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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居简     飒飒西风txt下载     飒飒西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节 兵出子午

    正在此时,疯癫的铜马竟瞪着她嗷嗷叫了起来。她见状幽怨的说道:“你看,他还是在怪我。”

    刘驽稍稍挪动了身子,将手伸向牛车的一个角落里,在那里放着数味他为铜马配好的药粉。他抓起一把药粉,塞进了铜马的嘴里,呛得铜马连连咳嗽。

    谢安娘忙道:“你轻点。”

    刘驽拍了拍手,将手上残余的药尘擦了个干净,“我在想,其实他是不想活了。像他这种人,要么活得风风光光,要么就死得轰轰烈烈,似现在这般疯疯癫癫的样子,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时铜马从一阵强烈的咳嗽中恢复了过来,他兴奋地冲着刘驽叫喊,似是遇见了知音。

    刘驽道:“你看,他也是这么想的。”

    谢安娘对刘驽的臆测有些生气,“你不是他,你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刘驽本想反唇相讥,想了想又是住了嘴,过来一会儿,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有所缓解,他起身准备爬下牛车,“我必须得去见一见耶律适鲁,今日吐蕃人在后面咬得这么紧,看起来要有一场大战。”

    他骑着马往可汗行进中的宫殿篷车奔去,路上他闻见一处聒噪声,似是有兵士哗变。在这吐蕃大军紧追不舍之际,有些兵士已经忍受不住恐惧的煎熬,互相通窜着要投降吐蕃人。

    如果他的料想是真的,那么这算是本月的第四次兵变了。先前,耶律适鲁为了避免打击士气,仅杀了其中的一些领头之人,却将余众尽皆赦免。但这些兵士们似乎铁定了心要造反,军中仍是流言不断,再这样下去,恐怕耶律适鲁也不会再有容忍的耐心,总有一天要大开杀戒。

    于是他循声策马朝那聒噪之地奔去,只见里一层外一层足有上千名耶律氏兵士手持兵刃将那些哗变的兵士围在其中,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他喝开了这些兵士,策马从人群中穿过,直向那些被围之人冲去。

    经过这些日的领兵打仗,以及耶律适鲁的言传身教,他早已知道这些哗变之徒多是些懦弱的人,只需对他们假以稍稍的严厉辞色,这些人便会失去底气,伏地投降。

    然而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些令他猝不及防,这次的情形与以往大有不同,造反的人并不是契丹八部中的人,而是那些滞留在草原的中原武林人士,其中很多是群龙无首的峨眉派弟子。他们个个手握长剑,口中激动地大喊。

    “我们要回去!”

    “我们要回家,不要当你们契丹人的替罪羊!”

    “这是你们契丹人与吐蕃人的战争,与我们汉人无关,快放我们走!”

    那些围在外圈的契丹兵士虽然听不懂这些人的汉话,但从这些人激动的神色也大致推测出事态不妙,他们齐齐开始弯弓搭箭,几千根箭矢对准了垓心中的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

    刘驽眼看这些以峨眉派弟子为主的中原武林人士就要被射成刺猬,急忙伸手用契丹语向这些兵士喊道:“住手,不要射!”

    但是这些兵士没有一个听他的,仍是将弓弦拉得嘎嘎作响。这是因为当初大战初启之际,耶律适鲁趁着锅烹叛逆之际立下君威,将八部军权尽皆收入了自己手中。八部的兵士除了可汗之命外,谁的命令都不能听。

    刘驽明白自己再耗下去也无济于事,此刻即便他去调自己的右军来保护这些中原武林人士,也已经来不及。退一百步讲,即使他想去调动这些属下,这些属下也未必听他的。没有可汗的兵符,谁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他策马向这些契丹兵士中的首领奔了过去,对其说道:“能不能劝你手下的兵士先不要开杀戒,我去向可汗请命。”

    那名首领识得他是可汗麾下的右军统领,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他见状心中稍稍一松,快马加鞭,往汗王宫殿篷车所在飞奔而去。

    到达之后,他急匆匆地将马匹和腰刀交给了车外守护的汗王亲卫,只身进了帐篷,“大汗,能不能饶了那些中原武林人士?”

    耶律适鲁正在案前研究与吐蕃大军之间的攻防地形,听他如此说头不抬地问道:“你为甚么要救他们,据我所知,他们中间有些人曾经对你不利。”

    刘驽听了耶律适鲁的话后心中砰地一动,想道:“是啊,为甚么我想都不想就要救他们?”沉默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他们是我同胞的缘故吧,不愿看见他们惨死在这草原上。”

    耶律适鲁从案上的地形布防图上拣起一块石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可是你知道,我不能随便放这些人走。他们在军中已有数月,知道我们的虚实。万一他们投靠了吐蕃人,领着他们来打我们,这对我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刘驽跟着走到案前,双手支在案沿上,目光注视着案上代表千军万马的石子和山川河流的沙堆,“可汗,卑将不求你放了他们,只请你允许他们跟着我戴罪立功。”

    这是刘驽第一次在耶律适鲁面前自称“卑将”,耶律适鲁听后心中不禁一动,但是他脸上犹不动声色,“这些人若是单打独斗尚可,但若是行军大战恐怕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与罗金虎的金虎帮的差得远了。”

    金虎帮是耶律适鲁唯一看得上的汉人属下,而罗金虎近来立功颇多,因此很得他的青睐。

    刘驽盯着案上的一处地形沙丘,狠狠地咬了咬牙,“可汗若是肯饶恕他们,我带着他们从这处峡谷绕到吐蕃人背后。吐蕃人后方若是受到牵制,应该能可汗的压力。”

    耶律适鲁顺着刘驽的手指望向那处峡谷,深陷的眼眶里目光有些灼热,“此地甚是凶险,不亚于三国时蜀国魏延的兵出子午谷之计,你真的愿去?”

    刘驽郑重地点了点头,“愿意!”

    “需要多少人!”

    “出去这些中原武林人士外,再调给我三百弓骑!”(未完待续。)

请假

元旦,请假一天,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新开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节 狡猾的人

    “好,我这就给你兵符!”

    “不急!”刘驽伸手制止道,他眼角露出一丝困意,“卑将太困了,需要睡上一觉,晚上再来领兵符,那个时候正好出兵夜袭。”

    耶律适鲁点了点头。

    ……

    这一觉,刘驽睡得很香。睡梦中,他仍在与普真和尚谈武论道,探讨那些往日里对自己来说遥不可及的玄奥真诀。

    由于他心中一直惦记着与耶律适鲁之间的约定,是以脑袋虽然仍有些发沉,却依旧醒了过来。他试着运气于丹田,发现仍提不起丝毫真气,看来自己即便明白再多的武学道理,却终究只是废人一个,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从颠簸的牛车中坐起身来,发现谢安娘抱着腿坐在一旁发呆,便问道:“敢问谢姑娘,我睡了多久?”

    “不长,两个时辰。”谢安娘望了眼西坠的斜日,淡淡地答道。她不知道刘驽先前已经三天三夜未眠,否则神情绝没有这般轻松。

    刘驽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错过时间。”

    恰在此时,一队三百人的轻骑呼啸而来。他明白是自己的兵符到了,于是命令车夫停下牛车。

    在这三百轻骑后面,还跟着约莫两百名中原武林人士。这些人或是坐着牛车,或是骑着马匹。从他们闪烁的眼神来看,绝非心甘情愿地跟了过来。

    耶律适鲁信不过这些中原武人,因此除去那些计划逃跑之徒外,他将其余所有的中原闲人也都送了过来,其中包括疯疯癫癫的铜马,只有那个全忠门主朱温不知何故没有出现。

    三百轻骑的首领是个个子中等的契丹汉子,他下马走到刘驽跟前,双腿因为常年骑马而有些向外呈八字。他恭恭敬敬地双手向前呈上兵符,兵符是一块陈年的玉螭,温润而晶亮,在草原上算是不多见的精致物。

    他转头一声呼喝,命令所有人下马向刘驽跪地行礼。那些中原武人心中虽是不忿,却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刺儿头,毕竟没有谁的脖颈上长着两颗脑袋。

    就在所有人准备跪下的时候,刘驽出声阻止,“从今天起,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当以拔刀为礼,以敌首为贺,至于跪地这种事儿就不用再做了。”

    通过这些日与耶律适鲁的相处,他学会了不少驾驭人心的方法。他曾问过耶律适鲁,为何人与人之间不可以坦坦荡荡地相处?耶律适鲁眨巴着眼睛答道,虽然你自己可以坦坦荡荡,但是别人未必会将你想得坦坦荡荡,所谓你之“坦坦荡荡”,未必就是他人眼中的“坦坦荡荡”。

    当所有人都工心于阴谋诡计时,你若想驾驭他们,就得变得比他们更加狡猾。刘驽虽然没有学会狡猾,但他已经懂得如何能让众人更愿意服从自己。

    果然这些契丹轻骑听了他的话后显得非常激动,他们的头领在夕阳下抽出明耀耀的马刀,回道:“右将军不让我们磕头,这是真正地将我们当兄弟看。我们若是不能奋勇杀敌,那真是枉为人了。”

    噌!噌!噌!那头领身后拔马刀的声音响成一片,顿时刀光耀眼。

    刘驽微微点头示意,不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些甚么,在场面上他们已是在表态效忠了。当然,除去在场的那些中原武人之外。

    汉人最爱排资论辈,那些中原武人中的大多数人都比刘驽年纪要大,他们原本就不大乐意给一个少年磕头行礼。这时听说不用磕头,个个心中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们仍是不肯拔出自己的兵器以示效忠,一个个地低着头恍若没有听见刚才发生的一切。

    刘驽见所来之人神情轻松,随即眉头一皱,向那三百轻骑的头领问道:“可汗是否告诉过你们,今夜我们要去的是甚么地方?”

    那头领一愣,“尊贵的可汗哪里会召见我这种卑微的小人物,他只是派人向我下令,命我带着这柄兵符前来见右将军,其余的话再没有多说。”

    刘驽拍了拍自己额头,他确实有些疏忽,竟将所有人都想得和自己一般,哪有那么轻易就能见到耶律适鲁本人,“今夜之行凶险万分,或许我们都活不过今夜,你们会怕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热血上涌,盼望着自己能够一呼百应,没想到却惹来议论纷纷。这些契丹人都是普通的牧民子弟,他们当然想建功立业,为家族挣下一份大大的荣耀。然而当危险远远地超过了荣耀本身时,任是谁也会不自觉地往后退缩。

    那些中原武林人士本就不愿给给契丹人卖命,此时他们个个将头低得更深,不肯吱一句声。刘驽眼看一场好端端的战前激励,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如此早就告诉这些兵士事情的真相。

    或许真如耶律适鲁所言,他缺少一种驾驭众人必需的狡猾。耶律适鲁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深深地铭刻在了心里。

    “如果你自己没法成为一个狡猾的人,那就想办法找到一个狡猾的帮手。”

    谢安娘见这些兵卒一个个吱吱呜呜地不肯应声,她腾地从牛车中站起身来,“众位可知道,小女子身为戴罪之身,却能活到现在,此事是为何?”

    这些轻骑兵卒和中原武林人士早就听说过军中的一些风言风语,是刘驽向可汗大人求情,这才救下了柳哥公主和铜马等人。然而这种话又不能明着说出来,他们抬头望着眼前的草原第一美人,宛如梦幻般地揉了揉眼睛。美人的话,身为男人当然必须得回。

    “公主得贵人相助,这才能幸免于难!”

    “公主命好,旁人比不得!”

    “公主容貌倾国倾城,想必可汗也不忍下手。”

    谢安娘轻笑着摇了摇头,道:“诸位想错了,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刘驽为我求情,同时可汗仍念旧谊。可事实却是,我虽然造过反,却从来没有悖逆过可汗之命。可汗痛恨抗命之徒,胜过造反之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节 毒蛇难驯

    她的话虽不重,却带有凛冽的寒意,听得这些轻骑兵卒和中原武人们瑟瑟发抖。

    抗命,这是谁也担负不起的罪名。

    他们一个个地吓得面色惨白,匍匐在地以表忠心,大呼自己并无抗命之意。

    谢安娘见状满意地对刘驽笑了笑,意思是,“看吧,一切我都为你办得妥了。”

    她的笑容很短,随即转头盯向了人群中的一辆牛车,面露忧愁之色。车上坐着疯疯癫癫的铜马,而这辆牛车即将奔赴前线。四名大汉强摁着铜马,铜马趴在车板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自从失去神智以后,他原本精妙的武功不再能运用自如。

    刘驽向那三百轻骑的头领下令道:“你带着这些人前去右军,与我的属下们汇合,我稍后就到。”

    他看见谢安娘面露焦急,心知其意,便将铜马从众军士中点了出来,连同照顾他的那四名大汉一同留下来,“你们几个与公主同行,今晚就不用和我们去了。”

    四名大汉见自己侥幸逃得一条生路,心中大喜,于是赶紧命车夫赶着牛车从人群中脱出,跑到谢安娘所在的牛车边上。

    只有铜马自个儿不依不饶,“不,不,我要去,男子汉大丈夫,当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马革裹尸而还!”

    可惜他嚷得再大声,也没有人肯听他的,都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剩余的那些轻骑兵卒和中原武人望着不用参战的铜马等人,面露艳羡之色。可众人因为吃了先前的教训,生怕柳哥公主又将一顶大罪名扣到他们头顶上,是以没有人敢明言反对。

    谢安娘见刘驽为铜马解了围,低声向他谢道:“今日之恩,我必不会忘,将来定有答谢!”

    刘驽目送三百名轻骑与两百名中原武人绝尘而去,他走到铜马的牛车旁,扶着车辕对谢安娘说道:“多亏你刚才为我解了围,至于你的答谢甚么的就免了,如果我能活过今晚再说吧。”

    谢安娘咬了咬嘴唇,“眼下时节,一切概是凶险万分,若是你想要甚么,我尽可以给你。”

    此刻的她,一无所有,唯剩下风姿卓越的身体。这是她的工具,也是唯一的利器。

    然而刘驽心思显然并不在这一块儿,他在想耶律适鲁所言的“狡猾的帮手”。

    刚才的这一幕危机,让他更加意识到了“狡猾的帮手”的重要。谢安娘虽然算是能帮得上忙的人,但是她离狡猾还差得很远。她在契丹潜伏数年,积累了足够的人脉根基,可是却没能善加利用。

    耶律适鲁轻易便看透了她的底细,并在弹指间挫败了她声势浩大的起兵。

    在刘驽看来,耶律适鲁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足够“狡猾”的标尺,能与契丹可汗过招,而最终没有输得太惨的人,才有足够资格称为狡猾。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够得上这一条的,或许只有萧夫人一人而已。然而萧夫人眼下已经投奔了吐蕃,成为了他的对阵敌人,从此再无共同联手的可能。双方若是能在战场上互相放过对方一马,那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至于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帮手,只能是白日做梦而已。

    一想到萧夫人,他脑中一闪,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来。此人的狡猾绝不在萧夫人之下,他就是她的堂弟——萧呵哒!既然这个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能令耶律适鲁都闻之色变,在谈笑间挑拨得三族互斗,势力俱灭,那么此人的头脑一定不会差。

    萧呵哒的舌头虽然没了,但是头脑清醒,因此其狡猾的资本犹在。只是耶律适鲁深恐其再惹出乱子,虽是饶恕了他的性命,却派重兵时刻看紧了他,不许他与任何外人接触。因此刘驽若想见到他,那就必须得到耶律适鲁的恩准。

    耶律适鲁的心思,旁人无法捉摸,刘驽也一样。但他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是,至少他敢去试一试。若是耶律适鲁肯答应,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肯,自己也算是尝试了一番。

    时间不等人,想到这,他决意马上付诸实施,于是牵过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向谢安娘告辞,“这些人兵卒虽然听了你的话后勉强屈服于我,但是他们仅是因为害怕而已。若想在战场上立功,他们就必须勇敢起来。”

    “所以你想去找人激励他们?”谢安娘一语中的,敏锐地猜中了他的心思。

    “是的。”刘驽表现得很坦白。

    “你要去找谁?”谢安娘有些惊奇地问道,她明白这件事儿但凭刘驽自己很难做到,毕竟不是甚么事儿都可以靠喝酒来解决的。

    刘驽犹豫了片刻,决定将萧呵哒的名字托盘告知。

    谢安娘听了这个名字后,低叹了一声,“我想你是疯了,那是个连耶律适鲁都无法驾驭的人,难道你不害怕吗?”

    刘驽叹了口气,道:“是的,我害怕萧呵哒,但是我更害怕吐蕃人。害怕他们吞并了草原之后便会南下,到那时中原也会遭殃了。”

    谢安娘低头想了片刻,她拔出腰间的佩剑,扔给了刘驽,“如果你见到那个萧呵哒,一定要小心。此人心术不正,为了磨砺口才,可弃阴山三族的数万生灵性命于不顾,这不是一般人能忍下心去做的。万一他出言蛊惑你,你便用这柄剑杀了他。”

    刘驽接住剑,又策马走近几步,给她递了回来,“没用的,若是他真的说服了我,我又怎肯挥这柄剑杀他。”

    谢安娘的手来回在剑鞘上摩挲,却始终也未能想出个妥当的法儿来,“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见这个人。这个人就是毒蛇,没有人能驾驭得了它,稍微疏忽大意,便会受他蛊惑,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刘驽认同她的看法,可是自己别无选择,“今夜这一战,我们必须士气高昂,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谢安娘不知道他所言的“一战”细节若何,但心中也能猜到定是险恶无比,“其实你不用去冒这个险的,你可以继续待在军中,安逸地做你的右将军,想来耶律适鲁也不会怪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节 未料之事

    刘驽握紧了马缰,双脚踩着马镫死死往下撑,“堂堂一男儿,总不能躲起来苟活吧。”

    他的目光越过马首落在了地上,略微显得有些呆滞。

    谢安娘见后竟然噗嗤一笑,“是不是李菁不见了,你就不想活了?”

    刘驽脸一红,“这是两码事,你误会了。”

    谢安娘不依不饶,“可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回事。别忘了你自己还有爹娘,对他们来说,你能活着比甚么都重要。”

    说到“爹娘”,她眼睛一红,想到了自己坎坷的身世。

    刘驽虽是个在儿女之情上颇为愚笨之人,但也看出了她脸上的忧伤。他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

    “你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我得快点去见耶律适鲁。”他找了一个理由想要逃跑,对于这种场面,他实在没有应付下去的能力。

    “你去吧!”谢安娘低头道,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出,落入了脚下的尘埃之中。

    夕阳灿烂,映得她略红的眼角分外妩媚。

    刘驽一扬鞭,胯下骏马如一支箭般射了出去。他人虽已逃离,心中却依旧有些歉疚。

    在与普真和尚相处的那几日里,他曾试探着向老和尚说起谢安娘的事儿。他心中怀中几分侥幸,总觉得韦图南所言有几分可信,万一这个谢安娘不是那谢攸之所生,而是鼎鼎大名的玉飞龙之女,那她在这世上就不算是孤苦伶仃,至少还有亲人可以依靠。

    可每当他提起这个话茬,普真和尚总是笑着摇头,“韦图南或许是认错了,那个女子我曾经遥遥看过,绝不是我的女儿。”

    老僧的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也打消了刘驽心中最后的疑问。

    或许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是要孤独的,在他看来,谢安娘就是。老天爷既然给了她此女旁人无法企及的绝世容颜,那必然也会夺去她的另外一些珍贵之物作为弥补。

    可是这种理由,他可以用来说服自己,却无法用来宽慰谢安娘。

    他望着西坠的落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比起同龄之人,他经历了太多的无奈。随即他快马加鞭,往耶律适鲁宫殿篷车的方向疾追而去。

    当他再一次觐见耶律适鲁时,对方正坐在自己阔大的宝座里静心养神。一名亲卫小心地咳嗽了一声,提醒尊贵的可汗有人来见。

    耶律适鲁睁开眼睛,与刘驽的目光恰好对视,“你还没有去右军,今晚的事情妥当了吗?”

    “正因为不够妥当,所以又来找你。”刘驽沉着地答道。

    “哦,你还需要多少人马?那些轻骑不够吗,他们可都是骑射的一把好手。”耶律适鲁从宝座里站起身来。

    吐蕃大军在后方紧追不舍,不断有契丹人伤亡。他必须考虑,怎样才能尽快摆脱眼下的困境。面对诸多臣下献上的方略,刘驽的建议看上去最为可行。因此即便刘驽再要多一倍的人马,他也愿意答应。

    “不,不用很多人,我只要一个人。”刘驽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是否是在请求放出一只无人可以驾驭的魔鬼。

    “你想找我要萧呵哒!”耶律适鲁不等他说出人名,便已猜了出来,“这个人是魔鬼,我劝你不要去招惹他!”

    “可他是个‘狡猾’的魔鬼,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帮手。”刘驽见耶律适鲁反对,他出于天性中的执拗,竟抛开先前的忐忑,愈发坚持起来。

    “你说个其他人的名字吧,除了萧呵哒之外都可以,我甚至可以让耶律选去帮……接应你。”耶律适鲁本想说,让耶律选带人跟刘驽一起去,可一想到此行凶险,便改变了主意,只答应让耶律选去“接应”。

    刘驽认准了萧呵哒,对于其余人选一概不认,“不行,没有他,今晚我就没有把握能赢吐蕃人。”

    他抬眼望着耶律适鲁,“再往前走两百里路,就是茫茫的乌兰达坝林海。对于骑兵来说,那里不利于展开,也没有足够的牧草。若是我们现在无法摆脱吐蕃人的追击,被他们堵在了乌兰达坝,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的话击中了耶律适鲁内心的要害,耶律适鲁拧着眉头来回走了几圈。这时,宫殿篷车的轮子可能是压上了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头,车身轰地剧震了一声。他猝不及防间一个踉跄,身子往前直扑了出去。

    刘驽想要伸手去扶他,怎奈自己武功全失,动作出奇地慢。是以他刚伸出手,便已与耶律适鲁擦身而过。

    好在汗王宝座正好挡在了耶律适鲁的前方,耶律适鲁急忙伸出手,抓住了宝座的扶手,这才勉强站稳,大口地喘着气。

    片刻后,两名汗王亲卫押着闯下大祸的车夫进了殿,“大汗,此人该如何处置?他是乙室部的人,是否要乙室部的夷离堇将他全家抄斩?”

    车夫吓得冷汗淋漓,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求大汗饶过小人的家人,怎么处置小人都行。”

    耶律适鲁抚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他摆了摆手,对两名亲卫说道:“算了,将他送去做马奴吧,再换一名车夫!”

    车夫见自己和家人逃过了一死,连连磕头,感激涕零,两名汗王亲卫将他拉了出去。不过一会儿,篷车又重新动了起来,估计是又换了一名车夫。

    刘驽望着耶律适鲁身下的宝座,道:“你这个宝座是个好东西,救下了你一次。”

    耶律适鲁哈哈大笑,“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觉得权势是如此地美妙。”他转念一想,“不对,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愿意与我开玩笑。”

    “是啊,你没有杀车夫,这让我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人。”刘驽答道。

    耶律适鲁抬头望着殿内金碧辉煌的穹顶,“眼下是契丹人的大难关,草原上每多一个活着的契丹男儿,那都是件大好事儿,我又怎能随意夺去他们的性命。”

    经历了刚才这一点小的波折,他的主意有所变化,“就像刚才这事儿一样,很多东西总是会出乎预料地发生,并不总在我们的盘算之内。你可以去见见萧呵哒,结果或许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节 方中附子

    他唤过一名亲卫,命他带着刘驽去追那关押着萧呵哒的囚车。

    临行时,他特别叮嘱道:“虽然这个人不能说话,但是他的每一分心思里都浸透了毒药,你要加倍地小心,千万不可落入了他的圈套。”

    刘驽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可汗提醒。”他转头对那名亲卫说道:“如果你觉得我受了萧呵哒的蛊惑,可以立刻将此人带走。”

    耶律适鲁听后追加了一句,“若是萧呵哒有异想,那便……”

    他横起手掌,在脖间做了个抹刀的动作。

    那亲卫听后赶紧恭敬地道了一声“遵命!”,一边领着刘驽出了殿。

    殿外晚风徐吹,一抹紫色的霞光染上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篷车,巨大的车轱辘在所过之地留下两道深深的刻痕,一直往远方延伸而去。

    刘驽盯着地上的巨大轮印,迟迟不肯动身。如此与众不同的轨迹,连他都能发觉,吐蕃人又怎能意识不到?

    他忽然不顾身边的那名汗王亲卫,只身又闯入了宫殿篷车之中,对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耶律适鲁喊道:“你是在以自己作诱饵,故意要将吐蕃人引到这里的!”

    耶律适鲁似是十分疲倦,过了半晌后,他方才重新睁开双眼,眼圈处黑晕重重,“你知道就好,这事儿不要宣扬出去。”

    “可是,为甚么?”刘驽明白,若是耶律适鲁有个三长两短,那契丹八部便真的成了一盘散沙,再无吐蕃人一战之力。

    “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耶律适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在用这种方式舒缓自己的情绪。

    “乌兰达坝是个好地方!”刘驽冷不丁地说道。

    “是的,乌兰达坝是个好地方。”耶律适鲁原字原句地回道。

    乌兰达坝是令所有骑兵心生恐惧之地,而吐蕃人与契丹人一样,他们的大部也是以骑兵为主,他们同样会害怕那绵延无尽的乌兰达坝山脉和森林。

    “若是无法占据天时地利,那便将敌人拉入同样糟糕的境地!”

    这是刘驽心中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但他不敢肯定耶律适鲁的心中是否也存有同样的想法。

    当他再想说话的时候,耶律适鲁又一次合上了眼睛。他明白,自己若继续打扰下去,已是显得有些无礼,于是默默地退出了帐篷,与那名帐外守候的汗王亲卫同去寻那萧呵哒。

    “右将军,你刚才入帐的时候该告知我们一声。还好刚才大汗没有震怒,否则你的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那名汗王亲卫脸上的惊吓未消,他将刘驽扶上了马,自己也跟着跃上了另一匹马的背脊。

    “嗯。”刘驽羞愧地地哼了一声,勉强算是回应。他右手轻轻挥了一鞭,策马前行。

    他明白,由于耶律适鲁的仇敌着实不少,因此这些亲卫们每日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谨防着有人前来行刺。刚才这名亲卫对他说话的口吻已经算是客气,换作其他人闯进帐,恐怕早已是刀剑前来伺候。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自己这愣头青的毛病是该改一改了。

    自从他与普真和尚有了那几日的长谈之后,便不时依照普真和尚所述之法暗运丹田中的真气,虽不见成效,但心中的一片灵台竟明静了不少。

    此时,往日里自己的一幕幕莽撞行止,逐次映入他的脑海之中,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幼稚不堪。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在跟那名汗王亲卫说话,“人总是这么爱冲动,是么?”

    那汗王亲卫不知他是否在跟自己说话,但出于礼节不便保持沉默。为防触怒右将军,他不偏不倚地回道:“有时候冲动也是未必是坏事,三年前我一时冲动去抢了别人的亲,于是才有了我现在可爱的妻子。”

    一说起自己的妻子,这位汗王亲卫黝黑的脸庞上现出了一丝柔情,那是家才能带给男人的感觉。

    刘驽听后心中激起一丝波澜,“是啊,当初我也应该这么冲动一次。”

    他,想起了李菁。

    两人交谈了数句之后,关系随之融洽了许多。那名汗王亲卫带着刘驽轻车熟路地在行进中的兵马间穿梭,不过一会儿来到了一辆囚车之前。

    囚车上的铁笼里,孤零零地坐着一个蓬头垢面之人,据看守们所言,此人便是萧呵哒。

    那名汗王亲卫命令看守们打开了铁笼,两名大汗上前将萧呵哒从中拉了出来。萧呵哒看着那名汗王亲卫和刘驽,眼中露出极度的恐惧,拼命地摇着头。

    他没有了舌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却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刘驽上前安抚他,“萧公子,你不用担心,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并不会害你。”

    萧呵哒一听原来是有求于自己,顿时镇静了许多,他眼珠一转,心中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刘驽示意他张开嘴巴,他乖乖地就范。片刻后,刘驽皱着眉头向两名看守问道:“三个多月过去了,他的嘴巴里怎么还在流脓,没有郎中来给他看过吗?”

    其中一名领头的看守连忙回道:“有郎中来过,还开了药方,我们天天照方给他服药。”

    “药方能给我看看吗?”刘驽问道。

    “当然可以。”那名看守头领毕恭毕敬地将药方从怀中掏了出来,呈给了刘驽。

    刘驽接过药方,细读了数遍,越读越觉着怪异,心中暗想,“这药方中怎么会有附子,难道是嫌萧呵哒的舌头烂得不见根么?”

    附子,热药之最,而萧呵哒的舌头腐烂,明显是中了根敦桑杰的热毒所致。将附子这种药用在他的身上,只能是伤上加伤。他服用之后虽然暂时无性命之危,但是寿元必然因此大减。

    刘驽甚至能从这份药方中判断出,那开药的郎中绝非等闲之辈,定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方敢这样做。他向那名守卫头领招了招手,“将这药方中的附子换成马钱子,每一分汤药中加半钱。”

    “马钱子?那可是有毒的东西!”那名看守首领睁大了眼睛,显然他并不敢作出换药这般大的重要决定。

    马钱子,味寒,虽是毒物,却能消肿止痛。似萧呵哒这般严重的伤势,只能用猛药来治。加入马钱子后,整张药方随之一变,此举实有画龙点睛之效。(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节 笔墨伺候

    萧呵哒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知道郎中给自己配下的这药方有问题,每次饮下药汤后,他口中都有如刀割。只是他舌头被割之后,整个人万念俱灰,又怕若是拒绝喝药,会遭到看守打骂,是以破罐子破摔,只要那些看守捧了药来,他便忍着饮下,心想反正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被萧呵哒奉为圭泉,他从来没有违背过,也从未这样想过。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向刘驽比出三根手指,意思是自己欠了他三次人情。比武大会和耶律适鲁锅烹叛逆时,刘驽都救了他的性命,这次又替他换了药方。

    刘驽明白他的意思,他脸色凝重地握住萧呵哒的双手,“萧公子,我这次来找你,只请你能帮我出个主意。”

    随即他凑到萧呵哒的耳边,将所求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萧呵哒含混地喊了几声,却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有些焦躁地摇了摇头,用手比划着作出写字的姿势,众人明白他是想要纸写字。

    给萧呵哒笔墨,相当于给了他第二副舌头。

    这种事没有人敢干,即便是那名已刘驽甚是热络的汗王亲卫,此刻也低头表示沉默。众守卫见他不说话,更是装作没事儿人一般,豪无动静。

    刘驽有些无奈地说道:“给萧公子拿些笔墨纸来吧,若是出了事儿,所有的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片刻后,纸墨送到。萧呵哒握着笔正要写字,那名汗王亲卫抽出腰刀,瞪着他,一字一眼地说道:“萧呵哒,你要是敢乱写一个字,我便亲手剁下你的脑袋。”

    萧呵哒吓得立马住了手,两眼期期艾艾地望着刘驽,只盼他能为自己做主。

    此时刘驽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没个底,他强作镇定道:“你在一个字写完之后必须停下,得到我的允许之后,方能接着写下一个字。”

    萧呵哒连连点头,眼中竟放出光来。在他看来,只要有机会表达,那便相当于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写出的第一个字是,“我”。

    刘驽摇了摇头,“不行,不能说你自己的事儿。”

    他伸手将萧呵哒UU小说的纸扯过,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又重新为他铺上了一张新纸。

    萧呵哒皱了皱眉头,写下一个,“君”。

    刘驽不知萧呵哒欲要表达何意,他压抑住内心的紧张,沉声道:“请萧公子接着写。”

    萧呵哒笑了笑,笑容中透着难掩的得意,他接着写下一个“若”字。

    “君若……”,意思便是,“你要是能……”

    刘驽本以为他写下的第一个“君”字可是指耶律适鲁,这才允许他继续写下去,可这两个字连起来读,这个“君”字明显是“你”的意思,他明白萧呵哒这是要将话转到自己的身上,心想果真是一个好生狡猾的人。

    萧呵哒两眼忽闪忽闪地望着他,期待着继续写第三个字。刘驽复又将他UU小说的这张纸揪起,揉成团后丢至一边,“萧公子还是重新写吧,还请帮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萧呵哒见自己两次盘算遇阻,有些哭丧着脸,一脸满肚子话倒不出的痛苦神情,迟迟不肯落笔。

    刘驽接着说道:“还请萧公子三思,事不过三。若是在下败了,恐怕再没有人会救萧公子。”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萧呵哒。

    萧呵哒听后神情一动,想是刘驽这句话入了他的心坎。他想了半晌,这次他自己铺上了一张新纸,并在纸上歪歪斜斜地画了一个圆。他竟是不想再写字,而是以作画代替。

    刘驽望着纸上的圈儿琢磨片刻后,始终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便示意萧呵哒继续画下去,同时他心存警惕,以防此人再耍甚么新花样。

    渐渐地,萧呵哒在刘驽的允许之下,给那个歪瓜裂枣的圆圈依次添上了眼睛、耳朵和鼻子。此人的字迹颇为秀丽,可画出来的画简直不堪入目,令人看后直想发笑。

    刘驽看着纸上依稀乃是一个光秃秃的人头,有些不知所云。萧呵哒在人头下方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人的躯干,又在脖颈上添上了另一颗人头。

    “一个人长了两颗脑袋,这是甚么意思?”刘驽心中犹疑地问道。

    萧呵哒得意地笑了笑,在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黑叉。他想说的是,人只有一条命,不可能活两次。

    刘驽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心中却有些急了,“是的,人只有一条命,所以凡是人会怕死。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他们害怕,而是要他们鼓起勇气,共同对抗吐蕃人。”

    萧呵哒抛下了笔,在昏暗的天色下,他带着镣铐开始跳舞,气氛显得着实有些诡异。众人看得有些不知所谓,那名汗王亲卫手中的腰刀一会插入了鞘中,一会儿又拔出一半来。

    萧呵哒忽而畅怀大笑,忽而作饮酒醺醉态。一会儿以大迈迈的姿势走路,好似平步青云,下一刻又哭丧着脸,好似丧家之犬。

    “真是个好戏子!”刘驽心中暗叹道,同时他也明白了萧呵哒的意思。人只能活一辈子,哪怕死后只有杯土覆身,但活着的时候却务必风风光光。

    人生苦短,所以机会甚少。在落魄或者风光之间,每个人一辈子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已是不易。

    对于那些契丹人来说,他们要么选择奋死抗争,做本族的英雄,保护全族老幼的安危;要么放下兵器,举手投降成为吐蕃人的走狗,整日里惴惴乞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被吐蕃人凌辱奴役。

    而对于那些中原武人来说,他们要么各逞绝技,在草原上立下汗马声威,将来成为中原武林中的耀眼传说,要么就如同猪狗牛马一样在契丹人和吐蕃人的夹缝里苟活,最终被这场浩大的战争碾压成泥。除了他们远在中原的亲人外,没有人能记得他们曾经活过。

    所以,人的**可以很多,温香暖玉,秋风化雨,但很多时候却比不过一次风风光光地活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节 雷厉风行

    然而刘驽明白,仅凭这些主意想要激起那些部下心中的斗志,乃是千难万难。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被说服,他们需要眼见为实。

    他想屏退那名汗王亲卫和众看守,独自与萧呵哒交谈一番。毕竟这等军机秘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那名汗王亲卫迟迟不肯离去,“大汗命我看紧了萧呵哒,我不能辜负了大汗的信任,还请右将军见谅。”

    刘驽见他抵触,只得作出妥协,“你们不需走得多远,可以远远地看着我们,容我们单独说会儿话便可。”

    那名汗王亲卫抽出了刀,朝萧呵哒直冲了过来,萧呵哒吓得啊啊直叫,急忙躲到刘驽身后。

    刘驽伸手阻住那亲卫,怒道:“你这是要做甚么?”

    那亲卫道:“大汗的意思,若是你落入了他的彀中,那我便要杀了他!”

    刘驽将萧呵哒从自己身后拽出,“你要杀便杀,你看,我并没有受他蛊惑,否则绝不会容你杀他。”

    那亲卫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萧呵哒若是没能蛊惑刘驽,那自己确实没有理由杀了他。

    他收刀往回退出数步,打算给刘驽一个面子“给你们俩半盏茶的功夫,不可以再长。”

    说着,他大步往远处走去。众看守见连汗王身边的亲卫都同意了,他们哪里还有何反对的理由,于是赶紧跟着那他一起走得远远的,装作在嘻嘻哈哈地聊天,眼睛却一直往萧呵哒和刘驽这边看。

    他们只见萧呵哒又铺上一张新白纸,似是和刘驽交待些甚么。刘驽看着连连点头,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名汗王亲卫紧盯着刘萧二人,嘱咐众看守道:“一会儿上去查看那纸,看萧呵哒究竟写了甚么。若是他敢使坏,那便杀了他。”

    岂料刘驽突然揪起被萧呵哒涂抹过的纸张,揉成一团后便丢进了一旁的水沟里。

    他也不走过来与那汗王亲卫以及众看守告辞,便只身上马,往他的右军方向去了。

    那亲卫和众看守见追不上他,于是急冲到水沟旁,捞起那团纸,打开之后发现纸上的墨已尽数绽开,直是无法确认纸上究竟写的是些甚么。

    “让萧呵哒再写一份,若是他敢作假,那就杀了他。”其中一名看守献计道。

    “算了,若是给了萧呵哒笔墨,你觉得我们几个能顶得住他的花言巧语吗?”那亲卫颇有自知之明。

    众看守听后不敢再啃声,于是将萧呵哒锁进了铁笼内,命车夫赶着牛车继续前行。

    夜色渐深,若在以往,萧呵哒本当在此时获得每日里唯一的一顿吃食,虽是难以下咽,却能勉强保得性命。可是今日看守们却故意折磨于他,将稀薄的半盆肉汤尽数都倒进了路旁的沟里。

    萧呵哒见后不以为意,他咧了咧嘴,似是想笑,之后歪着脖子靠在铁笼边上,便打起鼾睡着了……

    刘驽赶到属下的右军之后,只听见嘈杂声一片,原来是刚到的这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不服管,竟和右军将士们起了冲突。

    那三百名轻骑看在大汗的面子上,并未参与这场纠纷,却个个都抱有隔岸观火的心态,在笑着看戏。

    这时众人听见右将军归来,方才纷纷住了嘴。刘驽望着这些人心离散的属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若在以往,他定会对此灰心散气,可是今日听了萧呵哒一席话后,他心中颇有信心。

    他策马在众人面前兜了一圈,命他们上马,跟随自己开赴战场。众人虽心存疑虑,但谁也不敢当众顶撞右将军,于是强忍着停止了争吵,翻上了自己的马匹。那些中原武人虽是心中各怀鬼胎,却也跟着开拨。

    此番离开耶律氏大军单独行动,在刘驽看来,即将面临的是一场艰苦作战。在契丹兵士们看来,不过是一场难以逃脱的厄运而已。与他们有所不同的是,在这些中原武林人士看来,这是一次不错的夜间逃跑机会。在苦陋的草原待了这么久,他们早已在怀念中原的繁华。

    刘驽的右军人数本就不多,仅三千有余,兵卒中多是老弱病残之辈。加上这新进的两百轻骑和一百多中原武林人士,也仅是杯水车薪而已。没有人认为这支四平八凑的乌合之众会在战场上能够虎虎生威,即便此军以往有过数次战功,但也不过是侥幸得胜而已。

    那些中原武人跟着众契丹人身后前行,两眼不停地往四周瞄去。刘驽分明发现,这些人中有个领头的人,此人颇为奸猾,正计划着带领众人脱离大队,欲要逃窜而去。一行人在夜空下的草原上蜿蜒前行,人心惶惶,很少有人发觉有一匹快马从刘驽身边悄悄脱出队伍,往耶律氏大军的方向回驰而去。

    刘驽以天空中的北斗为指向,率军往东疾奔。行至半道后,他突然又命令众人转向南方,直让众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众人士气低下,是以行得十分之慢,刘驽竟也似没事儿人似的,毫不催促。对于那些想要逃跑的中原武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却派数名信任的属下带着弓箭,去那些中原武人面前绕了数圈,这些人方才有稍稍收敛。

    大军继续往前行出了三里多地,月光下,点点火光将远方点得透亮。前去探察的两名斥候归来向刘驽回报,应该是吐蕃人的营地所在。

    刘驽紧盯着两名斥候的眼睛,“那火光直冲天际,吐蕃人生火做饭用得着这么大的火吗?”

    两名斥候支支吾吾,“右将军,吐蕃人应该是在围着篝火跳舞,所以才将火生得如此之大。他们人数必然众多,我们还是不要硬碰硬得比较好。”

    刘驽听后轻轻一笑,他与吉摩德近来交往非浅,早已明白吐蕃人的一些习俗。这围着篝火跳舞乃是契丹人的习俗,吐蕃人少有这般做的。这两名斥候分明心中胆怯,没有敢靠近那火光所在,仅仅是远远地绕了一圈,便回来谎报军情。

    他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向那两名斥候问道:“你们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该当何罪?”(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节 吐蕃来使

    两名斥候一听,便知主帅心中起了疑心,慌忙翻身下马,齐齐跪倒在地,“小人探察未明,还请将军恕罪。”

    他们虽是不停磕头,心中却不甚害怕,毕竟右军之中谁人都知道,这位少年右将军乃是心慈手软之人。

    刘驽默默地盯着地上磕头求饶的二人,也不作声,他踌躇半晌之后,他转头向身旁的行刑官说道:“这两人都斩了吧,将他们的头颅带回去,交给他们的族人,就说是阵前胆怯,所以该杀。”

    行刑官听后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位向来仁慈的右将军突然转了性,竟要大开杀戒?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没有兵士愿意上前行刑。他们一个个地在原地踌躇,远远望着地上的两名获罪斥候,显得无动于衷。

    毕竟这两人一死,那接下来的规矩便会严了,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这样的蠢事谁都不会干。

    刘驽心知他们所想,于是说道:“斥候乃大军耳目,他们谎报军情,那么大军便好似瞎子一般,随时会陷入危险。众位若是不肯杀他二人,那便等着自己被吐蕃人砍掉脑袋吧。”

    众将士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脑袋,宁愿让自己的脑袋冒险。

    紧接着,有数人从队中走出,将那两名斥候死死按在地上,任由两人哭天喊地,拔出腰刀割断了两人的喉咙。

    不过一会儿,鲜血在月光下淌得满地,两颗头颅被从躯干上割下,挂上了刘驽的马鞍。头颅的脖颈处犹滴着血,润湿了马胸脯处的软毛。

    刘驽暗叹了一口气,想道:“若不如此整肃军纪,众将士恐怕难以驾驭。萧呵哒的计策即便再好,恐怕也得落空,此行非败不可!”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右将军斩杀怯阵之徒的消息传遍了这支三千多人、良莠不齐的队伍。

    刘驽策马在军中来回巡视,只觉众人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同时也远避三尺。

    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孤独,站在权利巅峰的孤独。

    他从未真正理解过耶律适鲁,直至眼下这一刻开始。耶律适鲁的某些所作所为,在他原先看来,充满了残忍与狡诈,然而在他此刻改变了看法,此人的所作所为中或许有着许多不得已的无奈。

    他唤过传令官,命令本军继续前进,朝那火光所在之地开拨。众将士虽然心存惧意,却不得不勉强跟上队伍,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会掉脑袋的逃兵。

    军士们虽肯听命,士气仍然低落。他叹了一口气,照眼前这般情形,自己非身先士卒激励士气不可。

    他呼地挥出一鞭,纵马驰骋在本军之前,直朝那火光冲去。兵卒们见主将奋勇在前,胆色顿时壮了不少,齐齐驭马紧跟。

    然而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仍心存侥幸,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队尾,装作无意地朝四周张望,瞧见有数百名契丹兵卒不时投来警惕的目光,这些人个个手中的木弓都已经上了弦,乃知己方这伙人被刘驽看得死死的,恐怕暂时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们期盼着一场激战的来临,到那时,这些奉命看守的兵卒们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而凭借他们的武功,逃得性命并不是一件难事。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刘驽率领右军距离那火光所在之处仅有两百多步。他命令众军士勒马驻足,细听片刻后发现前方并无异响,这才继续领军前进。

    到达后发现,除去熊熊燃烧的数辆大车和帐篷之外,仅有十几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看样子是吐蕃人劫掠了沿途的牧民,将他们杀害并焚烧。

    他翻身下马,用佩刀的刀鞘拨动地上焦黑的尸体,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犹然保持着临死之前的跪姿。

    他转身向身后的契丹副将们说道:“看吧,即便是投降的人,吐蕃人也不会留给他们一条活路。”

    众副将点了点头,脸上阴晴不定。想来他们对眼前的这一幕仍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有萧夫人投靠吐蕃人成功的先例在前,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比一个女流之辈还要差。

    刘驽见此甚是头疼,他无法想象耶律适鲁是耍了些怎样的手段,才能将这样一些各怀鬼胎之徒安抚招纳于自己的麾下如此之久的。

    他脸上装作不动声色,命人在地上挖下了几丈宽的方坑,将那些仍在燃烧的辕木帐篷推进了坑内,这时火势竟更加旺盛了起来,火星顺风四飞,逼得众兵士无法靠近。另外数十名兵士抬起地上的焦尸,齐齐用力,扔进了火坑之中,

    刘驽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材,叹道:“带兵在外,连一炷香也没有带,就以此祭奠死者吧!”

    药材落入火中后,发出吱吱啪啪的爆裂声,浓郁的药香随风远飘。

    大火烧了许久后方才弱了下来,坑中的尸体与那些木头一道成了灰烬,难分彼此。刘驽命众兵士上前将坑填平,新土高高堆起,权作坟丘。

    事毕之后,他率兵正要离开。只听远方传来稀稀落落的马蹄声和粗野的嚎叫声。右军中的将士们一下子便分辨出,这是吐蕃人的声音,这种声响他们已听了数个月,绝不会出错。

    从马蹄声来听,对方顶多只有数十人,却敢在三千多人的右军前嚣张,定是身后有极大的倚仗。

    刘驽拍了拍脑袋,对身后的副将们喊了声:“不好,定是我刚才扔进火堆中的药材引来了吐蕃人。”

    他命众将士驻马听命,只见那几十名吐蕃人举着火把一路冲进了三百步内。他听见身后传来吱吱的弓弦拉满声,回头一望,乃是将士们引箭待发,便出声喝止,“或许他们是吐蕃人的使者,先听听他们的来意再说。”

    那几十名吐蕃人甚是警觉,他们齐齐在两百步外勒马停下,恰好位于本军的弓箭所及之外。(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节 沉浮人心

    那些吐蕃人商量片刻后,其中一人策马上前,走进刘驽与众将士五十步内,用带着吐蕃口音的契丹语大声喊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契丹人,竟然闯到了这里?我们的将军有命,若是你们肯下马投降,那不仅会饶了你们的性命,将来还要一个个地加以重用,美女珍宝应有尽有,赐给你们的美酒三天三夜也喝不完!”

    众将士骑马站在刘驽身后,听得眼中直是发亮。这些人本就来自一些小的部族,不属于耶律氏八大部中的任何一支,所以在投靠耶律氏后,便沦落进了这最不为可汗所看重的右军。吐蕃人的招降,于他们而言诱惑极大,毕竟这是一次翻身的好机会。

    那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原本跟在队尾。在刘驽命令本军停下之后,他们觉察出了其中的异样,于是纷纷策马冲上前来,恰好听见了吐蕃来使的劝降。

    其中不少人心花怒放,他们有吐蕃人作为倚仗,哪里还会将刘驽放在眼里。

    “刘将军,我看咱们还是投降吧,这样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

    “就是,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原人,为啥要给契丹人卖命。”

    “契丹人已经不行了,耶律适鲁独自死撑而已,他早晚要败。咱们不如跟着吐蕃人干,说不定还能立下一番赫赫功业!”

    刘驽为这些没有骨气的同胞感到悲哀,但转念一想,若是这些人真有些能耐,能在中原混得风风光光,当初又怎会来草原上讨出路。

    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愤怒,目光在这些中原武人之间扫动,一眼瞅见了天沙门的胡三,“胡先生,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事儿想向您请教?”

    胡三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拍马来到刘驽跟前,“不知刘少侠有何吩咐!”

    尽管他现在已经归属右军统领,但仍习惯用江湖上的名号来称呼刘驽。

    刘驽冲他招了招手,“麻烦胡先生再走近一些。”

    胡三听后赶紧又策马靠近了几步,“刘少侠有事儿但说无妨?”

    刘驽凑到他的耳边问道:“你们这些人都想投诚吗?”

    胡三一听皱起了眉头,“要说都想回家,这倒是真的。至于投诚吐蕃人,却不一定了,只有那几个家伙叫得最响。毕竟谁也不知道吐蕃人甚么习性,万一他们待我等还不如契丹人呢。”

    他念及刘驽当日救命之恩,将其中闹得最凶的几个人的名字悄悄交待了出来。

    刘驽听完他的这番话后,心中略略一松。果然如萧呵哒所言,人心都不是铁板一块。

    只是有人爱嚷嚷,有人却喜欢待在静处不说话。那些爱嚷嚷的人的声音,最容易被听见,也常被误会为民意。而他也差点犯了这个错误。

    他心中略一沉吟,对着这些中原武人和众将士说道:“既然人各有志,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你们这些人中,若是有人愿投降吐蕃的,现在就骑着马离开。从此往后,我们不再是兄弟,战场上也不必再留情面。”

    他话音刚落,军中便骚动起来,然而并未有人肯站出来。毕竟谁都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右将军设下的一个圈套。也许前脚刚表态想投降吐蕃人,后脚就被右将军剁了脑袋也说不定。

    刘驽见状心中更加有了数,与萧呵哒料想的一样,平时敢言敢说的人,未必就是敢出头的人。

    眼下,他只差最后一步棋。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既然你们大家主意未定,那就由我来替你们拿主意好了。”

    那些心思松动之人听后欢声大起,他们心想若是右将军肯带头投降,那再好不过,自己也就不用再承担甚么干系。

    他们望见右将军拧起粗眉,似是在细细思量,便聒噪道:“将军,只要您发一声号令,我们所有的人都跟着你干,绝不反悔!”

    刘驽将手中的马鞭圈起来团在掌中,而后又松开,如此反复数回,他心中的主意方定。

    他点了十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七个契丹人,三个中原人。这十人皆是刚才军中聒噪得最响的人,心中无疑也是最向着吐蕃人的。

    “你们几个上前去,代表我去跟那些吐蕃人谈条件!”

    这十人一听,乃是十分欢喜,通常来说,带头投降和过后投降的待遇乃是天差地别。此番他们带头上前与吐蕃人交洽,将来功劳也必然是头一份。

    刘驽挥了挥马鞭,“你们去吧!”

    这十人心急火燎地策马直朝那名吐蕃人围了过去,马匹刚一靠近,这十人便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拜倒在地。

    刘驽远远地望着他们在吐蕃人面前卑躬屈膝,心中怒火渐生,脸上却不得不保持平静,思道:“真是些没有骨头的王八犊子,他们就不配活着。”

    那名吐蕃人的首领也不知说了些甚么,这十人便如鬼迷了心窍一般,齐齐上马随他返回了吐蕃人的本阵。

    此时,刘驽感到自己身后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有人悄悄地说道:“看吧,他们要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言语中不无羡慕之意。

    自从与吐蕃人交战这数月以来,耶律适鲁麾下的契丹人生活愈发艰苦,军中牛羊渐少,只得杀马食肉。只是马肉粗糙,哪里比得上牛羊肉肥美。军中将士因此起了怨言,甚至有谣传说可汗本人每日里锦衣玉食,苦的却是下面的将士。

    就在众将士艳羡之时,那些吐蕃人突然亮出了刀,纷纷架在了那十人的脖子上。其中那为首之人喊道:“你们所有人都往后散开,不许轻举妄动,否则我们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众将士一见傻了眼,有人心眼儿比较活,瞬即恍过了神,喊道:“原来那些吐蕃人在骗我们,他们乃是落单了,怕我们上前攻打,这才想抓了人质逃跑,他们背后根本就没有甚么大军!”

    有人听后吓出一身冷汗,拍着膝盖大感庆幸,“还好这些吐蕃人露陷得早,否则我们这许多人被他们裹挟了去,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只是片刻之间,军心陡地又是一个大转弯。有人失落,有人愤怒。失落的是,吐蕃人原来也不可靠。愤怒的是,吐蕃人骗了他们。

第三百二十九节 痛恨欺骗

    刘驽见军中激昂,预料时机已到,便道:“这些吐蕃人如此狡猾,我们不可放他们轻易离开,上去抓住他们!”

    他分遣众牙将,从三面向那几十名吐蕃人包抄过去。那些吐蕃人见状赶紧挟持着十名人质激窜逃跑。这些人的武艺看上去很好,不像是普通的吐蕃兵士,任凭刘驽麾下的将士左右包夹,他们仍能从军阵中寻出一条缝隙,鱼脱而去。

    刘驽振臂一挥,率领众将士紧追不舍。他听见背后的马蹄声轰轰作响,这些将士或是因为失望,或是因为愤怒,已经放弃了心中对吐蕃人的幻想,将眼前这一小撮吐蕃人当作了撒气的对象。

    双方一前一后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约莫狂奔了十多里路,那些吐蕃人见久久甩脱不开,其头领便急道:“你们若是敢再追,我们就杀了这些人质。”

    只见那头领揪住其中一名人质的脖颈,挥手就是一刀,好大一颗头颅在月光下带血落地。他扬臂将那无头的尸身掷出,正正地朝刘驽这边飞来。刘驽本想躲开,奈何功力尽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无头尸身迎面砸来。

    幸好,那无头尸身在快要接近他时,突地往下一坠,在马前三尺处落地,这才让他免去了尴尬。那头领竟朝他嘿嘿一笑,眼神中似有话要说,紧接着靴尖点刺马腹,马匹嘶叫一声,复又向前狂奔而去。

    吐蕃人斩杀人质的行为,激怒了这些契丹人和中原武人。他们虽与吐蕃人交战日久,但真正照面的机会并不多。没想到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想向吐蕃人投降,便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此事虽然仅是一小撮吐蕃人的所作所为,但可以想见他们的大将军只会更狡猾、更无义!

    草原上有句老话说得好,“发怒的羊羔猛过狮子”。刘驽听见身后众将士愤怒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他回头朝众军士怒喝,“这些狡诈的吐蕃人,他们竟敢当着我们的面屠杀我们的同胞。今晚不能抓到他们,我们有何面目回去向可汗交差!?”

    当投降吐蕃人的美好愿望成了泡影,在这些朝秦暮楚的右军将士和中原武人的心目中,耶律适鲁的地位又一次重要了起来。

    “抓住这些吐蕃人,绝不辜负大汗!”

    “魏巍的白音罕山作证,草原上的苍狗,今夜就要捕猎这些狡猾的吐蕃兔子!”

    众将士群情激昂,三千名契丹骑兵紧紧咬住前方的几十名吐蕃人,死死不肯放松。月光下的草原上,铁骑纵横。

    天沙门的胡三触景生情,心中豪迈之意骤生,他大声喝道:“中原武林的弟兄们,咱们个个都是有武艺伴身的好男儿,怎能输给了这些契丹人,跟着我一起冲啊,杀了这些吐蕃崽子!”

    胡三在投靠天沙门前,曾经在西口一带做过马贼,是以他御马之技甚佳,一骑当先冲在了众人之前。在他背后,十数名中原武林豪杰紧跟而上,他们各施绝技,胯下的马匹逐渐超过了那些契丹人,渐渐已能看清那些吐蕃人的脑勺与后背。

    那些吐蕃人见己方被咬得越来越紧,惊惧之下为了立威,竟将剩下的九名人质逐一砍下了脑袋,将尸身往后抛掷了过来。他们的这一行径,彻底地惹恼了这些契丹人和中原武林人士。

    这些人不再需要刘驽在后面催喊,一个个地策马狂奔,恨不得肩上能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下一刻就能抓住这些吐蕃人,把他们宰了泄恨。

    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刘驽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萧呵哒的可怕。此人对人心的洞悉之深,绝非他人可比。数个时辰之前,他与萧呵哒笔谈时的情形,又一次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萧公子,仅仅让这些人有机会立功名,恐怕不能让他们在战场上一往无前。”

    “是的,你得让他们先恨起来。”

    “吐蕃人肆虐草原,杀害了不少契丹人的父母妻子,并且他们随时会入寇中原,难道这些事儿还不足以成为他们心中的深仇大恨吗?”

    “其实,人最恨的是自己!”

    “哦?此话该如何说?萧公子,恕我驽钝,竟有些听不懂你话中的含义了。”

    “人与其说是‘恨自己’,不如说是‘恨自己付出的太多,恨别人回报的太少’。”萧呵哒写到这一句的时候,向刘驽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

    刘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人最在乎的东西,便是自己曾经付出的;而人最期待的,便是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所以,人最难接受的事情应该是背叛,当满腔真意付诸东流时,那种感受是无以言表的。”

    这样的背叛他曾经经历过数次,所以心中感触颇深。

    萧呵哒兴奋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位少年将军还算是孺子可教。虽然与他算不上同道中人,但总还算能聊到一处。

    他洋洋下笔,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写满了大半张纸,字迹密密麻麻。刘驽通读一遍后叹道:“好狠毒的计策,可我不想用!”

    萧呵哒听后眼中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无法容忍自己苦心思索的一条妙计就此流产。

    他自幼便受到曾经入质大唐长安的儒雅父亲的熏陶,饱读汉人诗书经典。对于先秦战国时,张仪、苏秦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连横合纵、俾睨于七国的事迹,他十分地向往,畅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在草原上做出同样的事儿来。

    因此在他辩术小成之际,便盯上了那阴山脚下的三个小部族,打算在他们身上小试牛刀,却没想到惹下了弥天大祸,从此成为了耶律适鲁的眼中钉。

    舌头的失去,曾经一度打击了他的信念,甚至让他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然而在刚刚跟刘驽的一席话后,他心中雄志竟又渐渐升起。因为他找到了又一条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路——隐在人后,照样可以操控天下。

    这世上有极少的这样一种人,他们毕生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活。为了伸张一己抱负,他们不惜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萧呵哒,便是这一种人。

第三百三十节 目的之地

    他简短地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墨迹甚重,“非此必败!”

    刘驽默不作声,他盯着纸上看了片刻之后方才问道:“能不杀人么?”

    萧呵哒写道:“不能,否则死的人更多。”

    刘驽伸手按住他UU小说的纸张,“好吧,我再想想。”

    他准备将纸揉作一团,却心念一动,“萧公子,你帮了我这回。我该怎么回报你?除了眼下我还无法帮你摆脱困境,其他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帮你。前提是,不能害人!”

    萧呵哒的眼睛闪了闪,竟微微有些晕红,他UU小说落字成句,“有空看看我的母亲!”

    原来他并非其父的嫡子,而是由一名奴隶身份的侍妾所生。其父临幸过他的母亲后,便将此事忘到了一边,便连他这个儿子出生之后,也甚少过问,常常记不起他来。

    由于母亲身份卑微,连带着他也在族中受尽白眼。自小到大,除去母亲的关怀外,他没有享受过其他任何人给予的一丝温暖。

    他自幼体弱不堪,四肢细得跟杨树枝条一样。而他的那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却个个都身高体壮如骆驼,他们常常嘲笑他为草原上孱弱的土狗。

    他本想靠着自己灵活的脑袋拼命读书,好借机接近自己那儒雅的父亲,初始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是自从他数年前在阴山脚下撺掇出三族残杀的惨事儿之后,父亲便将他视作家族的煞星,给他看尽了冷眼。

    父亲逢人便说:“可怜我萧氏,莫非要葬送在了此子的手里了!”

    他心中感到委屈,自己不是嫡子,地位上更无法与其他兄弟相比,萧氏的将来由不得他来左右,为何父亲偏偏要将这坏名声强行扣在他的脑袋上?他可以用自己的辩术说服所有的人,却偏偏不敢在自己威严的父亲面前施展。

    草原上的人常在马驹幼小的时候,便将它拴在一根牢固的木桩上。刚开始马驹会拼命地挣扎,直至挣破了鼻子也无法得脱,慢慢地也就不再反抗。到后来,等马驹长成高大雄伟的骏马,即便人们悄悄地这根木桩换作细木棍,马驹也不会再挣扎,因为它的信念已经消失。

    在萧呵哒的心中,父亲的冷漠,早已成为束缚他的那根木桩。面对这跟木桩,他害怕到战栗,根本没想过去挣扎。

    恰逢此时,耶律适鲁遣人来向他的父亲索要萧夫人之子阿保机,同时兴师问罪。其父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之后,顺便将他作为人质交了出来。萧呵哒顺从地跟着那些耶律适鲁专程派来的聋哑人走了,甚至没有一句辩白。

    临行时,他仅是要求见一见自己那可怜而卑微的母亲。

    他担心自己此行的命运,但更担心自己那懦弱的母亲被人欺负。以往,他凭着自己的一张嘴巴,往往能博得他人对母亲的出手照顾。但此番他一走,他的母亲便失去了最后的依靠。这个可怜而没有主见的女人,不知会过成甚么样?

    她是否会因为儿子的年少轻狂而受到了主人夫君的虐待,还有其他正室妻妾的欺辱?他们有没有故意让她做些重苦力活,或者在她重病的时候不派郎中前来诊治,又或者让她饥饿的时候没有食物可以填腹?

    萧呵哒想都不敢想,每忍不住想一次,他都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痛不欲生。他的笔尖犹在纸上颤抖,刘驽却一把将纸抽了出来,揉成了一团,丢进了一旁的水沟里。

    “萧公子,你的事儿我都记下了,我定不负所托!”

    萧呵哒点了点头,眼中晶光闪亮,似有泪光。

    刘驽望着他的神情,心中为之动容,然而他没有忘记以往在萧夫人那里吃过的亏。在这个关键时刻,以往受过的那些背叛给他提了个醒。这个萧呵哒的也姓萧,两个人会不会有着类似的秉性?

    他有些不放心地向萧呵哒问道:“萧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教给我的这些计策里没有藏甚么后招吧?”

    萧呵哒听后脸色忽青忽白,接连变幻了数次,接着他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刘驽叹了口气,心中仍是不敢确定,“但愿如此!”

    ……

    此时此刻,他眼望着那些在本军前方逃窜的吐蕃人,心中仍是那句“但愿如此”,但愿萧呵哒没有算计自己。可那毕竟那是个狐狸样的人,始终让他放不下心来。

    那些逃跑的吐蕃人应是相约好了,竟突然齐齐熄灭了火把,令众将士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众将士手持火把急追,怎奈夜色甚重,再也寻不见那些吐蕃人的身影。与此同时,他们发现自己身陷一处峭峻幽长的峡谷之中,峡谷两侧群山如墨,石壁如刀砍斧削,高达千仞。

    有些急脾气的人气得在喊爹骂娘,只恨没有抓住那些狡猾的吐蕃人。另一些老成持重者心中已升起一股惧意,他们明白此地是绝好的伏兵处,若是吐蕃人此时一涌而出,整支右军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纷纷望向己方的主将,只见刘驽的脸色十分淡定。

    刘驽当然淡定,因为这一切都是他早已策划好的。他正要从此处峡谷出兵,直捣吐蕃人的后方。

    早在队伍刚出发不久,他便已悄悄派出一名值得信任的亲随,去通知吉摩德和达鲁尔派众弟子,请他们假扮作吐蕃人的兵卒。这些达鲁尔派弟子本就以吐蕃人为主,此事由他们来做直是天衣无缝。

    而先前刘驽遇见的那些被吐蕃人残害的契丹牧民焦尸,只不过是一场巧合,却也令他心生一计。他在火葬这些可怜的牧民同时,往火中投入了味道颇重的药材。浓郁的药香,为夜色下的吉摩德以及他的师弟们提供了精确的指引。火葬结束后不久,吉摩德便不负所望地带人赶到,并上演了之前的那一幕。

    这一切都是萧呵哒的计策,然而刘驽已经在尽可能地少杀人。换作其他任何一位忠心于耶律适鲁的将领,死的人只会更多。他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毕竟自己从未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手段成功过,而这也有违他敦厚的本性。

第三百三十一节 不期之遇

    他心中生出一丝忐忑,同时却又无比地坚信此行必果。吐蕃人绝不会料到,他会带兵从这黑风峡经过,直扰其后方。

    除非,他们是神仙!

    然而就在此刻,或许神仙真的出现了。就在众人前方,传来阵阵人咽马嘶,数不清的兵马将峡谷堵得水泄不通。看大氂,乃是吐蕃人的样式。

    夜色苍茫,即便有星光照耀和火把闪烁,也无法分清对方的来路。

    悲观的情绪在右军将士中弥漫开来,低语声嗡嗡一片。经过先前的教训之后,这些人不再认为自己能够在残忍的吐蕃人手下乞得活路,他们纷纷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准备作赴死一战。

    刘驽眉头紧皱,遇此危机时刻,他作为主帅当然不能畏缩。他回首望向身后,目光落在了耶律适鲁拨给自己的那三百名轻骑的身上。

    唯有这三百人一路上没有起过投降吐蕃人的念头,他们骑射娴熟,是他此刻唯一可以凭借的依仗。

    至于那一百多名中原武人,虽然也开始变得乖乖听话,但江湖人究竟是散漫惯了,难以经得起训练有素的吐蕃人军队的大阵冲击。

    他思索片刻后,命那三百游骑持弓在前,钉住了阵脚,又将那一百多名中原武人唤到了身前,命他们随自己一同掠阵。毕竟这些人自身武艺还不错,作为奇兵尚有可用之处。

    这些人虽然心中犹有疑虑,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坚决地抵触他的命令。他将三千大军留在了身后,只身率着这一百多名中原武人前行。

    其中天沙门胡三一骑当先,他持刀挡在了刘驽身前,煞是神勇。

    他策马小跑了几步后,悄悄地凑到刘驽耳边,“刘少侠,你端地是好主意,留下这些契丹人在后面垫背送死,咱们正好开溜。您说,一会儿开战了咱们往哪边跑?”

    打不过就溜,这是他当了多年马贼后攒下的宝贵经验,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笨蛋,才会和人死拼到底。

    刘驽铁着脸回道:“怕是跑不掉了,胡先生留好手中这柄刀。到时候持刀自刎,总比落进吐蕃人的手里要好。”

    胡三的脸红了一阵,他咬了咬牙,“要真是那样,老子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就赚,跟他们拼了!”

    他握了握手中的刀柄,似是真的捏得紧了。

    前方的吐蕃人纵蹄冲锋过来,同时口中吹着尖锐的口哨声。

    这是契丹人才有的习俗!

    令刘驽听后不禁一愣,难道这些吐蕃人竟是契丹人扮的?投降吐蕃的契丹人,非萧夫人和她的部下莫属!

    刘驽心中一沉,萧呵哒究竟还是算计了他,抢先将他从黑风峡行军夜袭的消息通知了自己的这位本家姐姐。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便真的糟了。刘驽虽是抹灭了麾下这些将士心中的投降吐蕃之念,却抹不去萧夫人身为契丹贵族在这些犹豫的右军将士心中的威信。

    果然,他身后的马蹄声开始减弱,并逐渐消散在了这令人绝望的晚风之中。他回头一望,只见那些属下纷纷放下了兵器,仅剩那三百游骑手中犹握着弓弩,却也未弯弓搭箭。

    天沙门的胡三惊喜地说道,“萧夫人这个人我见过,她可是位大名鼎鼎的巾帼女英雄。即便吐蕃人不肯收留咱们,只要她愿意,咱们照样有活路,不用跟着那个耶律适鲁送死,哈哈!”

    刘驽沉默不语,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一场未战已败的行军,令他心中感到分外地耻辱。

    时至此刻,任何的说辞已没有意义,他索性将腰刀收回了鞘中,面朝众人说道:“既然诸位心中已有筹划,不妨在此再等片刻。刘某人头落地之时,你们想做甚么便作甚么!”

    他不愿再动用那三百轻骑,如果真要入阿鼻地狱,那还是自己一人独往的好!

    留下背后一片鸦雀无声,他独自策马往那些冲锋而来的萧氏军卒迎去,这些人看见他后,默契地往两侧分散包抄过来,将他团团围在垓心。同时有人拨转马头,回本阵报信。

    不一会儿,这些人突然往旁分开,留出一条路径。月光下,一个身着轻盔的窈窕身影骑马穿过这些人,来到了刘驽的面前,“驽弟弟,可真是巧了,怎会在此地遇见你?”

    刘驽沉声应道:“萧姐姐,难道不是有人给你报了信,让你过来埋伏我的了吗?”

    萧夫人掩嘴细笑,“不错,仓嘉措大将军确实给我下了军令,让我彻夜巡视黑风峡一带,没想到竟遇见了你。”

    刘驽心中一沉,自己的计策究竟还是让人给料中了,那个仓嘉措果真是非常之人。

    与此同时,让他稍感欣慰的是,萧呵哒并没有背叛他,此事与其无关。

    他叹了口气,将左手中的火把丢在了地上,火焰在草中扑腾了几下便灭了。

    他向萧夫人摊开了双手,“萧姐姐,我此番乃是为耶律适鲁而来,你尽可以杀了我。”

    萧夫人低头不语,她一双桃眼在刘驽身上瞄来瞄去,瞅见了他准备拔刀的手,“驽弟弟,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刘驽虽心怜她的遭遇,但对她投敌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反正你连族人都可以背叛,杀一个如我这般的无名小辈又算得了甚么?”

    萧夫人惨笑一声,“是啊,我杀了你一个又算得了甚么。只要耶律适鲁一日不死,我的复仇之心便如呜咽的达翰河水,绝不会停息!”

    她策马往后退开数步,扬鞭一声呼喝,数名兵卒涌上前来,要将刘驽拉下马。刘驽怒喝一声,他拔出腰刀,准备砍向第一个冲上来的敌人。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萧夫人,你要拿我的师弟开刀,那也得问问我朱温同不同意!”

    那人话音未落,已纵马飞驰而来。在他身后,紧跟着三十多名同样骑马的人。他们乃是从萧夫人本阵方向冲来,所过之处,惨叫声接连不绝,直是无人可挡。

    萧夫人见此情形脸色一变,慌忙命那些涌向刘驽的兵卒撤了回来。

    刘驽见状心中大喜,他没料到师兄朱温今夜行踪不见,竟是一直在率人暗地里保护自己,他大喊道:“师兄,我在这里!”

    朱温紧率三十骑,喊道:“师弟莫怕,师兄救你来了。”

    月光之下,他与麾下的三十多人连成一线,奔袭而来。

    萧夫人心中大惊,此刻她远离本阵,极难凭借众军的掩护趁机开溜。她不知刘驽已经武功尽失,复又急命众军士涌上,将刘驽团团围定。她自己则脱身在外,随时寻找逃跑的时机。

    她命众兵卒张弓搭箭对准了刘驽,向冲来的朱温等人喊道:“朱温,你莫要靠前,否则于你师弟不利!”

第三百三十二节 额外收获

    她话音刚落,那边朱温已经从马鞍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接连几个纵身,落在了她身后的马背上。

    她未及反抗,便已被朱温一只大手拿住了脖子。她麾下的众兵卒虽想护驾,却投鼠忌器,一个个地不敢动手,只能将原先瞄向刘驽的弓矢对准了朱温。

    朱温捏紧了萧夫人的脖子,刻意地将她往高处提了提,只差将她的身子提离马鞍,“萧夫人,对不住了,还请你赶紧放我的师弟离开。”

    萧夫人大声地喘着粗气,她无法扭头望见朱温的面孔,便瞪大了眼睛向刘驽问道:“你还有个师兄?”

    刘驽脸上露出喜色,他望着朱温说道:“是的,他是我亲师兄!”

    他将一个“亲”字说得很重,听得萧夫人的煞是绝望,她没想到这个憨憨的驽弟弟身后竟然还有这种好手师兄相帮。

    她双手用力去掰朱温的大手,怎奈朱温的大手好似铁钳般牢固地掐住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得逞。

    她绝望地叫道:“朱门主,请你把手松开。我们并非敌人,你又何必如此对我一个小女子!”

    朱温略微松了松手,许她喘上几口气,笑道:“你先前要抓我师弟,怎地还不是我的敌人?”

    他情不自禁地将鼻子凑近了萧夫人的领口,月光下瞅见她衣领处雪白的肌肤,似乎闻见了血液的芬芳。

    他带着迷醉的神情嗅了嗅鼻子,似乎闻见了蜜桃成熟的醇香。与萧夫人的血相比,那些处子之血仅能算得上是青涩的幼梨。

    萧夫人对他的行止感到不适,挣扎着将身子往马前挪了挪,“朱门主,驽弟弟,我们大可以精诚合作,一起攻向仓嘉措的大营。”

    她生怕朱温不信,又补充道:“这些将士都是我麾下的亲兵,对我绝无三心二意,我让他们打谁,他们就打谁!”

    朱温嘿嘿一笑,“这就不用劳烦萧夫人了,听说你与耶律适鲁有杀子之仇,又怎肯真心倒向他?”

    萧夫人叹了口气,示意众兵卒放下手中对准了朱温的弓矢,她眼中隐隐有泪光,“小女子的命只有一条,但孩儿还可以再生。既然事已至此,我已是尽力了,算是对得起我的阿保机了。”

    朱温犹不肯撒手,“不行!若想谈联手,那你就得先让你的这些属下都下马,并且放下兵器!”

    萧夫人满脸无奈,“非如此不可?”

    朱温一脸坚定,“非如此不可!”

    萧夫人见事情再无转机,只得向身边的一名亲随下了命。那名亲随赶紧策马回到本阵,向众将官通报主帅的命令。

    只是顷刻之间,一大片哗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数万萧氏将卒们顺从地翻身下马,将手中兵器弓矢放在了地上。

    朱温见状放声大笑,“萧夫人果然是言出必行之人,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一同进军,攻打那仓嘉措。”

    他说后面半句话的时候,转眼望向了刘驽,意在征询其意见。

    刘驽收刀入鞘,“师兄,你守着她就行,剩余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去做为好。”

    朱温听后一愣,“为何?有师兄在,这娘们不敢闹事。”

    刘驽瞥了眼萧夫人,“她麾下的人少说也有两万,都跟过去的话,动静太大。恐怕我们还未接近,仓嘉措便已发现了我们。”

    朱温恍然大悟,他盯着萧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萧夫人,你的头脑不简单啊!”

    萧夫人脸上冷汗淋漓,急道:“哪里,是驽弟弟他想多了。”

    刘驽也不应她,准备策马回到本阵。时移势易,萧夫人的麾下没有人再敢拦他,皆是静悄悄地往旁让开一条道。

    他刚拨转马首,似是想到了甚事,回头向朱温问道:“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条黑风峡出兵?”

    朱温笑了笑,“不瞒师弟你说,前些日师兄我早已与耶律适鲁定下了盟约,答应让全忠门帮他牵制吐蕃人的兵力,本就打算就在这几日里出动。恰逢此时,你赶了回来,向耶律适鲁提出了迂回峡谷夜袭之计。他料定你此行必定不顺,因此请我终止原先的安排,一路上保护你。因此,早在你出发之前,我已率人在这黑风峡中藏匿好了。”

    刘驽点了点头,“究竟是他料定得周全。”

    朱温嘴角上翘,“他耶律适鲁若不是个狐狸般狡猾的人,又怎能成为万人之上的契丹可汗?”

    狡猾,朱温无意中说出的这两个字,好似铁槌般重重地落在了刘驽的心坎上。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我并不是一个狡猾的人。”

    朱温听后哈哈大笑,“师弟,你这个人岂止不狡猾,甚至太老实了。等眼下事毕之后,你跟着师兄一起回中原。有师兄一口粥喝,就绝不让你饿肚子!”

    说完,他真诚地望着刘驽,目光中皆是年长兄长对弟弟的关怀与期望。

    刘驽对自己的将来颇为迷惘,因此没有接他的话,仅说了句,“师兄,那我走了!”

    萧夫人见他要走,便有些急了。凭着女人的强烈直觉,她已料定这个朱温乃是心狠手辣之徒。若无刘驽在旁,此人不知会作出何等事儿来。

    她冲着刘驽的背影急喊道:“驽弟弟,你不要走。你要是不放心我属下的这些人,那就让我自个儿陪你去好了。我认识路,能带你直奔仓嘉措的中军所在!”

    刘驽头也不回,“萧姐姐,你放心吧,我师兄他是个好人,你跟他在一块儿不会有事儿的,我们战后再会!”

    萧夫人仍不肯死心,“前些日,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突然来到了仓嘉措的军中。不知为了甚么缘故,这两人竟答应帮仓嘉措杀一个人。这两人据说武功极高,你若在此时率军去袭扰吐蕃人的后方,仓嘉措定会派这两人来刺杀你!”

    刘驽听她提及“一男一女”,心头剧震,他想到了随那夔王李滋远去的李菁,急问道:“那男的长得甚么样,女的又长得甚么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节 投鼠忌器

    萧夫人一见有戏,赶忙答道:“男的长得容貌极美,竟似妇人,身带一把……”

    “那定是夔王无疑了!”刘驽不等她说完便打断,“萧姐姐,你告诉我,那个女的是不是李菁?你见过李菁,你认得她!”

    萧夫人愣了愣,她先是有些迷惘,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就是李菁!她是被那个貌美男子卷携来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那个男的可是非常厉害,武功异乎寻常地高,一招一式间便能取你的性命。”

    刘驽并未被她的话吓着,他心中一阵狂喜,“那就是了,我更要去会会那些吐蕃人。”

    他没想到此行竟能有此额外的收获,届时若是能遇上李菁,他定要向她解释清楚当日的误会,说明自己与谢安娘之间并无任何瓜葛。至于那个夔王,想来此人身份崇高,位列“双玉二王”之中,必然不会跟自己这种小辈一般地计较。话再退一万步,即便此人要杀他,却也是顾不得了。反正即便是死,他也要将李菁救回来!

    萧夫人见他的眼睛发亮,便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赶紧说道“驽弟弟,你还是别自己去,让我给你带路……”

    然而刘驽究竟有些忌讳萧夫人的为人,“萧姐姐,李菁若是见我需要他人相帮方可救她,定然会怪我软弱不能自立。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我自个儿去就好了。”

    他不给萧夫人再说话的机会,落手一鞭,胯下的马匹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他一边向本驰骋阵,一边遥遥冲着那些右军将士和中原武林人士招手。

    三千多人马看见主帅的召唤后,顺从地狂奔而来。这些人亲眼看见如今连萧夫人被降服,他们心中投降吐蕃的最后一丝期望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侥幸之念。

    天沙门的胡三贴在马背上前行,他努力地往回收了收凸出的小腹,接着勒紧了裤带,冲着刘驽喊道:“刘少侠,今夜月朗星稀,乃是大吉征召,我军此番必然大胜。您说往西打,胡三就往西冲;你说往东打,胡三就往东赶。刀山火海,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刘驽不想打击他的信心,调转马头与他同行,两匹马靠近时拍了拍他的肩头,“多谢胡先生不弃!”

    他明白这些江湖人多是在刀口上舔血,是以往往会行些见风使舵之事。与有些狡猾无良之辈比起来,胡三的这点变色龙伎俩实在算不上甚么。若往深处看,其实此人的心眼并不算太坏,有时候反倒有些古道热肠。至于此人先前想抛开右军的那些契丹人于不顾,更多地是出于中原人心底那份对胡人的根深蒂固的敌意与排斥吧。

    胡三听刘驽仍然称唿自己为“先生”,脸上大感有光,心知他没有怪罪自己,乃是哈哈大笑。他愈发卖力地表现了起来,往后纵臂一挥,“兄弟们,都跟着我走。往后咱们都听刘少侠的话,为刘少侠誓死效命。只要咱们肯吃苦,不怕死,那么好日子就在前头,吃香的喝辣的,小老婆大老婆,一切应有尽有,哈哈!”

    那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中约有半数人嘻嘻哈哈地应了几声,其余的人默不吭声,只是静静地跟在刘驽的马后。这些不肯说话的人多是幸存的峨眉派弟子。他们出身中原名门大派,本就看不起天沙门这样一个江湖上的三四流门派。

    面对胡三的颐指气使,他们心中很是不服气,只是本派师尊金顶道长在比武大会中稀里煳涂地丧了命,令他们群龙无首,这才不得不憋了一肚子的气不敢发作。即便如此,他们也是脸色铁青,绝不肯说一句奉承胡三或者刘驽的话来。

    刘驽望着这一支由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族人等临时凑成的杂牌军,心中乃是百味交集。经此一行,他倍感收复人心之难,直恨先前没有想办法将萧呵哒带在身边,随时问策。

    他传下命令,全军全力开拨,速速通过这夜幕下让人难以放心的险峭的黑风峡。传令官得令后飞马在军中前后驰骋,敦促着众将士快速前行。一时间,马蹄声大作,在峡谷中荡起阵阵回声。

    刘驽目光注视着前方,他迟迟未再回头去看自己麾下众将士。面对错综复杂的军心,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耶律适鲁的话又一次响在了他的耳边,“你不是一个狡猾的人……”

    先前,他只想做一个赤诚之人,胸怀大义,替天行道,走遍天下。然而命运与现实的残酷撞击让他明白,这一切想法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但必须狡猾,否则在这乱世中难以行得动半步。

    怎样做一个“狡猾”的好人,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令他头痛欲裂。

    萧夫人麾下的两万大军见刘驽率军冲来,皆是不知所措。朱温又一次捏紧了萧夫人的脖子,喝道:“让你的这些部下都散开,给我的师弟让路!”

    萧夫人不敢硬顶,慌忙想身边的亲随下命。一时间,萧氏众将士纷纷往旁散开,队形贴着两侧山崖,给这三千人腾开了一条道路。

    朱温看见萧夫人被自己掐住脖子,直是有些喘不过气,却犹然不肯松手,“命你的属下都点亮火把,为我师弟送行!”

    萧夫人痛苦地喘息了几声,冲亲随吼道:“快……快去,点……点火把,都……点……亮!”

    在拼尽全力吐出最后一个字之后,她已然再难发出声。朱温这才将掐住她脖颈的右手稍微松了松,萧夫人得此间隙,大声地喘息起来,与此同时,鼻涕眼泪一顿乱流。她模模煳煳地看见,属下众将士都高举火把,逶迤数里,连成了一条火链长龙,一直往峡谷尽头延伸而去。

    峡谷中,火把通亮,照得道路辉煌,两侧石壁泛光。

    萧夫人眼睁睁地望着刘驽率军远去,直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她眼巴巴地望着朱温,求道:“朱门主,这下子你该放开我了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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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984/ 第一时间欣赏飒飒西风最新章节! 作者:居简所写的《飒飒西风》为转载作品,飒飒西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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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介绍:
纯正的金庸风武侠作品,让你重温经典江湖梦。细文铺垫,让你越读越想,手不释卷,最终沉醉其中。 本文走创新型的情节流武侠路线,摒弃一切小白套路。并且那种一味地仿古循旧,也不是本作的风格。 情节梗概: 他资质愚笨,连亲生父亲都觉得他材质粗劣; 他生逢乱世,生活困苦,很多人都待他不飒飒西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飒飒西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飒飒西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