不停地旋转,直让他难以站稳。李菁和薛红梅也紧跟着冲上石盘,前来帮忙。
李菁拔出双刀,连砍那道悬臂,却只迸出星星火花来。原来这悬臂竟是精钢所铸,坚硬无匹。薛红梅跟着持剑去剁那悬臂,只听啪地一声,长剑碰上悬臂后随即崩断。断剑碎片直朝她的脸面溅来,惊得她大叫一声。刘驽一把将她拽开,这才堪堪躲过。
刘驽道:“既然咱们拿这石盘悬臂没办法,还是赶紧离开此地。我走在前面,你们跟在我的身后!”
石室的东侧有一道虚掩的石门,刘驽从石盘上一跃而下,拎起地上的越兀室离,往石门急奔而去,李菁和薛红梅紧随其后。
石门颇为沉重,刘驽手掌运气一推,石门哈喇喇地转开。他急地冲出,却见迎面同样跑来一人,与之撞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此人不是九毒老怪是谁?
九毒老怪的情状颇为狼狈,满头白发乱得跟茅草窝似得。李菁一见惊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九毒老怪不答她话,一掌推向刘驽胸前。
刘驽手中提有越兀室离,来不及招架,被他一掌推回室内。九毒老怪接着用力要将石门合上,喊道:“他们快冲进来了,咱们一起将门抵住!”
李菁急得直跳脚,道:“师父,这里同样也待不得!你看那石盘,转得越来越响了!”
九毒老怪道:“那也顾不得!若是让他们进来了,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刘驽放下越兀室离,急要趁着门缝往外看,看看究竟是谁来了。
然而他还未瞅得清楚,九毒老怪已与李菁齐齐将石门推回,就在门缝即将合平之际,门外传来咚咚的重击声。声音点点而凌乱,其中有轻有重,似是有很多人在一起击打着石门。
九毒老怪向刘驽和薛红梅急喊道:“你俩也过来帮忙!”薛红梅迈步欲上,转头见刘驽未动身,便又退回了原地。
这时只听噌地一声,一道光亮从石门板中透出,直划到底。紧跟着一声轰响传来,石门板随之碎裂,九毒老怪与李菁急忙躲到一边。
韩不寿手持蕴雪刀站在门前,眼光冷气逼人,紧盯着九毒老怪。他身旁站着遥辇泰,岳圣叹更在遥辇泰的身后,再往后便是陆圣妍、公孙茂和韦图南。
韦图南气喘嘘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刘驽见到众师傅,喜道:“各位师傅好,是你们来了!”他环视了一周,见花三娘不在,急道:“我二师父呢?”
他话音刚落,后面便传来花三娘的声音,“孩子,我在这儿呢。”不远处一个胖墩墩的女人迎面跑来,正是花三娘。看脸色她已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想她乃是药学大家,不知是喂自己服下了甚药。花三娘冲了进来,狠狠地喊道:“崔擒虎那老小子,追着老娘不放,老娘甩光了袖箭,这才逼停了他。”
韦图南听后惊道:“崔擒虎也在后面?”花三娘道:“不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唐峰,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和尚,看上去像是吐蕃人。”
遥辇泰道:“我们这么有多人,不怕他们。”他转身向九毒老怪说道:“九毒老仙,咱们的帐出了这虎冢再算,你不介意和我们合作一回吧?”
九毒老仙忙道:“不介意,不介意!”遥辇泰又向韦图南道:“韦先生,现今情状危急,你可想出了李卫公诗中‘一二三四五’的真正含义了?”
韦图南强打起精神,仰头看着石室中央轰然转动着的巨型石盘,道:“韦某原先推测的应该不错,咱们一路上逃过来,这样相同的石盘总共五座,正好符合‘五’之数。
“如不出所料,这五座石盘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而这座虎冢建于抱月山地下。抱月山的地理地势从风水上来说,属于‘水’地。
“而五行之中,火克水,水生木。先前我们经过的五座石盘,分别是金木水土,那么现在这一座应该就是‘火’了。”
韦图南说话的同时,薛红梅不停地去瞅韩不寿,她神情羞涩而安静。刘驽静静地望着她,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离开韩不寿后是一副模样,回到韩不寿的身边后,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同时,他也不明白,为甚么韩不寿先前说过,自己对‘一二三四五’有其他的解法,结果他怎么又和韦图南等人走到了一起?
韩不寿低头沉思,自从进屋之后,他便未说过话。同样,他这时也没有打算开口。薛红梅深情脉脉地望着他,然而终未盼得他哪怕一眼相看。
遥辇泰听韦图南说完,大步走至石盘台下。台上石盘正轰隆隆地直转,不知预示着何等灾祸。他一拳击在石盘底座上,石屑随之飞溅。
剥离的石屑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火”字。遥辇泰回头笑道:“果然不出韦先生所料。”
岳圣叹见后,站出身来,将双袖撸起,道:“那我们大家都听韦先生的吩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说话的同时,石室开始颤动,穹顶上的石缝中竟漏下一阵沙土,直灌在他的头顶上。岳圣叹顿时变得灰头土脸,极为狼狈。
石室越抖越厉害,众人渐渐感到,这抖动更多地是来自于穹顶,而非脚下的地面。
陆圣妍道:“是不是这房间要塌了?”韩不寿抬起头,不再沉默,说道:“听着不像,倒更像是马蹄声!”陆圣妍有些不相信,道:“这鬼地方,哪里来的马?”
韩不寿一笑,不再说话。然而整间石室,并未因他的沉默而变得平静。穹顶上传来的响声渐渐连成片,震动也愈加频繁,不一会儿开始有马嘶声传了下来。
花三娘回头看了看韩不寿,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道:“果然是马!”接着她对韦图南说道:“师兄,你有甚么办法尽管说吧!”
韦图南走至石盘底下,眯起眼仔细地端详,只见庞大的石盘面上刻着一只斑斓的猛虎。猛虎伏于地上,三只爪子缩于腹下,唯有一只右前爪有意无意地向前斜伸着。
他发现了那只虎爪,眼神中透出惊喜,他指着那只虎爪声音颤抖地说道:“快!大家一起用力,把那根悬臂的尖端移动到虎爪的位置!”
第九十七节 袁岚老祖
遥辇泰回头向九毒老怪道:“老仙,这里就属你功夫最高,你先上吧,我们从旁协助你。”
九毒老怪连连摇手,道:“我先前武功比你们高出一大截,那是因为修炼化瘀书筋脉错乱所致,现在筋脉捋顺了,功力就没那么强啦!不信你问他。”说着他指了指公孙茂。
公孙茂点头答道:“是这样的,错修化瘀书后,体内真气虽是激荡难忍,功力却比平时高出一些,并且真气越是错乱,功力越盛。待经脉归顺之后,功力便会恢复至原先的水平,再没有那么高了。”
遥辇泰一听摇了摇头,道:“那还是我先上吧!”他跃上石盘,气运丹田,双掌击出,拍在悬臂上,发出“铛”地一声响。
然而悬臂仍旧依着原样升降,丝毫不受影响。他回头急向九毒老怪喊道:“还不帮忙?”刘驽道:“六师傅,还是我来吧!”说着他跳上石盘,肩膀使劲顶在悬臂下方。
九毒老怪见众人皆注视着自己,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连道:“我来,来,来!”他缓缓吐纳了几口,接着双臂托举,力图挡住悬臂,不让它再次升降。岳圣叹、陆圣妍、公孙茂、韩不寿、薛红梅、花三娘和李菁也纷纷上台助力。
然而即便众人竭尽全力,那悬臂仍是照旧升降,不停地拨动石盘,直让众人奈何它不得。这时竟连石室下方的地面也开始巨震起来,遥辇泰见状向台下的韦图南急喊道:“韦先生,这下该怎么办?”
韦图南道:“这……这……”此刻他也是打不定主意。越兀室离拼命扭动着身体,喊道:“你们解开我的绳子,我有办法!”薛红梅道:“大家不要想相信他,他已经害过我和刘驽一次了。”
越兀室离道:“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们看看,悬臂上方是不是有个孔洞,那里才是真正的机关所在!”众人抬头一看,在悬臂顶端,约莫两丈许高的地方,果然有一个酒杯大小的孔洞。
只是这悬臂甚为光滑,兼之一直上下升降不停,要爬上去实在太难。公孙茂道:“我来!”众人之中,属他轻功最佳。只见他几个跳跃,已是立于悬臂顶端。
他伸手去够那个酒杯大小的圆孔,对着越兀室离喊道:“现在该怎么做!”越兀室离犹豫了片刻,道:“在孔洞里面,往上四寸处应该有个雀舌机关,你的手是够不着的。”
公孙茂不信,他伸手一试,果然手指不够长,指尖只能刚好够到机关的边缘。韦图南站在台子下面干着急,对着越兀室离说道:“难道你有办法?”
越兀室离道:“我有,不过你们得先放开我。”整间石室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看似转瞬便要倾塌。韦图南再也顾不得其他,也不管薛红梅如何阻止,急忙给越兀室离解开手上的蟒带。
越兀室离倒也不负所望,他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成圈,放入口中一吹,口哨声响起。他怀中那只草原鼠胆怯地往外探了探头,接着倏地爬出,一跳一跳地爬上了石盘,顺着悬杠爬上顶端,接着又溜进了那个杯孔里。
众人只听见一阵吱吱声,悬臂随之停歇,不再上下升降。这只草原鼠在越兀室离的调教下,果然有些能耐。
悬臂停下后,众人齐心协力将悬臂尖端,移至石盘上的猛虎右前爪处。只听拖长的轰隆一声响,石盘开始一阵抖动。遥辇泰眼见不妙,急道:“不好!石盘要裂开,大家快逃!”
这时石室门外传来一阵聒噪声,接着便见崔擒虎、唐峰带着八个身穿绛衣的大和尚冲了进来。那八个和尚个个面目凶恶,正是吐蕃人中闻名的‘八大金刚’,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进入这虎冢的。
崔擒虎喊道:“看你们哪里逃!虎冢里的东西全是老子的,你们别痴心妄想!”
韦图南和越兀室离身处台下,离崔擒虎等人最近。崔擒虎一声令下,八大金刚齐齐向二人扑来,十六只大手直像蒲扇一般大小,直能将人的骨头捏碎。
韩不寿袍袖一扬,一根银梭带着链子从台上射下,八大金刚见状不自觉地避了几避。崔擒虎见状,飞身上台,肉掌翻飞,攻向韩不寿,却被遥辇泰和陆圣妍等数人联手击退,逼下石盘来。
而那唐峰只是站在石盘下,帮崔擒虎助威呐喊了几声,却一直没敢跃上石盘来。
银梭带着银链,射至韦图南身侧。韩不寿手指轻抖,银梭随之改变方向,绕着韦图南周身转了几圈,将他捆得牢牢实实的。
韩不寿伸手一提银链,韦图南随之凌空飞起。韦图南离地之时,伸手一把抓住地上的越兀室离。两人借着韩不寿一拉之力,齐齐飞上了石盘。
这时只听咔啦一声巨响,石盘竟碎裂成数块,底下竟漏出一条透亮的通道来。
石室穹顶上,千军万马踏过的铁蹄声愈来愈响,开始有松落的石头碎片从穹顶上落下。
遥辇泰急道:“还等甚么,大家快走。”说着纵身跳下了通道,刘驽和众人跟着跃下。
崔擒虎、唐峰和八大金刚见此情形,急要追进通道。这时石室一阵剧烈的晃动,四周墙壁再也支撑不住,碎裂成大片的石块,砸落了下来。
刘驽身处石盘下方的通道中,只见入口处不停地有巨石滚下,轰隆隆的声音中夹杂着马嘶声和人的哭喊声。未几,入口已尽数被巨石封住,崔擒虎的人却一个都没有进得来。
他抬头看了看通道四周,只见墙壁上刻满了星辰图案,十分地瑰丽。他转头发现,不仅自己在看,其余众人也都在看。
李菁道:“这个地方不像是给老虎筑的冢,反倒像是为帝王修下的陵墓。”韩不寿转头看了她一眼,道:“确实如此,据传当年秦始皇便是在自己的陵墓中刻满了月亮星辰。后世帝王,效仿者众多。”
遥辇泰盯着墙壁上精美的星辰图案,只见星辰之间有细线连接,金光灿然,估计是工匠用笔蘸着金粉描就。
他口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能干,这些细活我们契丹人可干不了。将来若是有机会,必定要从你们中原抓回一批能工巧匠,带回我们契丹来,让他们为我们干活,哈哈!”
掠夺原本就是契丹人的天性,他口出无意,却引来众人纷纷回头怒视,陡然发现诸人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全是中原人,不由地大悔。
他望向韦图南,神情中颇有求援的含义。韦图南这些日来,常与遥辇泰结成联盟,此时他仿佛感到众人的怒意也向自己投来。他心中颇不自在,道:“大家还是往前走,不要在此耽搁了时间!”
众人听后,也都觉此时绝非吵架,或者游玩的合适时机,便赶紧加快了步伐,不再与遥辇泰计较。
仅剩陆圣妍孤身一人,落在了队伍最后,渐渐与众人拉开了距离。岳圣叹似是注意到了甚么,也转身走了过来,道:“师妹,你怎么了?”
陆圣妍指着满壁的星辰,对岳圣叹道:“师兄,你看这些星辰像甚么?”岳圣叹看了几眼,颇有些不确定,似是想到了甚么,道:“师妹,我也觉得有些像,但是不敢说。”
陆圣妍道:“师兄,当年师傅传我连珠劲的时候,我知道你曾经偷偷翻过师傅给我的秘籍,你倒说说看墙上的这些星辰像甚么?”
岳圣叹辩解道:“我……我当年只是随便翻了几页,并没有学。连珠劲只有本门掌门才能学,师傅那时候已经着力将你培养成下一代掌门人,这个我是知道的。”
陆圣妍叹道:“可是掌门铁鸳鸯终究是丢了,这连珠劲也至我而绝了,不会再有传人。因此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觉得这些星辰像甚么?”她复又问了一遍。
岳圣叹有些犹豫,想了想,终于说道:“难道这些星辰都是人体周身的穴位?”陆圣妍见其他人已经走远,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这些星辰之间的连线,便是穴位中的真气运行之法。这满墙的星辰图谱放在一块,便是本门连珠劲的秘诀。”
岳圣叹惊道:“不可能!连珠劲乃是本门第四代袁岚老祖在六十年前所创,这虎冢少说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怎么可能!”
陆圣妍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定这连珠劲,本就不是袁岚老祖创下的。我曾听师傅说过,袁岚老祖年轻的时候,曾来北地历练过,也许他当年就来过这虎冢。”
第九十八节 不同谜底
岳圣叹的眼睛有些发亮,说道:“看来这‘虎冢’确实与咱们掌剑门的神功相关。”陆圣妍摇了摇头,道:“两百多年前的贞观年间,江湖上还没有我们掌剑门这个门派呢。”岳圣叹道:“即便如此,这虎冢应该也是与本门颇有渊源。”
陆圣妍道:“这倒是有可能,即便是本门始祖药王孙思邈先生,他老人家的武功也不会全都是自创下的,定有些是学于他人。想来袁岚老祖即便从这虎冢中,习得连珠劲也不是甚么奇事。”
岳圣叹道:“怪就怪在当年袁岚老祖是怎么找到这‘虎冢’的,他生前对此事保密不宣,以至于掌剑门中从未有任何弟子知晓此事。而且据说袁岚老祖临死之前,云游四方,再未归山,他老人家留下的谜团实在太多。若是他老人家当年临行之前留下一纸半言,将所得绝学传一些给门下弟子,咱们掌剑门又怎会在江湖上落得现今这般势微?”
陆圣妍沉默了许久,双眼盯着岳圣叹,说道:“师兄,你现在对武功绝学的兴趣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岳圣叹低下头,道:“如果你被别人在头上尿上一泡,也会有同样的想法。若是我武功足够高,又怎会被九毒老怪制住,又怎会受此等奇耻大辱?”
他衣袖微颤,陆圣妍看得出他浑身都在发抖。陆圣妍叹了口气,说道:“唐峰这个人,我和茂哥会想法设法帮你除掉,师兄你大可放心。另外本门的绝技‘连珠劲’我也会传授于你,这样你在江湖上便不会担心再有人会欺凌于你了!”
岳圣叹摇摇头,道:“我不要学你的‘连珠劲’!我自知天赋低微,像连珠劲这种内修功夫,不学个三年五载的难有小成。更何况‘连珠劲’也不是江湖上最高深的武功,学会它照样有人会比自己厉害,还不是照样会被人欺凌?”
陆圣妍劝道:“这世上有哪门神功是不需费力气,便可轻易练成的?”岳圣叹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陆圣妍,幽幽地说道:“化瘀书就可以!你看刘驽不过学了短短大半年时间,功力已经与我相若。”
陆圣妍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若是想学化瘀书上的功夫,我回头便去求刘驽教你,那孩子心地善良,想来会答应的。只是他修炼化瘀书功夫的前后颇为凶险,后来又得了九毒老怪的内力,方才能有如今的进境。恐怕,师兄你难以效仿他的。”
岳圣叹略过了陆圣妍的后一句话,道:“若是如此,我先谢过师妹!”陆圣妍笑道:“你终是面皮薄,不肯自己去问。”岳圣叹摇摇头,叹道:“师妹,我现在哪里还有面皮在?”
刘驽走在队伍的最后,时不时地向后张望,见陆圣妍与岳圣叹二人许久不来,正欲返身去找他俩,却见两人快步跟了上来,这才作罢。陆圣妍看着刘驽,叹了一口气,有许多话她似乎不想马上说。
而岳圣叹的目光一直垂向地面,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甚么。越兀室离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时地仰头瞄向他。岳圣叹惊觉,他瞪起双眼看着越兀室离,直吓得越兀室离不敢再看他。
众人往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前方有一扇石门,便推开门齐齐涌进。众人一看,此处又是一间石室,石室的中央底座上,置有一面巨大的石盘,将石室空间占去了大半。石盘的上方,仍是一根精钢悬臂,静止不动。
众人顿生惊疑,遥辇泰道:“这地方怎么也是如此格局?”他抬头望了望石室的穹顶,此处同样存有一条裂缝,光线从裂缝中撒下,照亮了整间石室。花三娘道:“我们根本不是在虎冢的更下面一层,而是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她话音未落,地方上面一阵铁蹄声传来,迅速地由远及近。
石室上方的穹顶开始剧烈地颤抖,那裂缝四周的石块摇摇欲坠。奇怪的是,石盘上的悬臂,却不同于先前,尽管穹顶上方抖动得厉害,它仍是纹丝不动。众人怕被石块砸中,急地要躲开。
只听轰隆一声,数块巨石从穹顶落下,砸在地上,石室穹顶上,转眼便多了一个大窟窿。众人欲要动身躲向别处,这时裂缝上方传来一声惨呼,众人抬头一看,一名契丹兵士连人带马从穹顶窟窿中跌下,重重地摔落在地。
刘驽上前去试那契丹兵士的鼻息,却已是筋断骨折,气绝身亡。众人听见,穹顶之上,战马的嘶叫声和兵士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不知乃是发生了何事。九毒老怪急道:“此地太过于凶险,咱们还是快走!”
众人随即由另一道石门冲出石室,一路上又发现了四个同样的石室,再往前走,竟发现又回到了原先的石室。九毒老怪盯着穹顶上的窟窿,再也忍不住,冲着韦图南骂道:“这虎冢到底是个甚么玩意儿,韦图南你解的诗狗屁不通!”韦图南羞惭满面。
韩不寿低下头,思索了片刻,说道:“韩某认为,李卫公诗中的‘一二三四五’应该有另一种解法。”韦图南急问道:“何解?”这时只听穹顶传来声声惨叫,又有三匹马连带着三名契丹兵士,从穹顶窟窿中跌下,摔死在地上,尸体摞成了一堆。
韦图南接着说道道:“这间石室太不安全,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众人随之转移到了另一间石室。虽然穹顶上方传来的铁蹄声仍是轰轰作响,但究竟不会再有人尸马尸从天而降。
韩不寿道:“在下认为,这‘一二三四五’应该解作‘一段情’、‘两个人’、‘三人行’、‘四年许’和‘五德行’。”
韦图南一听十分惊讶,问道:“韩公子此言作何解?”其余人等也均是竖起耳朵,要听韩不寿如何解释。
韩不寿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诸位不管是汉人,还是契丹人,想必应该都听说过‘红拂夜奔’的故事吧?”
薛红梅说道:“这个我知道,那红拂女原本是前隋左仆射杨素府中的一名侍女,她与李卫公一见钟情,于是想方设法突破了重重困难,终于在一天夜里私自投奔了李卫公,从此成就了史上一段佳话。韩公子所说的一段情,想必指的就是这个了。”她说着,不禁桃花满面。
岳圣叹有些疑惑,插道:“既然是一段情,又为甚么是两个人呢?”韩不寿叹了口气,道:“据史书记载,除了李卫公,还有一位虬髯客,他昔日也是有意于红拂女,只是他得知红拂女已嫁给了李卫公,便在忍痛不言。”
岳圣叹连连点头:“虬髯客和李卫公同时爱上了红拂女,所为‘二’想必指的就是他俩了。”他的眼圈有些发红,隐隐似有泪光。陆圣妍猜他又想起了张惠,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她虽是神情关切,脚下仍是未动。只因她怕公孙茂会吃醋,是以不敢对岳圣叹过亲近。公孙茂见状微微一笑,背过身去,与刘驽四目对视,又是一笑。
韩不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然而那虬髯客不亏是一代大侠,他为人豪爽,不仅不嫉妒,更因此与李卫公还有红拂女结成兄妹,共同闯荡江湖四年有余,江湖人称‘风尘三侠’。因此这诗中的‘三’指的应该就是风尘三侠,而‘四’指的就是他们共同闯荡江湖的那四年。”
遥辇泰挠了挠头,皱起眉头,说道:“我没怎么读过你们中原人的书,你们所说的‘五德行’是否就是仁、义、礼、智、信?”
韩不寿点头答道:“三王子所猜不错,正是如此。”遥辇泰听后更加迷糊了,接着问道:“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缠缠绵绵,又和仁义礼智信有甚么关系?”
韩不寿道:“你说的很对,和那‘五德行’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酸腐学究才会讲究那些。人世间有多少真情,都是被这五个字害了呀!”他眼中泪光闪动,薛红梅见状有些惊慌失措,她急急忙忙从袖中掏出锦帕要给他擦泪。他却突然转过头去,留下薛红梅手拿着锦帕,呆呆地站于原地。
韦图南听了韩不寿的话后有些疑惑,忍不住插道:“既然‘五德行’和前面的‘一二三四’没有关系,那么韩公子所解的‘一二三四五’,又和这虎冢中的通道有何关联?”
此时石室的穹顶上方轰轰作响,有摇摇欲坠之势。众人无法想象,地面上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多在这石室中待一刻,自己便会多出一分危险。
第九十九节 疯癫之举
眼下韩不寿已成了众人眼中的救星,九毒老怪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韩公子,你有甚么想法,不如现在说出来,大家一起跟着做便是。”
韩不寿道:“那么就毁掉这座石盘!”他说话的同时,稍稍挪了挪手臂,袍袖似是不经意地从九毒老怪手中滑开。
九毒老怪此时比谁都热情高涨,与他相反的,是越兀室离冷淡的目光。刘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契丹侏儒,只见他穿着一身肮脏的华服,看上去殊为滑稽,然而一对雀豆般眼睛却目光深沉,似是心事重重。
九毒老怪一掌拍在石盘底座上,表面的石屑纷纷落下,露出来一个‘智’字。他笑道:“韩公子果然神机妙算!这座虎冢之内机关重重,不是足智多谋的李卫公,旁人怎能建得了。而这虎冢的秘诀所在,必然就在这个‘智’字上面。”
众人仔细地端详着石盘,见石盘表面除去边缘装饰的雕纹外,并未刻有任何图案。九毒老怪有些为难,他环视了众人一圈,道:“我们应该把这石盘上方的悬臂挪至何处,这石盘才会碎裂?”
韩不寿微微一笑,道:“应该不用那么麻烦!”他使出轻身功夫跃至石盘上,接着挥手一拍,石盘表面顿时龟裂。韦图南见状惊叫道:“这石盘怎么这般脆?”
韩不寿回头一笑:“你想让它有多结实?”他话音刚落,紧跟着一阵地动山摇,整个石室摇晃开来。
花三娘急道:“走,我们快离开这里!”九毒老怪斜眼道:“老淫婆,你急个甚么,这地下通道马上便要显现了。”
花三娘不听,窜身往石室另一道门奔去。九毒老怪正要出言嘲讽她,这时韩不寿说道:“大家赶紧走!”
众人听他也是这般说,便齐齐往石室门口涌去,九毒老怪更是挤在最前面。
众人一路狂奔,也不敢回头,只听背后轰轰作响,到处是石头落地之声。待跑进下一间石室内,众人见四周墙壁穹顶稳固,短时间内不会有崩塌之虞,方才略略放下心来。
九毒老怪面色有些红,看上去气喘吁吁,依他的深厚内功,本不至于如此。他指着韩不寿,怒道:“韩不寿,你的话就是狗屁……”
他话音未落,韩不寿又是已跃上石盘,挥手一掌,击碎了又一面石盘。随即整间石室摇晃起来,这时连遥辇泰也忍不住了,吼道:“韩不寿,你是不是疯了,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韩不寿头也不回,飞身往下一间石室奔去,道:“信的过我的人,就跟我来!”薛红梅道:“好!”说着毫不犹豫地跟随韩不寿奔去。
众人见这石室崩塌在即,只得跟着跑开。遥辇泰对九毒老怪说道:“你我二人一起将韩不寿擒下,勿要让他继续胡作非为。”九毒老怪答应。
两人齐齐向韩不寿追去,遥辇泰轻功较差,不一会儿便落在九毒老怪身后。
陆圣妍看了看公孙茂和岳圣叹,商量道:“我们追不追?”公孙茂道:“再看看!”岳圣叹却有些着急,说道:“这韩不寿本就是个痴人,他甚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咱们还是去帮遥辇泰他们吧。”
刘驽听见三人的话,追了上来,插道:“韩公子他一定不会害我们的。”陆圣妍有些不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刘驽也说不出原因,老老实实地答道:“我觉得他就是不会!”
李菁一直离他不远,边跑边道:“管他会不会,杀了最踏实!”她抽出双刀,疾步向前追去。刘驽怒道:“你要干甚么?”他一拳击出,逼退李菁。
李菁勃然大怒,双刀回转,直向刘驽劈来,逼得刘驽步步倒退。陆圣妍挡到两人中间,一掌拍在李菁的刀背上,将她迫开。
李菁心中一惊,只觉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陆圣妍指着身后不断崩塌的通道,说道:“这地方马上要塌了,你们俩要是想死,就尽管斗下去!”刘驽与李菁两人恨恨的望了一眼对方,当即收手往前奔去。
花三娘一路上架着韦图南,笑道:“师兄,没想到最后帮你的人,还是你师妹我啊。”韦图南微微一笑。越兀室离听了花三娘的话,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花三娘见状勃然大怒,喝道:“小矮子,你身上还有我三尸三虫丸的毒,别不听话!快过来帮我扶着他。”越兀室离无奈,只得举起双手,吃力地托起韦图南的一只胳膊。
他一边跑,一边不时地转头去看通道两侧的墙壁。花三娘骂道:“小矮子,你心里可别打甚么坏主意,老娘我可是盯着你呢。”
她伸手便要教训越兀室离,韦图南吃力地伸出手,挡住花三娘,道:“算啦,算啦!逃命要紧!”
前方,韩不寿一马当先。薛红梅拔剑在后,为他掩护。遥辇泰一拳击中薛红梅的肩窝,薛红梅惨叫一声,踉跄着跌开数步,手中长剑落地。
九毒老怪毫不留步,直往韩不寿追去。遥辇泰道:“薛姑娘,对不住了。”说着紧跟九毒老怪的步伐而去。
然而经薛红梅这一阻,他二人的步伐终是慢了一步。一步慢,步步慢。韩不寿又是接连又毁掉两座石盘,整座虎冢内落石轰轰作响。
众人急步飞窜,左闪右躲,直在落石间逃命。不时有几名契丹骑兵,从墓顶上方的裂口跌下,摔死在地,随后又被落石湮没。
现今只剩下最后一座石盘,就在原先那间穹顶有窟窿的石室之内。九毒老怪急道:“咱们赶紧追上去,否则韩不寿毁掉了所有石盘,墓室整间崩塌,我们可都要葬身于此了。”
众人这时尽皆异常紧张,只觉自身性命悬于一线。陆圣妍等人紧跟而上,岳圣叹更是手握剑柄,利剑随时准备出鞘。然而他们终是晚了一步,当他们闯进石室时,韩不寿已经毁掉了最后一面石盘。
他静静地站在龟裂的石盘上,光线从穹顶窟窿中洒下,落在他满头乌黑直顺的长发上,竟是异样的静谧,与穹顶上方传来的嚣杂声、哭喊声,形成鲜明的对比。遥辇泰窜上前,一拳往韩不寿面孔击去,吼道:“韩不寿,你这个疯子。”
韩不寿冷冰冰地看着他,眼神坚定不移。遥辇泰虽是粗人,却不是个莽夫。他收回拳头,想听韩不寿会说些甚么。韩不寿轻轻吐出四个字,“准备走吧!”九毒老怪骂道:“你个兔崽子,这穹顶如此之高,我们怎能上得去,怎么个逃法!?”
岳圣叹也跟了过来,骂道:“韩不寿,你一个人想死,不要拉上我们!”韩不寿不应岳圣叹,他的目光落在石室的入口处。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步响,是刘驽扶着被遥辇泰打伤的薛红梅,进了石室。
此时,众人已是齐聚。
韩不寿轻轻一笑,道:“好了!”他一掌击出,石盘彻底崩碎,碎屑四处飞溅。遥辇泰与九毒老怪大惊之下,联手攻向韩不寿。岳圣叹长剑出鞘,也要跟上。只听嗡地一声,整间石室连着地面开始旋转,众人立足不稳,纷纷坐伏在地。
刘驽双膝支地,扶着薛红梅。他透过穹顶窟窿,呆呆地望着头顶上旋转的天空。李菁双刀插地稳住身子,笑道:“傻小子,你是在祈祷老天爷保佑你么?不死么?哈哈!”刘驽白了她一眼,不答。
穹顶上方不断地有惨叫声、哭喊声传来,已乱成了一锅粥。此时突有一阵女子的歌声悠悠地传来,似是穿透了所有的人马嚣杂之声。
那是契丹女子的声音和语调,“巍峨的白音罕山白雪皑皑,无垠的乌兰达坝林涛万里,滔滔的乌尔吉木伦河奔流不息,茫茫的契丹草原绵延无际,嗬……咿……,我的族人们啊,你们骑着骏马在追赶落日……”
声音渐渐由远及近,众人似是忘记了自己身处急旋危倾的石室之中,皆抬头望向穹顶的窟窿处。一道飞影掠过,众人看清是那一匹骏马载着一位契丹少女,从穹顶窟窿上跃过。
李菁有些气急败坏,喊道:“那是我的马!”她的宝马原本拴在抱月山顶上,此时不知为甚,竟让这位契丹少女骑了去。
第一百节 钟乳石殿
那少女马后扬起一大片猩红,众人看得清那是一面旗帜。少女过后不久,紧跟着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响来,其中夹杂着契丹兵士们的呼声:“快跟紧,跟紧柳哥公主!”
随着地面上方的剧震,大片的碎石从穹顶落下。韦图南呆呆立在原地,他听见柳哥公主的名字后,心中乃是一惊,转头望了眼遥辇泰。
遥辇泰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韦先生,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一切依你所言,我定不负所约。”韦图南点点头。
刘驽回想起韦图南先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譬如让他好好照顾柳哥公主,乃至于一辈子。这些话他原本无甚感觉,然后此时见过那马背上的契丹少女后,虽未将对方的面容看个真切,却觉得此前发过的誓言越发真实起来。
李菁看着他,眼神怪怪的。刘驽发觉她在看自己,便抬起头来看他。李菁嗔道:“看甚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刘驽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再不看她。
整间石室转得越来越快,众人中已有不少人头晕目旋,直觉天旋地转。众人既知韩不寿先前破掉五座石台,乃是心怀好意,便不再为难于他。只是他的做事方法,着实有些偏激,未免让人心生遐想。
这时地底下发出咔咔声响,地面开始下沉。薛红梅惊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花三娘笑道:“总比留在这等死要好!”她正说话间,地面开始激烈地抖动,随后片片碎裂。众人突感脚下一轻,惊叫着落下。
落地处乃是一潭水,溅起了片片水花。众人往前看去,只见远方射来明亮的光线,将四周照得通明。此处乃是一个天然的溶洞,五彩斑斓的钟乳石从石顶上垂下。石尖往下滴着水,日积月累便形成了脚下这个水潭。
溶洞内十分静谧,与上方喧嚣的石室截然不同。潭水并不深,只到众人腰间。众人趟着水上了岸,遥辇泰回头清点人数,见少了越兀室离,心情不由地紧张。
此人乃是契丹有名的陷阱机关师,而这虎冢中机关重重,正是此人的用武之地。他若是在此时对众人发难,那可真是众人的棘手强敌。
遥辇泰正欲喊上诸人一起下潭搜寻越兀室离,这时越兀室离从水中露出头,看着他,解释道:“三王子,我水性不好,个子又……不高,所以慢一些。”
遥辇泰笑道:“我们契丹人都是马背上的英雄,水性差一点正常。”
众人往前走出不多远,到达溶洞中央。此处地形十分广阔,足有数十丈之宽。在五彩斑斓的钟乳石衬托下,直如一座天然的宫殿一般。
溶洞中央筑有一座石台,乃是八卦的形状。此台虽是经年,却依然光洁如新。台面上伏有一只猛虎,双眼犹睁。
韦图南踏着脚下的石阶向台上走去,石阶很浅,每一步足可迈上三四级。他在台边停下,伸手轻轻触碰下虎尸,道:“药制得真好,历经两百多年都没有腐烂。”
众人也是跟上,绕着石台走了数圈,从不同方位观摩台面上的虎尸,希图从中找出些许李卫公兵法或者虬髯客武功秘籍的痕迹来。
唯有刘驽独自在那想些甚么,眼神有些发痴。李菁走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柳哥公主啊?”
刘驽抬起头看着她,道:“你乱猜些甚么。”李菁摇摇头,道:“还用得着猜吗?看你这表情便知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提高声音,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那个柳哥公主太聪明,而你实在太……诚实了,你和她是没甚么可能的。”
刘驽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他人擅自揣摩自己的想法,更不喜欢他人如此武断地推测自己的目的,说道:“我从没见过那个柳哥公主,更没有想过要和她有甚么可能,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李菁摇摇头,满头的小黑辫扬起,继而落下,拍打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她鼻腔中传出哼哧一声,继而说道:“我曾经见过那柳哥公主一面,你即使想跟她有点甚么可能,那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刘驽白了她一眼,也不回话,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那边遥辇泰抚摸着虎尸,喜道:“这虎冢在契丹传颂了两百多年,有很多部族酋长都曾来找过它的下落,却从未得见。今日我得以见到这虎冢的真面目,韦先生和韩公子都是功不可没。等出了古墓,我一定会对两位重重酬谢。”
韦图南道:“三王子,酬谢就不必了,只要你信守与韦某定下的诺言即可。”遥辇泰道:“这个自然,韦先生你大可放心。”
陆圣妍睁圆了眼睛,道:“你俩私下里在做甚么交易?”韦图南道:“陆姑娘,你大可放心,韦某绝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此事只等时机成熟,各位自会知晓。”
遥辇泰拍了拍虎尸,道:“韦先生,等我参详出这虎尸中的李卫公兵法,那我等的胜算便又多出了好几分。到那时,我们自可各取所需。”韦图南点了点头。
韩不寿低头思索了许久,他仍在想着遥辇泰先前说过的话,道:“三王子,你刚才说,你们契丹人两百多年前,就知道此地有一座虎冢?”
遥辇泰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是的,我们不仅知道有这座虎冢,也都知道这座虎冢里藏有兵书和武功秘籍,否则哪会有那么多的人一趟趟地专门来找?”
韩不寿摇摇头,道:“原来这么多人都知道虎冢,那虎冢看来也不是甚么秘密。说不定先前地面上狂奔着大大队契丹骑兵,也和这虎冢脱不开关系。”
岳圣叹道:“韩公子的推测,确实有些道理。不过李卫公布下的机关着实巧妙,我等若不是因为那崔擒虎,也难以到达此处。此地纵然不是秘密,也胜似秘密了。”
九毒老怪道:“管它甚么秘密不秘密,先瞅瞅再说。”众人中数他资格最老,却也属他最不讲规矩。他伸手径直去抓那虎尸,要探究其中的秘密。
众人见状急要阻拦,却已是来不及。这时远处突有一块钟乳石带着劲风,直向九毒老怪袭来。九毒老怪吓了一跳,急忙躲至一边。那块钟乳石往前继续飞了两丈多远,这才落地,啪地一声,碎成数块。
众人抬头一看,不远处崔擒虎和唐峰领着吐蕃八大金刚正向石台方向走来。而刚才那块钟乳石块飞势甚急,掷石之人定然内力高深,想来非崔擒虎莫属。
崔擒虎一边走来,一边说道:“这虎尸是我们的,你们谁敢碰一下,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唐峰补道:“我师叔武功高强,乃是真真实实的世外高人。你们若是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且不说他老人家会不会饶你们的性命,至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说着他一双淫眼到处乱溜,随后落在薛红梅身上。薛红梅裙角先前被潭水浸透,此时湿湿地裹在两只大腿上。她见唐峰斜眼瞅着自己,定是不怀好意,便赶紧躲到韩不寿身后。
第一百零一节 三本秘籍
唐峰仗着崔擒虎在旁,大胆地向薛红梅走来,笑道:“师妹,你这浑身衣裳一湿,倒是越发水灵了,真嫩啊!”口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薛红梅拔出长剑,躲在韩不寿身后,道:“师兄,你要是敢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唐峰哈哈大笑,道:“师妹,你可是答应了要嫁给我的,怎地如今见了我就躲?你一脚将我踹下山崖时,可曾想过你那是谋杀亲夫啊?如今你还要再来一回?”
韩不寿伸手拦住唐峰,怒道:“唐公子,望你自重!”唐峰哪里肯听他的,又往前迈出两步,要越过韩不寿,朝薛红梅步步进逼。
韩不寿一掌推出,直击唐峰胸口,唐峰往后急退躲开。不待唐峰立稳,韩不寿袍袖一挥,一枚闪亮的银梭朝唐峰直射而去。
唐峰躲避不开,大声惊叫。崔擒虎掠至唐峰身前,伸手一拨,银梭顿时改变方向,转而朝薛红梅疾射而去。薛红梅反应不及,手中长剑被击落在地。
崔擒虎见对方人数众多,若是打斗起来,己方即使赢了,也不过是惨胜,是以他这才未伤薛红梅的性命。而他刚才露这一手,存有一箭双雕之意。不仅救了唐峰,还震慑了在场的对方诸人。
他背过双手,在众人面前踱步道:“普天之下,知晓这‘虎冢’秘密的人,唯有崔某一人而已。你们竟然能闯到这来,着实是运气不错。但是这运气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你们得不到崔某的帮助,只会饿死在这里。”
他一对眼珠子直转,看上去比他的光头还要滑溜。他扫视了一圈众人,一改起初的决绝口气,软声说道:“崔某绝非不讲理之人,诸位既然能够来到这里,那绝对都算得上是英雄好汉。”
说到这他语气一转,道:“既然诸位都是英雄好汉,想必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谈得好了,说不定会是一笔不错的交易。”岳圣叹走出人群,不看一旁的唐峰,径直向崔擒虎问道:“敢问阁下怎么谈?”
遥辇泰和韦图南对视了一眼,均是未想到,率先出头的人会是岳圣叹。陆圣妍叹了口气,低下头,公孙茂悄悄地握紧她的双手,两人偎依在一起。
李菁看着岳圣叹,有些幸灾乐祸,对着刘驽说道:“看吧,和你在一起的这些人都不可信。”
刘驽虽然对岳圣叹的反应感到意外,但他对李菁更是没有好印象。他瞪着李菁,低声说道:“岳先生不过代表我们,去和崔擒虎谈判罢了。你才是最不可信的那个人。”
李菁听后噗嗤一笑,道:“我又没想让你相信我,但是最不可信的人绝不是我,而是她!”刘驽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乃是身穿一袭红衣的薛红梅。
李菁凑到他身前,悄悄道:“你没看见么,这个薛红梅在韩不寿面前是一个样子,离开他又是一个样子。在场这么多人,她只关心韩不寿一人。”
刘驽往旁避开数步,道:“你是女子,别靠我这么近!”李菁白了他一眼,道:“偏不!只有你们中原汉人女子才这么穷讲究。”
她指着薛红梅,不绝地说道:“你看她看着韩不寿的目光,自始至终像是在看一件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为了这件东西,她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代价不仅包括她自己,也包括你们。”
刘驽听了她的话,默不作声。
在他俩私下里交谈的同时,那边崔擒虎与岳圣叹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着交易。崔擒虎道:“阁下就是江湖上闻名的‘雪里剑’岳先生吧?想来你入这虎冢,不过是为了得到一本武林秘籍罢了。崔某愿意将少林寺的‘大金刚力’交给你,你觉着怎么样?”
众人一听哗然,这大金刚力乃是少林寺阳刚一派内功之最,想来崔擒虎为了得到它应是费过不少周折。他怎会如此轻松地就答应,将这门少林寺闻名天下的内功传授给岳圣叹呢?
岳圣叹听后一愣,他知道崔擒虎断不会平白无故地给自己这么大的好处,于是问道:“崔先生既然如此对岳某如此慷慨,想来必有所求,还请说来听听。”
崔擒虎拱手道:“崔某只求岳先生一句话。”岳圣叹道:“甚么话,你说来听听!”崔擒虎道:“那就是,请岳先生收下我的大金刚力心法,之后再也不要参与今日的虎冢之争!”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撕下一半,向岳圣叹扔去。
岳圣叹略微犹豫,便将那半册书接在手里。九毒老怪两眼冒光,直往他手中的那册书上瞟去。崔擒虎接着说道:“恕崔某直言,岳先生的武功虽然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但是在咱们这些人中却算是平庸。这虬髯客的武功秘籍虽是奇珍一件,却不是你能得到的。不如好好去练这本大金刚之力,将来功成之时也能在江湖上扬名。”
岳圣叹低头叹了口气,崔擒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指着唐峰对岳圣叹说道:“你们俩人的恩怨我不管,只要你们在此地不要相争。等出了这虎冢,我绝不会偏袒你们中的任何一方,谁死谁活,那都是他的命数。”
唐峰一听,急道:“师叔!”他看着崔擒虎,面露哀求的神色。崔擒虎昂然抬起头,好似从未看见过他一般。岳圣叹思忖了片刻,狠狠地说道:“好!就如此办!”说完走出人群,站在一边,以示中立。
陆圣妍一见再也忍不住,喊道:“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岳圣叹脸一红,头低得更低,也不答她的话。陆圣妍双掌运气,急要冲出人群,与崔擒虎一斗。公孙茂一把拉住她,道:“算啦,各人有各人的志气。你师兄有他的追求,我们也没法拦他。”
陆圣妍听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公孙茂,道:“你最近脾性倒是好了许多!”公孙茂微微一笑,将她揽在怀里。
崔擒虎见此情形大为得意,他将手中剩下的那半册《大金刚力》向岳圣叹扬了扬,道:“岳先生,请你放心,只要出了这虎冢,这剩下的半卷秘籍,崔某定然也会交给你。”岳圣叹头也不抬,道:“还请崔先生说话算话!”
崔擒虎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九毒老怪,同时九毒老怪也目光贪婪地看着他。九毒老怪笑道:“崔擒虎,既然你连大金刚力都交了出去,敢问你还有甚么东西配得上跟老子作交换?”
崔擒虎道:“当然有!”他将半本《大金刚力》揣入怀中,摸索了片刻,拿出另一本册子来,同样扯下半册,扔至九毒老怪手中,道:“这是一位高僧大德注下的《化瘀书》部分章节,不知老仙是否读过!”
九毒老怪见状急忙翻开手中的半本册子,他对《化瘀书》研究颇深,是以书中文字若有虚假,决计瞒不过他。他翻开书,只见书中大字旁边,注有不少红笔批下的小字。他一面翻书,一面赞道:“这果然是高人注下的《化瘀书》,可算是解了老子心中的不少疑问。崔擒虎,剩下的半本《化瘀书》批注,等出了虎冢你就得交给老子,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崔擒虎道:“这个自然!”九毒老怪心痒难耐,不顾众人在场,不停地翻阅手中的化瘀书批注。花三娘斜眼看着九毒老怪手中翻动的书页,目光有些发呆。九毒老怪见后一惊,合上书,说道:“老淫婆,这又不是甚么毒经,你偷看个甚么劲儿!”花三娘咧嘴一笑:“老娘才不稀罕!”
九毒老怪道:“那你就别乱看!”他走出人群,和岳圣叹站到一起,又冲李菁招了招手。李菁冲他作了个鬼脸,却是不挪步,仍旧站在刘驽身边。九毒老怪摇摇头,他英雄一世,却拿这个宝贝徒儿没办法。
陆圣妍这时再也忍不住,她挣脱公孙茂的手,冲至崔擒虎面前,道:“崔擒虎,你莫要欺瞒众人!难道你家是开书铺的么,哪来的这么多武功秘籍。”公孙茂生怕陆圣妍有个三长两短,急忙抽刀护至她的身旁,刀尖斜指着崔擒虎。
崔擒虎笑嘻嘻地往后推开了一步,避开公孙茂的刀锋,道:“陆姑娘和公孙公子莫要紧张,崔某家里虽然不是开书铺的,但是几本书还是有的。”
他竟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撕下半册,递向公孙茂,道:“公孙公子十数年以来,一直以讨不回化瘀书为恨。你看看这本书里的文字,可与被你骗去的那本一样?”公孙茂信不过崔擒虎,他用刀尖挑过那半册书。
陆圣妍肉掌一挥,一股劲风直向书册刮去,书页迎风翻飞。公孙茂功力深厚,那半本书册好似黏在刀身上,不落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翻动的字迹中,喃喃地说道:“果然是化瘀书,与我失去的那本内容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二节 武功赌赛
不等崔擒虎多说,公孙茂叹了口气,拉着陆圣妍走下石阶,站到了一边。
至于虎冢内相传藏有的李卫公兵书,崔擒虎并不感兴趣。他与韦图南及遥辇泰相约,发掘出兵书后归他二人所有,以换取他二人的中立。
而越兀室离不等崔擒虎发话,径自走到一边,道:“我甚么都不要,崔先生你放我走就行。”
崔擒虎笑道:“你倒是识时务!”
花三娘道:“我也不参与。”说着走下石台。崔擒虎拱手道:“那崔某谢过王夫人了!”
韩不寿开口道:“不知道崔先生又想用甚么东西来打动韩某呢?”崔擒虎道:“不知道张惠小姐可不可以?”
韩不寿听后心中一惊,怒道:“你们将她怎么样了?”崔擒虎笑道:“我们没有把她怎么样,但是韩公子若是不肯听话,我们自有办法收拾她。”
韩不寿铁青着脸,乖乖走至一边。他明白张惠丝毫武功不会,若是有这帮江湖歹人盯着她,难保哪日不遭了害。
薛红梅紧跟着韩不寿亦步亦趋,待韩不寿停下步来,便有偎在他的身边。韩不寿见状不由地叹了口气,却又不想点破。
眼下仍然立于石台上的只剩下刘驽和李菁二人,崔擒虎指着他俩笑着叱骂道:“两个小娃娃,滚一边去!爷没空和你俩废话。”
陆圣妍望着刘驽,微微点头,示意他走过来。刘驽立于原地仍是不动,李菁看着他,笑了笑,同样也是不动。
崔擒虎虽然不将这两名少男少女放在眼里,却不能不顾忌一旁的陆圣妍、遥辇泰和九毒老怪等人。
他心知自己只要一动手,这些人便会全扑过来,那么刚才的一番努力便都付诸东流了。他笑着问道:“两个娃娃,你们想要些甚么,不妨告诉我?”
刘驽道:“我甚么都不要,你那些书都是假的!”崔擒虎听后脸上略微变色,向着岳圣叹、九毒老怪和公孙茂等人问道:“还请诸位说句公道话,你们觉得崔某刚才送的书有假吗?”
岳圣叹先前抽空翻了翻那本《大金刚力》,书所载武功十分精妙,并不像是一本伪书,于是摇了摇头。
九毒老怪道:“崔擒虎,老子承认,你给老子的这本批注是真的!除了武林大家,一般人绝对没有这个水平。”说完他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徒儿李菁,示意她走过来。李菁却是装傻,径自不理他。
公孙茂道:“不错,崔先生你给我的这本《化瘀书》也是真的,和我当年……得……到的那本一模一样。”
他继而转头对刘驽劝道:“小马,还是别执拗了!崔先生若是送你点甚么东西,你就收下吧。这虎冢咱们要是能离开,就早点离开!”
他心知眼下诸人都得了崔擒虎的好处,已是没有战意。而韩不寿身受崔擒虎掣肘,同样也是难以帮忙。
刘驽摇头道:“茂叔,他给你们的书肯定不是真的。我娘说过,好东西就没有贱卖的。”
崔擒虎喝道:“嗨,小子,我要不是为了这虎冢中的虬髯客秘籍,怎肯拿这些武功秘籍和你们换?你倒是把老子的一片好心都当作驴肝肺了?”
他握拳作势要打刘驽,刘驽却是避都不避。崔擒虎见状颇有些无奈,道:“你到底想要些甚么,老子想办法给你!”
刘驽道:“我甚么都不要,你这种大骗子想要虎冢里的东西,肯定没有好心眼!”
李菁一把拉过刘驽,笑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刘驽怒道:“谁说我不会说话了?你不比我大,谁是孩子?”
这时九毒老怪插道:“刘驽,你以前也练过化瘀书,我给你看看,这是假的吗?”他凑至刘驽跟前,打开书册。
刘驽一看,果然与石壁上所刻文字一样,不禁有些犹豫。然而他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绝难改变,仍是说道:“这书就是假的!”
九毒老怪摇摇头,返回一边,道:“这孩子真是不仅笨,而且还蠢,没得救了!”
崔擒虎一扬手,身后的吐蕃八大金刚走了上来。这八人身材魁梧,比之一般人要高出许多。他们站在刘驽面前好似八根擎天柱一般,威压之势不言而喻。
崔擒虎道:“小娃娃,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你想要甚么东西吧!”刘驽临危不惧,大声道:“好,我要你说实话!”
李菁附和道:“崔先生,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确实有些实话需要和我们说。”
一旁的韦图南和遥辇泰等人看着石台上的场景,面面相觑。他们这些成人都退了下来,没想到两个小娃娃眼下仍在和崔擒虎叫阵。
崔擒虎喝道:“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右手食指作势在空中连点,直指两人的脑门,“老子和你俩好好说话,是看在在场的诸位英雄好汉的面上。你们两个小娃娃可别不识好歹……”他话音未落,两道寒光急向他手指削来,惊得他连忙缩回手指。
出刀的人是李菁,她笑道:“不说也可以,咱们就来个赌赛,若是我们赢了,马上走下石台,再不和你们计较!”崔擒虎强忍住怒火,问道“怎么个赌法?”
李菁道:“从你带来的这些人中派出两个来,和我俩比试武功。若是我俩赢了,你就得听我俩的,说实话。若是你们赢了,那我俩就乖乖地走下石台,再不打扰你们取这虎冢中的物事!”
崔擒虎回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带来的诸人,唐峰见状急忙躲至一边,道:“师叔,我不是他俩的对手,你不要派我。”崔擒虎哼了一声,在八大金刚中点出两人来。
这两人皆是身高九尺,却一个胖一个瘦。那个瘦些的和尚两边太阳穴高耸,看起来内功修为颇深。
李菁悄悄对刘驽说道:“那个瘦和尚交给我,你对付那个胖和尚。”刘驽紧捏双拳,道:“不,我对付那个瘦的,胖的留给你。”李菁有些无奈,道:“好吧!等下吃亏了可别怪我!”她手握双刀,双眼紧盯着两名对手。
九毒老怪和遥辇泰等人站在一边直紧张,皆是心想着若自己的徒儿有个三长两短,那也顾不得先前约下的誓言,定要上台救上一救了。
崔擒虎似是看破了诸人的心思,笑道:“这一场比武,咱们只比武功,不拼性命。若是这两个娃娃赢了,你俩想问甚么,我就答甚么。若是你们输了,恐怕就得听我的话,乖乖地走下台去了。”
第一百零三节 胖僧瘦僧
两个吐蕃僧人朝刘驽和李菁走来。胖僧身躯尤重,背上是一柄极重的降魔铜杵。他每踏出一步,地上都是隐隐作响。
瘦僧与他截然相反,虽然瘦僧也是体长颇高,他的每一步却都是静悄无声。只见他双手掌心血红,也不知是练过甚么功夫。
刘驽紧捏双拳,双眼盯着瘦僧,目不斜视,对李菁说道:“其实你可以走的,不用受我连累。”
李菁嘿嘿一笑,道:“傻小子,你不早说,眼下再说这些已经晚啦!”
她双手紧握刀柄,葱白的玉指紧握着足有半尺长的黝黑刀柄。刀刃足有三尺长,窄细而笔直,迎着远处的光线褶褶发光。
她舞动双刀,锋刃指向那名胖和尚,喝道:“大胖子,来吧!”
胖和尚一听不遑多让,取下背上降魔铜杵,大喝一声,双手握杵,直朝李菁天灵盖砸来。
李菁轻身避开,降魔铜杵砸在地上,轰地一声,飞起石屑片片。
九毒老怪惊道:“这个大和尚要对老子徒儿下死手啊,崔擒虎你他娘的管不管!?”
崔擒虎笑道:“既然没打中,那就不算是下死手。”
他明白胖僧的武功主要源自巨力和气势,若是没了这两样,他便已是输了一半。
李菁双刀连舞,与胖僧战在一处。胖僧虽然力大,她也是敏捷异常。她手中唐刀极其锋锐,不一会儿已从胖僧的降魔杵上削下两片铜皮。
她的招式中以闪避为主,以进攻为辅,腾挪跳跃间躲过胖僧的重击,又时不时地瞅准胖僧的空门,递进几刀,惊得胖僧大喝连连,两人一时间难分胜负。
与李菁和胖僧二人的激烈比拼相比,那边瘦僧与刘驽二人显得十分沉默。
瘦僧轻飘飘地走至刘驽面前,脚步虚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瘦成竹竿的痨病鬼。他并没有携带武器,只是缓缓地撩起双掌,掌心中透着一股猩红。他双眼注视着刘驽,透出逼人的寒光。
刘驽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的应战者。
他不等瘦僧摆足架势,挥拳直上。双拳斜飞成影,击向瘦僧各处要害,这一招正是契丹散手中的“奔流入海”。
刘驽的头顶只到瘦僧的胸口处,瘦僧由上向下俯视着他,嘴角轻轻一笑,显是并未将他看在眼里。
瘦僧不慌不忙,轻轻伸掌,只用上了六分内力,满拟要挡开刘驽的双拳。
然而掌拳甫触之时,瘦僧突感虎口一阵发麻,心下大吃一惊,急往后退出一步,卸开刘驽拳上的劲力。
不等瘦僧还击,刘驽已经抢身上来,如同一只凶猛的豹子,直攻得瘦僧缓不出手。
遥辇泰见状大声叫好,道:“我们契丹散手就是厉害,小小娃娃练好了也不怕甚么金刚银刚。”
陆圣妍闻声,不屑地哼了一声。
遥辇泰急忙笑嘻嘻地补道:“陆姑娘,其中当然也有你的功劳。”
瘦僧招式间虽然仓促,脸上却无丝毫担忧之色。他每一掌击出,都有隐隐的红雾往外弥散开来。
韩不寿见状脱口而出,“毒砂掌!”
花三娘笑道:“这个番僧可算是遇上克星了,咱们刘驽啥都怕,就是不怕毒。”
瘦僧见刘驽与自己数次拳掌相抵,仍是安然无恙,心中暗暗吃惊,渐渐有了怯意。
刘驽趁他生怯之时飞步攻来,瘦僧伸掌格挡,被刘驽一脚踢开。他不待瘦僧缓过气,自己左脚刚落地,右脚又是飞起,直踢瘦僧小腹。
公孙茂见状喝彩道:“好一个‘鸳鸯脚’,踢得好!”
那瘦僧急往左闪,避开刘驽的飞踢。
怎料刘驽身处半空之中,却突然变招,使出一式“飞天弥陀”,一拳击在瘦僧的腮帮子上。瘦僧受痛不住,往后退出数步。哇地一口吐出血来,估计是腮帮子被打破了。
韩不寿见状有些惊异,道:“没想到刘驽都会使虚招了,先用一式鸳鸯飞踢骗过那瘦僧,再乘机用拳击他。”
遥辇泰哈哈大笑,道:“那当然,我教出来的徒弟能差么?”
陆圣妍不以为然,她的话如一瓢冷水浇在众人头顶上,“狗娃子哪里会甚么虚招实招,他只会拼命,一招打不中,就使下一招。你不把他打趴下,他是绝不会住手的。”
韩不寿神色中有些担忧,道:“这瘦僧看上去武功比刘驽要高出不少,刘驽只是靠一时的锐气压制住他,久斗下去未必是此人的对手。我等还需时刻准备,见情形不对,便要扑上去救人。”
遥辇泰、陆圣妍和韩不寿听后,连连点头。
九毒老怪不说话,他双眼紧盯着那胖僧,脚下早已运劲,随时准备支援李菁。所幸李菁游走在外圈,双刀轮砍,逼得胖僧不敢肆意攻击,是以她一时间并未落于下风。
而岳圣叹立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一会儿低头摸一摸怀中的《大金刚力》,一会儿抬头看一眼石台边激斗的四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瘦僧不亏经验丰富,他中了刘驽一拳之后,招式立变。刘驽每一拳击来,都被他侧身躲开。
他脚下步伐越发飘忽,身形软绵绵的,如若一个无力的病汉站在地上打摆子。
刘驽直感自己发出的每一拳都无着力之处,同时那瘦僧举手投足间看似软绵绵的招式,却将自己各个方向的退路封得越来越死。
刘驽见情势不妙,双拳发劲向四周急打,却觉那瘦僧四肢将自己裹得越来越紧。
陆圣妍见状急道:“不好,狗娃子要吃亏了,这是什么功夫?”
韩不寿道:“我曾听家师说过,吐蕃有一门‘贴身功’乃是极柔之术,擅长缠绕对手的肢体,让对手无法发力,是各类阳刚功夫的克星。刘驽的拳风刚硬,正好落了这瘦僧的下怀。”
花三娘一声冷笑,道:“打不过就别打,老娘有得是办法制服这瘦和尚。”
岳圣叹一听急道:“王夫人你可别乱动手,这场架是双方约好的,崔先生也答应了不伤他二人性命。”
花三娘一口痰呸在他脸上,骂道:“你懂个屁!”
岳圣叹尴尬地抹了抹脸,道:“好,好,好!”他退回一边再不说话。
他突然瞅见越兀室离在看自己,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越兀室离见状,急忙收回目光。
众人再看台上,只见瘦僧突然双臂收拢,要将刘驽收于怀中,不由地惊叫出一声。
这时刘驽招式突变,他身形一晃,从瘦僧双臂下钻出,绕至瘦僧背后,双拳齐出,轰地一声,砸在瘦僧背上,正是他苦练数月的“飞火流星”。
瘦僧往前踉跄出数步,一口鲜血哇地喷出,这次他是真的受了内伤。
他身体前倾,双臂弯曲似要捂胸。
刘驽紧跟而上,一式“夜叉谭海”要将他彻底打趴下。
那番僧虽败不乱,他突然背转过身来,双臂齐抄。
刘驽闪躲不过,被他双手紧紧掐住两只臂膀。
众人此时看清这瘦僧长得颧骨高耸,两只眼睛深陷眼窝之内。他双眼怒视着刘驽,似要喷出火来。
同时他双手间加力,将刘驽双肩往一起挤,拟要将用深厚的内力将刘驽肩骨生生捏碎。
陆圣妍双掌运力,要从人群中冲出,吼道:“咱们快救狗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