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决战山巅
陆圣妍刚要出手,只听背后传来韩不寿的一声“小心!”,她急忙回头,却已是来不及。一个黑影已经窜至她的身前,她大惊之下使出一招“倒踩三叠云”,往后退出数尺,堪堪躲过那来人的攻势。在月光下细细一看,此人白须白眉,瘦骨嶙峋,正是那迟迟不现身的九毒老怪。
诸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发现这九毒老怪究竟是甚么时候上了山。九毒老怪似是无意追击陆圣妍,他一击未中,便立于原地,紧紧抓着唐峰的手臂。唐峰想九毒老怪连连道谢,他也不回话,两眼直瞪着躺在青石上的刘驽。
李菁趁着花三娘连发萤火箭之际,已趁机跑开,离韩不寿足有数丈之远。此刻她见九毒老怪过来了,大喜之下,急忙躲到九毒老怪身后,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猫。九毒老怪伸手点住唐峰穴道,唐峰直感身子一麻,便软软地躺于地上。九毒老怪抚了抚李菁满头的小辫,脸露慈爱之色,说道:“乖徒儿,你没有受……惊吧?咳咳!”
此时虽然月光皎白,李菁借着月光仍是发现,九毒老怪的面色有些异样,似是血红满面。她急道:“师父,你……”她本想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然而想到眼下大敌当前,绝不可透露师父的病情,是以立刻住了口。
她虽是未说完,九毒老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望着李菁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师父没事,你能成功地将他们都引来,非常好,师傅很满意。”遥辇泰等人听后心中一沉,想道,这个九毒老怪约他们来这山上,果然是没好事儿。
遥辇泰作为八人中武艺最高强之人,踏步上前,向九毒老怪拱手说道:“不知九毒老仙约我等上这抱月山上见面,乃是为了何事?”九毒老怪道:“为了何事,呵呵……,为了给我补身子,老子等不到比武招亲大会啦!咳咳,咳咳!”他越咳嗽越是剧烈,竟喘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遥辇泰见状大感放心,这九毒老怪看来身患重病,若是如此,大可不必惧他。他捏紧双拳,以逸待劳,只待九毒老怪自行攻上来。九毒老怪见状回头对刘驽笑道:“小子,今天我就把你这八位师傅再打伤一次,你就当着老子的面,用那个玄微指法好好给他们治一治。”
众人听后乃是一惊,原来这九毒老怪竟是要用这等方式,逼迫刘驽当着他的面儿显露玄微指法。依照刘驽的性子,若是见他们八人受伤,即便冒着玄微指法被九毒老怪偷学的危险,他也决然不会不为他们施治。
众人奇怪这九毒老怪究竟是为了何事,竟突然这么急着要学会玄微指法,看来定是与他现在身上所患的重病有关。只是他现在以重病之躯,与八人同时对阵,着实有些不明智。八人中,遥辇泰乃是一流好手,而陆圣妍、韩不寿和公孙茂三人的功夫也是不遑多让。
这时花三娘突然上前,说道:“老不死的,你想学玄微指法就直说。老娘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儿,你要是答得让老娘满意了,我便将自己会的那半套玄微指法教给你。”九毒老怪一听眼珠一亮:“老淫婆,有甚么话你尽管问!”
花三娘道:“那好,我就问了。”她指着李菁说道,“你老实说,这女娃娃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九毒老怪一听愣了片刻,李菁藏在他身后,直掐他的后背。九毒老怪哦了一声,说道:“不错,她正是你的孩子。当时我在岷江之畔捡到一只竹篮,发现里面躺着个娃娃,仍还活着,便将她带回了契丹。”
花三娘道:“你能让我上前仔细看看这女娃娃吗?”九毒老怪道:“这可不行,老子养育了她十几年,不能就这么被你给夺走了。”花三娘一听脸色黯然,她竟也不反驳,倒退几步,回到了人群中去。
九毒老怪道:“老淫婆,你答应了传给我你那半套玄微指法,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花三娘道:“你不让我看她,我就不会教给你。”九毒老怪道:“那好,你自己说话不算话,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他陡然往花三娘扑去,遥辇泰伸手阻拦。然而此刻九毒老怪已经冲至他的身后,花三娘的身前。遥辇泰若是想回头攻他,已是来不及,于是急忙使出一招契丹散手中的“倒灌天河”。挺腰往后使出一个铁板桥,双拳分攻九毒老怪上下三路。
九毒老怪竟不自避,顺手抓住遥辇泰的手腕往前一带。遥辇泰急忙用劲回夺,双足钉稳下盘。九毒老怪顺手往前一推,将遥辇泰往后逼退数步。同时他身形跟上,左掌如风驰电掣般地拍到。掌未至,风先到,着实凌厉至极。
遥辇泰大骇,他原本以为九毒老怪的武功只比自己高出些许,未想到此人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与自己乃是天壤之别。他眼见抵挡不了,便连退数步,躲过九毒老怪的肉掌。九毒老怪不容他缓势脱身,跟着又扑来,双掌往他胸口连攻。
遥辇泰直感胸口透来一股劲风,忙奋力举拳向前格挡。这时只听嗖地一声,韩不寿的银梭直向九毒老怪袭来。九毒老怪左掌轻掠,将银梭击落。同时他虽是受到阻挠,右掌仍是向遥辇泰攻进。遥辇泰见状急避,九毒老怪的右掌紧紧贴着他的左脸擦过,携来的劲风刮得他脸生疼。
这时韩不寿与陆圣妍同时向九毒老怪攻来,两人分袭他的左右后背。九毒老怪临危不乱,飞脚直踢韩不寿的小腿。这时他的右首一个黑黝黝的身影袭来,手中持着一柄雪亮的弯刀,正是公孙茂。九毒老怪顾不得攻击韩不寿,急退避过。
遥辇泰、韩不寿、陆圣妍和公孙茂四人,上前合攻九毒老怪。然而九毒老怪面对四人的合击,仍是游刃有余。他一只左掌便将遥辇泰、陆圣妍和韩不寿三人逼开,右手单独与公孙茂过招。
公孙茂使起刀法来,宛如疯魔一般,脸上复又现出癫狂之色。韩不寿在旁见状直皱眉头,不由地想起他们当日在宋州城上那一战来。
九毒老怪与公孙茂越打越奇,他望着公孙茂,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一边打,一边兴奋地说道:“看来武林中人传言,说你偷去了你师父王先生的化瘀书,隐居了十来年去练它,果然是真事儿!”
第七十五节 七绝式出
九毒老怪右手忽掌忽爪,直逼公孙茂左支右绌,胸间空门渐开。九毒老怪倏地一掌,拍在公孙茂的右肩上。公孙茂惨叫一声,往后跌出数步。陆圣妍大惊之下,急运起“连珠劲”,一掌往九毒老怪的背心拍去。
九毒老怪也不回头,左手接过陆圣妍的攻来的招式。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陆圣妍逼得连连倒退。同时,他接着往公孙茂扑去,右手化作指法,连点他胸口要穴。遥辇泰和韩不寿见情况危急,便连连急攻,却都被九毒老怪单手化解开来。
公孙茂中了九毒老怪数指之后,全身经脉淤塞,脸上神情极为痛苦,跌落在地,翻滚着嗷嗷大叫。九毒老怪笑道:“果然是因为逆练了化瘀书的功夫所致,不然老子这逆点穴道之法,正常人受了并不会有事……”他话音刚落,便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李菁见状急道:“师父,你怎么样!”她拔出双刀,急急冲入战阵。陆圣妍肉掌翻飞,接过她的双刀,与她战在一处。而遥辇泰与韩不寿二人,合斗九毒老怪仍是处于下风,岳圣叹与薛红梅急忙拔剑上前相帮。
九毒老怪与四人战在一处,犹然处于上风,时不时地还出手帮助徒儿李菁,化解去陆圣妍的攻势。公孙茂就地盘起双膝,坐在地上疗伤,两只瞳孔变得越来越红。
此刻,花三娘的心思早已不在九毒老怪等人的身上,她的目光粘着李菁,片刻不离,神情忽喜忽忧。韦图南说道:“师妹,不知有句话我说了你信不信。”
花三娘道:“师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韦图南道:“我往日见过师傅他们家族的人,发现他们族里不论男女老幼,耳朵后面均有天生的一道肉褶子。
“先前我也曾怀疑过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但是留心观察后,发现她的耳后并没有褶子。这么说来,她并不是你的孩儿。师妹,她只是在骗你。”
花三娘心中犹豫不决,说道:“说不定她是生得像我,我耳朵后面可没有甚么褶子。”韦图南听后,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师妹,你不如现在趁机上前帮刘驽解了穴,只要他没有事儿,我们这些人就能一直拖到比武招亲大会举行的那一天,还有机会将这一切都细细查明。”
花三娘一听点了点头,起身往刘驽所躺的青石奔去。李菁见状急忙赶来阻拦,陆圣妍想要将她截住,却被九毒老怪数招攻来,只得回身勉强招架,一时间脱不开身。
李菁双刀连舞,一片银光向花三娘袭来。若依往常,花三娘的武功虽然一般,但是只需洒出一把毒雾,便可将李菁逼开。只是这次,她不知是中了甚么邪,两眼怔怔地望着李菁,直至李菁双刀刺至她的胸口,方才起意躲闪。
然而此时已经太晚,她肥躯甫动,只感胸前一凉,李菁的两柄唐刀皆已刺入她胸口三寸多深,鲜血汩汩地流出。花三娘望着李菁,口中喃喃地说道:“你……你是我的孩儿,我是你的娘……亲,你为甚么要……伤我!?”
李菁笑道:“老婆子,我只不过是和你开一个玩笑而已,你就信了。我是北方的胡人,与你们南边的苗人可搭不上半点干系。”花三娘跌坐在地上,兀自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我的孩儿。”
李菁噗嗤一声笑,扯开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膀,上面刺着一只青鹿,说道:“我娘是契丹人,我随了我娘,这青鹿是我们契丹都波部的记号,你可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孩儿!”说罢回身加入战团,与陆圣妍斗在一处。
遥辇泰听说李菁乃是契丹都波部的人,心中大惊,身躯不由地一震。他急想开口找李菁问个明白,却被九毒老怪一招紧过一招,逼得说不出话来。
花三娘听了李菁的话后,失声痛哭。她胸前伤口流血不止,不一会儿她已是脸色苍白,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刘驽躺在青石上,动弹不得,挣扎着向花三娘喊道:“二师父,二师父,你赶紧为自己止住血!”
花三娘却只顾着哭,接着便晕厥在地,双腿笔直,再也不动。鲜血从她胸前伤口流下,在土石上汇成一条小河。
那边九毒老怪愈战愈勇,遥辇泰、韩不寿、岳圣叹和薛红梅四人渐渐落于下风。只见他双掌齐飞,遥辇泰抵敌不住,被他数指点中胸口要穴,直感气闷,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遥辇泰一倒,其余三人哪里还是九毒老怪的对手。九毒老怪数掌逼开韩不寿的蕴雪刀,韩不寿走投无路之下,急以师父傅灵运所授“七绝式”中的“分柳幻影”抵挡。只见他刀头幻作千点,罩住九毒老怪全身要害。
九毒老怪见状大惊,往后疾退数步。韩不寿的刀刃紧随跟上,数次从他头顶擦过,差之毫厘,继而一刀将他的发绳挑断。
九毒老怪披头散发,跳到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玉傅子’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说完他猱身复又攻上。此时韩不寿刚使完“分柳幻影”,正处内力不继之际,他眼见九毒老怪用指法点向他肋下要穴,却觉双臂分外沉重,来不及将他格挡开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九毒老怪便要得手,这时一个红影窜来,挡在他的胸前,正是薛红梅。九毒老怪一指点在薛红梅的檀中穴上,这檀中穴乃是“心包经之募穴,八会穴之气会”,薛红梅痛苦地叫出一声,瘫软在地上。
九毒老怪笑道:“倒是个痴情女子,不错不错!”他转头向花三娘笑道:“老淫婆,她可比你守规矩得多了。”
花三娘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流了一滩,早已人事不知,哪里还能听得见他说话。九毒老怪一见,大感乏味,转身攻向岳圣叹和韩不寿。韩不寿接着使出一招“秋月浮空”,这一式也是“七绝式”中的一招。
这是韩不寿踏上江湖以来,第一次接连使出了两式“七绝式”中的功夫。这招“秋月浮空”讲究刀身与周围光线的配合,极为精妙。
九毒老怪只见韩不寿手中的蕴雪刀,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转瞬又没了踪影,不禁大惊,急忙往后倒退避开。
却不料韩不寿转刀攻向了李菁,李菁哪里能抵挡得住“秋月浮空”这等妙招,直感眼前一炫,接着便感腰间一麻,已经被韩不寿点中穴道,瘫软在韩不寿的臂间。
原来韩不寿并不欲立即伤她,而是想将她当作筹码,与九毒老怪商谈。
九毒老怪见自己的心爱徒儿被擒,气得啊啊大叫,急要上前夺回爱徒。岂料这时他直感胸口一甜,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双手扶着膝盖,低头喘息不已。
韦图南见机从后方窜了过来,将李菁抱在怀里,拖到山边,旁边临着一面石崖,正是抱月山左峰最为险峻的地方。
韩不寿得此机会,内息得以重新调匀,复又使出一招“七绝式”中的“流花千叶”,腕转刀出,攻势连绵不绝,直向九毒老怪刺来。
往日里韩不寿拜师学艺时,玉傅子曾经警告于他,说他内力尚浅,使这“七绝式”时不免气血凝滞,并且容易伤及经脉。因此不遇到强敌,切勿轻易使出。然而,这已是韩不寿今晚第三次使出“七绝式”中的绝招了。
第七十六节 孤注一掷
九毒老怪勉强支撑,双掌飞舞,欲将韩不寿连绵不绝的刀招格开。然而他肉掌甫触及刀身时,直感手腕一震,掌间招式错乱,被蕴雪刀在手心上划出一道血口,鲜血喷将出来。
原来韩不寿竟在这招“流花千叶”中暗使了小培婴功,一时间功力倍增。九毒老怪大惊之下,咦地一声叫出,他没料到韩不寿竟藏有这等神功。
他叹道:“罢了,罢了,现在不出手,早晚要死!”他大叫一声,浑身随之血脉贲张,眼珠变得血红,直如公孙茂一般。
韩不寿见九毒老怪身影疾速掠来,还未来得及回刀格挡,腰间便已吃了九毒老怪一指,穴道继而被封,感到浑身酸麻,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继而又中了九毒老怪数指。
他本因使出小培婴功和三招“七绝式”,内力已经极为枯竭。然而即便如此,这一刻他仍能感到体内的真气到处乱窜,生不如死,直不知那九毒老怪乃是使了甚么奇怪法门。
岳圣叹见状,直欲与九毒老怪拼个鱼死网破,使出了“十常剑法”中的“生死同归”这一招,左掌与右手细剑齐攻九毒老怪身上要害,与此同时,他自己却是胸间空门大开,不管不顾。陆圣妍双掌斜飞,使出“破玉掌”中的一招“玉碎昆岗”,直劈九毒老怪的顶门,同样是全然不要性命。
九毒老怪不慌不忙,绕至岳圣叹的背后,只是点出一指,岳圣叹便软软地瘫倒在地。陆圣妍大惊之下急欲撤掌回防,却感肋下一麻,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九毒老怪跟着在他倆身上补上数指,两人直感全身痛苦至极,却又动弹不得。
韦图南见状,抱着李菁,往山崖方向靠近几步,双手悬在山崖之外,说道:“九毒老怪,你赶紧放过他们,否则我就抱着你的徒弟一起跳下山崖。”
他内力既失,体力孱弱,抱着李菁双腿巍巍直颤。李菁穴道被点,躺在韦图南的臂间,动弹不得,也说不得话。脸上两只眼珠乱转,看着九毒老怪,急得直似要哭。
九毒老怪一见自己的爱徒被要挟,心中立马慌了,双手摊开,朝着韦图南说道:“你别动,别动,咱们有事儿好商量!”这时韩不寿强忍住全身上下乱窜的真气,说道:“韦先生,你千万别上他的当。他一过来,你就把李菁扔下崖去。”
韩不寿此言,乃是要让韦图南尽力拖延时间。原来他早已看出,这九毒老怪的症状竟与公孙茂有些相似,两人眼珠皆是血红异常。
加之九毒老怪为诸人点穴时所使的劲力十分奇怪,竟有些逆脉真气的意思在里头。这才导致诸人被他点穴后,体内真气皆是到处乱窜。
韩不寿曾经听刘驽说过,九毒老怪曾在岩坑中刻下化瘀书之事。是以他推定,九毒老怪应是由于错练了《化瘀书》中功夫的缘故,导致其虽然武功突然暴增,同时却也使自身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之中,经脉真气随时都会错乱。
而刘驽所习玄微指法,乃是天下间归纳错乱真气的第一良方。九毒老怪此番之所以令李菁抓刘驽上山,并借此引得八人上山相会。他必定是想着,先用逆脉指法扰乱众人真气,再观看刘驽为众人疗伤,借此偷学玄微指法。又或者是,以刘驽的八位师傅为筹码,逼他先为自己疗伤。
这套计策原本在他人身上绝对行不通,因为没人会愿意平白无故地被他人学去生平绝技。然而刘驽却是个例外,九毒老怪自从第一次见过这个孩子后,便知他生性耿直,品行善良。若是他的八位师傅齐齐受伤,刘驽这种人绝对不会束手旁观。
韩不寿思量着,只要韦图南拖得足够长的时间,九毒老怪必然会按捺不住全身暴走的真气,继而经脉错乱,跟着也瘫倒在地。到那时,自己这方便可转败为胜,即便想杀死九毒老怪也不再是件难事。
九毒老怪心中也在打着算盘。他自思已经用七种不同的指法,将七人尽数点倒,届时自己看着刘驽用不同的指法为七人治伤,自己必然可以从中窥得治疗经脉错乱的秘诀。
然而眼下只差韦图南一人未就擒,此人却又偏偏又挟持了自己的爱徒李菁。九毒老怪投鼠忌器,直有些手足无措。他感到浑身爆发的真气上下左右乱窜,经脉直欲涨开一般。
他知道此刻再不动手,过不了一会儿,自己恐怕也要瘫软在地。而他爱徒李菁已被点住穴道,难以动弹,连那唐峰亦是如此。他只怕届时,山上这许多人,竟都要受韦图南这一个废人的挟持。
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快刀斩乱麻。拿定注意后,他身闪如影,快步挪至韦图南面前,直要从他手中截下李菁。然而不论九毒老怪有多快,韦图南只要手指轻轻一松,便可将李菁投下石崖。
李菁直感自己的身子往下一轻,直道自己便要**跌下山崖,不由地大惊,拼命挣扎,却又喊不出声来。怎料她接着又突感背下一实,下坠之势顿消。
原来韦图南终究没有忍心,不愿意害死李菁这个小姑娘的一条性命。就在他这一念之间,九毒老怪已经从他手中夺过李菁,同时点住他的穴道。
韦图南卧倒在石崖边缘,九毒老怪恨他挟持了自己的心爱徒儿,直要一脚将他踢下山崖。李菁说不出话,两只大眼瞪着九毒老怪,露出哀求的声音。
九毒老怪知道她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放过韦图南,然而他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接着又伸出脚要踢韦图南。李菁神情愈急,嘴巴张开,却又发不出声。
九毒老怪叹了一口气,说道:“韦图南,你就谢谢我这徒儿啊,否则老子今天定要让你分身碎骨!”韦图南道:“我也饶了她一条性命,你怎么不说呢?”
九毒老怪一回神,便明白过来,是韦图南留了自己徒弟一命,并非自己身法快极,让他难以反应。难怪自己这个鬼精灵徒弟,竟然会破天荒地求着自己饶过此人。他一掌拍在韦图南的肩上,韦图南直感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说道:“死罪可饶,活罪难逃!”韦图南强撑双臂,坐于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却再也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九毒老怪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乱响。他回头一看,竟是刘驽已经自行解开穴道,一步一步,往花三娘艰难地挪去。
此时花三娘的鲜血淌了一地,脸色苍白,应是失血过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早晚要死。
九毒老怪想先为爱徒李菁推宫过血,解开穴道。之后,再上前控制住刘驽。怎料他身形突然晃了几晃,扑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此时,众人或坐或躺,皆是动弹不得。只有刘驽一人能够行动,他吃力将花三娘从地上扶着坐起。而他自己的嘴角,尚且留着两丝血痕。原来他竟是拼着失去性命危险,强行冲开了身上被封的穴道。
按说李菁的功夫原本比他许多,即便他想自行冲开穴道也非易事。然而他曾经跟随陆圣妍修行过心法错乱的“乾坤迷踪步法”,导致自己经脉错乱,全穴位偏移。是以那次在林中河边,陆圣妍点中他的穴道后,他仍能解开穴道逃离。
这一次,他全身穴道虽然没有移位。但是韦图南已经先行帮他打通了回天经脉,使得他虽然穴道被封,小周天通往大肠经的诸脉仍是畅通无阻,真气流转不息。
他躺在青石之上,眼睁睁地看着花三娘跑过来救自己,却为李菁所伤,流血不止,心中不由地大急。紧接着,他的八位师傅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九毒老怪的手下。
于是他情急之下,咬咬牙,乃是下了狠心,强行运起回天经脉中的真气。真气激荡,直是噼噼啪啪地一阵乱响,逼得他全身经脉错位如故,先前被李菁封住的穴道随之顿解。
他双手如掬水状,在花三娘胸口连点。花三娘伤口处的汩汩流血,便随之止住。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若有若无,道:“傻……孩子,你……别……救我了,……我……不行……了。”
第七十七节 化瘀总纲
此刻的花三娘万念俱灰,毫无求生之意。她试图抬起胳膊,推开刘驽,却未能够,力气实是极微。刘驽十指连舞,如鞠水,如捞月,如拈花,如拂尘,连点花三娘周身诸穴。然而终未见效,花三娘的脉息愈来愈弱。
由于他双臂舞得过急,胸口衣襟被撑散开来。此时一阵晚风拂来,李菁原本草草塞回他怀中的两张羊皮纸,被风儿从怀中吹出,在地上翻了几翻。
他碍于花三娘的伤势,无法空出手来,去拣回地上的羊皮纸。然而这山风竟是一阵回旋风,卷携着两张羊皮纸绕着他周身旋将起来。
接着山风骤停,两张羊皮纸飘飘然落地,正好落在他的面前,贴着地,一正一反。他松了一口气,这份母亲交予他的重物终究没有丢失。
他双手兀自不停,为花三娘疗伤,目光却落在了两张羊皮纸上。也许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又或者这大半年来的历练,他的变得更加成熟与敏锐。
他发现这两张羊皮纸上的字迹着力处十分均匀,某些笔画间存有极小的镂空,如同砂砾一般。若是不够细心之人,绝难发现其中的蹊跷。
他心中产生一个想法,难道这两张羊皮纸竟是自己的舅舅傅灵运,从那飞沙镇摩天崖上拓片所得,而非传言中的抄录?
两张羊皮纸一上一下,一正一反,刘驽看了会儿,竟然眼睛越来越亮。两张羊皮纸上的字句,皆是依由下到下,由右向左的顺序铭刻。每一张羊皮纸上的字段,原可独立成句。
但刘驽发现,上下两张羊皮纸的第一列合将起来,竟能成为新的一句,且其句意与先前的截然不同。第二列也是如此,第三列也是如此……
刘驽从头至尾地默念了一遍,发现将两张羊皮纸合在一起通读,竟比先前的分开来读,意思要明了许多,“凡脉气衰,血焦神离。以回天经脉通彼诸脉,损血而为彼之心风。心风之状,渺渺然直如太虚……”
这两张羊皮纸上的化瘀书,应是分刻于两处悬崖之上,平日里绝难如此合于一处。想来饶是聪慧如傅灵运、傅敏者,竟也未发现,这部《化瘀书》的总纲竟是这般奇异的读法,正可谓是当局者迷。而刘驽能够窥破其中的妙机,实在是大有天机和运气的成分。
刘驽数月来在韦图南的教导下,精读药王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对其中的经典段落记忆深刻。这段化瘀书的总纲,竟颇与《千金要方》中的一些医理十分相似。是以他虽只读过一遍,却已将整篇总纲记得一清二楚。
这篇《化瘀书》总纲,通篇并未提及如何修炼武功,只是在讲经脉的疏清与通衡。而其中有些段落,更是治病救人的要诀,与称霸武林的绝世武功实在毫不沾边。
刘驽实在有些奇怪,为何像《化瘀书》这等书籍竟会引起武林纷乱,各种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为了此书,直争得你死我活,彼此成仇?
九毒老怪虽然扑倒在地上,他两只眼睛兀自盯着刘驽。他遥遥望着地上的两张羊皮纸,眼中直发光。只是他碍于全身真气乱窜,遍体瘫软,一时间难以起身。
公孙茂盘地而坐,情况似是比九毒老怪还要糟得多。他双眼猩红,向外鼓出,眉头紧皱,面色极其痛苦。韩不寿、遥辇泰、韦图南、陆圣妍、岳圣叹和薛红梅五人,或坐或躺,皆也是动弹不得。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刘驽的身上,将他视作今晚的唯一转机。陆圣妍大叫道:“狗娃子,别管这死老太婆了,快去杀了那九毒老怪,否则等他恢复过来,咱们这些人都别想活着下山!”
刘驽望着伤重的花三娘,想到若是此时自己散手不管,径直去杀那九毒老怪,则花三娘必死无疑。然而九毒老怪此人危险至极,也是非杀不可。他正感为难之时,花三娘噗地又吐出一口血,脑袋顺着脖子耷拉了下去。
刘驽见状大急,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抓住花三娘的两肋,喊道:“二师父,你要支持住!千万不要死啊!”
原本昏沉将死的花三娘,这时突然口中吐出了句:“你……你弄疼我了。”吐字十分清晰,实不似将死之人。
刘驽见状大喜,转而一想,这难道是回光返照么,又觉这实在是没有道理。他的目光复又落在地上的两张羊皮纸上,突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他情急之下,竟然下意识地用上了化瘀总纲中的要诀,“以回天经脉通彼诸脉,损血而为彼之心风”。他双手所抓的花三娘肋间,正处于“期门穴”上。而这期门穴乃是阴维之会,连带着肝脾两脏,有补气充血之效。
他抬手一看自己的腕间,在月光下有些隐隐发白,果然有些失血的症状。看来正是符合化瘀书总纲中的“以己身之血为他人施救”的道理。他本是至性之人,危急之时也多会考虑他人,对自己反而顾念得极少。
他当下毫不犹豫,紧扣花三娘肋间的期门穴,直欲将体内鲜血混着内力,一起输进花三娘的体内,化作总纲中所言的“心风”,为其扰**内的一团生机。
然而他试了数番,却总是未成,反倒远远不如先前那次无意中的一捏。
他转念回想,原来自己先前那一捏中,竟下意识地带有了玄微指法中的“撩影式”,于是急忙复又使出此式。果然一股绵细至极的内力,透过他的指尖,源源不断地输入花三娘的体内。
这时九毒老怪用胳膊强撑着身躯,缓缓从地上爬起。岳圣叹见状急道:“刘驽,你快回头杀他,他就起来啦!快!快!”陆圣妍厉声道:“狗娃子,你听不听话?放开这老女人,杀了九毒老怪!”她见刘驽没有反应,急又看向盘腿而坐的公孙茂,喊道:“茂哥,你能不能动了?能动就快点站起来啊!”公孙茂双手捂着两侧的太阳穴,哇哇直叫,哪里还顾得上理她。
韦图南似是想说些甚么,突然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接着大口地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遥辇泰躺在地上,使劲伸手去够韩不寿跌落在地的蕴雪刀,终因力气不足,只好作罢。
韩不寿盯着他,也不言语。他转眼了看了看薛红梅,发现薛红梅也没有闭眼,同样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甫触,韩不寿随即转头看向别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刘驽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直若无睹,他撩起花三娘肋骨间的短衫,接着又使出了玄微指法中的掬水式、捞月式、拈花式和拂尘式等招数。
十条殷红的血脉在他的指背上浮将出来,一滴又一滴鲜血,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渗入花三娘的肌肤中,转瞬不见。
这时又是一阵山风吹来,卷起地上的两张羊皮纸,直往山崖的方向飞去。九毒老怪见状大急,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啊地大叫一声,仰首站起,往那两张羊皮纸的方向急追而去。
第七十八节 无赖之人
九毒老怪伸手一抓,将其中一张羊皮纸抄回手中。然而另一张羊皮纸兀自往前飘飞,没有停的意思,眼看便要被山风卷下山崖。他情急之下,和身往前一扑,指尖触及那张羊皮纸的边儿,心中乃是大喜。怎料这时山风陡然大起,将羊皮纸直往崖下卷去。
他伸手急捞,却哪里还能够得着。这时他直感足下一滑,身子被山风卷着往崖下跌落。他急忙足下使劲一蹬,踩在一处凸出的山石上。那山石倏地断裂,滚落下崖。那山崖应是极深,以至于石头落地时遥寂无声。然而九毒老怪武功高强,却借着脚下一蹬之势得以重返山顶。
他失神地望向崖下,哪里还要那张羊皮纸的影子。他继而怒火中烧,双眼瞪着正在全神贯注地为花三娘疗伤的刘驽。他心知自己获得《化瘀书》总纲的最后机会,便落在这娃娃的身上。他转身一步一步地朝刘驽走去,手中紧捏着的羊皮纸,在山风的劲拂之下,喇喇地发响。
陆圣妍吼道:“狗娃子,你傻啊,你快逃!”刘驽浑然不动,仍是十指舞动,为花三娘疗伤。他此时身运化瘀书总纲中的心法,应是已入无人之境,对周围诸人的话语毫无觉察。他双眼忽睁忽闭,好似在极力地忍受着失血的痛苦。遥辇泰叹道:“我这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轴了,遇事也不知道缓急轻重。”
韩不寿微微一笑,道:“三王子,你现在说这些有甚么用。他便是这般的性格,谁也改变不了他。”遥辇泰道:“韩公子,你现在能动得了么?如果能动,烦请你一刀将我杀了,我可不想死在此人的手里。”
遥辇泰扬起下巴一指,韩不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见,唐峰似是身上穴道已经自解,数次想从地上爬起,却又失力跌坐回地上。九毒老怪看在崔擒鹰的面上,点他的那一指原本就不重,且没有真要伤他的意思,是以内力浮在皮层之上,并未他的深入穴道。否则以唐峰这般浅的武艺,怎能如此快地解开身上的穴道。
韩不寿见唐峰迟早要起,有些无奈地对遥辇泰笑道:“三王子,我要是能动,首先就自刎了,没法帮你,实在是对不起!”遥辇泰豪爽地笑道:“没事,没事!”这时岳圣叹忽然插道:“诸位,你们说现在要是能有一壶酒多好,便是死也不枉了。”说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话说岳圣叹自离开中原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得空饮酒。萧夫人每月仅送些牛羊到乌云堡,至于酒水却从未有过,连一般的粟米也未送过哪怕一担。是以他虽想着自己酿酒喝,却也一直没有机会。
韩不寿看着岳圣叹,道:“粢饭若是有酒,韩某愿意陪你一起喝。”岳圣叹道:“韩公子,那你不恨岳某了?”韩不寿道:“恨,怎能不恨?只是人生苦短,太多的事情宛如镜花水月一般,难以捉摸。岳兄,你看天上这轮明月是多么的圆。诗仙太白先生曾云,举杯邀明月,此时若是能喝上一杯,便是死也无憾了。”
岳圣叹道:“是啊,这明月还有婵娟之意,只是不知张惠姑娘现在可好。好在我们大伙儿都活不过今晚了,不用再担心这些劳什子,这杯酒或许只能等到去了阴曹地府之后,我们一起再喝了。”韩不寿听他提起张惠,复又一脸的不悦,闭口不言。
这时唐峰终于成功地挣扎着站起,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眼九毒老怪。发现九毒老怪紧抓着刘驽的双臂,要将他从花三娘身边拉开。然而九毒老怪越拉,刘驽越是用力。最后,九毒老怪干脆搂住刘驽的后腰,要将他从花三娘背后拖开。
然而过了许久,九毒老怪也未再动弹,钉于原地不动。刘驽此刻双眼紧闭,十指却从未停歇。他指尖飞出的血珠,触及花三娘的肌肤时,竟发出滋滋声响,冒出丝丝白烟。花三娘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在月光下晶光莹莹。
唐峰拿不准九毒老怪、花三娘和刘驽这三人眼下到底是甚么情形,然而他心惧九毒老怪武功高强,是以不敢太过靠近。他远远地观察了一阵,忽地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冒起,他随即一瘸一拐地走至岳圣叹的面前,将裤裆对准岳圣叹的头,笑道:“岳先生此刻虽然尝不到美酒,却可以尝一尝我的尿。”他解开裤绳,一泡尿径直淋在岳圣叹的脸上。
岳圣叹脖颈僵直,想躲却又躲不过,只得任由唐峰的尿液,扑头盖脸地在自己身上淋洒。他从头到领,浑身上下被淋得透湿。唐峰见状十分得意,他如今总算是报了岳圣叹在黄河之畔辱己之仇。他大笑着说道:“岳先生,我这泡尿滋味可舒服得紧么?”岳圣叹听后直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韩不寿再也忍不住,插道:“唐峰,你莫要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你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就不怕被全天下的英雄看不起么?”唐峰一听哈哈大笑,道:“韩公子,你是不是也想尝一尝我的尿。我实在无法想象,在你这样一位美男子,脸上尿上一泡会是甚么样子,哈哈!”
他站在韩不寿的面前,憋了片刻,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今天喝得水实在是太少了,下一泡尿实在还要等很久。让您久等了,韩公子,实在对不起!”说着略略欠身,假模假样地向着韩不寿施礼。接着他拔出腰间长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将你这张俏脸剥了皮去,做成一张人皮面具。到时候唐某带上这张人皮面具,也是十分地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哈哈!哈哈!”他将剑刃对准韩不寿的面皮,直要往下割。
这时薛红梅抢道:“师兄,请你不要伤他,求求你了,看在我们是同门师兄妹的份儿上。”唐峰一听,转身向她冷笑道:“师兄妹?你之前在乌云堡呵斥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们是师兄妹,呸!”薛红梅道:“师兄,我真的错了,只要你放过他,你让我做甚么都行。”
唐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会对一个小白脸用情如此之深,实在是伤透了师兄我的心。这样吧,只要你答应从此以后跟了我,我便饶了他。”薛红梅一听,心头一愣,转而脸色惨然,心想自己身受花三娘的“三虫三尸丸”,中毒已深,性命只在数月之间。
她心想,若是能以自己所剩不多的余日,救得韩公子一条性命,即便答应了唐峰又何妨。她点头道:“师兄,你所说的,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放过他!”韩不寿见状忙将她喝止,道:“薛姑娘,你切莫如此。韩某绝不是苟且偷生之人,不能让你身受此等委屈!”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得机会立即自杀,绝不在像唐峰这等无赖的手下苟且偷生。
唐峰见他这般说,越发地放肆,说道:“韩公子,那你倒是不苟且偷生呀?你自杀啊,你试试啊,哈哈!”他将大手毫无忌惮地从薛红梅的前领伸进,薛红梅大颗的眼珠随之滴落。韩不寿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拿唐峰无丝毫办法。
这时唐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女音:“韩不寿是江南眉镇’玉傅子‘的弟子,你真的敢动他吗?“他回头一看,那女子满头小辫或是因梳了油的缘故,竟在月光下褶褶生辉,此人不是李菁是谁,原来她的穴道也开始解开了。
第七十九节 唐峰作恶
唐峰见李菁左手撑地,欲从地上爬起,乃是大吃了一惊。他十分忌惮其师九毒老怪,不敢对她肆意妄为。他回头一望,九毒老怪仍是双臂抱着刘驽的后背,一动不动。
唐峰试探着朝他喊道:“老仙,老仙,请问你需不需要在下帮忙?”九毒老仙不应。他走到九毒老仙、刘驽和花三娘身前,绕了几圈。只见三人直如泥塑一般,对周围一切不闻不见。
遥辇泰、韩不寿、陆圣妍等人生怕唐峰对刘驽不利,心中皆是惴惴不安。至于求饶的话,以他们江湖人的性子,则是绝然说不出口。
花三娘低首而坐,嘴唇四周血迹斑斑,整个人不见生机。刘驽双掌按于她的后背之上,双目低垂,额头上汗如雨淋。九毒老仙抱着刘驽,浑身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直打架。
唐峰又试探着喊了几遍,九毒老仙仍是没有反应。他探出剑鞘,轻轻地拨了拨九毒老怪的肩膀。九毒老怪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地。
唐峰上前去试他的鼻息,只觉气若游丝。他见状大喜,心想此人若死,抱月山上再无自己可惧之人。他拔剑要杀九毒老怪,李菁见状大声哭叫。
他却充耳不闻,一剑戳进九毒老怪的右胸。九毒老怪兀自一声不吭,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口。九毒老怪为人虽恶,但他究竟英雄一世,叱咤武林数十年,最后竟伤在唐风这等无名泼皮手中。遥辇泰、韩不寿等人看在眼里,心中无不是默然叹息。
唐峰刺了九毒老怪一剑,兀自感觉不够,口中狠狠地咒骂道:“老不死的,让你装!让你在老子面前端架子!老子这就将你大卸八块,把你剔成骨头架子!”拔刀又要剁九毒老怪。
估计是他刚来契丹时,九毒老怪颇为看轻于他,让他受过不少闷气,是以此时,才要这般狠狠地报复于他。
唐峰正要落剑,突感背后微凉,急忙转身,原来是李菁手持双刀向他劈来。他终究躲得晚了些,李菁的两把窄细唐刀,在他后背上直划下两道血口来。
所幸李菁穴道初解,手脚兀自酸软,否则以李菁的功夫,哪里能容他活下命来。
唐峰又惊又怒,他回身与李菁战在一处。李菁腿脚血脉仍是未活,是以行动不便。他见状便专攻李菁的下三路。李菁急用左刀挡住他的迅猛攻势,右刀直指他的胸口。
唐峰的右爪本已抄到李菁的顶门,这时急忙撤爪。他急要回护之时,李菁双刀轮砍,步步紧逼,直迫得他喘不过气来。接着李菁一刀刺进他的胸口,鲜血飘洒,吼道:“你杀我的师傅,我要你的命!”
她刀柄往前一送,欲深入唐峰的胸膛,岂料唐峰用不熟的契丹话大叫道:“越兀室离,快来救我!”他话音未落,一个身穿华服、通体金银的侏儒突然由地底钻出。
至于他是怎么出现的,却无人知晓,看得韩不寿、遥辇太等人无不诧异。便连李菁也不敢相信,这山顶上除了自己,竟还有其他人同样地挖下了陷坑,且远远要比自己隐蔽得多。
越兀室离手指轻动,李菁脚下的山石随之松动,眼见便要落于陷坑之内。她急忙右手轻扬,袖中的雪蛛吐出细丝,往前激射而出,将越兀室离的手腕牢牢地缠住。
李菁伸手一带,欲要借越兀室离之力爬出陷坑。越兀室离极力反抗,直要解开纠缠在他手腕上的极细蛛丝。这时他突感臀上中了重重的一脚,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他回头一看,踹他的人竟是自己救下的唐峰。
此时,越兀室离再也经受不住手腕上所缠蛛丝传来的巨大拉力,被拖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随着李菁,一起掉进自己在山顶布下的陷坑内。
唐峰哈哈大笑,道:“谁都不要想吓唬我,傅灵运不能,九毒老怪不能,他耶律适鲁更不能!”
越兀室离本就是耶律适鲁的人,耶律适鲁对九毒老怪一直放心不下,心想此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而是投靠了契丹其他部落,将来必然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
是以他委派越兀室离守在乌云堡附近,一者是为了看守刘驽等九人,二者也是兼顾着监视九毒老怪的行藏。
唐峰初至契丹之时,九毒老怪待他十分冷淡,若不是他报上了师傅十方罗刹崔擒鹰的威名,九毒老怪恐怕连留他一夜也不肯。
与此同时,越兀室离却看中了他,他明白唐峰现在身份卑微,甚好拉拢。而唐峰的师傅崔擒鹰的功夫,绝不在九毒老怪之下,若能得其一臂之力,耶律适鲁的契丹大于越之位,必将坐得更加稳当。
唐峰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值此困境,竟有人主动向他示好,他又怎能不答应。同时他暗自打算着,要寻机给越兀室离帮点忙,增加他对自己的信任,好为自己在契丹的日子铺下一条后路。
这晚,九毒老怪计划着,明日就要在抱月山顶算计刘驽等九人。唐峰连忙将此事告知了越兀室离,越兀室离连夜在抱月山巅布下陷阵,以备不时之需,并秘密藏身于此,以不变应万变。是以刚才唐峰被李菁逼迫得急了,首先想到的便是他越兀室离。
越兀室离不愿唐峰就此死去,否则他的师傅崔擒鹰若是知晓,又怎会再对大于越耶律适鲁产生一点好印象,将来便是成了敌人也说不准。
他挺身而出救下了唐峰,怎料唐峰恩将仇报,竟在背后暗算自己。越兀室离站在陷坑底部,气得啊啊大叫。李菁双刀本欲剁他,突然眼珠一转,改了主意,收刀贴壁而立,眼睛朝陷坑四周端详个不停。
唐峰站在陷坑边上,探下脸,用契丹语笑道:“小矮子,爷早就看你不顺眼,要不是爷在契丹没有熟人,怎会和你做朋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副怂样,还没有板凳高,也配合爷做朋友?”越兀室离听后气得啊啊大叫。
若在往日,唐峰本不会如此冲动,只是他连日来遭九毒老怪和李菁数番折辱,尤其是今日,他先是遭受李菁倒挂马鞍,不给吃食,故意饿他,后又遭九毒老怪点穴制住,直没有将他当作自己人。
他因此心火大起,心想无毒不丈夫,若是再如此怂包下去,恐怕没人会看得起自己。他看着越兀室离气得发疯的模样,十分地得意,继而对李菁喊道:“嗨,小妮子!”李菁转过头,径自不理他。
唐峰不甘心,朝着她的后背喊道:“告诉你,小妮子,爷从今以后天不怕,地不怕!你别老想着拿这个人那个人唬爷,傅灵运算个屁!爷不仅要杀他的徒弟,还要杀他的外甥。等将上面的人一个个都杀干净了,爷回头再来收拾你!”
李菁道:“你杀他们关我甚么事,我只不过好心提醒你一下罢了,不要惹了不该惹的人。”唐峰笑道:“哟,看你这般说话,竟是你不要替自己的师傅报仇了?”
李菁道:“我师傅他老人家死在你的手里,那也是他的命,怪不得别人。他既然死了,我首先得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
唐峰伸出大拇指,赞道:“就是这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爷先去杀了刘驽那小子,回头再来疼你!哈哈”他提剑向着刘驽走去。
昔日在午沟村外、黄河之畔受辱的那一幕,他怀恨至今,难以忘怀。而这一切皆与刘驽脱不开干系,在唐峰看来,不杀了他不足以解气。至于闻名天下的“玉傅子”,此刻远在江南眉镇,又怎能奈何得了自己!
第八十节 路转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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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圣妍见状喝道:“唐峰,你要是敢乱动一步,我绝不饶你!”遥辇泰试图着从地上坐起,却觉全身真气窜动,哪里能动得了分毫。韩不寿与岳圣叹跟着也想坐起,试了几下,便痛苦万状,不得不又躺于地上。
那边的韦图南受了九毒老怪一击之后,此时已经昏死过去,再无知觉。而公孙茂则是双瞳如血,大口地喘气,正在强行抑制体力真气,随时有走火入魔之危。
薛红梅功力低浅,体内真气稀薄,因此中了九毒老怪的一记逆劲指法之后,反而属她受痛最少,解开最快。八人当中,竟是她首先站了起来。
她手握剑柄,胸膛起伏不停,说道:“师兄,请你放过刘驽。你要做甚么,我都依你!”唐峰笑道:“师妹,既然你愿意乖乖地听我的,为甚么还要抓着手中的剑不放?”
薛红梅一听,急忙撤开剑柄,从腰间解开长剑,蹲身置于地上。唐峰走到她的跟前,俯身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师妹,你还是那么美,看得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他猴急着去扯薛红梅腰间的丝带。薛红梅大惊,道:“师兄,你看这里许多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遥辇泰岳圣叹等人,皆在注视着他俩,眼睁睁地看着唐峰行此等下流之事。这时均是有些不忍,纷纷转过头去。韩不寿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挣扎着坐起,吼道:“唐峰你个畜生!快放开她!”
唐峰嘿嘿一笑,左脚挑起地上薛红梅的长剑,直向韩不寿踢去。长剑来势沉重,直砸在韩不寿的胸口之上。只听咚地一声,韩不寿一声闷哼,仰面倒地。
他因刚才这次发怒,此时浑身上下错乱的真气崩将出来,直让他痛苦万分,再也言语不得。
薛红梅看着韩不寿,嘤嘤地啼哭,却又不敢动弹,任由唐峰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唐峰边解她的衣裳,边伸嘴去亲她的脸颊。
薛红梅下意识地低眉避开,唐峰勃然大怒,抡起巴掌,啪地一声,响亮地抽在她的脸上。薛红梅受力不住,摔倒在地,脸上留下五根清晰的指印。
唐峰一脚踏在她的脸上,骂道:“贱人,给脸不要脸!”薛红梅外衫散乱,里衣从中露出,乃是一片绯红色的绸子。唐峰一见,色心更盛,便要弯腰去解。
这时他只感背后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一股大力同时传来,他身体随之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他转身一看,拿住他肩膀的人乃是刘驽,不由地大吃一惊。
刘驽双眼神光内蕴,浑不似刚才那个呆木之人。遥辇泰、韩不寿和岳圣叹等人见状,均是大奇,同时惊喜不已。其中以陆圣妍为甚,她直吼道:“狗娃子,揍死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唐峰回想到白天里乌云堡那一战,刘驽的功夫终究不及自己,因此并不是十分紧张,说道:“刘驽,你不是爷的对手。你要是识相,便乖乖地给爷滚开,别扫了爷的兴致!”
刘驽不言语,一招“夜叉探海”直击唐峰胸口,拳未到而风已至。唐峰急忙撤身后退,怎料刘驽的拳比他的身形更快。
他胸口中拳,惨叫一声,仰面跌地,直感被刘驽这一拳打得胸口欲裂,剧痛不已。他忍着疼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双掌护在胸前作守势,眼睛紧盯着刘驽的双拳,生怕他随时发难。
刘驽收拳迎风而立,山风骤起,吹动他满头纷乱的黑发,直往后扬起,将他那张坚毅的面庞,完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他右颊上一道长长剑疤,坚硬而刚直。
众人或躺或坐,仰望着他的身影,只见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肩上,头一次觉得,当日的少年,此时竟是如此地魁伟。
刘驽说道:“唐峰,做人要知廉耻。你这般无赖行径,是个人都不会饶你!”唐峰不屑地一笑,说道:“小兔崽子,你一拳偷袭得逞,便以为爷爷我怕了你么!”
他向刘驽冲来,挥掌直上,跟着双腿在地上一挫,横空跃起,直踢刘驽的上三路。刘驽身子微微一侧,躲过唐峰的一踢。
唐峰大惊,他这一脚本是十分凌厉,怎料刘驽竟能如此轻易地躲开。若是刘驽在白天乌云堡那一战中,也展现出同样的实力,他说甚么也不肯与其继续斗下去。
唐峰心知此时若不再使出拿手绝招,必将受制于人。他不等双脚在地上落稳,复又从地上跃起,足有一丈之高。他双臂伸直如翼,双掌齐劈,直击刘驽的顶门。
在月光之下,他的身影看着如同一只苍鹰,直扑刘驽。薛红梅见唐峰使出这一招,直吓得面目僵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遥辇泰不自觉地喊出:“大神鹰掌!”随后下巴再也合不拢。
这大神鹰掌乃是崔擒鹰的成名绝技,寻常高手绝难一见。崔擒鹰年轻时曾为兄报仇,独上嵩山,便是靠着这一路大神鹰掌法,与少林般若掌、韦陀掌和虎形拳等绝技对决,先后击败了十七高僧,横扫嵩山少林寺。
此役之后,共有十三名少林高僧伤重圆寂,崔擒鹰自此在江湖上留下“十方罗刹”的威名。这罗刹乃是佛经中的恶鬼,食人肉,掏人心。
江湖人的意思,不仅指那崔擒鹰心狠手辣,更指他武功卓绝,竟能成了千年古刹少林寺的克星。崔擒鹰自成名之后,他的这一路“大神鹰掌”便绝少外露,是以连他的亲传弟子薛红梅,也是仅见过极少几次。
今天她见师傅不仅将“罗刹掌”和“断魂爪”的功夫教给了师兄唐峰,便连“大神鹰掌”这等名震江湖的绝技,也是不吝传授,心中乃是惊诧不已。此刻她心中的震惊远甚于他人,只因她知晓这“大神鹰掌”着实是厉害非常。
薛红梅叹道:“罢了罢了,直不如这样死了,也不用受罪。”遥辇泰一听,十分不忿,喝道:“薛姑娘,你怎能自灭威风,长他人志气。我徒儿再不济,在这大神鹰掌下走上四……三招还是能的。”
他虽是强嘴,心中已是不自觉地落于下风,双眼直直地看着刘驽,心中突突直跳,生怕他抵挡不住唐峰的攻势。
此刻岂止是遥辇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落在刘驽的身上。今夜,这个少年身系着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若是他输了,依唐峰这般狠毒心性,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刘驽见唐峰扑来,连忙往前疾走数步,使得唐峰双掌落空。遥辇泰见状大喜,喊道:“躲得好!”众人跟着眼中也放出亮光来。
陆圣妍见微知著,她发现唐峰的这一招大神鹰掌中,竟伏有极厉害的后着,急叫道:“狗娃子,快逃,不要打了!”
果然唐峰上一招落空之后并未收招,他腕转掌托,双掌运至半空时竟突然化为爪形,直往刘驽背心抓去。原来崔擒鹰这一套大神鹰掌不仅仅是掌法而已,乃是掌中伏爪,爪中潜掌,实在是厉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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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节 相信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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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驽感到背后有一股劲风袭来,也不回头。他弯腰向后一个铁板桥,唐峰原本抓向他的双手,从他的头顶上方掠过,伸将过去。
韩不寿急道:“刘驽,快使‘乾坤迷踪步法’跑开。”他与陆圣妍二人皆是功夫高强,直觉唐峰这一式爪攻之后,定然仍伏有后招。
岳圣叹不禁叹道:“这大神鹰掌攻势连绵不绝,果然是武林中绝顶的功……”他说了一半,方觉自己乃是在长唐峰的威风,便立马住了口。
这时公孙茂突然张口,一口鲜血流将出来,陆圣妍见状脸上焦急异常。公孙茂摇摇头,神情坚定,一字一顿,艰难地说出:“我……相……信……小……马。”
他望着眼前唐峰与刘驽二人激烈相斗,往日宋州城之战中,刘驽那副倔强的形象复又在他心头映起。
他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宋州城……墓穴……寸草岭……集市……契丹,这些事物直如数颗珍珠般,被串在了一起,而那根线便是刘驽。
当日宋州之战中,刘驽站在怒天大砲上,朝他头顶撒了一泡尿,直让他怒不可遏。而当他失忆从墓中爬出时,两人又结识于寸草岭,自此相扶相持,如同忘年交的兄弟一般亲密无间。
半年多来,刘驽每日里为公孙茂施治,不仅用玄微指法,还有他跟着韦图南学来的各种妙法。每天刘驽为他扇炉熬药时,公孙茂便盯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一直看。
刘驽熬好药,便会撬开他的嘴巴,与陆圣妍一起将苦药一口口地灌进他的口中。他偶尔也会耍一下小孩子脾气,但刘驽总会对他说道:“茂叔,你一定要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而今公孙茂也相信,“刘驽,你一定会赢的!就凭你那一股从来不服输的拼劲,没人能够真正击败你!”
果不出众人所料,唐峰这一掌抓空之后,他的身形不退反进,爪形复又化为掌法。他双掌合拢,并力往前直推,由后攻向刘驽的双肩。
这一击唤作“大地神鹰”,足有石破天惊之势,刘驽若是中招,当即会肩骨碎裂,不死也伤。众人见状均是大惊,再看刘驽时,只见他身往后倾,此时尚未复位,又怎能躲过唐峰这声势凌厉的一招。
陆圣妍不忍再看,转过头去,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岳圣叹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妹,性格十分刚强,向来不肯落泪。而今连她也落下了眼泪,看来刘驽这一败在所难免。
陆圣妍心神黯然之际,突听遥辇泰大叫一声:“好一招‘倒灌天河’,打得好!”她抬眼急看,只见刘驽并未起身,仍是往后铁板桥的姿势。
他双拳往后直击,唐峰双掌与他相触,直感一股大力袭来,顿时立足不住,往后退出丈许。
遥辇泰哈哈大笑,得意地朝着众人说道:“看,这就是我的徒弟!这一招‘倒灌天河’平时用得不多,我倒是忘了教他,他自己只看了一遍就会了,哈哈!”
遥辇泰所指的,便是今晚他与九毒老怪相斗时所使的那记“倒灌天河”,没想到刘驽当时躺在青石上,竟将他这一招看了个一清二楚。
唐峰颇有些不甘心,他猱身复上,将一套大神鹰掌完整地使将出来,掌爪相间,呼呼带风,声势十分凌厉惊人,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众人没想到唐峰这个无赖,竟然将自身实力隐藏得如此之好,直令人无法觉察。可见其人不仅生性歹毒,心机也是十分之深。
然而刘驽不慌不乱,将唐峰的大神鹰掌尽皆拆开,同时不守反攻,浑然不落于下风。岳圣叹看着刘驽矫健的身姿,眼前有些模糊。
他不禁想起当日那个奔跑在雪地中,倔强地追在他身后的农家少年。没想到这个农家少年,短短大半年间,竟成长得如此之快,而今已能独挡一面。
岳圣叹喃喃地说道:“刘驽长大了,真的长大了!”陆圣妍跟着连连点头,脸上犹有泪痕。
韩不寿已不似先前那般紧张,索性放松着在地上躺开,对着哈哈大笑的遥辇泰说道:“三王子,你笑得小声点,我要睡上一觉,你看月亮都快过半空了。”
遥辇泰连道:“好,好,好,我小声点便是。你们看看我徒儿的‘契丹散手’,可是厉害!?”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厉害个屁!他吸了老子那么多内力,打不赢这个畜生才怪了!”他转身欲骂,只见说话的人竟是九毒老怪。
众人见状均是十分地惊异,没想到这九毒老怪右胸中了唐峰一剑,竟还能活转过来。此刻九毒老怪的脸色颇为平静,已不似先前那般癫狂。
他使指在自己胸口急点,止住鲜血,声音虚弱地说道:“幸亏老子心脏生得偏左,不然就被唐峰这畜生害死了。没想到刘驽这娃娃,仅是练了我所留的《化瘀书》前一小半,不然他迟早得和老子一样走火入魔。他倒是不贪,哈哈!”
原来九毒老怪当年从公孙茂手中骗来化瘀书,殚精竭虑多年,也只是解下了化瘀书九藏篇的前一小半。后半部分,他多是连蒙带猜,连自己也不敢确定。
当日他将全部心得留在岩坑内石壁之上,不全是好意,其中还有部分害人的心思。
他见过刘驽后,见他果然学了自己的化瘀书九藏篇心得,不由地妒意大盛,想要杀他。后来他忌于傅灵运,不敢再对其动手,却又起了另一番心思。
他心里想着,刘驽既然与自己修炼着同样的九藏之法,且看他要紧不要紧。若是他不要紧,自己便也跟着练。
是以他半年来一直密切地关注刘驽的练功状况,只是他后来自己也忍不住诱惑,径行去练化瘀书九藏篇,直使得自己全身经脉错乱,险些走火入魔,这才想出此等恶计,要从刘驽手中骗来玄微指法,以治好自己的经脉重症。
他怎知道,刘驽当日里是因看见,他留下的后面大半部分《化瘀书》心得中,多夹带着骂人的脏话和各种狠毒言语,由是看他不起,这才罢手,未继续将化瘀九藏练下去。
后来刘驽一掌更是击坏了岩坑中石壁上的刻字,彻底绝去了他再学下去的心思。倒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九毒老怪抬头一看,只见唐峰已被刘驽逼得步步倒退,左支右绌,大神鹰掌使得已经没有了章法。
刘驽横空跃起,使出一招契丹散手中的“飞天弥陀”,双拳连击唐峰头顶。唐峰招架不住,被他一拳击中下巴。只听唐峰惨叫一声,往后退出丈许。几颗碎牙随着他口中鲜血,纷飞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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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节 铁线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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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峰惊慌欲逃,刘驽怎肯放他离去,使开乾坤迷踪步法,疾步赶至他的身前,双拳连击。唐峰左支右绌,败象连呈。这时李菁从陷坑底部传出声音,道:“快抓住唐峰,有人来了!”
众人均感到奇怪,“这李菁身处陷坑,怎能知晓有人来了?”估计李菁也料到了众人的疑虑,接着补了一句,“你们不相信,那便让越兀室离告诉你们!”
李菁声音刚落,陷坑底下传来越兀室离的一声轻喝,接着众人眼见一条铁线带着砂粒从地下崩出,由一根伸出石面的铁撑顶起。
铁线的两端仍埋于地下,所通不知何处。铁线上每隔三尺,便拴有一个铜铃。众人直听见,铜铃叮当直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韩不寿睁开双眼,道:“这越兀室离为了控制局面,倒是费尽了心机。估计这条铁线一直绵延到山下。只要有人走过,震动地面,铃声便会响起。”
岳圣叹道:“以韩公子看,来的会有多少人?”韩不寿道:“一个!铃声颇有节奏,恰好符合一个人奔跑时的步伐。且听起来,这个人的武功应是极强。”
陆圣妍一听,急向刘驽喊道:“狗娃子,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解决掉这唐峰!”
那边唐峰听见连越兀室离也开始帮着对方那一边,心中又气又急。他在刘驽双拳急攻之下,全然落于下风。然而那铁线上传来的急促铃声,却让他心中升起某种期望。
他双掌舞得风雨不透,护住全身要害,想要耗至那人登上山来。刘驽怎能容他奸计得逞,一拳紧过一拳,他双拳攻向唐峰面门,唐峰急忙伸手格挡。
刘驽不待招式使老,突又矮下身来,双拳斜飞,连打唐峰胸前空门。唐峰大惊之下,措不及防,胸口接连中招。接着,刘驽飞起一脚,踢在唐峰的小腹之上。唐峰啊地一声惨叫,往后倒跌出尺许,仰面躺于地上,看似受了不轻的伤。
与此同时,铁线上的铜铃急响,铃声连成一片。刘驽拽起唐峰双腿,将他拖至山石缝里生出的一棵松树旁。唐峰求饶道:“刘驽兄弟,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次成不成!”
刘驽道:“休想!你侮辱薛姑娘、岳大侠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他扯下唐峰前襟的衣衫,撕成布条,要将他牢牢绑于松树上。
唐峰急道:“刘驽兄弟,你请绑得松一点,你绑得这么紧我受不了。”刘驽道:“你这种泼皮无赖,不将你绑紧一点,你不老实!”
唐峰见说不动他,便假装着急声惨叫道:“哎哟,不得了,好痛,我小肚子上有旧伤!”刘驽一听,使劲收紧布带,抓住布带头狠狠地一勒,直要让他疼得更厉害些。
怎料布带陷入唐峰小腹后,竟突然断裂。布带断裂处现出淡银色的刀尖,刃口向外,切断了刘驽勒紧的布带。原来唐峰此人心思奸诈,竟连小腹上也绑有一柄尖刀,以备不时之需。
布带甫一松落,唐峰趁刘驽一怔之际,伸手拔出小腹上的尖刀,直刺刘驽胸口。兔起鹘落之间,刘驽猝不及防。这时他只听见身后传来呲呲声响,直道自己同时受到前后夹击,此番在所难逃。
然而那呲呲声却从他的耳旁划过,碧花一闪,正中唐峰的脖颈。刘驽仔细一看,竟是一支萤火短箭。他回头一看,花三娘已经醒了过来,虚弱地半合着双眼,右袖中冒着丝微白烟,估计是因为刚发射了萤火箭的缘故。
刘驽大喜,喊道:“二师父,你没事啦!”花三娘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峰捂着脖子在地上乱滚,大声地惨叫,便连铁线上传来的急促的铜铃声,也被他的哀嚎声掩了过去。然而在众人的心头,这铜铃声方才是最为可惧之物。铃声虽弱,却一声一声地响在众人的心头之上。
薛红梅听着铜铃声,浑身瑟瑟发抖。她强撑着从地上站起,走到韩不寿身前,拾起唐峰踢来的长剑,说道:“韩公子,你伤得不重吧?”
韩不寿道:“我没事儿。”他的眼光落在薛红梅的脖颈上,说了句,“你的扣子散了。”薛红梅一听,急忙拽过襟口掩住。
那边九毒老怪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声地喘息。他嫌山石太硬,便将外套脱下卷起,枕在脑下。这时刘驽走了过来,从他头下一把抢过衣卷,给花三娘枕上。
九毒老怪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兔崽子,看老子好了怎么收拾你!”花三娘转过头,有些虚弱地回道:“老不死的,有老娘在,你甭想害他!”
她吃力地抬起右手,抚了抚刘驽右颊上的剑痕,道:“我的孩子要是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刘驽道:“二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就是你儿子!”花三娘笑道:“好!好!”
这时铜铃声越来越响,竟要将众人的说话声、唐峰的惨叫声一起盖过。九毒老怪心情焦躁,喝起嗓子,直要将铜铃声压下去,他尖细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吼道:“兔崽子,你的化瘀九藏也是老子教你的,你怎么不谢谢老子,还抢老子枕头!?”
刘驽回头驳道:“我也帮你化解了全身的错乱真气,算是帮了你,咱俩扯平了。”九毒老怪道:“那也不行,你把老子的内力吸去了大半,这个怎么算?”
刘驽道:“又不是我故意吸去的,再说了,你内力不消,这伤也好不了!”九毒老怪哭丧着脸,道:“罢了,罢了!算你小子运气好,只怪老子倒霉自己”
原来九毒老怪双手抱住刘驽双肋时,直感双臂一麻再也脱不开。他武学造诣高深略一琢磨,便知刘驽浑身上下竟已是经脉错乱,与自己穴脉相通。
恰好刘驽此时,按照化瘀书总纲所述方法催动全身精血,为花三娘疗伤,遍体内力激流。九毒老怪猝不及防之下,自身内力也被卷携了进去。
照说依九毒老怪的本事,他的内力本比刘驽高出许多,断不会受他的钳制。但这化瘀书总纲中所载的功夫实在是绝妙,法门精奇,而九毒老怪后来所修练的内力,又与化瘀书一脉相承。
是以他控制不住,自身内力好似河流直入汪洋大海一般,汹涌奔流,直往刘驽体力涌去。本来依刘驽这等根基,九毒老怪的强大内力入体之后,非涨得他全身经脉爆裂不可。
然而他十指连挥,使出玄微指法,部分劲力流至指尖,随着渗出的血滴卸了去,使他体内大感缓和。如是说来,他获得九毒老怪内力实在是机缘巧合,且是凶险万分。
想来,若是他当时大惊之下,不再为花三娘疗伤,而是回头与九毒老怪相搏。不仅花三娘会伤重身死,就连自己也会受制于九毒老怪。
九毒老怪叹了一声,道:“这些账老子以后再跟你算,现在只请你救救我的徒儿李菁,她没有惹着你吧。”
他继而声音变得激烈,颇有些气愤地说道:“老子闻你嘴里一股子羊肉味,那香味闻起来,分明老子亲自为徒儿烤的羊腿,是不是她给你吃了,快说!”
刘驽正欲回答,此时铜铃呜呜直响,就连铁线也开始颤动。那根支撑铁线的撑子前后左右摇摆,直似要倒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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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石崖黑影
此时已至后半夜,山风冰凉,吹得人直打颤抖。李菁那匹宝马,一整晚被拴在崖边的一棵松树上,这时竟随着铜铃声开始颤抖起来。刘驽握拳直立,望着抱月山间的小径,然而并未见有人上山来。
岳圣叹急道:“九毒老怪,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赶紧替我们解开穴道,共同御敌!”九毒老怪道:“解个屁,这种逆劲点穴,老子现在经脉捋顺后根本解不了,你问问刘驽这小鬼,说不定他可以。”
九毒老怪说着,双眼贪婪地望向刘驽,直盼他速速使出玄微指法。众人疑惑他经脉错乱已经恢复,不知为何仍对玄微指法如此执迷。刘驽正犹豫之间,只听噌地一声,一枚铜铃从铁线上跌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这时只听李菁从陷坑下喊道:“小心,那人从石崖的方向上来了。”九毒老怪大惊,说道:“怎么可能,这石崖足有数百尺之高,无物可借,一般人怎能上得来?”韩不寿道:“那人武功再高,也比不上九毒老仙你吧。”
九毒老怪叹道:“我的实力暴增,不过是因为错练化瘀书之故,经脉受损错乱,是以难以长久。眼前这人的实力,怎么也和我在伯仲之间。”他疾步窜至崖边,往下观察形式。他还未探出头,只觉眼前一花,不知甚物竟往自己面前扑来。
九毒老怪急忙舞掌来挡,直觉掌心传来一阵巨力,顿时立足不住,往后连退数步,惊道:“崔黑子,原来是你!”那黑影攀上崖来,身形站稳。众人借着月光,看见此人面孔四四方方的,肤色黝黑。
薛红梅瞅见那人,不由地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众人一听方知,原来这黑面孔之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十方罗刹崔擒鹰。崔擒鹰看见薛红梅先是一愣,继而淡淡地说道:“红梅,你也在这儿呢。”他说着目光扫视了一周,在刘驽的身上停了下来。
崔擒鹰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唐峰,说道:“小鬼,我徒弟是不是伤在你手下的?”这时花三娘颇有些吃力地说道:“崔先生,令徒乃是我所伤,与我徒弟却无丝毫干系。”崔擒鹰这才发现,连熟面孔王夫人竟也在山顶诸人之列。
他原本以为花三娘北上郓州,为公孙茂疗伤,至于其他的事情却毫不知晓。而花三娘又颇喜欢在外游历,是以三五个月不回,对她而言,也是正常。崔擒鹰急忙朝地上坐着的花三娘稽首道:“属下崔擒鹰,拜见王夫人!”
他心思花三娘的武功并不高,但是唐峰的脸上紫青相间,肿成一个猪头,应是拳脚所伤。花三娘见他神色迟疑,知他已经起了疑心。然而她也不以为意,直欲持着自己王夫人的身份将话题岔开去,说道:“崔先生,听说你得我家老头子亲传一门绝艺,此时本应在闭关修炼,怎地会来到此地?”
崔擒鹰道:“王夫人,实不相瞒,若不是异常紧急的军务,崔某此刻断然不会出现在此地。若是因为崔某的贸然出现,让夫人受惊了,还请多多见谅。”花三娘笑道:“我惊甚么,咱俩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只要你不为难我徒儿,其他的事情都依你。”
崔擒鹰摇摇头,道:“我此番来,乃是为了一件大事儿,怎地会和一个小娃儿计较,王夫人多虑了。”说着他不再去看刘驽。这时九毒老怪插道:“崔黑子,你的掌力怎地突然变得如此之强,三年前,你我二人曾经对决过,当时你的功力还不到现今的一半。王道之究竟教了你甚么功夫?”
崔擒鹰哈哈大笑,环视了一眼四周,道:“不瞒诸位,王道之先生已经将‘入壁功’前三层授予了在下。”众人听后皆是一惊,这入壁功乃是天下第一阳刚武学,现今武林中只有王道之一人能使。
据说这入壁功共有九层,待练到第九层时,便可“出壁升龙”,从此内力刚猛无双,兼之百毒不侵,着实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据说王道之当年闯飞沙镇时,便已将入壁功练至第七层,而今更是到了第八层的高度。
只是这入壁功每上一层,便艰难万分。王道之想练到第九层“出壁升龙”,可谓是难上加难。据传他之所以执着地要获得化瘀书,并不是贪图化瘀书中的外门功夫,而是因为化瘀书中藏有一门心法,与入壁功第九层的“升龙诀”颇有些相通之处。
然而王道之得到化瘀书九藏篇之后不久,抄本便被公孙茂夺了去,他自己因此并未能参详得透其中的奥秘。而九毒老怪从公孙茂手中得到化瘀书后,竟然阴差阳错地解出其中的一小段。
虽只是一小段,却在武林中绝所罕有。九毒老怪的功夫与“双玉二王”差得甚远,也不知他是使了何法,竟能先于武林诸豪,做出这天下第一等的成就来。九毒老怪某次与花三娘偷情,被王道之使计捉住。
王道之本欲从九毒老怪口中套出化瘀书的解法来,他却总是不肯说。王道之无奈之下,便令人将他困于一座岩坑之内,坑壁光滑,上窄下宽,平常人绝难逃得出来。王道之每日里令人给九毒老怪送饭,一面查看他是否愿意招出化瘀书的秘要之处来。
突然有一天,送饭的人发现九毒老怪陡然不见,不由地大惊,赶紧回报王道之。王道之到场之后,细细查验岩坑之后,直叹九毒老怪已经练成了化瘀书中的功夫。然而他又叮嘱属下不可将此事到处传扬,同时又偷偷派人四处寻找九毒老怪。
然而他怎能料到,此刻九毒老怪竟已经躲到了契丹之地,远在他的掌控之外。而崔擒鹰在王道之手下共事日久,对九毒老怪解开化瘀书一事,他怎能不知,继而两眼冒光,向着九毒老怪说道:“听说阁下修成了化瘀书中的功夫,不知与在下的两层入壁功相比,哪个更厉害。”
他迎着月光,挥掌击出,在空中啪地一声响。遥辇泰和陆圣妍等人也均是拳脚名家,此刻见得崔擒鹰使出此招,不由地心惊。要知道这空劈一掌,无处受力,往往静悄无声,而崔擒鹰竟能劈空发声,内力之巨,在场众人中着实无人可比。
第八十四节 掌力疑云
崔擒鹰一掌击来,攻向九毒老怪的右胸。九毒老怪因先前内力消耗太巨,若是没有一年半载极难以恢复,是以不敢硬接对方的肉掌。
他侧身闪过,说道:“崔黑子,你既然有要务在身,为何要和老子做对,赶紧去办你的正事罢!”
崔擒鹰大笑,月光下一张黑脸显得狰然,说道:“要说怪,那也只能怪你们挡了我的路,非杀了你不可!”
他出手急攻九毒老怪,让众人颇为讶然,其中以九毒老怪为甚,“此人既然说自己挡了他的路,却又不说出乃是挡了他的甚么路,着实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崔擒鹰见在场众人或坐或躺,脸上均呈异色,估计不是身受重伤便是遭了甚么钳制。他自思只要解决了九毒老怪,其余人等均不为惧。
是以他一招接着一招攻向九毒老怪,双掌呼呼带风,直让九毒老怪叫苦连连。
唐峰脖颈上中了一支萤火箭,紫黑了一大块,这时醒转了过来。他看见不远处两团黑影舞在一起,其中一个人看着像是师傅崔擒鹰,不由地大喜,喊道:“师傅,你救救我吧!”
崔擒鹰不应,仍旧与九毒老怪缠抖在一起。九毒老怪虽然内力消耗甚巨,其人经验阅历犹在,他腾挪躲闪,倒是将崔擒鹰的攻势卸去了大半。
崔擒鹰一急,右掌带着劲风直逼九毒老怪右肩。这一掌纯粹是以力压人,其中并没有多少精巧招式。然而此招的厉害之处也正在于此,掌中携带的巨大劲力直逼得九毒老怪不得不与他正面相抵。
这时崔擒鹰突感左侧有人影一晃,眼角瞅见乃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握拳袭来,他也不以为意。这少年正是刘驽,他知九毒老怪若是倒下,自己独木难支,定然斗不过这个崔擒鹰。是以他在关键时刻出手,要助九毒老怪一臂之力。
崔擒鹰右掌仍是不收,倾注了全身九成的劲力,直逼九毒老怪。同时左掌略略使力,满拟要挡住刘驽的双拳。九毒老怪得空急往后撤,崔擒鹰右掌跟着逼上。
此时刘驽双拳已经递到,与崔擒鹰左掌相抵。崔擒鹰只感左掌剧震,心中不由地一惊,同时急忙收回攻向九毒老怪的右掌,回护在胸前。
他望着刘驽,颇有些惊异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谁的徒弟?”刘驽环顾了一眼陆圣妍、韩不寿和遥辇泰等人,道:“这八位都是我的师傅!”遥辇泰补了一句:“主要是我的徒儿!”
崔擒鹰笑道:“你的师父还真不少,难怪你的契丹散手中,好似带着中原内家拳的功夫。”他说着一掌挥出,直劈刘驽顶门。
这一掌中带有五六成劲力,他誓要试出刘驽的功夫深浅来。刘驽初生牛犊不怕虎,拳接崔擒鹰双掌。突然一股大力自上而下从他拳上传来,迫得他喘不过气来,直感下一刻全身筋骨便要寸断一般。
众人眼见刘驽身处绝对下风,不由地大惊。遥泰双眼瞪得像一双铜铃,神情十分紧张。陆圣妍咬着嘴唇,紧盯着两人的四只手不说话。
韦图南人事不省,韩不寿、岳圣叹和薛红梅三人看着刘驽与崔擒鹰相斗,同样也只能干瞪眼,心中默祝刘驽能够躲过崔擒鹰的这一招。
崔擒鹰只觉刘驽拳上功夫,虽比一般江湖人士要强得多,然而在自己面前,仍是颇为浅薄。他试清了刘驽的武功底子,心中大感放心。
于是他掌上加力,直要一掌将刘驽毙命。这时他突感眼前绿光一闪,原来是花三娘数支萤火箭向他激射而来。他侧身通过,同时有人如一股黑烟般从旁窜来。
他急要伸手抵挡,却发现那黑烟不是攻向他,而是一把拉住刘驽,疾速往后退出数丈,将他的招式尽数避开。刘驽一望,救他之人竟是公孙茂。
然而崔擒鹰的掌风甚劲,直刮得刘驽胸口衣襟大开,露出两把木刀柄,便是岳圣叹和陆圣妍先后赠与他的那两把匕首。
崔擒鹰快步追来,直扑向刘驽。公孙茂手动如影,刘驽怀中的两柄匕首接连飞出,射向崔擒鹰。
崔擒鹰见状只得躲避,因此错过了追击的良机。公孙茂抱着刘驽,奔出数十步外。他大口喘着气,瞳孔鲜红欲滴,说道:“你,你使得不是入壁功!”崔擒鹰听见心中一怔,说道:“你是何人,知道甚么是入壁功,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公孙茂此刻虽然经脉中真气错乱,痛苦异常,内心却是十分地澄明。他双手按住胸口,强忍痛苦,说道:“王道之先生乃是家师,他的功夫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崔擒鹰听后一愣,说道:“你便是王先生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就是你偷走了他的化瘀书?我拜在王先生门下不过几年,日子不长,还没有见过你,今日我倒是想领教领教你的功夫,为王先生收拾收拾你这个逆徒。”
陆圣妍一直冷眼旁观着崔擒鹰的一招一式,此时插道:“崔擒鹰,你莫要太过于自信。依我看,如果九毒老怪没有失去内力,你连他都打不过,你又何来的自信,想要收拾我男人?”
崔擒鹰一听乃是大怒,想陆圣妍走出几步,道:“臭婆娘,你自身难保,还要风言风语,信不信我一掌杀了你?”
公孙茂见状急欲上前阻拦,然而他先前为了救下刘驽,已经耗费了绝大部分的精力。他仅跨出数步,便又软瘫在地,刘驽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崔擒鹰一步一步地进逼陆圣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竟会如此谨慎地对待一个瘫软在地之人,着实让人有些奇怪。
韩不寿距离陆圣妍不远,他抬起头,冷然对着崔擒鹰说道:“崔擒鹰,正如公孙公子所说,你使得确实不是入壁功,刚才不仅陆姑娘,便是韩某也看出了你的路数,若是没有猜错,你所使的乃是少林寺的大金刚力!”
崔擒鹰听了韩不寿所言,脸色陡然一变,道:“你是何人,何以晓得这么清楚!”他此话无疑证实了韩不寿所言非虚。韩不寿道:“家师‘玉傅子’遍晓武林各派的武功绝技,怎能单单漏过少林寺的大金刚力而不知?”
崔擒鹰一听笑道:“原来是玉傅子的徒弟,难怪难怪。不过你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同样被我杀了?哈哈哈哈!”韩不寿径自不理他,转头对着九毒老怪说道:“九毒老仙,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这么大胆放肆下去?我们若是死了,单剩下你一人,你也决计讨不了甚好去!”
九毒老怪挠头一笑,上前说道:“老子只不过是听你们说话实在有意思,这才一直没有打断,你可别以为老子怕死!”他转头对着刘驽说道:“小鬼,我俩一起上如何?”
刘驽道:“没问题!”薛红梅眼见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恭恭敬敬地走到崔擒鹰面前跪下,求道:“还请师傅手下留情,放过我们吧!”
崔擒鹰一脚将她踢开,喝道:“滚开,别挡我!”他疾步前冲,双掌分攻九毒老怪和刘驽二人。
第八十五节 明月松间
九毒老怪挥掌格挡,刘驽跟着从侧肋攻击,于崔擒鹰形成牵制。崔擒鹰身斗两人,面无惧色,转瞬已拆了七八招。九毒老怪突然袍袖一扬,月光下依稀可见一阵烟雾弥漫,将刘驽与崔擒鹰二人笼罩其内。
与此同时,他倒射出数步,自身却是毫发无损。花三娘乃是使毒大家,闻见烟雾便道:“千层雾!老不死的你是怎么学会的?这可是我苗家正宗毒术,向来不传授于外人!”
九毒老怪笑道:“哪里学来的?过了这许久时间,老子也是忘了。”他说话的同时,眼都不眨地望着崔擒鹰和刘驽二人,只待二人支撑不住,双双倒下。
到那时候这抱月山顶的一切,究竟还是归他九毒老怪掌控,若想从刘驽口中撬出那玄微指法来,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崔擒鹰在雾中连连咳嗽,隐约见他甩出一件黑物,跟着咳嗽渐止。刘驽弯了弯腰,似是捡起来那物。刘驽上前攻向崔擒鹰,崔擒鹰只守不攻,将遍身守得异常严密,让刘驽无处下手。九毒老怪见二人身处毒雾中,迟迟不倒,直等得他十分焦急急。
花三娘连连摇头,说道:“不对,这种毒术,师傅只向我讲过一次,便连我的师兄韦图南也是不会。那天正逢我的女儿满月,我师傅说要传授我一门绝学作为赠礼,便将这门千层雾传授于我,并特地里交待,这门功法除了他之外,所会者仅我一人。”
九毒老怪辩道:“你师傅说只有他一人会使千层雾,那便只有他一人会?他不过是骗你罢了。我是从另一个苗家毒师手里学来的,为此还拿了好几门武学秘籍和他交换呢。”花三娘问道:“那个人又是谁?”
九毒老怪道:“奇怪,老子为甚么必须告诉你!”花三娘凄然一笑,道:“只因为你不敢说,我师父传授我千层雾的时候,你也定在一旁偷听。只是你武功高强,没让我们发现罢了。而我孩子也是在那夜失踪了,听岷江下游的人说,她死后小小尸体还一直在江水上浮着。”
说到这,花三娘的脸色变得十分凄楚凶厉。若不是她此刻重伤在身,定会冲上前来,将九毒老怪撕成碎片。九毒老怪道:“笑话,退一万步讲,老子即便学了你们的毒术,要害一个小娃娃干甚么?”花三娘道:“我哪里知道,但肯定是你干的!”
九毒老怪道:“你莫要血口喷……”他还未说完,只见崔擒鹰与刘驽身形又动,肉掌翻飞,缠斗在一处。他不由地大惊,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花三娘知晓刘驽自服用金鳞河豚毒囊之后,百毒不侵。而这崔擒鹰乃是甚么蹊跷,千层雾于他也是无害,她着实不知。
这千层雾剧毒非常,绝妙之处在于同时洒出八层不同的药粉,每一层毒性又极不相同。这八层毒粉原本极难相容,需要以特殊手法洒出,方可避免药粉之间互相影响,以至于失去本来的效力。
一般人只要身中两三层毒,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而崔擒鹰和刘驽两人,竟然皆是过了八层毒雾仍然无事。九毒老怪急忙查看袍中药囊,直以为自己配制的药粉出了甚么差错。
而其余众人在想的是,刘驽刚才所捡起的崔擒鹰那件黑物到底是甚么。
崔擒鹰的攻势越来越厉害,刘驽招架不住,从毒雾中奔出,朝自己跑来,喊道:“二师父,这人不是崔擒鹰!”不是崔擒鹰?众人皆是一愣。
刘驽举起一物,乃是一团毛发,说道:“那人头上戴着这个假发套,他肯定是在假装崔擒鹰!”
崔擒鹰跟在后面追来,众人看见他的头上果真光光如也,竟是一根毛没长,倒似是个和尚。
岳圣叹突地想起一桩陈年的江湖旧事,说道:“岳某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崔擒鹰的孪生兄弟崔擒虎,相传你因为偷艺藏经阁,死在了少林寺,是以崔擒鹰上山为你报仇。现在想来,应该是所有人都被你蒙过去了,你根本没有死!难怪你会使少林寺的‘大金刚力’!”
薛红梅一听接道:“我就说,为甚么师傅此时不在闭关练功,反竟会来到这抱月山顶上,原来这人不是他。”韩不寿道:“他虽是崔擒虎,不是崔擒鹰。但是他能将崔擒鹰的背景来历说得一清二楚,这说明崔擒鹰一直与他的这个哥哥有来往!”
崔擒虎见被众人揭破了面皮,不由地大为恼怒,双掌连攻刘驽,九杜老鬼见状急忙上前策应。然而两人联手之下,仍是大大地落于下风。看来即便是这崔擒虎,也并不是两人可以轻易对付的。
崔擒虎连挥双掌,将刘驽与九毒老怪两人团团压制。这时他突听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忙撒手回防,同时身体打了个旋子,将来物尽数避开。
陆圣妍、遥辇泰和韩不寿等人看得清楚,原来是地面上突然冒出十八只铜虎头,绕着崔擒虎,口中白光闪烁,短箭连射不止。这当然是契丹侏儒,越兀室离的杰作。
与此同时,李菁从陷坑底下喊道:“师傅,你们快跳下这个陷坑,让越兀室离带着我们一起走!”
众人一听便感蹊跷,难道这陷坑底下竟然还有路?然而他们中除了薛红梅外,均是动弹不得。薛红梅陪在韩不寿身旁,一动不动。李菁的话对她而言,好似耳旁风一般。韩不寿劝他,他也是不动。
九毒老怪则是大喜,喊了声:“乖徒儿,师父来也。”他再也不顾刘驽,一个人撒丫子往那陷坑跑去。刘驽一个人抵挡不住韩擒虎的攻势,往后连连倒退,他脚下只觉踩着甚么硬物,低头一看,乃是先前公孙茂掷出的那两把分属岳陆的匕首。
他急忙左右脚连勾,两柄匕首复又起地,直往韩擒虎飞去。韩擒鹰双掌斜打,正中两把匕首刀柄。两柄匕首顿时偏了方向,齐齐地插入他身后的一颗孤松上。而此松生于山崖石缝之中,背面便是万丈深渊,再无去处。
匕身在月光下,在地上投下细长的拖影。韩擒虎看着两柄匕首,满脸惊喜,哈哈大笑道:“我明白啦,我终于明白啦!哈哈,哈哈,老天果然不负我啊!”
薛红梅见状急向韩不寿问道:“他明白甚么了?”韩不寿道:“明月照松间,一二三四五!”
薛红梅问道:“这是甚么意思?”韩不寿道:“这是太宗朝的名将李靖,逝世前留下两句诗。相传他去世前几个月,还专程深入胡地,来过一趟这座抱月山!”
第八十六节 荒山虎冢
薛红梅问道:“李靖的这两句诗好生奇怪,到底是个甚么意思?”韩不寿沉吟未答。这时铜虎声歇,箭雨随之而止。崔擒虎得空,快步往李菁与越兀室离所落陷坑奔去。
他见九毒老怪立于坑旁,畏缩不前。他楞了一下,不再管九毒老怪,正欲跃下陷坑。这时九毒老怪突然一掌伸出,直击他的腰间空门。
崔擒虎侧身闪过,九毒老怪后招跟来。崔擒虎急忙左足在陷坑旁一点,欲要脱离险地。不料他脚下踩中数颗石子,差点滑倒在地。
然而他终是武功高强,身形歪了几歪,便复又立稳脚跟,与九毒老怪战在一处。众人只听那几粒石子滚落进陷坑,往上传出咕隆隆的声音,幽阔而深远。
那边再看崔擒虎,他拳击掌劈,招招凶猛,势必要将九毒老怪逼离陷坑。九毒老怪内力被刘驽吸走后,大弱于往常,他与崔擒虎斗了十几招之后,便落于下风。
然而他始终在陷坑四周游走,不肯离开。崔擒虎每每想跃下陷坑,却都被他出招逼离。崔擒虎因之大怒,光头上的戒疤憋得通红,即便月色隐约,也是十分地显眼。
花三娘喃喃地说道:“该死的狗秃驴,怪不得能够抵御‘千层雾’的毒,却是靠着这头顶的‘弥勒戒’!”
这弥勒戒乃是少林寺出了名的戒疤,乃是使用精挑细选的药物秘制成香,再以此香燃顶,烙下三三成九之数的戒疤。而香中所载特殊药物,也因此混入僧人头顶皮肉之内,护佑僧人于百毒入侵之外。
这‘弥勒戒’因药材十分珍贵,整个少林寺上下,也仅有数人得受此戒。不知这崔擒虎在少林寺中耍下了甚么手段,竟连这“弥勒戒”也弄到了手。
崔擒虎双掌呼呼带风,应是已运足了十分功力,将九毒老怪直压得左支右绌,他口中喊道:“老畜生,挡我者死!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他满口污浊的脏话,哪里有半点僧人的样子。
九毒老怪虽然战他不过,却仍是顽强抵抗。只听咔嚓一声,崔擒虎一拳击中九毒老怪右臂。九毒老怪惨叫一声,右臂软软垂下,原来是脱了臼。
九毒老怪大惊之下,忙挥左臂抵挡。然而他独臂之下,更加不是崔擒虎的对手。眼见数招之内,便要丧生于崔擒虎手下。
刘驽本恨九毒老怪弃自己于不顾,这时他见崔擒虎得势,却不由地与九毒老怪同仇敌忾起来。虽然九毒老怪害他甚深,然而他隐约觉得崔擒虎此人身上,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他抢步直攻崔擒虎背心,逼得崔擒虎急忙转身回防。九毒老怪得了空子,再也不犹豫,纵身跳下陷坑。崔擒虎闻声回头,乃是大惊。
他数招连出,逼退刘驽,跟着一脚踹向刘驽的小腹。刘驽闪躲不及,被他踹中大腿,痛得大叫,身形往后急飞,正好撞在山崖边的那棵孤松之上。因此而未坠下山崖,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刘驽直感背后传来两处剧痛,却是被先前扎入树身的两把匕首的柄端给硌中后背。崔擒虎得此机会,不愿与他再作纠缠,纵身跃下了陷坑。
刘驽忍痛爬起,急追至陷坑旁,往下探视,却见陷坑下面深不见底。难怪九毒老怪先前在陷坑旁彷徨了良久,却又不敢下去。估计九毒老怪先前拼命地阻止崔擒虎下坑,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心爱弟子李菁而已。
月色朦胧,坑底昏暗。刘驽使劲往坑下瞅了瞅,却哪里能看得见李菁、越兀室离、九毒老怪和崔擒虎四人的半点影子。他见地上有三条细影,齐齐地投向陷坑,两短一长。
他回头一看,正是那棵孤松和两把匕首的投影,一时间大奇,上前拨动了几下匕首。却发现匕首无论以何种角度倾斜,投影均是射向那处陷坑,心中十分惊异。
此时他身后公孙茂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便赶紧跑了过去,使开玄微指法为公孙茂疗伤。陆圣妍紧张地望着公孙茂,担心得不敢作声。
公孙茂先前为了救刘驽,强行运起真气。这时体内真气激荡得无比厉害,刘驽再依前法施治,却是见效甚微。这时花三娘道:“哎,孩子,这样不行,你照我说的做。”
说着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走了过来,一招一式地教导刘驽,时不时地在他耳畔轻语。刘驽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之手中的指式变得越发变化多端起来。
原来这玄微指法虽只是十式,尚有许多变化,只是花三娘先前藏下了并未教他。
刘驽先前已经由韦图南为他打通回天经脉,更是习练玄微十指日久。他在乌云堡中时,每日里用玄微指法为众人疗伤,打下了深厚的根基,因此对这新学的指法变式触及即通。
只见他手中,“拈花式”化作了“粘珠式”,“捞月式”演作了“降露式”,“拂尘式”变成了“推云式”,与先前十招指法比起来,更加变幻多端。
不过一会儿,公孙茂体内的错乱真气大息,整个人平静了下来,面色开始由红转白,眼珠渐渐笼回眶内。陆圣妍见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刘驽依同法为陆圣妍、韩不寿、遥辇泰和岳圣叹四人施治。也是十分有效,四人接连从地上站起。难怪九毒老怪先前会对这玄微指法羡慕不已,以至于施下毒计,妄图偷学。
眼下只剩韦图南一人伤重,昏迷不醒。众人围着他,花三娘从药囊中掏出一把药草,塞入口中咀嚼,继而一口喷在韦图南的脸上,药味随之四散。
过了一会儿,韦图南醒转过来。刘驽为他擦净脸上的药叶,遥辇泰掏出腰间水囊,其中装满了牛血,腥恶异常。韦图南接过水囊,饮了几口,脸色慢慢地好转起来。
韦图南经过众人一番解释,方才明白过来,刚才乃是发生了何事。此时东方已现鱼肚白,他遥遥望着天际,神色凝重,说道:“崔擒虎此来定是为了‘虎冢’!”
“虎冢?”众人一听,皆是心生疑问。
韦图南道:“世传太宗朝的名将李靖李卫公,他出身奇侠,做事不流俗于常人。他曾于家中豢养猛虎,令旁人闻之丧胆,不敢靠近。传说此虎乃是他北击胡人途中所得,虎死后,李卫公又将它归葬于北地,成了一座‘虎冢’。”
陆圣妍道:“若只是为了一只死虎,崔擒虎又何必如此心急?其中必然有其他的阴谋。”
韦图南摇头道:“当然不止于此,李卫公一生兵法谋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宗皇帝将他列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李卫公不仅擅长兵法,而且擅长观人。太宗皇帝命他教授陈国公侯君集兵法,他观侯君集面露反相,是以也不肯教他。
“此后,李卫公常叹息自家兵学就此失传,心中十分地不甘心。据说他在所养猛虎死后,将其尸体风干,著平生所学于虎皮之上。因此那虎冢中的死虎,比之为兵家珍学也不为过!”
遥辇泰听后不以为然,道:“我看那韩擒虎为了学武,能够不惜代价,偷师少林,他所在乎的定只是些武林秘籍,对于这等兵书,即便再绝妙,这等莽夫哪里会有丝毫兴趣?除非他是替他人办事。”
韦图南道:“倒是有这种可能,那位王道之先生,身为黄巢义军的军师,李卫公的兵法对他有极大助益,他怎能不感兴趣。”花三娘闻声,低下头来。
薛红梅点头道:“韦先生说的不错,说不定我这位师伯就是王先生派来……。”她说着脸色变得苍白,跟着吐了一口血来。
花三娘伸手用腰间捻出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韩不寿本在听韦图南说话,想得出了神。他这时转过神来,想要阻止花三娘,却已经来不及。
第八十七节 诗中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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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三娘笑道:“放心,老娘喂她的是解药,没有害她!”韩不寿有些不信,说道:“王夫人,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心了?”花三娘道:“要不是看这小贱人为了救刘驽,挺身而出,老娘才不会救她!”
众人听她这般说,方才想起早已在地上趴了许久的唐峰,却又都嫌他泼赖无行,不愿去碰他。其实唐峰虽是趴在地上不动,实际上脑子却是清醒得很。
萤火箭的余毒使他全身麻木,动弹不得。他见众人迟迟不走,是以自己也不敢动,趴在地上装死。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薛红梅腹痛渐息。虽然她身体仍然虚弱,精神却好了许多。她走上前蹲下身来,摇了摇唐峰,只见唐峰一动不动。
她又用手指靠近唐峰的人中,试了试他的鼻息。唐峰急忙憋住气,薛红梅一试之下,也是丝毫气息也无。
薛红梅急道:“我师兄他死了!”她虽恨极唐峰先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然而想起以往同门学艺的日子,又不免有些惆怅。
花三娘跟了过来,说道:“哦?死了?看这抱月山上风景不差,多了这具尸体真是晦气,不如用化尸粉化了吧!”说着她伸手去掏腰间药囊。
唐峰一听,急忙睁眼叫出声来,喊道:“王夫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花三娘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道:“看你还敢不敢装死,兔崽子活腻了,在老娘面前都敢耍阴谋诡计!”
岳圣叹头上此时尿迹已干,他拔剑冲了过来,怒道:“唐峰,你如此侮辱于我,我饶你不得!”挺剑便要刺唐峰,却被花三娘一把挡开。
花三娘说道:“岳圣叹,要处置他,也轮不到你!”她转头朝刘驽问道:“孩子,你来拿主意,说说怎么处置这个唐峰?”
刘驽道:“他就是个心肠狠毒的无赖!二师父,你想怎么处置他,我都没有意见。”花三娘点了点头,道:“好的,你如此说,老娘便有了主意。”
她伸手推开岳圣叹,道:“这事儿老娘做主,由不得你。不过你放心,老娘定会帮你狠狠地出一口气!”岳圣叹不欲与她闹僵,哼了一声,气呼呼地离开。
他坐回陆圣妍、公孙茂和遥辇泰等人的旁边,两只眼睛兀自盯着唐峰,一眨不眨。唐峰被他刀子般的目光盯得难受,连忙低下头去,他也不知花三娘会怎样处置自己,只知这个女人心肠十分歹毒,心中直是咚咚直跳。
花三娘笑了一声,一脚踢在唐峰的屁股上,唐峰疼得喊出声来。她也不顾及旁人,扑上去坐在唐峰的身上,便要撕他的衣裳,口中笑道:“看老娘怎样收拾你,哈哈!”
这时韦图南突然发声,道:“师妹,你想做这种事儿我不拦你,但是现在不是时候。”花三娘被他扰了兴致,心中十分地恼怒,道:“师兄,你有甚么事情,能不能等会儿再说!?”
她转而继续去撕唐峰的衣裳,口中滴下哈喇子来。唐峰不知这老淫婆会怎样虐待自己,直吓得哇哇大叫。韦图南又道:“师妹,确实是大事儿!
“我曾听说,这虎冢之中的虎尸之上,不仅录有李卫公的兵书,还有武功心得,据传乃是李靖义兄虬髯客的毕生武功绝学。
“你的丈夫王道之先生,若是知道虎冢之中除了兵书之外,还有当年闻名天下的虬髯客所传武功绝学,他一定会大感兴趣吧?”
花三娘道:“哦,有这等事儿?”韦图南道:“不错,相传虬髯客曾将万贯家财尽数赠于李卫公,之后他便募兵东征海中扶余国。
“临走之前,虬髯客将平生所学录制成册,送给了李卫公。后来李卫公也不知道怎地,他不仅自己不学虬髯客所留武功,也未传予他人,听说最后也是刺在了虎尸之上。”
这时,韩不寿忍不住插道:“韦先生,李卫公的这些秘事,想必连一般的王公大臣都难以知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韦图南,道:“眼下事情紧急,韦某不瞒各位,这事儿我是从‘玉飞龙’他老人家那里得知的。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出入皇宫大院,如入无人之境,有甚么事情是能瞒住他老人家的?”说到这,他面露钦佩之色。
这位玉飞龙名列“双玉二王”之一,当年与傅灵运、王道之只在伯仲之间。他为人嫉恶如仇,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又在武林中威望颇著。江湖上的宵小匪类,听其名无不闻风丧胆。
是以众人一听,韦图南乃是从玉飞龙那里得到的讯息,心中疑惑顿止。
陆圣妍道:“如今不管朝廷还是义军,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管是李卫公的兵法还是虬髯客的武功,落到谁的手里还不都是一样的结果?韦先生又何必说得这么紧急?”
韦图南道:“那可大不一样,兵法,我们可以送给匡济天下、心系百姓的将军,武功秘籍我们可以送给行侠仗义的大侠。只要我们夺得了虎尸,那一切便由我们掌控。”
岳圣叹道:“这李卫公的兵法,我们倒是可以送给宋州府的张惠小姐。张惠小姐仁政爱民,若是她得了此兵法,真乃是百姓之福。”
说着他转头看了眼韩不寿。韩不寿紧闭双唇,未置片语。
陆圣妍说道:“照你这般说,送给义军的尚让将军也不错,尚让将军大军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也是一位十分仁义的将军。”
岳圣叹道:“师妹,你总是和我争!”陆圣妍道:“师兄你若是说话公允些,谁会和你争?”岳圣叹道:“你……”话未出口,便唉声叹气。
陆圣妍讥讽道:“要不是咱们的掌剑门铁鸳鸯丢了,师兄你当上了本门掌门,我倒是甚么都听你的。哎,可惜你不是!”岳圣叹毫不示弱,道:“我还以为你整天想着公孙茂,早忘记了铁鸳鸯的事情呢!”
陆圣妍道:“铁鸳鸯事关本门传承,我又怎敢忘记!”岳圣叹道:“可是那日我们在乌云堡商议返回中原的事儿,你和公孙茂一直趴在窗边不参与。可见你心中早已没了回归中原之意,早就不想去寻那铁鸳鸯。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会关心本门的传承?”
公孙茂听着二人争吵,脸憋得通红,却不说话。韦图南劝道:“你们师兄妹二人别吵了,我们还是赶紧商量个法子,怎么对付崔擒虎才行!”
花三娘道:“师兄,既然这兵法武功,不管是谁拿了去,即便是那崔擒虎盗了去,大半可能仍是归了我家老头子,我去和不去又有甚么区别?”
韦图南道:“那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而已,万一那崔擒虎不是这般想的呢。”这时刘驽插道:“要是无人可信,不如找到那兵书和武功,将它们都毁了,也比让坏人得了的强!”
韩不寿听后笑道:“这种事儿估计也只有你才能做到,旁人见了那稀罕物哪有肯放手的。”
刘驽道:“我不信。”韩不寿道:“你不信,是因为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也不会这样了。”
韦图南道:“且不说这些,那虎冢乃是藏有百年疑云之处,你我便是去看看也是无妨。”岳圣叹道:“正是如此!”韩不寿道:“韦先生可知那虎冢在哪里?”
韦图南道:“韩公子乃是当朝状元,才高八斗,想必你定听说过李卫公的两句诗?”
薛红梅这时插道:“韩公子曾经跟我说过,李卫公的‘明月照松间,一二三四五’,韦先生所指,可是这两句?”韦图南道:“正是!”薛红梅道:“这两句诗中可有何含义?”
韦图南道:“这两句诗韦某曾琢磨了许多年,也没有个答案。不过今日听你们说起那崔擒虎的行止,以及这抱月山上的情形,韦某有个大胆的猜测。只是对与不对,韦某实在有些拿不准。”
岳圣叹听得眼睛有些放光,道:“韦先生但说无妨!”
韦图南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明月照松间’,应该指的是这抱月山顶上,月夜下的松林。
“一,指的是一座山;二,指的是两个山峰。合起来,不正是这座抱月山么。
“三,指的是三件物。一颗松树和两把匕首。
“四,指的是四更时。在四更时的月光下,松树和两把匕首的影子,正好齐齐投向了那个陷坑的位置。这一点,是刘驽你注意到的。”刘驽连连点头。
说到这,韦图南捻了捻胡须,道:“到现在为止,韦某唯一未能揣摩明白的是,那个‘五’究竟指的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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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节 众人舍取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花三娘道:“师兄,你关于诗中‘三’的解释,未免有些牵强。若是靠匕首和松树的影子来指定地点,那只需两个投影便足够了,影子交叉之点,必是那虎冢的方位所在。又何必多出这第三个影子,这不是狗尾续貂么?”
韦图南默不作声,他走至陷阱边,众人也是跟了过来,均见陷坑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韦图南指着陷坑底下,说道:“若非如此,那个崔擒虎又怎会毫不犹豫地从这跳下去?”花三娘道:“说不定这个坑,是那个越兀室离挖下的也未可知。”
遥辇泰道:“不大可能,越兀室离虽因陷阱闻名于契丹,然而让他在一天之内,挖出如此深的地道,实在是不可能。”
岳圣叹道:“三王子说得有道理,这个地道如此深,绝不是一天两日所能挖出来的。”韦图南道:“岳先生说得是,不过韦某在此想与大家有个约定。”
岳圣叹忙道:“甚么约定?”花三娘道:“师兄,你说出来听听。”陆圣妍道:“韦先生但说无妨!”
韦图南环视众人,目光落在公孙茂的脸上。公孙茂道:“我和王夫人一个意思,韦先生先说出来让我们听听!”陆圣妍听他这般说,侧脸看了他一眼,不再作声。
韦图南笑道:“好,那现在韦某只需再听听韩公子和薛姑娘的意思了。”
薛红梅道:“我人微言轻,还是听韩公子的吧。”韩不寿没有看薛红梅,而是对韦图南直接说道:“韦先生既然说要听每一个人的意见,为甚么其中没有三王子呢?”
韦图南犹豫了片刻,答道:“韦某的话,和三王子是同一个意思。”韩不寿道:“哦,那么刘驽的意见呢?”韦图南涨红了脸,道:“刘驽的意见,我也会听。”
韦图南转头望向刘驽,刘驽磨了磨嘴皮,低下头,没有说话。薛红梅无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却觉得这少年比先前在午沟村时成熟了许多,一张方脸已被草原上的风吹得黝黑。
她看了看刘驽,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也比先前粗糙了些许。接着,她又看了看韩不寿,只见韩不寿虽是在契丹待了大半年,面孔依然白皙如玉,便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韩不寿似乎没有注意到薛红梅的举动,他继续说道:“既然大家态度已决,那么就请韦先生说说你的想法吧。”
韦图南顿了顿声音,遥辇泰有些紧张地望着他。韦图南道:“韦某的意思是,等我们找到虎冢之后,请将李卫公兵法让于三王子!当然,三王子并不是白要……”
他还未说完,花三娘打断了他的话,指着遥辇泰说道:“师兄,凭甚么,我们这么多人,凭甚么就给他!”韦图南有些尴尬,面色略略发红,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然而他的话仍是没有说完,又被岳圣叹打断了。
岳圣叹道:“韦先生,我敬你这大半年来传授刘驽医术,教他为我们大伙儿医好了内伤。但是此事既然涉及三王子,还是让他自己来说比较好。”他转头向遥辇泰问道:“三王子,你以为呢?”
遥辇泰哈哈一笑,道:“岳先生是个爽快人,想必在座的各位也都是爽快人。这李卫公的兵法,想来诸位拿着也是无用。只要你们肯将让与本人,本人定当以重金酬谢各位,凡是我契丹草原上有的,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奴隶仆从,我都会尽力给予。”
他接着说道,“并且……”同时使劲地清了清喉咙,要引起众人的注意,“那虬髯客的武功秘籍,任诸位取去,我绝不沾手。我这一生,致力于修行契丹散手,对其他武功已是毫无兴趣。”
岳圣叹点头道:“三王子既然如此说,那自然会守信用。”言下之意乃是接受了遥辇泰的提议。陆圣妍道:“师兄,这虎冢之物乃是大家共同的事儿,你一个人在这说有甚么用?”
岳圣叹一听,涨红了脸,不再言语。
陆圣妍道:“师兄,你甚么时候有空闲,我将破玉掌的功夫教给你。”
岳圣叹听她这般说,有些气急,嗓子顿时大了起来,道:“师妹,你以为我甚么人,难道我是在贪图那虎冢中的武功秘籍么。这破玉掌是师傅他老人家传授给你的,我不学!”
陆圣妍叹了口气,道:“如今连掌门铁鸳鸯都找不到了,掌剑门的功夫都快要在咱俩手里失传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规矩呢?”
遥辇泰笑道:“贵派武功中,可取之处唯一门‘连珠劲’而已,陆姑娘又可惜甚么。那虬髯客乃是两百多年前的大侠客,你若是能得到他的功夫,那才是幸事一件。”
韦图南附和道:“正是如此!”
刘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韦图南,想起当日韦图南在客栈被捕之时,他面对投靠契丹的汉人走狗,乃是何等的豪迈不屈。为何他自从与契丹三王子遥辇泰见面之后,态度便发生了变化。在乌云堡住了半年之后,更是与遥辇的关系愈发密切。
然而他终究没有说话,其余众人也不作声。韦图南见状说道:“既然大伙儿都没有意见,我们就如此办吧。”说着他便撩起袍子便要跳下陷坑。遥辇泰赶前几步扶住他,道:“韦先生,你身上有伤,小心着点儿!”
众人见状,均感惊奇。这遥辇泰身为三王子,向来养尊处优,即便是他困于乌云堡的这些日子里,也从未在众人面前放下过身段。此时他竟肯对韦图南如此地恭敬,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韦图南在遥辇泰的搀扶下,二人一起跃下了陷坑。他二人是如此地果决,似乎并不怕其余人等不会跟上。
岳圣叹跟着他俩跳下了陷坑,头也未回。但是刘驽分明注意到,他在跳下之前,肩头微微地一颤。也不知是不是陆圣妍说过的那些话,让他心底有了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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