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节 顺风之烟
每当此时,朱旬必会将刘驽一把揽过来,笑说一声,“师弟,以后有师兄一口吃的,绝不给你喝稀的!”
刘老夫子听后都会哈哈大笑,“旬儿,我这个儿子跟你差得太远,只怕将来给你牵马都不配啊!”
朱旬虽然心中深以为然,嘴上却仍旧回道:“哪里!哪里!师父言重了!”
刘驽望着眼前的师兄,不知他是否还是从前那个朱旬,但有一件事儿却越来越明确,师兄的野心越来越大了。
以前的师兄只想着中举做官,如今却连杀人也在所不惜。
他转过头,不愿再看眼前的师兄。他的鼻翼扇了扇,似是闻见了甚么味道,目光随即落在了被吉摩德放在地上的那坛酒上。
耶律齐不惧朱温的威胁,他上前搭住刘驽的肩膀,“兄弟,今天哥们感谢你救了我一命。这个……这个比武大会的头筹就让给你吧!”
他这个人最看重比武名誉,肯将这个头等宝座出让给刘驽,乃是十分地痛惜。
刘驽动了动嘴唇,“不用了!”
他没有哪一刻如此时一般,觉着这比武大会的头筹是这般地不值一提,到最后竟成了互相转让的礼物。
朱温眼看自己要是再不使出点颜色来,自己的这个师弟和那耶律选怕是不会明白自己的手段了。
他手在脖子上一横,做出一个处决的手势。
那些全忠门人,和那些被收买的武林人士马上会意,纷纷动手,要处决手中的羔羊。
正在此时,一阵黄烟顺风弥散过来,闻者皆倒。
朱温见自己的计划还未实施,手底下的人就已倒成了一片,心中乃是大惊。他刚想转身看看,到底发生了甚么,只觉身子一阵酥软,不禁坐倒在地,再也无法站起身来。
铜马迎着黄烟大声地笑,他笑完之后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趴在地上不停地喘息。
耶律选看着他连连摇头,“没想到前一刻还那么嚣张的人,现在竟成了这样,到底是造了甚么孽!”
铜马无法站起身,他勉力朝七伤老人的头颅爬去,七伤老人的头颅一笑,就地翻滚,藏到了金顶道长尸身的背后。
铜马感觉眼皮沉重,再也无法往前爬动。自从被那七伤老人的头颅咬中一口之后,他便感一股腥恶之意从伤口处侵入体内。他心里明白,定是中了那七伤老人的邪毒。
七伤老人的毒性由他所练的“七悲拳”邪功而来,此功强行炼化人之七欲,在功法反噬之后,七欲便会化作乖戾之毒。
眼下铜马也被这种乖戾的毒素所侵染,他感觉胸口一阵发颤,眼前模糊成一片,遥遥地似是有一个红影走来,他吃力冲着那红影招手,“安娘,是你,你快过来,我感觉好辛苦!”
那个红影果然好似走近了几步,他又赶紧拼命地摆手,“不,不!你别过来,朝廷大业要紧,铜马死不足惜!”
无数种不同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腾,不停地来回倾轧。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所谓的红影当然不存在。所以耶律选看着地上怪异的铜马,觉得有些不知所谓。
他回头看周围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躺成了一片,唯有自己和刘驽还在站立,不禁大感得意。
他伸手要去拍刘驽的肩膀,正好感叹一番,却突感手臂如灌了铅一般地沉重,身子失衡,往前扑倒在地,嘴巴里吃了一大口泥。
堂堂耶律公子,比其他所有人摔倒的样子都要难堪。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惊恐地喊道,抬头望着兀自站立的刘驽。
刘驽的目光既不在耶律选的身上,也不在朱温的身上,他透过那浓浓的黄烟望向远方。
只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从黄烟中走出,身后跟着约莫四十多名喇嘛模样的人物,此人正是吐蕃格鲁派的宗师根敦桑杰。
根敦桑杰本以为能毕其功于一役,他看到刘驽竟没有倒下,不禁大吃了一惊。然而在看到其胸口染着斑斑血迹,知道其必然受了不轻的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挥手,四十多名格鲁派喇嘛朝着刘驽围了过来,淡然地问道:“怎么,你竟然没有中毒?”
刘驽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乃是百毒不侵之体,他双目含电,紧盯着根敦桑杰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根敦桑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是契丹可汗让我们这么做的,格鲁派为契丹立下了大功劳!若不是我们及时行动,在场的所有人怕是都已经被朱温杀了。”
刘驽惊异地问道:“你早就知道朱旬……温要出手?”
根敦桑杰目中露出钦佩之色,“契丹大汗神机妙算,早已探明那黄巢的军师王道之,秘密派遣了大量投靠自己的武林人士混入这场比武招亲大会之中,而这个朱温不过是他整个计划的引子罢了。”
刘驽听后大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此事竟然和那远在南方的王道之有关联。
他转头朝坐在地上的师兄朱温问道:“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
朱温低头不语,他怎会告诉刘驽,自己乃是向王道之立下了军令状,这才获得此番前来草原立功的机会,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在最后关头意外地办砸了。
王道之想破坏这场比武招亲大会,是为了趁机削弱契丹人的锐气。而功成之日,他和黄巢义军的名声必然在中原大涨,十分有利于收买人心。
只是此人动辄为了自己的计划,便要杀去数百上千人的做法,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朱温也曾胆寒过,但当他想明白只有杀越多人的,自己才能活得更安逸,便不再害怕了。更何况他所修炼的温候功乃是靠着吸取他人鲜血来进补内力,多杀几个人也没甚么不好的。
耶律选吃力地从地上抬起头,吐掉了口中的泥巴,冲根敦桑杰怒视了一眼,恨他让自己出了这样大的丑。
根敦桑杰既然为契丹可汗办事儿,怎敢轻易怠慢了他的侄子。他急忙将耶律选从地上扶起,满怀歉意地说道:“耶律公子,实在是抱歉,我来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节 底牌亮出
耶律选白了他一眼,“不迟,不迟,正好看到了爷们我摔了个狗啃泥。”
根敦桑杰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脸上红了一片,也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颗黄色的解药塞进了耶律选的嘴里。
耶律选服下解药之后,身上的麻稣之感渐消。他向根敦桑杰问道:“我叔父之所以能知道那王道之的计划,是不是有人特意透露给了他?据我所知,他的势力目前并未能渗透到中原。”
根敦桑杰结结巴巴地说道:“此事……不是小僧敢做主……”
耶律选不等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昨晚那些身穿绣鱼服的唐廷人告诉我叔父的?不然我叔父不可能在一晚之间连变了数个主意,又是改变比武规则,又是派你来放毒烟的。”
根敦桑杰面上甚是难为情,道:“这个……”
这次他仍是没有说完,刘驽身形一闪已晃至他的身前,双手紧抓向他的肩头。他猝不及防之间,正待要缩身,却哪里还来得及,肩头已被刘驽牢牢拿住。
刘驽盯着他问道:“说!那些身穿绣鱼服的唐廷人都是干甚么的?”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些唐廷人来到草原,必然身怀极重要的干系。既然身穿绣鱼服,那想必是唐廷的内侍。唐廷宦官向来与边关将士不和,这已是公开的事儿。
这些宦官们是不是又觉得地位不保了,所以才派人来搅和。他们来到草原是否就是为了掣肘秦锋将军等人?想来秦将军忠贞爱国,断然不能被这些人所害!
想到这,他紧抓住根敦桑杰肩头,十指又往里紧了紧,吼道:“说!”
根敦桑杰吃力不住,肩头的骨头咯咯直响,貌似要裂开。他疼得额头上渗出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却始终不肯松口,“格鲁派的命运系于契丹大汗的一念之间,让老僧出卖大汗,却是万万不能!”
耶律选瞅见他僧袍中露出一封黄色书信的一角,便伸手扯了过来。根敦桑杰想要抢夺,可是双肩被刘驽拿住,哪里还能动弹得了。
耶律选从信封中抽出书信,背对着夕阳念道:“大唐夔王拜见契丹可汗耶律适鲁兄,近日,黄贼之伪军师王道之秘密派人潜入贵部,心怀叵测……”
读到这他惊得十指一松,书信飘落到了地上,“夔……夔王没死?”
根敦桑杰见自己偷去耶律适鲁的书信一事儿已经露陷,顿时眼露凶光。
他之所以投靠契丹可汗,不过是因为早就打听到吐蕃老王想要灭佛,因此这才委身于契丹可汗帐下。可是他又担心着哪一天契丹可汗会突然变卦,便趁机偷了这一封十分重要的书信,好在将来作为要挟。
若是吐蕃老王哪一天真的征服了整个契丹草原,那自己将这封信呈上,告诉他大唐夔王还活着,这也算是奇功一件,说不定还能由此保住格鲁一派的法脉。
他见眼下情形不妙,并且最大的一块底牌已经露出,耶律适鲁若是得知真实情况定会派人杀了自己,是以除了当即逃离契丹之外,自己和格鲁派别无他法。
他不顾双肩被刘驽所制,手臂一绕,双掌从肋下推出,直拍向刘驽的胸膛。他这一招既出,已是存了要与刘驽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岂料他甫一出招,内力便不可抑制地从丹田中汹涌而出,顺着肩头上刘驽紧扣的十指直奔而去。他大惊之下,急忙一低肩头,想要甩开刘驽的双掌,没想到对方的十指却好似粘在了自己的肩头上一般,哪里还能挣脱得开。
刘驽得了他真气之后,仰天长啸一声,精神顿时倍长。他双掌平平一推,推得根敦桑杰往后退开十数步,差点摔倒在地。
耶律齐深忌刘驽吸人内力之法,不无妒忌地说道:“乖乖,又使这等不要脸的招式了!”
而那朱温坐在地上则是看得两眼放光,他心想自己平时修行内力时还需饮食人血,不仅名声不好,还甚是麻烦。若是能得到师弟刘驽的这等精妙招式,平日里尽抓些江湖高手来吸取内力,那自己的功夫必能一日千里。
只见刘驽双手一扬,两股真气从掌间激荡而出,轰然作响。看此情形,他已是将体内所吸属于根敦桑杰的异种真气尽皆释放了出来,并未有要化为己用的意思。
群豪中毒之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到他这副架势之后,均是吓得吃惊不已。玉鹤真人更是以为他要来杀自己,铁板的面孔上不禁肌肉一抽。
他想伸手去抽腰间的佩剑,可原本用小玄玉功从金顶道长身上吸来的内力已在渐渐散去,他中毒之后胳膊更是酸软无力,却哪里还动得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刘驽这小子在众人面前“嚣张跋扈”。
刘驽没有看他一眼,直向根敦桑杰面前逼去。根敦桑杰内力大失之后锐气尽丧,他不住地往后退开,口中道:“你……你究竟要做些甚么!”
那些格鲁派弟子们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将本派宗师团团护住。
刘驽毫不畏惧,他轻咳了一声,一丝血迹从口中带出。此时根敦桑杰再也不敢因为他的伤势而轻视于他,直直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潜力莫测的疤脸少年,揣测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刘驽走至他的跟前,朝他展开掌心,“把解药交出来!”
众豪杰听见刘驽原来是想替自己要解药,除去玉鹤真人脸上疑云更盛之外,其他人皆是大松了一口气,乐得直是开怀,纷纷跟着扯着嗓子喊道:“根敦桑杰,交出来,快把解药交出来!”
根敦桑杰见自己若是不肯交出解药,自己和格鲁派众弟子必难得脱,说道:“除非你答应放了我和本派众弟子,否则老僧抵死不交!”
刘驽不应他的话,将手径直伸入他的怀中,他也不敢反抗。总共五个瓷瓶一起被掏了出来,刘驽一一打开瓶塞闻味,最后取了其中一瓶。至于其余四瓶,他掌力一震,尽皆化为齑粉,都是些害人的毒药!(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节 冲天焰火
他展开左手掌心,将剩下那个瓷瓶中的丸药全数倒出。
黄橙橙的药丸,数一数总共只有十三颗,不够救这么多的人!
众豪杰一见哗然,心想必然只有那些跟刘驽关系要好的人才能得救,于是纷纷出声邀宠。那些曾“有幸”与刘驽这个吐蕃小厮坐在同一张榻上吃饭的人,此刻都将这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刘英雄,咱们曾经聊过天,这个解药求您给我一粒吧!”
有些人更是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刘英雄,吃饭的时候我就坐在你旁边,还……还给您夹过菜,求求您也给我一粒吧,求求您了!”
其中要属天沙门的胡三叫得最为响亮,“刘英雄,你给我一粒解药,我送你侠义天下的好名声。只要胡三我能够活过今天,今后必会将您的美名传遍天下!”
吉摩德期期艾艾地望着刘驽,道:“刘少侠,我……我自己不要解药,只求您能给我师父一粒就行!”
刘驽点了点头,却没有朝他走来,而是从地上拾起了那坛他丢下的酒。刘驽右掌轻轻发力,击碎了坛口的封泥,将瓷瓶中的药丸尽皆倒入了酒坛之中。
众豪杰见解药就这么没了,一时间慌乱成一片。若不是他们躺在地上不能动,恐怕早已经上来抢药了。只是人人都觉得这少年的所作所为必有玄机,这才勉强压住性子,没有开骂。
刘驽随便从地上拢了些枯草,用火折子点燃,火苗在血红的夕阳下显得孱弱。他又将坛子架在了火上,不过一会热,酒坛被煮沸,药味的力道随着酒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根敦桑杰见状忍不住惊讶地问道:“你怎地会这般巧妙的方法,你是出生医家?”
刘驽从地上拾起一个柴棍,挑挑了酒坛下的草火,使它烧得更旺些,“不敢,这都是先师韦图南先生所教。”
根敦桑杰点了点头,“韦图南这个人我听说过,乃是苗疆有名的毒师,没想到你会是他的徒弟。难怪你好像对我的毒烟早有准备!”
刘驽埋着头也不看他,“自从越兀室离和我说,你能解去他身上三虫三尸丸的毒,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曾经和我的二师父花三娘有瓜葛。她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最钟意的吐蕃大喇嘛,每年三番五次地从吐蕃过来寻她,想必就是你吧!”
花三娘的淫声天下皆知,根敦桑杰见自己和花三娘的陈年旧事都被刘驽翻了出来,他作为一派之主,面子上哪里挂得住,怒道:“刘驽,你勿要含血喷人!”拂袖转身便要率领格鲁派众弟子离开。
吉摩德见格鲁派的人要逃,冲刘驽大喊道:“刘少侠,千万别让他们走。他此番一走,只因草原上没有了立足之地,必定要重新投靠吐蕃老王。等吐蕃老王的大军开来,我们这些人都要被碾为齑粉了!”
宗海从格鲁派一众弟子中站出,他持刀冲吉摩德吼道:“你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
宗海虽然纨绔,却从来都不是个笨人。他早就知道父王想要假借他人之手除去自己,好为哥哥将来继承王位创造便利。此番他得母后相助,逃出了吐蕃,便早已存有借契丹人之手夺回王位的意思。
眼下虽然原先的计划已经泡汤,但他在耶律氏营地里呆了这许多日,早已将营地内各处虚实摸了个清楚。只要将这些情报禀报给父王,想必父王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许就不会执意杀了自己。
是以他今日表现得格外凶狠,乃是一心一意要离开此地,再为吐蕃立功的意思。
吉摩德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他生恐惹怒了宗海,对方便会上前来为难自己的师父,便住口不肯说话。
宗海身为吐蕃王子,向来趾高气扬。此番他见吉摩德示弱,又见其余人等皆不说话,便以为自己的气势镇压住了全场,转身收刀便要随师父根敦桑杰等离开。
刘驽飞步挡至他的身前,喊道:“哪里逃!”右手一掌拍出。
宗海想要拔刀抵挡,却哪里还来得及,肩头中掌,惨叫一声倒飞而出,跌落在地上再也爬起不来。一众格鲁派弟子赶紧跑了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
刘驽不再看他,转而紧盯着根敦桑杰的眼睛,道:“今日谁也别想随便离开。”
刚说完话,他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原来是身上的又一处伤口崩裂开来。他伸手探进衣服内一摸,满手是血。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末,当着众人的面在伤口处擦敷。
根敦桑杰默不作声,他示意众弟子将宗海王子扶了过来。一众格鲁派弟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刘驽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甚么。只是这些人再也不敢随意离开,倒是让他暂时省了点心。
空气中酒的味道越来越浓,与之混合的是一股辛辣的药物味道。众人吸入这股味道之后,直感身上的酸软渐去。
此时远处传来薛红梅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刘驽,你到底是个老好人,一辈子都是个老好人,至死都是老好人,老好人最是害人精!!!”
刘驽听后心中不禁一动,暗想道:“八师父的话固然是有失偏颇,可是我到底还要继续做那个不分好坏的老好人吗,这样真的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吗?”
朱温正襟危坐在地上,目光闪闪,心想只要自己所带领的这些人身上的毒素一解,到时候他率众大战一场,今天这一战未必就会输了去。
他固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别人也并非猜不透。
耶律选见刘驽正在低头思索,便冲他大喊道:“我说兄弟,你这样解去所有人的毒,反而会害死大家,倒还不如让他们都好好地躺着。”
他伸脚便要去踢那煮沸的酒坛,刘驽转身一掌将他逼开,“你不要动,我自有主张!”
正在此时,一团焰火突然从那些聚在一处的格鲁派弟子们中间窜天而起。即便是在白昼,焰火的光辉也映透了半边天空,比那晚霞还要红。(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节 师兄师弟
原来在根敦桑杰的授意之下,这些格鲁派众弟子以身体作为掩护,点燃了焰火,想要向吐蕃大军通风报信!
吉摩德见状大喊道:“杀了他,赶紧杀了他。吐蕃大军看见了焰火,转眼便要来了!”
宗海见状骂道:“吉摩德,你个吐蕃人的叛徒!”
吉摩德正色道:“我是西域人,本就不是吐蕃人,是吐蕃人侵占了我的家乡。他们砍伐树木,填塞河流,毁坏了属于我们祖先的绿洲!”
宗海威胁道:“待回了吐蕃,看父王怎么收拾你们这些西域的杂狗!”
吉摩德望了眼身旁仍在昏迷中的师父那喀巴,没有再说话。
耶律选对两人的争吵不以为意,他哈哈一笑,“昨晚我刚听叔父说起过,探马回报,说是吐蕃人的百万大军都被两位突然出现的中原和尚挡在了沙门关外。这百万人除非都长上了翅膀,否则根本无法出现在这里!”
根敦桑杰听后脸色一变,这么紧要的消息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示意宗海王子噤声,强作镇定道:“吐蕃老王神机妙算,他的百万大军向来所向披靡,相信这一次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他虽然心惧吐蕃老王,始终怕他在吐蕃行灭佛之举,却始终对这位老王的文治武功充满了敬仰之意。
耶律选根本不理他这一套,笑骂道:“狗屁!”
然而他声音刚落,一阵隐隐的铁蹄声从远方隐隐地传来,震得众人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蹄声显得沉重而紧凑,与契丹人快活而轻松的马蹄声殊不相同。
身为一个草原人,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外敌来侵!
众人此时身上的毒素若需彻底解尽,仍需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一个个惊得身上冷汗直冒,心道难道今日竟真的要丧命在这蛮荒的草原上?早知如此,也就不会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比武招亲大会了!
根敦桑杰见自己的话果然被验证,顿时底气涨了不少。吐蕃大军即将降临,谅这些乌合之众也不敢拿自己和格鲁派怎么样,他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人若是想在吐蕃人的马蹄下活命,现在就全都乖乖地听我的,马上就放我们走!”
刘驽对这老喇嘛的话不置片词,此人的话虽然充满威胁,细想起来却充满了虚弱无力,说到底还是想逃跑而已。既然敌人自己都在害怕,那他有又有甚么理由饶过他们!?
他用手遮住刺眼的夕阳,踮脚向远处眺望,喃喃自语道:“只好如此了!”
声音不大,根敦桑杰听后却吓了一跳,以为这少年要作甚鱼死网破之举,大声道:“刘驽,你要做甚么!”
刘驽不理他,冲耶律选说道:“耶律兄,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耶律选不明白他说的是甚么,脸上却充满了笑意,说道:“没有问题!”
他刚说完,刘驽已纵身往根敦桑杰冲了过去。他心意刘驽必是要和格鲁派为难,对于这些两面三刀的喇嘛,他早就有些看不惯。刘驽这样做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施展开轻身功夫紧随了过去。
格鲁派众弟子以宗海王子为首,纷纷亮出兵器,朝刘驽围了过来。耶律选双手齐出,从后方掩护刘驽,将这些格鲁派弟子尽皆打倒在地。
与此同时,刘驽已经趁乱稳稳地擒住了想反抗的根敦桑杰,施展开自己错练的《化瘀书》总纲,一只手紧紧扣住老喇嘛的手臂,往那仍在舞刀抵挡的宗海王子身上搭了过去。宗海王子猝不及防间,肩头被师父的手臂搭中,顿感丹田中的真气顺着师父的手臂汹涌而去。
他惊惧之下想要挥刀反抗,可浑身上下却使不出力气,便连喊出一声也极为困难。刘驽趁宗海王子瘫软之际,将其右臂又搭在了另一名没有防备的格鲁派弟子的身上。如此他将格鲁派众人的手臂与肩头相连,不一会儿已搭起了一张传输真气的“人网”。
格鲁派众人身处“人网”,一个个地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四肢瘫软无力,哪里还能有逃跑的机会。
耶律选见状吓了一跳,急忙退至一边,远远地躲开这张人网,说道:“我说刘驽,你这功夫可真是不要脸,我算是怕了!”
刘驽朗声大喝,他扯着这张由格鲁派众弟子组成的人网,往草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武林群豪们走去。
根敦桑杰、宗海王子还有那些格鲁派弟子们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摆脱这种由真气彼此黏附而成的网络,六十多人只得任由刘驽在草地上拖来拖去。
刘驽在人群中首先瞅见了崆峒派的玉鹤真人,毫不犹豫地将他搭在了人网之上,至于其余的崆峒派弟子也一个没有落下。
玉鹤真人全身内力急褪而去,急得大声喝骂,甚地脏话也骂了出来。
刘驽听后十分恼怒,喝道:“你这只老狗,让你嚣张!”啪地一巴掌呼在其脸上,打得其金簪落地,发髻蓬散。
此时,这张人网已有上百人之多。而那远处地平线上传来的铁蹄声也愈来愈响,来敌应是已经不远!
刘驽继续拖着这张由上百人组成的人网,在武林群豪中寻找目标。他敏锐地发现,那些早就投靠了王道之的武林人士,一个个地在衣领口处暗插了红色的羽毛,此时竟成了他鉴定敌我的最好办法。
这些心狠手辣的人,当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左搭右拉,不一会儿这张巨网上已有五百多人。
朱温见自己的人都被他控制,自己的算计是彻底地落了空。他脸色阴沉,朝这位昔日里甚是听话的师弟喊道:“刘驽,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喊声颇为洪亮,或许是刘驽听见了他的声音缘故,竟转身朝他走了过来。他以为刘驽是准备要将自己搭上人网,脸色转如死灰,眼望着刘驽,“你是我的亲师弟啊!”
刘驽与他擦身而过,叹道:“是啊,谁让我们是师兄弟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节 一只手掌
他放过了朱温,却将他手下的全忠门人一个不落地搭上了人网。六百多人的真气在这张巨大的人网之上游走,最后都往刘驽的掌心汇聚而去。
刘驽瞥一眼地上痴痴呆呆的铜马,此人向来作恶多端,还害死了自己的两位师父和李菁的师父。他本想也将此人也搭上人网,最后却念及此人忠义,于是叹了口气,放过了此人。
他五指齐张,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滑落进了掌心,被掌中真气托起,团团地旋转了起来。
耶律选虽然不明白刘驽在做甚么,然而他自己也修炼过《化瘀书》,对这种事情多少能见解一二。他惊道:“刘驽,你是疯了吗,你浑身经脉能禁得住这许多人真气的灌输吗?”
刘驽眺望向远方,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人马已从地平线的尽处涌出,向着众人狂奔而来。
他冲耶律选吼道:“你别废话,赶紧去给耶律适鲁报信,让他带人前来迎敌!”
耶律选听后一愣,在草原上还没有谁敢这么对自己吼。他先是怔了怔,接着马上收起了一贯的懒散模样,回道:“好!”
在场所有的马匹均已被根敦桑杰的毒烟药倒,他只得凭着两只脚,施展开轻功,往耶律适鲁王帐的方向风一般地狂奔而去。
刘驽目送耶律选离开,他手中加紧运功,心想若是耶律适鲁此战大败,那么吐蕃人必将夺得北方草原,从此便可以自北南侵,直接威胁中原。吐蕃人**杀戮,到那个时候,中原的百姓们恐怕是真的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他远远望见吐蕃人的阵型极为紧致,前后相连,看得出对方的领军大将是个百战之人。
黑压压的吐蕃大军如潮水般纷涌而来,荒茫的草原大地开始微微震动。众武林人士心中惊骇万分,只盼身上的毒烟之效能够尽快褪尽。
他们急切地望着面前的刘驽,心中暗盼这位少年能够救下所有人。对于少年身后的人网,他们感到恐惧,同时却也充满了希望。
正如耶律选所言,这六百多人的真气齐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能经受得住,刘驽也不例外。
他直感经脉中胀痛欲裂,却只能强行忍住,使用玄微指法,将一股又一股的真气经由自己的身体,汇聚到了掌心之中。
掌心中的血珠越转越快,渐渐模糊成了一团红影。这团红影随着一股股真气的灌入,开始急速地膨胀,虽是托在刘驽的掌心之中,却又比他整个人高出了数倍,夕阳之下,映得他的身影分外渺小。
红影直往苍穹中升起,好似凭空出现的又一轮夕阳,带起阵阵疾风,扫得周遭地上的青草寸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吐蕃人的铁骑已经冲至众人面前三里地以内。即便离得仍远,众人已能听见那些吐蕃人因发现猎物而发出的欣喜的呐喊声。
空气中弥漫的药味逐渐浓郁,不少人身上的毒素已尽数褪去,除去四肢仍虚弱无力之外,已能勉强站起。肖苍蓝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发现手心中尽是汗水,不得不在衣衫上擦了擦。
他望见朱温身上的药效已经解除,此人十指不断伸握,接着开始活动自己的手腕。他以为他要从背后向刘驽发难,急忙伸手去摸腰间剑柄。那边的吉摩德也发现了异状,两眼也紧盯向朱温这边。
朱温见自己被诸人防备,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无谓。他站在原地也不动弹,任凭其他人盯着自己看,却貌似无知无觉一般。他眯起双眼,望向奔腾而来的吐蕃大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夕阳下的草原空气干冷,使他感到肺腑中寒冷逼仄。他抬头望向师弟刘驽的背影,只见其掌中所托红影越来越大,竟开始泛起光来。
刘驽整个人被映在巨大红光之中,他只觉自己胸中翻腾似海,经脉剧痛欲断。除去勉力运功,将真气继续灌输到这团巨大的红光之中,别的事情却再也无法分心了。
正在此时,薛红梅骑着崔擒鹰不知从甚么地方冒了出来,狂笑道:“你们这些人还痴心妄想要活着,本姑娘偏不让你们得逞!”
她飞速窜向刘驽背后,双手十指直抓向他的背心。
刘驽若死,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失去最后的希望,在吐蕃人的铁骑之下遭殃。
肖苍蓝与吉摩德见状,不约而同地从两侧分别攻向了薛红梅。薛红梅本拟一招杀死刘驽,这时见有人来攻,不得不回爪提防,心中乃是勃然大怒,口中怒喝连连,与肖、吉二人战在了一起。
二人中以肖苍蓝的武功为高,然而即便是他,四肢身体也仍未从浓烟的毒素影响中恢复过来。二人与薛红梅连过十数招后,渐渐已是支撑不住。
在场的其他武林人士虽然有心相助,但自忖身体虚弱,再加上武功远不如二人,上去帮忙反而可能是拖了后腿,都在原地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有些人目光转向那不动如山的朱温,心想此人刚刚还想杀了所有人,自然也不会存有帮忙的意思。并且他的武功如此之高,即便吐蕃大军来袭,依此人的功夫,想要找到逃走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薛红梅迫得肖、吉二人连连后退,她纵声大笑,“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也想拦住我!”
她右手一爪扬出,正中吉摩德的右肩,顿时抓出五个血孔,鲜血涌将出来。吉摩德惨叫一声,跌向了一边。仅剩下的肖苍蓝一人,自然无法挡住她。
她策动胯下的崔擒鹰,直奔刘驽的后背而去。而刘驽此刻正在潜心运功,哪里能分神抵挡。她嘴角现出一丝狞笑,右手直抓向其背后脊柱第三节,心想这一招即便不能要了这小子的性命,至少也能将他击瘫在地,再也难站得身起来,从此就是一个废人!
就在她右爪距离刘驽的背部尚有半尺地时,一只宽厚的手掌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只见那只手掌运力一震,将她从刘驽边避开,又往后连退出了四五步路。(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节 其利断金
即便是朱温的身体还未完全从毒烟中恢复过来,但对付薛红梅仍是绰绰有余!他忽拳忽掌,拳掌间虎虎生风,将薛红梅步步远远逼离刘驽。
薛红梅认出了朱温,惊道:“朱旬,是你!”
她没想到就连午沟村畔的那个书生朱旬,此刻也拥有了高超的武艺,不仅和自己的武功似乎路数相近,并且似乎看上去法门更为齐全。
朱温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挡在了身后的刘驽,面朝薛红梅,说道:“薛红梅,你练的温候功残缺不全,心脉已受震动。若是胆敢再来送死,我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他犹然记得当年在黄河畔,这个叫薛红梅的女子曾经对自己的百般凌辱。是以在面对此人时,他言语间毫不客气。
薛红梅被他道中了心中的隐事,顿时底气大失。她当时在虎冢中翻遍了各处,也没有找到那根缺失的骨棒,更不知道那骨棒已被刘驽带出了虎冢,并交给了李菁。此后她虽然四处寻找,但终究没有那缺失的温候功心法的结果。
她恶狠狠地瞪着朱温,只觉自己平生所遇之事竟无一处顺畅,心中委屈之意大起。她见自己的武功看上去连这个十分平庸的书生朱旬也有不如,感到分外地屈辱,带着哭腔喊道:“好,好,好!你们这些人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说到最后一句“欺负我”的时候,她的吼声分外地高亢尖厉,“你们这些人都不得好死,都必须是!”
尖厉的喊声,直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后都感到心惊。
她策动胯下崔擒鹰,向着朱旬猛冲过来。
朱温见她攻来,嘴角掠过一丝隐秘的笑容,如此正合自己心意。他迎着薛红梅迈步上前,一掌向她胸口推去。
薛红梅心神激荡之际,对他的掌法来路观察得不甚仔细,被他一掌拍中胸口,与胯下崔擒鹰一起倒飞出丈许远,口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大惊之下好似仓皇之兔,随即头脑也清醒了过来。既然此刻已经没有希望杀了这刘驽和朱旬,那留下一条性命,再伺机报仇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边逃边喊道:“朱旬,不管你是朱旬还是朱温,我一定要杀了你,绝不会饶了你,本姑娘决不食言!”
朱温冲着她的背影笑道:“想报仇就尽管来,别尽耍嘴皮子,到时候还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他大步走上前,护在刘驽的身侧,以防还有其他不轨之徒上来偷袭。
刘驽目光仍旧不敢偏离前方奔来的吐蕃人骑兵,他稍稍偏过头向朱温问道:“师兄,你大可以自己一个人逃离的。我坏了你的好事儿,你何必还要帮我?”
朱旬一只手搭在了师弟的肩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咱们之间有多少误会,总归是师兄弟啊。我只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其他的人不管怎样,我都不犯不着为他们卖命。若是不帮着你,我还能帮谁呢?”
刘驽虽然觉着自己并没有做错事儿,却从心底对朱温生起一股歉意,“真的对不住了!”
朱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甚么,等这事儿过去了,将你那三叠浪的气劲教给我就是了。”
刘驽听后一愣,但略作权衡后仍是回道:“好!”
朱温听他这么说本该开心起来,然而神情陡然变得十分紧张,他眼望着前方,喊道:“别楞了,那些吐蕃人冲过来了!”
这些吐蕃人的驭马之术极其娴熟,转眼之间便已经冲至距离众人一射之地以内。彼军中有人已经开始弯弓搭箭,朝众武林人士这边射了过来,群豪见状急忙舞剑格挡,但仍有数人被箭矢射中身亡。
朱温双掌挥舞,将射往自己和刘驽的箭矢尽皆挡落。
肖苍蓝见自己已染帮不上太多的忙,于是一纵身往后倒射了数丈远,离开了彼军弓箭的射程。而吉摩德则急忙奔回了师父那喀巴的身边,命众师弟将师父抬起,往人群后方逃去。
而在刘驽织就的那张由六百多人构成的人网之上,已有数十人被弓箭射中。即便是垂死之际,这些人仍然无法从网络上脱离。但是网络上真气的传输却因此显得艰塞,汇聚到刘驽掌心中的真气愈来愈慢,愈来愈少。
刘驽直感掌心中高托的红影晃了几晃,顿时大吃了一惊。若是没了此物,那己方这几百人也就再没有了对抗吐蕃人的底气。
他原先还对遍身膨胀欲裂的经脉显得顾忌,这时候见吐蕃人群涌冲来,热血上头,便再也管不了这么多。他大喝一声,强运功法,大量真气汩汩而来,涨得他经脉寸寸欲裂。
他忍住痛,将这些真气灌入了红影之中。原先摇摇欲坠的红影重新坚挺了起来,放出道道红光。
那些吐蕃人哪里见过这等异象,心中稍显惊讶。然而他们纵横西域数十年,何曾遇见过对手。往日里的傲慢轻大,胜过了他们心中的惊疑。在彼军将领的指挥之下,这些人抽出马刀,朝着刘驽等人猛冲过来。
刘驽由于强运功法的缘故,脸色愈来愈红,体力似有不支之象。数颗汗珠从他的额头滑下,落进了他的眼睛里,火辣辣地直让他看不清前方,眼前模糊一片。
朱温见状道:“师弟,你潜心运功,让我来给你报对方的距离!”
“好!”刘驽勉强撑开嘴唇,回道。
朱温紧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吐蕃人,伴随着马蹄声,地上的尘土冲天而起,将这些吐蕃骑兵湮没在其中。
他心脏震动不已,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惊惧,大声喊道:“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
“十步!”
他刚喊完这一声,那些吐蕃骑兵已经冲了上来,马刀快要掠至他的头顶。他急忙伸出手,要去夺那骑兵的刀。
正在此时,他只感眼前红光一闪,一声轰然巨响似是震透了他的脑壳,令他两耳嗡嗡直向。他站在地上晃了几晃,转瞬便晕了过去。在晕倒前的片刻,他似乎看见了无数吐蕃人和他们的马匹翻天而起,惨叫声此起彼伏……(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节 纷乱之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仍躺在草地上。
夕阳西下,草地冰冷,他伸手摸了摸头皮,发现掌心里全都是血。而周围的草地上,则皆是吐蕃人和马匹的尸体。
他心中暗自嘀咕道:“好强的功法!”
如此看来,自己的这位憨师弟的武功着实惊人,让他分外艳羡。
他放眼四周,发现战斗仍未结束。剩下的吐蕃人溃不成军,在众武林人士的反击下勉强支撑。其中不少人的坐骑已被群豪砍倒,只得下马步战。
但论及单打独斗,这些人怎能是武林群豪的对手!
金虎帮帮主罗金虎表现得犹为勇猛,这位素来敦厚寡言的汉子,率领着他帮中数十名子弟挥刀向前,所过之处鲜血飘洒,吐蕃人的尸体倒成了一片。
朱温急要寻找师弟刘驽的身影,在刀山剑海里寻了数番,却哪里能找得着。他心中暗叫不好,“这下子师弟不见了,将来可怎么跟师父交待?!”
他心中一阵犯急,如无头的苍蝇般四处乱跑起来,脚下不慎踩中了一名被“人网”吸干了内力的全忠门弟子。那弟子痛得“哎哟!”叫出声来。
朱温听后心中一阵气恼,索性足底运力,又是一脚往那弟子胸膛踹了上去。那弟子顿时骨断胸陷,气绝身亡,再也难发出声来。
他看见青城派肖苍蓝正在与十六名吐蕃兵鏖战,便遥遥向其大声问道:“肖大侠,你可曾看见了刘驽?”
肖苍蓝挥剑沿圈一荡,将十六名吐蕃兵尽数逼开,趁此间隙回道:“没有看见,肖某也是刚刚缓过神来。”说完他向朱温求救道:“朱门主,快来助我杀敌!”
朱温没有理他,继续寻找刘驽的下落。他推断这个憨师弟和达鲁尔派的人走得甚近,莫非是跟着那些人走了?
他在战场上拼命寻找,看见吉摩德等人就在不远处的后方,并未跑得远,而是在地上围成了一圈,便赶紧跑了过去,只见这一群达鲁尔派的弟子正在围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喀巴哀嚎哭泣,便问道:“你们看见刘驽了吗?”
吉摩德哭得眼睛血红,抬头答道:“没有看见!”他见朱温武艺高强,想来在疗伤方面也有独特之法,便求道:“朱……朱门主,您能帮忙看看我们师父的伤势吗?”
他话音未落,朱温的人影已经不见。
朱温翻遍了尸堆,击杀了数十名挡了他路的人。至于自己杀死的人是武林人士还是吐蕃兵,他一点也不关心。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匹马尸之上,马尸被那血色红影炸得四分五裂,四只腿早已不见了去向,仅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和到处流开的五脏六腑。
一只属于少年的、黝黑的手臂,从马尸下伸出,像极了春天里杨树透出的新芽。
他急忙上前将马尸掀开,发现下面被压着的人正是刘驽!
刘驽人事不知,干燥的嘴唇显得灰白而无血色。
朱温将他半抱起来,搂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晃了几晃,“师弟,师弟,你醒一醒?”
无论他怎样呼喊摇晃,刘驽在晚风中禁闭双眼,始终不肯醒来。
他急得赶紧将其背起,往耶律适鲁汗王大帐的方向奔去。
若是不出他所料,那个地方应该有草原上最好的医生和药材!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刘驽再一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周遭富丽堂皇,角角落落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脂粉气。
帐篷壁上挂满了金丝绣成的画毯,毯上所画女子极尽妖娆,像极了那位柳哥公主。
他急忙转头寻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温那张欣喜的脸。
朱温一只手将他扶起,在榻上半坐起身,另一只手从榻边的案上取了水囊,将水囊的嘴儿对准了他的口,“师弟,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我找了草原上最好的郎中给你治伤,那家伙一开始还不肯答应,他只愿意给可汗治病,可看见我钵大的拳头还是屈服了,哈哈!”
刘驽浑身疼痛难忍,他发现自己遍身散发着浓郁的药味儿,伤口处都裹上了布条,便问道:“师兄,是你救了我吗?”
“除了师兄我,还有谁会救你?”朱温的脸色有些不高兴。
刘驽并没有理会他的话,他想到了另一个人,李菁!李菁也会救他!
然而直至此刻,李菁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她眼下到底怎样了。铜马说她随两个中原和尚走了,那么她眼下的处境安全吗?
他向朱温问道:“师兄,我睡了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
“还好,没有耽误太多的事情!”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纵使你想耽误事也耽误不了,为了救你,我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在他正等着见你呢。”朱温笑道。
“让他进来吧”刘驽回道。
“恐怕得是你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见你,因为那个人是耶律适鲁!”说到最后耶律适鲁的名字时,朱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接着说道:“我会派几个人抬着你,送你到他那里去。并不远,就在隔壁的帐篷,你现在的这顶帐篷是属于柳哥公主的。”
“我怎么在这里?!”刘驽惊道。
“此事稍后再说。”朱温微微一笑。
“好的,那现在就送我去见耶律适鲁吧!”刘驽想尽快离开这个别扭的地方,哪怕是去见那个不苟言笑的契丹可汗耶律适鲁。
“好……”朱温答应的口气有些犹豫。
刘驽立刻想了起来,自己曾经答应过要教师兄“三叠浪”的法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将整套法门向他托盘而出。
朱温自从练过温候功之后,对武学的见地早已今非昔比。他听刘驽讲解完整套心法之后,便试着运气去练。
奇怪的是,他第一次便可顺利地练到“二叠浪”的境界,也就是与“连珠劲”相同。但若是再往上练,却艰辛无比,直是无法寸进。
他感到丹田中真气乱窜,头疼欲裂,身子站在地上摇摇晃晃,直是无法立稳,便赶紧停止运功,不敢再将这门“三叠浪”的功夫练下去。
刘驽安慰道:“师兄,说不定是有些细微的地方你还没有练到。当时我练这门功夫的时候,可是练了好几个月。”(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节 有价交换
朱温点了点头,“你讲的这些心法口诀,我听后总觉得有些似是而非,和我所练的温候功颇有相似之处,但微妙的地方又大为不同。这门“三叠浪”的功夫,我开始练的时候还行,练到后来就头晕脑裂,估计是和我的温候功互相克制,不能再练下去了。”
刘驽听后说道:“确实有这等事儿,当时这门功夫,我是和其他两人一起练的,只有我一个人练得下去,他们二人只要一练,就像是马上就要走火入魔的样子。”
朱温眼珠一转,“师弟,既然这门武功我学不了,不如就将你那门吸人真气的功夫教给我吧!”
直到此刻,他仍为刘驽那崩飞千军万马的骇人武功所震惊,心想若是能学到这等武功,比起那三叠浪的法门可是要厉害得多。
刘驽听了他的话后,心中生起一个想法,“师兄,我若是将这武功教给你,你以后能不能不再吸食人血,也不再乱杀人?”
朱温听后心头一愣,他自从练了这温候功以后,每日间若是不吸食人血,便会感到心烦气躁,随时会有走火入魔之危,但眼下为了让师弟安心传授自己功夫,只得勉强骗他一次了。
“师弟,师兄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学会了你这门吸人真气的武功,从此往后就再也不吸食人血了!”
“也不能乱杀人!”刘驽补充强调道。
朱温听后沉默了片刻,他双手握住师弟的肩膀,“师兄我杀的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好人,普通的老百姓我一个都没有碰。就说我全忠门下的这些弟子吧,其实都是些市井里的纨绔泼赖,或者是些滥杀无辜的兵油子。他们得我调教之后,方才显得规规矩矩,如若不然不知会害了多少人。然而他们再听我的话,也不能赎清他们身上的罪孽。因此该杀的时候,我还是得杀,否则他们不听话,又去做坏事了!”
把纨绔泼赖和兵油子调教成规整肃穆的全忠门弟子,中间需要耍多少冷酷残忍的手段,这些他都没打算和师弟说,而自己的这位憨师弟当然也意识不到。
“那好吧!”刘驽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送我去耶律适鲁那里,回头我再教你武功!”
柳哥公主的这顶闺房帐篷,他再难待得下去。帐篷里两盏静静的烛火,反而让他更加心烦意乱。每多待片刻,他就觉着自己似乎和那柳哥公主发生了甚么,便越加觉着自己对不起李菁。
朱温一摆手,几名江湖武林人士上前将刘驽从榻上抬起,放到了一张软床上。
他手底下可供差遣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平时都隐藏着真面目,若非有他的命令,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
刘驽看着这些人的面孔,其中颇有相熟之徒,不禁觉得心惊。
他的浑身经脉先前被六百多人的真气膨胀撑裂,便连五脏六腑也受到极大的冲击,此刻内伤相当严重,丹田中提不起半点真气。若是这些人想对他不利,他恐怕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朱温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师弟勿要惊慌,这些人不敢害你,只会拼命保护你的周全,否则他们活不到明天!”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那四名抬着软床的武林人士听后身子一凛,心中应是极为害怕。
他一扬手,四人抬着软床走出帐篷,在夜色下护送刘驽往耶律适鲁的王帐而去。
待软床走得远了,柳哥公主不知从甚么地方冒了出来,她一撩帘子进了帐篷,双膝一软,便要跪倒在地。
朱温双手托住她的身子,将她扶起,“还请谢姑娘不要跪,你求我的事儿我办不了!”
柳哥公主一惊,“你……你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朱温背着手在帐篷里踱了两步,“王道之先生的眼目遍布天下,武林之中皆是他的信徒。他若是想要了解你的底细,你即便再想隐藏也只是徒劳而已。”
柳哥公主沮丧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隐瞒了。我谢安娘别无所求,只求朱门主能够救救田凤!”
朱温不肯答应,也没有能力答应,“他得的是疯病,好像和被那七伤老人咬了有关。若是想救他的伤势,恐怕只有我师弟刘驽才行。我也是最近才打听他的医术精进,技艺着实不同凡响。”
谢安娘咬了咬嘴唇,“可是他和我们的怨隙很深,恐怕不会答应。那个叫李菁的女子向来心狠手辣,肯定会从中作梗。”
朱温一声冷笑,他倏地转过身,宽袖带起的风掀得烛火一晃,“要说起心狠手辣,你谢安娘恐怕也不差。虽然朱某看不出你在想甚么,但你眼下肯定在谋划一件大事儿!”
谢安娘不怒反笑,“朱门主是不是在这乱世间倾轧得久了,所以见到所有人都会疑神疑鬼,否则你干嘛总是躲在那顶小轿里不给人看。”
她刚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生恐激怒了朱温。但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已是来不及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即便家破人亡已有十载,自己仍是那副大家闺秀的脾气,总也改不掉。自己此番本是想求朱温救助铜马,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和此人杠了起来。
没想到朱温竟没有被激怒,反而笑道:“放心,我也不管你谋划的是甚么事儿,也不会去打听。既然你求我帮忙,我自己也帮不上,但还勉强能给你出个主意。”
说到这,他招手示意谢安娘走过来,与其轻声耳语了一阵。谢安娘听完后惊道:“朱门主,这样能行吗?”
朱温冷冷地看着她,“若非如此,你怎能逼开那个叫李菁的小妮子,我师弟又怎会帮你医治田凤!”
柳哥十根手指拢在一处,互相绞得青白,“你为甚么要帮我?”
朱温走近床榻,安逸地坐下,“朱某知道,你们谢氏族门庭虽灭,但余威犹存。朝堂江湖之上,不乏你父亲生前的门生……”
“你是想让我用这些本家的旧人助你驰骋天下。”谢安娘不等他说完抢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节 终究会面
朱温心中暗自赞赏这个女子的精明,“不错,你能这么快领悟我话中的意思,很好!”
“可是家父生前的故人挚友多是朝堂之士,朱门主身为江湖中人,这些人对你恐怕并无太大的助益。”
每当提起当年的父亲,谢安娘的心中便升起隐隐的骄傲。她话中称呼朱温为“江湖中人”,但在她心目中,此人不过是一介草莽而已,又有何资格与大唐最为尊贵的门阀士族们结交。
只是为了救助铜马,她才勉强收起轻蔑的神情。
朱温何尝又不明她话中潜含的意思,他很想说“你不过是一群契丹贵族的玩物而已,又有何资格与我较劲!”,但他终究是一个沉稳的人,仍是笑道:“不管是朝堂上的人,还是江湖中的人,都是‘人’!只要是‘人’,那我们应该就有很多事情可以谈得拢!”
谢安娘点了点头,“那我明白了!”
她转身便要出帐,烛光下她风姿卓越,依然是那个倾国倾城的柳哥公主。
朱温冲她的背影喊道:“我虽教了你那般做,但是不许你伤了我师弟半根汗毛,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柳哥公主回头轻笑道:“朱门主在乎的人,好像只有一个师弟而已。”
朱温阴恻恻地回道:“你想多了,别妄想着拿任何人来要挟我,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而已!”
柳哥公主愣了愣,留下一句,“我明白!”
她放下帘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虽说耶律适鲁的王帐距离柳哥公主的帐篷并不远,但仅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刘驽又一次陷入沉睡。他太累了,身上沉重的伤势让他难以抵挡阵阵袭来的倦意。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一根手指在戳自己的肋下,只得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名负责抬软床的武林人士紧张地看着他,这让他立刻明白了此时此刻的处境。
辉煌华丽的汗王大帐内,毡布壁上的琉璃灯明亮清澈,耶律适鲁半躺着身坐在他的宝座上,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他挥了挥手,四名负责送刘驽前来的武林人士识趣地退出了帐外。
刘驽躺在软床上不能动弹,眼看着耶律适鲁从其宝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他伤势沉重之际,心底里不由自主地对这位草原上最有权势的人物产生一丝畏惧,但这丝畏惧转瞬即去。
“耶律适鲁,如果你想杀我,还请尽快,不用耍甚么幺蛾子!”
耶律适鲁在他的头侧停下脚步,咽喉处吞咽了几下。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早已过了少年郎爱耍脾性的年纪。虽然眼前的这个疤脸少年曾经一度毁掉了他精心安排的各种计划,成了他的眼中钉,但是这少年能活到现在,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也因此有了与他谈话的资格。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你身上的伤势怎么样?”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刘驽没有好气地回道。
耶律适鲁嘴角扯动,“受点伤,未必不是件好事!人若是擅长于某一物,便会忽视其他可以借用的力量。譬如说力士们都喜欢耍横,而谋士们常囿于诡计。你现在躺着连拳头也挥不动,或许只有这样,我们之间才能交心交肺地谈一谈!”
“吐蕃人退了吗?”刘驽问道,这始终是他醒来之后最关心的事情,而从耶律适鲁这里无疑能得到最真实可信的答案。
“退了,你功不可没。”耶律适鲁淡淡地回道,“那不过是一支先遣军,大队人马还在后头。是萧夫人带着他们绕过了沙门关,由北袭来,直插我们契丹八部的腹地。”
“大概有多少人?”
“号称百万,其实六十多万。”耶律适鲁的声音依旧很淡,但若是仔细分辨,能够发现其中极其细微的颤抖。
“如此之多!”刘驽惊道,若不是他此刻身受重伤,已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耶律适鲁点了点头,“你和唐廷的人接触过,他们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驽这才明白在草原上耶律适鲁的耳目无处不在,原来他与秦锋将军等人相遇之事,此人早已知晓。
他明白耶律适鲁问这话不过是想消除自己心中的忐忑,由此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多上几分把握,于是照实回道:“不怎么样,粮草不足,人马也不够多。”
耶律适鲁见他没有说谎,眼中流出满意之色,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若是他们的粮草不够,契丹人可以伸手接济。只要他们守住草原南方、长城沿线一带,不让吐蕃人绕过来攻打我们的侧翼即可。”
刘驽听后有些发愣,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历来是中原人的死敌,耶律适鲁竟要反其道而行之,与中原人结成同盟,这让他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耶律适鲁看出了他的疑虑,“但凡是真英雄,都能抛弃旧恨新仇,一切以家国为重,这点事情又有甚么奇怪的!”
刘驽躺在软床上,艰难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托人去通知唐军那边,但是你我之间有些帐现在必须要算清楚……”
“遥辇泰我会放,萧夫人我也会宽恕,但都不是现在!”耶律适鲁不等他说完,如此回道。
“为甚么?”刘驽听后神色中有一丝恼怒。
“若是我现在放了遥辇泰或者赦免了萧夫人,那草原上的契丹人就会又一次大乱,到头来我们都只会成了吐蕃人马刀下的羔羊。契丹各部数百年来分崩离析,先是成了突厥人的奴仆,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机,吐蕃人又要来奴役我们。换作你是契丹人,你会愿意吗?”
“不愿意!”刘驽诚实地答道。
“契丹若破,中原也势若危卵,大家的情形都差不多。”耶律适鲁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酸麻的膝盖。在闪烁的琉璃灯火下,他的眼窝显得忧郁深沉,“所以你是不是可考虑帮我?至于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遥辇泰现在很安全,没有人能害得了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节 他的杰作
刘驽明白契丹和中原现在是唇寒齿亡的关系,但他心头仍有疑虑,不明白耶律适鲁所言的“需他帮忙”乃是指的何事,“我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不知阁下为何还需要我这样一个人?”
耶律适鲁眯眼看着他,幽幽地说道:“你是个能打仗的人,或许受伤躺着会让你的头脑更加清醒。只可惜我们从前不是一路人,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联手。”
刘驽摇了摇头,“你手下有那么多的精兵强将,八个部落的夷离堇都听命于你,怎会缺我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
耶律适鲁的神色转瞬变得灰暗,眼中黯淡无光,沉默良久之后,他将一些到了嘴边的话吞回了腹中,只说出下面这些,“这是我们契丹人的宿命,从来都是一盘散沙!接下来你就知道,马上会发生甚么样的事儿了。”
两人在帐篷里枯等,空气异常地静谧,好似停止了流动。琉璃灯中的火苗依旧在闪烁,映得灯芯下方的油色晃晃发光。
帐内的人沉默不语,帐外的人也绝不敢贸然闯进来。毕竟没有谁的脑袋上长着两颗脑袋,即便有,那也只是两颗而已。
刘驽盯着自己身上干涸的血迹,道:“我考虑了数番,你是契丹人,我是汉人,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更不会成为你的属下。但是该做的事情我仍然会去做,明日我就动身去打听吐蕃人的消息。至于我六师父,你若是不肯放,那我便自己来救,到时候我们之间就没甚么好谈的了。”
耶律适鲁没料到自己会如此的回复,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悠长的叹息穿过了漫漫的长夜,“你且再待一会儿,多考虑考虑总是没错的,就当陪一位老朋友坐一坐、聊一聊天吧。”
刘驽没有这样阴险狡诈的老朋友,更不愿意陪着这样的人聊天。但他仍然没有开口要求离去,因为他隐约中感觉到,耶律适鲁似乎在等着向自己展现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或许就是此人的杰作。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驽判断帐外此时应该已是夜深。此时隐隐地有一阵喧嚣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来越响,应该是距离王帐越来越近。
耶律适鲁听见声音后拍了几声手掌,一名守在帐外的兵士赶紧拂帘而入,跪倒在地。
“四十口大锅准备好了吗?”耶律适鲁问道。
“禀报大汗,准备好了!”兵士趴在地上,头又往下低了低。
“点燃柴薪!”耶律适鲁命道。
那兵士领命后,赶紧从地上爬起身退出了大帐,去做大汗吩咐下的事情了。
阵阵清晰的喊杀声和刀剑相击声传进了王帐,但好似那些没有耐心的夜虫,叫了几声后,复又归于沉寂。
耶律适鲁面朝他的汗王宝座而立,留给刘驽一个背影,自始至终从没有动过。刘驽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在想甚么。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沮丧,或许自己与此人相斗,永远只会落下个失败的境地。
耶律适鲁麾下亲卫们的马靴踩在门外的梯板上叮咚作响,打破了帐篷内令人尴尬的沉默。
帐篷的门帘被拉开,这些亲卫们押着一百多号浑身鲜血淋漓的人陆续走进了帐篷,将帐篷内挤得满满当当的。此时耶律适鲁方才转过身来,用冰冷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逐一扫过。他看上去并没有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满足,更不显得快乐,忧郁的脸上又平添了几分灰暗。
刘驽勉强从软床上转过身,将这些被擒之人的面孔映入眼中。其中首当其冲之人竟是柳哥公主。柳哥公主脖颈上溅满了鲜血,但并没有伤口,这些血多半不是她自己的。如此看来,即便是生死关头,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男人依旧不少。
她利用自己的魅力,成功地煽动了八部中的不少勋贵子弟,其中包括有品部和乙室部的两名夷离堇,趁着吐蕃人入侵之际一起反叛耶律适鲁。她想夜袭汗王大帐,杀死耶律适鲁,由此翻云覆雨,一举颠覆草原上的格局,实现铜马心中一贯以来为朝廷解决北患的夙愿。
此事若是能成,那她便算是为朝廷立下了一大功,可以由此向大太监田令孜邀功,请他成全自己与他干儿子铜马之间的姻缘;若是此事不能成,那反正铜马现在也疯了,自己大不了一死,临死前带他一起共赴黄泉。
然而在她看来,赢面终究占了绝大部分,耶律适鲁眼下被吐蕃人的压得喘不过气来,直是焦头烂额,肯定无法防备麾下这些最亲近之人的倒戈。所以她并没有将铜马一同带来,也因此丧失了最后一同赴死的机会。她甚至准备好了在此战告捷之后,按照朱温建议下的法子拿下刘驽,到那个时候铜马的病被医好,两人在草原上威莫能挡,可算是诸事大吉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引起了刘驽的注意,那便是萧夫人的族弟萧呵哒。萧呵哒身材文弱瘦削,他哆哆嗦嗦地站在一群浴血的壮汉之后,显得颇为异类。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嘴巴不知被谁用一块毛皮紧紧塞住,直是无法开口。
这个倒霉的家伙自从因为那个同族堂姐的缘故被耶律适鲁强行抓来参加比武大会后,运气就一直没有好过。他期期艾艾地望着耶律适鲁,挣扎着想要取出口中所塞毛皮,出声向伟大的可汗求饶,却被耶律适鲁厉声喝止。
“萧呵哒,你停手!整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你这张嘴巴厉害,没有人能够听了你的话后还能不改变主意的。”
耶律适鲁早就知道这个萧呵哒是草原上有名的说客,十分会蛊惑人心,一张伶牙俐口没有人能挡得住。所以当初他派人去征召此人的时候,刻意派了几个聋子过去,并让这几个聋子在比武大会的时候一直看押着此人,这才没有让此人逃脱。
(未完待续。)
第三百节 左边右边
他刻意下了死命,若是萧呵哒敢开口,那便就地处决!
萧呵哒憋着一肚子话,被吓得愣是没敢开口。后来他在比武大会中得刘驽相助,这才好不容易活下了性命,本想凭伤耍赖,却又被几名聋哑人押往了汗王大帐。
耶律适鲁自恃甚高,一时大意间与此人亲自见了面,却终究没能敌得过此人的一副如簧妙舌,被说得动了心,这才将此人放了去。
他放走萧呵哒后,转身后便后悔,连忙派人去追,却翻遍了整个营地也没有找到此人的踪影。估计又是某位达官贵人听了萧呵哒的蛊惑,给他提供了藏身之所。
耶律适鲁没想到此人逃脱之后,不知甚么时候竟投靠了柳哥公主,竟要趁夜来杀自己!
对于此事,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大感庆幸!
这个萧呵哒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却是蛊惑人心的毒药。此人不除,草原上一日不得安宁。
耶律适鲁指着萧呵哒也不说话,似是在为先前的失策感到羞愧,他往左摆了摆手。那些亲卫马上明白了可汗的意思,押着萧呵哒走到帐篷的左边角落。
左边的角落,意味着不同的命运。
萧呵哒是个聪明人,怎能不明白。他百般挣扎,两名壮汉上前将他强行捉住,他挺了几下之后,这才再无反抗之力。
处理完萧呵哒之后,耶律适鲁方才走到柳哥公主的身边,伸出他干瘦的右手,摸向柳哥公主细腻如雪的下巴。他十指用力,强行抬起了她的脸庞,将自己冷冷的目光逼进她的眼眶。
“你究竟还是反了我!我原以为一个女人如果肯在床上百依百顺,那她应是已经收了心。”
柳哥公主强行将头扭到一边,摆脱开耶律适鲁的双手,她无比地讨厌此人这双曾无数次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枯手,若是有机会,她恨不得将它们都剁得稀碎。
“耶律适鲁,你不必再侮辱我,要杀便杀就是,我谢安娘不怕!”
既然已是临死之际,她不愿再湮没自己的姓名。
柳哥这个名字自从她来到草原之后,便如割不断的梦魇般一直缠着她。与之伴随的是种种令她难以想象的侮辱,直让她痛不欲生。
她曾是多么纯洁的女孩啊,便连多看一眼男人都会害羞。可落在了这些契丹贵族们的手里之后,她却明白了世间最肮脏的事儿和最下流的玩法。
她有时候甚至会去想,铜马总是拒绝与她在一起,是不是在嫌弃她脏,不是个好女人了?
今日她谢安娘就要死了,自从家破人亡的那些日开始,她一直不曾按自己的意愿活过一天。但今日她要做真的自己,死又算甚么,死了一了百了!就让草原上的秃鹫苍蝇食尽自己肮脏的身体吧,留下一个清洁的灵魂即可。
耶律适鲁笑了笑,对付这种视死如归的女人,他向来不缺手段。
他冲守在门帘旁的一名亲卫招了招手,四名等在帐外的兵士得令之后随即抬着一个铁笼子走进了帐篷,笼子里囚着个痴痴呆呆的汉子。
汉子情绪急躁,不停地用头去撞笼壁,额头都渗出了血。口中咿咿呀呀地喊叫,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铁笼中的汉子便是铜马,比之白日里他又疯癫了几分。耶律适鲁走上前,用手拍了拍铁笼。笼杆发出轻微的颤动声,惊得铜马嗷嗷直叫,哪里还有往日那个满身傲气的大内虎组杀手的半点影子。
耶律适鲁故作思索道:“要不要让他出来跳个舞,给大伙助助兴?”
谢安娘明白,对于自尊的铜马来说,人身的侮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若是哪一日他清醒了过来,绝然无法忍受眼前的这一幕。
原先仍兀自不屈的她,眼泪夺眶而出,冲着耶律适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吧,你要我做甚么我都愿意!”
耶律适鲁看着她屈服的样子,略略点了点头。他抬起右手,指向萧呵哒的身旁,“走,你站到那边去!”
谢安娘咬了咬嘴唇,“好,我去!”
迈步前,她瞥了眼躺在地上软床中不能动弹的刘驽。她的眼神中并无轻蔑的意思,此刻她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转身时两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洒出,奔着地面飞去。虽是极不起眼,刘驽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心中不由地一痛,耳边响起韦图南的那句话:“你要保护柳哥公主,答应我,照顾她一辈子!”
然而同时他的心中又充满了犹豫,这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女子,她是唐廷的人,背后是深宫大内,是那些令人切齿痛恨的专权太监。自己真的应该救她吗?
救,或者不救,这两个主意在他的脑海里来回打架,他的心情也因此好似一团乱麻。他闭上眼睛,对眼前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耶律适鲁站在离他身边不远处,继续处理余下的反叛者。
这些反叛者一个个地被强行拉到了帐篷左边或者右边的角落里。站在右边角落里的人,暗自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了一劫。站在左边角落里的人,面如死灰,恨不得没有来到这个世上。
耶律适鲁点了下左边角落里的人数,满意地说道:“正好四十个人。”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汗王宝座,等坐下身后,他往前伸直了双腿,向守在门口的亲卫问道:“锅里的水都烧开了吗?”
亲卫匍匐在地,“禀报大汗,都烧开了,水泡直滚,咱们用的是最好的干柴!”
“不错,将这些人都押下去!”耶律适鲁指着左边角落里的四十个人,往外摆了摆手。
那四十人中除谢安娘外,其余的人皆是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如此残忍的刑罚,于是嚎啕大哭,拼命反抗着不肯离开。
此时刘驽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慢着,耶律适鲁,我愿意做你的属下,只要你答应放了柳哥公主还有萧呵哒!”
他说完之后觉得仍有些不周全,于是补道:“还有铜马!”(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节 如簧之舌
谢安娘本已被两名壮汉押着往帐外走去,听见刘驽为她辩解之后只是轻声一笑。
痴情的少年何其多,她早已见得惯了,不在乎再多出一个。直到刘驽出声为铜马求情,她的眼神中方才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意。
耶律适鲁坐在汗王宝座上,正了正身子,将两只往前伸出的腿收了回去,“柳哥和铜马可以放,但是萧呵哒不可以!”
帐中诸人听见他的这番话后哗然一片,柳哥公主是此番反叛的首领,可汗连她都能饶过,可为甚么偏偏不肯饶过这个地位甚微的萧呵哒呢?
萧呵哒此时已被两名壮汉拉到了帘门口,他两只手死命地抓住了门帘不肯松手。任凭两个壮汉怎么用力去掰,却直是徒劳无功。两个壮汉生怕弄坏了汗王的名贵帘布,是以不敢强迫于他。
人在临死前激发的求生**,果然是强大的!
耶律适鲁叹了口气,他决心向刘驽解释,语气却异常地鉴定,“萧呵哒不能放,草原上没有一个人能够驾驭得了他,留下他只会是祸害,怪就怪他没有遇上一个能晏服他的主子。”
刘驽毕竟阅历太浅,且他因为萧夫人的缘故心底里总对萧氏族人有某种偏向,他对耶律适鲁的话不以为然,“萧呵哒不过是一个孱弱之人而已,他又能作出甚么祸害?”
耶律适鲁摇了摇头,“你不是草原上的人,可能不知道,阴山脚下曾经有大乙、小乙和白乙三个部落,加起来有上万人之多。这三个部落之间原本和和气气,却突然在两年前的一个夏天里接连火并。两个月后,三个部落活下来的人加起来不到两百个。这件事就是萧呵哒挑唆的,当时我看在萧夫人的面上才没有处置他。”
刘驽对此无法理解,为何萧呵哒要挑唆三个部落血并,其中必然有某种缘由!
耶律适鲁看透了他的想法,补充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不过是萧呵哒想练练自己的嘴皮子。这样的事情他干了不止一件,如果有时间,我可以慢慢说来给你听。”
刘驽看了眼帐篷门口处犹在挣扎的萧呵哒,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如此可怕,便连他也不敢再为其说情,于是将头扭向一边。
萧呵哒趴在地上耍赖,到处乱滚。草原上的男儿即便是死,没有像他这般不要脸的。即便是帐篷中的其他人,看见他此刻的行止也不禁为他感到脸红。
萧呵哒是个想活命的人,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众壮汉见带不走萧呵哒,于是又有两人上前帮忙,其中一人被萧呵哒用手挠中了眼睛,鲜血直流,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向其嘴巴上呼了过去。只听啪地一声,萧呵哒嘴巴里被塞的毛皮被打落。
萧呵哒趁机赶忙喊道:“我是为萧氏人造反,可汗要是杀了我,接下来就要杀了所有的萧氏族人。”
一旁的壮汉见他开了口,赶忙从地上拾起毛皮重新塞入他的嘴里。四个人分别抓住他的手和脚,往帐篷外冲去。
正在此时,耶律适鲁突然下令道:“放他回来!”
萧呵哒的话果然厉害,无论他造反的真实心思是甚么,却成功地利用了自己姓氏作为救命的理由。
契丹人中,萧氏虽不是最多,却是最有权势的一个氏族。萧氏族人多居高官显位,是历代契丹可汗的心腹之患。每一代可汗都想除去他们,可总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因为这些萧氏族人都在他们的职位上尽职尽力。
如果哪一位可汗终于找到了足够的理由来处理萧氏,那么他离死也不远了。他可能死于某一次狩猎,也可能是某一次酗酒。在他死后,萧氏族人会哭得比谁都要悲恸,绝对是草原上对可汗最忠心的氏族。
耶律适鲁当然可以继续杀了萧呵哒,可如果萧呵哒刚才的这几句话传了出去,那些萧氏族人为了自保也必然会蠢蠢欲动。毕竟双方之间已经互相猜疑了这么多年,只要有一点小的风吹草动,便会惹出大的祸端。
吐蕃人的大军好似一柄利刃,始终高悬在耶律适鲁的头顶上,让他在做出每一个决定时都不得不格外地小心。
契丹八部不能乱,否则等吐蕃人攻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些吐蕃人比当年的突厥人还要凶残出许多倍,等待契丹人的将是灭族之灾!
他有些无力地坐在汗王宝座上,努力地直起腰,如此看来这个无法控制的萧呵哒是杀不了。他望着被四名大汉擒住的萧呵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割了他的舌头!”
一名亲卫听令后忙去拔腰间的佩刀,萧呵哒被四名大汉合力扭住手臂,他吓得面色惨白,死命地挣扎,孱弱的身躯拼尽全力在乱扭。他想开口说话,可那四名壮汉自从有了刚才的教训之后,拼命摁住他口中的毛皮,不让他有机会开口。
四名壮汉将他摁倒在地,分别按住他的一只手臂或者腿,直到汗王的亲卫持刀走了过来,他们这才将他口中的毛皮拽出,要用刀割他的舌头。
萧呵哒趁机竟又喊出声来,“加刑萧氏,不能见血!”
他这句话在刘驽听来直是没头没尾,但耶律适鲁和一众在场的契丹人却明白不过。
所谓的“加刑萧氏,不能见血”是历代汗王对萧氏族人的恩遇,但凡有萧氏族人犯了罪,可汗不能用刀去砍他们的头,也不能用弓箭射死他们,只能闷杀或者缢杀。至于一般的轻罪,则是更加不能见血了。
萧呵哒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给耶律适鲁出了一道难题。
那四名壮汉见他又一次成功说话,生怕可汗责怪下来,直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又将毛皮塞回了他的口中。至于割舌头的事情,只能再放一放了。
根据他们的经验,可汗听了萧呵哒的话后必将又一次犹豫。
耶律适鲁心中好似有一百只爪子在挠,他十分想杀了这个萧呵哒,却又无计可施。(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节 求生之赎
萧氏不可见血,是历代可汗定下的老规矩。他自己这个可汗刚上位不久,且有篡位之嫌。很多人惧于他强大的势力,并不敢站在明处反对她。他若在此时用刀子割了萧呵哒的舌头,那便是授人以柄,让更多在暗中反对他的人有了起事的理由。如此下去,不知会生出多少意想不到的事端来。
他用右手食指在汗王宝座上敲了几敲,宝座由玉石砌出,外面镶了一层金,指尖落上去发不出丝毫声响。他终于拿定了主意,朝身旁的亲卫道:“去,把根敦桑杰带过来!”
片刻之后,根敦桑杰趴在一名汗王亲卫的背上,被带进了汗王大帐。原先魁梧高大的老喇嘛,眼下瘦得只剩下骨头,脸上腮帮深陷。
他的数十名弟子在被“人网”吸尽了内力后,就没能从吐蕃军的马刀下活下来。除此之外,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虽然躲过了吐蕃军,却最终丧生在了达鲁尔派弟子的手下。
至于吐蕃王的军队和达鲁尔派的弟子谁欠他的血债更多,年老无力的喇嘛已经不去想这些,眼下他只想活下去。他年长智多,将几具弟子的尸体压在自己身上,闭眼装死,这才逃过了第一劫。
眼下,他即将迎来自己命运的第二劫。
那名汗王亲卫将他放在地上,令他坐下。老喇嘛坐在地上,直是气喘吁吁,肩胛骨从脊背出高高戳起,不断地起伏。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在契丹可汗的眼中,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他已在来的路上,用金银向背他来的汗王亲卫打听到事情的原委,于是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有气无力地说道:“禀报草原上最尊贵的可汗,将这瓶中的药都倒进萧呵哒的口中,绝不会流血。并且即便是如来佛祖降世,也没法再令他开口说话了。”
交代完后,他又咳嗽了几声,刻意地向面前的契丹可汗展露自己的虚弱。他是一个老年人,功力已经全废,门下弟子皆以死去,他本人再无法对契丹造成任何威胁了。虽然他引来了吐蕃人,眼下却在用最恭敬的姿态赎罪。
他身子向前匍匐在地,将药瓶呈出。一名汗王亲卫走上前来,从他手中接过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不禁皱起了眉头。
药液呈黝黑之色,气味十分地刺鼻,想来药效定是十分地迅猛。亲卫在征得了可汗的同意后,手持药瓶往萧呵哒走了过来。
萧呵哒见这次怕是逃不过了,但他犹不肯信命,复又耍开无赖,在地上到处乱滚,拼命地挣扎。四名壮汉加上一名亲卫将他死命按住,这一次连他口中的毛皮也不打算取出,径直把瓷瓶口塞了进去。
须臾之后,瓶中的药液尽皆灌入了萧呵哒的口中,一滴也没有剩下。萧呵哒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双目眼白直翻,好似一只出水的死鱼。
应该说,没有了舌头的萧呵哒,连一条死鱼都不如。
刘驽目睹耶律适鲁对待萧呵哒的方式,心中泛起一丝寒意。他心想此事若让自己去做,要么就一掌将萧呵哒劈杀了事,要么就重重地警告此人,谕其不可再犯。至于耶律适鲁这样的残忍行径,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
耶律适鲁远远地望着地上静如死鱼的萧呵哒,冷冽的目光不再锋芒毕露。他示意四名亲卫上前检视萧呵哒的伤势,几名亲卫齐齐向萧呵哒走去,如临大敌。其中两个人负责按住萧呵哒的腿和手,以防其挣扎。一个人负责取出其口中毛皮,检查其伤势。另一人在此过程中掐住萧呵哒的脖子,令他无法说出甚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当萧呵哒口中的毛皮终于被取出时,他的双唇直哆嗦,口中透出一股恶臭。他奋力将手往嗓子眼里伸,想要取出甚物,却无丝毫作用。张大了嘴巴,想要大声呼喊,可哪里能发出一丝声音。
也许是他再也忍不住那痛苦的煎熬的缘故,竟使劲一咬牙,一条焦黑的舌头带着黑水从口中流出,落在了地上。果然不见丝毫血迹,耶律适鲁很满意,他命人将萧呵哒押下去,令郎中替其疗伤。
一个没有了舌头的萧呵哒,就好比没有了牙齿了老虎,不足为惧。让其活得久一点,一来可以向那些萧氏族人展示自己的慈悲,二来对萧呵哒而言,做哑巴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得让这种人知道蛊惑人心的后果。
这时根敦桑杰为了邀功,从地上勉力抬起头道:“大汗,此人虽然不能再说话,但是他还可以写字蛊惑人。依臣之见,不如断了他的双手,刺瞎他的双目,如此方能绝了后患。”为免可汗疑虑,他特地补充道:“臣仍然有方法,能够废去他的双手双目而不流一滴血,若有丝毫纰漏,臣愿意以死谢罪!”
只是一日的功夫,带头反叛的老喇嘛已经成为草原上最赤心可鉴的忠臣。
刘驽听后心中一紧,若是耶律适鲁真的照根敦桑杰的建议行事,那萧呵哒的惨遇可就堪比“人彘”了。他读过《史记》,知道汉初吕后对高祖宠妃戚夫人因嫉生恨,在高祖死后毁其耳目,剁其四肢,将其制成了“人彘”,生不如死。
耶律适鲁眉头一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扫视了一圈帐篷里的角角落落,无论是那些反叛者还是他手下的亲卫,其中都有不少萧氏族人,转而改变了主意,冷冷地对根敦桑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还用不到你拿主意。”
根敦桑杰将耶律适鲁的神情变化尽皆瞧在眼里,正暗自窃喜立下了一功,没料到一瓢凉水当头泼下,吓得惊慌失措,“贫……贫僧绝没有这个意思,一切但凭大汗定夺!”
他再也不敢擅自称“臣”,他感觉眼前坐在汗王宝座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心机深不可测,其人心中的那道天堑鸿沟令他难以逾越。他不禁想到了威武雄健的吐蕃老王,不知此人与其相比,谁又会更厉害一些。(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节 孟德云长
耶律适鲁也不理会趴在地上的根敦桑杰,他摆了摆手,命人将萧呵哒带了下去。
隐隐地,他似乎听见一些人为了他的宽恕之行暗自松了一口气,于是闭目不语。
无论如何,他耶律适鲁都没有与所有萧氏族人为敌的想法。即便他有能力根除萧氏,也绝不会这样去做。
萧氏族人多智,灭除了萧氏,那就相当于抽掉了契丹八部的脊梁。而没有了头脑的契丹人只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永远无法成为这片草原的真正主人。
他摆了摆手,几名亲卫明白了他的含义,赶紧放开了柳哥公主。
柳哥公主本也没有挣扎,她伸手搓了搓手腕上的勒痕,抬眼望向耶律适鲁,目光中闪现着哀求之色。
“把铜马也放了吧!”耶律适鲁对亲卫们说道,他转眼望向柳哥公主,“谢安娘,这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跟田令孜说,说是我饶了他的干儿子!”
他的这句话里有三层含义,第一层是愿意放人;第二层是允许柳哥带着铜马回到中原;第三层便是要与大唐太监总管田令孜隔空喊话了。
至于话中的含义,则需当事人自己去体会。正所谓居其位,明其义。没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永远无法领会某些话中的真正含义。
只听叮当一声,铁锁被取下,铁笼门被打开。铜马痴痴呆呆地蹲在笼子里,竟无丝毫要出来的意思。
刚才那个像野兽一心要冲出牢笼的汉子,如今任凭三名汗王亲卫上前拉扯,仍兀地不肯挪地,竟赖在笼子里不再出来。
三名汗王亲卫生怕办事不力,汗王会因此见怪,于是拼命卖力地去拉他。他一拂手,三人受不住力,齐齐往后跌倒。
他傲然地抬起头,“我田凤赤胆忠心,一心只为朝廷办差,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纵使将我关入天牢,又能奈我何!?”
所谓的“天牢”不大,只是一个简陋的铁笼,却囚住了铜马的灵魂。
柳哥公主听完他的话后泪水磅礴而出。她在泪光中,依稀看见了那个红墙绿瓦、树木成荫的皇宫大内。景色绚丽迷人,可那里每个人的心思却都难测似海。
她曾多次想过,像铜马这样的人是否真的适合那个地方。在那里,每一张笑脸的背后都可能是算计。
铜马太单纯了,或许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用强扮的冷酷去掩饰自己的单纯。
她走至铁笼旁,将半个身子探进了笼内,伸手去扶铜马,“凤哥,我们该走了,不要再耍了。”
铜马抬头问道:“你是谁,快去通知我义父,将这帮乱臣贼子杀个一干二净!”
柳哥公主听后伤心地扭过脸,铜马连那个田令孜都记得,却把她给忘了。她好容易稳定住情绪,这才回过脸说道:“我是安娘啊,来,我带你一起回中原。”
铜马甩开她的手,“不,奸党一日不除,我一日不离开此地。将来朝廷处置奸臣之时,我此刻的处境便是明证!”
柳哥蹲在地上手足无措,无论她如何解释,如何劝说,铜马从不肯挪开半寸地儿,到得后来已是低着头不再理她了。
刘驽看见铜马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铜马恶人有恶报,花三娘和九毒老怪若死后有知,也必含笑九泉了。悲的是,这个人无论怎样残忍嗜杀,可对大唐而言却是个耿直不屈的忠臣。
他心中斗争了好一会儿,决定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铜马,你义父派我通知你,说是北陲告急,让你速去支援。”
铜马听后面露惊诧之色,窜身出了笼子,“北边告急,是不是契丹人入侵了。你派人告诉我义父,说我这就出发。若不能斩尽来犯的契丹人,田凤誓不回京!”
耶律适鲁听见他说要“斩尽契丹人”,面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有开口说话,毕竟他堂堂契丹大汗犯不着跟一个疯子计较。
刘驽吃力地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柳哥公主,对铜马说道:“你义父说了,如今你身上带伤,必须先跟这位姑娘回去疗伤,将身体养好之后才能去北边。若是你不肯听他的,那这件事情就另派别人去了。”
铜马一听赶紧道:“我听,我听,这件差事千万不要派给别人。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精忠报国,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铜马转瞬间变得服服帖帖,任由柳哥公主扶着自己,也不再将她的手甩开。柳哥公主望着刘驽,心怀感激。她扶着铜马从刘驽身旁走过,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两人转而向帐篷外走去。
刘驽望着远去的柳哥公主和铜马,心中百感交集。李菁或早或晚都会回来的,她迟早会知道自己救了铜马和柳哥的事儿,依她的暴烈脾性,不知会做出甚样的事儿。一想到这事,他便脑袋生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耶律适鲁目送二人出了帐篷,颁下谕令道:“赐汉人田凤黄金百两,老山参两支,着萨满祭司为其祈福疗伤!”
他语惊四座,帐内诸人听后纷纷侧目。这个铜马刚才还说疯疯癫癫地说要杀尽契丹人,可汗不与其计较已是幸事,此人何德何能竟还得到了可汗的赏赐!?
耶律适鲁目中含笑,望向地上躺着的刘驽,“我虽是契丹人,却也略通汉人书籍。昔日曹孟德敬关云长之忠义,虽此人心中另怀其主,却始终以礼相待。我今夜这般做,可比得上曹操?”
刘驽心中微撼,“比得上!”
耶律适鲁右手一拍汗王宝座,站起身来,“那好,我也不逼着你屈从与我,更不会让你背叛自己的国家,只请你与我一道抗击吐蕃,不知你可否愿意?”
刘驽心情激越,“好,我愿意跟着你干!”
这注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刘驽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他不仅救了自己的杀师仇人,还投靠了草原上最大的枭雄。若是在往日,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是疯了,不然绝对做不出这等事儿来。
但是今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男子汉大丈夫,死后当马革裹尸而还!与其像现在这般软弱无力地躺在软床上,在伤病中蹉跎光阴,他宁愿少活三十年,也要风风光光地去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节 寂寞可汗
帐篷外,惨叫声连天。人肉煮熟的味道趁着帘缝钻进了帐篷内,说不上难闻,甚至透着几分香气,却分外令人作呕。
帐篷右边角落里那些苟活着的造反者们,站在地上战战兢兢。他们皆是低头看着地面,生怕一抬头便引起了耶律适鲁的注意。
要知道耶律适鲁赦免了萧呵哒、柳哥公主和铜马之后,帐外架起的铁锅便空出了三口。
而依耶律适鲁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让这三口锅空出来。
根敦桑杰见耶律适鲁对他不冷不热,也不知其人心中正在想些甚么。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他强撑起老迈无力的身躯,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要向伟大的契丹可汗告辞,好下去调养他虚弱无比的身体。
耶律适鲁对他的辞别不置可否,这让他心中更觉留在此地不妥。他顾不上请人在旁搀扶,趁着契丹汗还没有出声阻止之前,拼掉老命也要赶紧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刚一转身,耶律适鲁便在他身后冷道:“站住!”
紧接着,两名汗王亲卫拦在了他的面前。可怜的老喇嘛一身武艺已经不在,只能束手待擒。
他转头向耶律适鲁求饶,“大汗,我帮你对付了那帮武林人士,还帮你处置了萧呵哒,我可是有功之人哪,您不能这样对我啊!”
耶律适鲁冷冷地看着他,“大师在吐蕃与契丹之间做顺风草,不知还想出卖我契丹几回?”
根敦桑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汗,饶了我吧。老僧一时糊涂,这才做下了错事,从此必会对大汗忠心耿耿!”
耶律适鲁不愿再与他纠缠,冲着两名亲卫摆了摆手,“带他下去!”
两名亲卫听命后将根敦桑杰强行从地上揪起,又用绳索将其五花大绑。
根敦桑杰望了眼地上软床中躺着的刘驽,心有不服,喊道:“大汗,要说该死,此人比我更该死!他不仅带着遥辇氏作乱,还破了你的军马。而老僧我,从未对契丹造成半丁点儿损失,还颇有功劳,甚至将一支吐蕃人马诱进了您的埋伏,供您一网打尽。”
他为了求活,竟将引来吐蕃人马这事儿都涂黑为白,说作自己的功劳。
耶律适鲁目闪寒星,“刘驽虽然曾是我的敌人,但他从未反叛于我。我信任可敬的敌人,胜过一个两面三刀之徒。”
根敦桑杰被拉出了帐篷。片刻之后,他的哭喊声与帐外的那些惨叫声融为了一体。
耶律适鲁心中产生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个老喇嘛为何临死之际竟不念一句佛经?
或许人只有到了死的时候才会发现,平日里那些所谓的修行品行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只有活下去才是实实在在的。
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而他耶律适鲁将要带领契丹族人在这草原上活下去,无论对方是凶残的吐蕃人,还是阴险狡诈的汉人。
耶律适鲁走到帐篷右边的角落里,冰冷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吓得这些人心脏扑通直跳,好似待宰的牲畜一般。
品部和乙室部的两位夷离堇原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这时皆是脸色煞白,汗流浃背。
没有人敢出言为自己申辩,根敦桑杰的例子就在眼前,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扔进沸水中的倒霉鬼。
“还得从你们中再挑出两个人来!”耶律适鲁幽幽地说道。
品部和乙室部的两位夷离堇原本心里还绷着一根弦,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这时听到可汗如此说后,自料再难幸免,顿时齐齐跪倒在地。
“还请可汗饶过我的族人,此事他们概不知情!”品部的夷离堇求道。
“巍峨的白音罕山在上,既然可汗让我去死,我便不会再苟活下去!”乙室部的夷离堇表现得像个慷慨赴死的忠臣。
耶律适鲁看破了乙室部夷离堇的心思,他哼了一声,道:“你们不是比干,我也不是纣王,莫要再说这些了。”
这两人本都是他的心腹大将,没想到临事却为了一个女子背叛了他,这让他尤其寒心。
只有一件事情让他感到欣慰,那就是这两个曾经的下属都不是孬种,没有一个人向他死乞白赖地求饶,到底没有丢了他的颜面。
他仰天叹了口气,“眼下大敌当前,我不想杀你们二人,但必须有人替你们去死!”
两人听后心中一松,皆是明白需要选择一个有分量的人代替自己赴死,否则难消可汗心中之气。
两人领兵打仗多年,手下不乏忠心耿耿之人,于是赶紧转身物色。
耶律适鲁显然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冷道:“没这么简单!“
依他的意思,品部和乙室部的夷离堇只能在对方的部落里指定一人替自己赴死。
两名夷离堇听后心中一惊,此事若行,必然在对方的部落中惹起极大的怨恨。虽然命令乃是可汗所下,但行事的究竟是两名夷离堇本人。
草原上的人素来喜欢以仇报仇,以血还血,没有人愿意为素不相识的人赴死,如果因此而死,那就视同谋杀。如此看来,品部与乙室部往后必然势同水火,再难合在一处了。
二人暗叹可汗行事的毒辣,但为了保命,却又不得不从。
不一会儿,两名替死鬼被选出,送往了帐外,紧接着尖厉的嚎叫声传回了帐内。
二人听后如芒刺在背,此刻的心情比起将他们自己放在进汤锅中煮,好不上几分。
渐渐地,帐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弱,帐内的幸存者们脸上冷汗涔涔。没有人敢想象可汗接下来会怎样处置自己,或许生不如死!
耶律适鲁感觉无比的疲倦,他往自己的汗王宝座走了回去,弯腰坐下身来。宝座冰凉而坚硬,远不如他的卧榻舒适,硌得他的腰背有些不舒服。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好了,我累了,你们都走吧!”
众人听后一愣,亲卫们不敢相信可汗如此轻易便放了这些反叛之徒。而那些站在右边角落里的人更不敢相信,可汗这便饶了自己,丝毫刑罚也无。
没有人敢动,每个人都明白,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走错一步便是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