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节 滚滚东流
那喀巴见刘驽神色冷淡,显然没有与自己继续联手的意思。然而此人非友即敌,容他在此,随时会坏了自己还有达鲁尔派的好事。
他双手合十,朗声高念佛号,道:“既然阁下不愿与我联手,那依照江湖规矩,咱们只能遗憾地做敌人了。老僧虽是钦佩阁下为人,此刻却也只能忍痛出手,阁下也请出招吧。”
说完这些,他眼中傲色一现,“世事无常,然而佛理有常,愿阁下早登极乐,开蒙慧心,来生能投胎生于一个大富大贵之家。”
刘驽口拙,不似那喀巴这般能说会道,他知道自己若是开口,定是要说些粗鲁伤人之言,便只是点了点头,双掌向外伸展,摆开架势迎敌。
火场中的火势愈烧愈烈,而那些萧氏旗号下的兵士也愈来愈落于下风,开始不断地有人往火场外逃跑。
那些耶律氏兵士只想着乘胜追击,哪里还顾得上刘驽、那喀巴等人,一队队地与他们擦身而过。
越兀室离见那喀巴与刘驽要开始决斗,便悄悄地退至一旁观战。此地到处是他事先掘下的甬道,即便遇上甚么危险事,他也可以安然离去,不怕遇上甚么意外。
只听那喀巴大喝一声,真气随即盈身而起,僧袍鼓大如囊。他大步飞奔,右手精钢般黝黑的食指向前点出,带着呼呼风声向刘驽胸口疾刺而来,这正是他赖以成名的“火焰指”。在他指尖将要触及刘驽胸口时,陡地又是一热,炽烈的气浪蓬勃而出。
刘驽连忙侧过身子,与那喀巴的铁指错身擦过。他等那喀巴往前冲出数步后,右手一掌向其背后拍出,真气鼓荡而起,声势惊人,好似碧海中有浪卷潮涌。那喀巴急忙回过身,紧接着将右手无名指点出迎上。
他的一根铁指好似定海神针般,竟然平息了刘驽狂涌而来的真气之潮。好不容易逼退了刘驽的攻势之后,他气喘吁吁地说道:“阁下端地是好功夫,真是藏得深啊,竟连老僧我也差点看得走眼了。阁下若是愿意与达鲁尔派联手,此刻老僧仍是愿意答应。”
刘驽冷冷地答道,“此事就不劳上师费心了!”接着他一掌挥出,直向那喀巴面前攻来。掌风肆虐,犹如海浪滔滔,连绵不绝。
那喀巴本想再说话,却被他这一掌逼得直开不了口,只得运起火焰指谨慎应对。两人你来我往地又过了数十招,只见那喀巴双手十根铁指轮流向前点出,身子在刘驽磅礴厚重的真气间上跳下窜,一时间竟未落于下风。
刘驽见状手臂一振,掌上又多加了几分力道,掌间真气奔腾如潮,将那喀巴裹挟在其中无法得脱。那喀巴开始有些吃力起来,他十根黝黑的指头竟如架在火炉上烘烤的铁条一般,逐渐变得通红。指间所携劲风炽烈如火,看得出来,这已是他“火焰指”的最高境界。
可是他这般不停地在十指上灌以全身真气,时候一久,身体怕是难以承受得住。他十根手指虽然坚硬如铁,却也渐渐耐不住高温,烧焦的皮肉味道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他深知再这样僵持下去,自己这双手怕是要就此烧焦废掉,当即大喝一声,十指飞点,招招不离刘驽的周身要穴。
刘驽见那喀巴的招式虽渐趋激烈,气势却已衰竭下去,随即不避不让,双掌连出,强盛的真气带着潮音向那喀巴席卷而来。那喀巴招架不住,胸口肩头接连中招。
刘驽趁势快步逼上,掌收而肘出,肘回而掌发,攻势连绵不绝,好似一叠又一叠的怒潮在广阔无际的大海上奔腾不息。那喀巴此时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开始不住地往后退去。鲜血一口接着一口,不断地从他嘴中涌出。
刘驽收掌立定,他沉目闭眼,双手缓缓回拢于丹田。而那边,那喀巴遏制不住朝自己汹涌袭来的“三叠浪”劲力,只听砰地一声,他的身子往后横空倒飞出去,接着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似麻包般将尘土从地上高高地激起。
他高举烧得乌焦的十指,直是无法相信自己这便已经落败。他强自撑住一口气,向刘驽问道:“你……你使的这招是什么武功?”
刘驽冷冷地回道:“‘滚滚东流’,卷尽天下奸邪!”
那喀巴口中溢着鲜血,周遭熊熊的火光映得他扭曲的面庞格外可怖,“奸邪,哈哈,奸邪……”
世事无常,然而佛法常在。在他看来,达鲁尔派是佛法在吐蕃种下的唯一种子。只要能让达鲁尔派复兴,即便是让他做一个再大的奸邪,打入那十八层阿鼻地狱,那又算得了甚么?
刘驽见他神情恣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说是好。这时吉摩德见他在发呆,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抱起地上的师父那喀巴转身便走。刘驽心下踌躇,不知是否该追赶,犹豫间吉摩德已是背着师父那喀巴疾奔而去,二人的背影随即融入了夜色之中。
越兀室离见刘驽的武功只不过是数月不见,已是如此高强,不由地十分心惊。然而他身怀契丹可汗耶律适鲁谕令,此刻却容不得他有丝毫退缩。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刘驽靠近了过来,第一句话却与可汗所交代的事情无关。
“我先前之所以对……薛红梅出……出手,是因为她对我大……大不敬,否则我也不会动她!”
刘驽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方才开口,“不管怎样,你不该那样对她。”
越兀室离见他站着不动,并没有上来抓自己,心中乃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初在虎冢的那么多人中,只有你是一个好人。你看,我就没对你动手。”
刘驽不愿受他的吹捧,话锋一转,“只要你肯废去一身武功,从此不再害人,那你和我八师父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越兀室离听后一愣,“刘兄弟,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我之间并无仇怨,况且当日在虎冢中,我还曾对你施以援手。此番我乃是奉大汗之命而来,你怕是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节 传递谕令
刘驽听后神情微微一顿,对越兀室离的狐假虎威开始有些反感,说道:“耶律适鲁让你来做甚么,你不是说要带我找师父,我师父他的人在哪里?”
越兀室离对他的不满置若罔闻,既然已经打算好和眼前这个人交涉,那索性就将一切的恐惧和担心都置于脑后。他耸了耸肩说道:“大汗让我来告诉你,让你专心地参加接下来的比试,不要去想其他无谓的事情。只要你肯按照他说的去做,那遥辇泰便不会有事儿。”
刘驽有些生气,他不愿意被别人随意左右,答道:“此事主意在我,由不得他来教。他若是不肯放人,那我便将契丹翻个底朝天!”
越兀室离嘴角抽了抽,“我劝你还是别这样,老是动怒可不是好事情。说实话,你虽然不肯听大汗的话,可是却非常愿意听萧夫人的话。萧夫人即便再精明强干,她也不过是个女人,与大汗无法相比。”
刘驽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是在说比谁的权力大,那确实是耶律适鲁。但权力再大的人,也不该对别人的事情颐指气使,更不该以别人的痛处为要挟。”
越兀室离连连摇头,“你看你,其实你这个人虽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却很容易受别人蛊惑。萧夫人虽然没对你颐指气使,但她告诉你遥辇泰的藏身之地,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她想借你去吸引大汗麾下人马的注意,再趁机偷袭大汗的营帐。然而她机关算尽,却这就要误了卿卿性命。她的这点小伎俩大汗怎能看不破,大汗早已调开了遥辇泰等人,又在这里设下了重重圈套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刘驽一听忙问道:“萧夫人怎样了,你们抓了她?”
越兀室离扬头望向四周纷扬的熊熊烈火,只见那些耶律氏和萧氏兵士仍激战在一起,这些人在火场中四处窜动。此时耶律氏的人马已经占了上风,而那些萧夫人的属下仍在负隅顽抗。不时有人被利刃刺穿,在地上惨叫着扭动。
他悠悠地说道:“或许眼下还未抓着,不过也快了。这个女人数次利用你,你还要为她担忧吗?其实不管你为她担忧也是徒劳的,一切都已在大汗的掌握之中。”
“既然一切都已经在耶律适鲁的掌握之中,那他还让你来找我干甚么?”刘驽问道。
“因为大汗看重你,他不愿意让你误入歧途。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指使你,因为遥辇泰等人已被藏在一个秘密之处,那里布满了火药,你只要敢踏足一步,那里的火药便会尽数引爆,所有的人都会被炸得四分五裂,你谁也别想救走。你要是想救他们,那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乖乖地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试。”越兀室离答道。
刘驽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么做,还真有意思!”
越兀室离仰头望着他,绿豆般的小眼眨巴个不停,“大汗是怕你意志不坚,所以才让我来督促你。”
刘驽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其实布置火药这等主意,整个契丹恐怕只有你能想得到,是你向耶律适鲁建议的吧?”
越兀室离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他往后退却数步,“不不,不是我。这种事你不应……应该乱猜!”
刘驽喝道:“事已至此,由不得我不猜!”说着他右掌倏出,越兀室离见他一掌呼了过来,啊地大叫一声,转身便想逃跑。怎料刘驽的手来得很快,他猝不及防间已被其重重地按住肩头,一股巨压随之传来,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肯承认那些火药是自己布下的,“你即便杀了我也没有用,大汗从来不受任何人的胁迫。但你若是想救遥辇泰,那便不能杀我,因为只有我才知道怎样才能拆除掉那些布在暗处的导火线。”
刘驽手掌在他的肩头微微一用力,接着将他向前微微一推,“好,我不杀你,那你现在就带我去那个地方!”
越兀室离回过头,神情苦楚地望着他,“你的手上力道太重了,轻一点好不好。我只是个有……有缺陷的人,你这样继续压下去,我怕是全身骨头都要碎了。”
刘驽听后深叹了一口气,他松开了摁住越兀室离肩头的右手。越兀室离得此机会,身子在地上一滚。一处早已掘好的甬道入口随即弹开,他纵身跳入甬道内,冲着刘驽哈哈大笑,“大汗让我传给你的话我已带到了,至于你的师父遥辇泰,就让他在山洞里烂成渣渣吧!你们这些人都是死不足惜,在虎冢里的时候,你们都看不起我,欺辱我,我要让你们全都死光光!”
刘驽淡淡地看着他,样子并不着急,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可是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二师父曾给你服下了三虫三尸丸,这种药的药性满了一年就会发作。你可以自己掰着指头算算,自己的寿命还剩下几个月吧。”
他的这番话应是戳中了越兀室离内心的痛处,越兀室离双眼怒眦,“这都是你们害得,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你在虎冢里的时候之所以不和他们一样对我下手,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你要记得,我和你没完,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哪怕我会死,也会在那之前杀了你!”
说完他双臂举起,双袖中齐齐露出一对机弩,只听机括一响,十数支弩箭嗖嗖地接连向刘驽射来。刘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衣袖一拂,将这些弩箭尽皆卷入了袍中。
越兀室离见状为之一愣,他没有想到刘驽竟这般容易就破了自己的机关弩箭。然而他本就没有想着能如此轻易就杀死刘驽,更何况大汗还要留下此人别有用处。
想到这,他头往甬道里一缩,留下最后一句话,“遥辇泰的仇我要报,你的仇我也要报,你不要想着有好日子过,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杀了你!最后跟你说一句话,吐蕃格鲁派的宗师根敦桑杰已经答应了帮我驱毒疗伤。你们想让我死,我偏不死,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节 死仇相遇
甬道口的机关在他的操纵下随之闭合,他的笑声也随之湮没在了地下。地面上预先刻意铺上的细沙此时簌簌地流将过来,将甬道的门口尽皆盖住。若是有人在此时过来,绝难发现其中的蹊跷。
刘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低下了头。面对越兀室离逃离时的那番刻薄的话语,他自始至终都未回过一句。与别人争口舌之快,辩一时之长短,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
他望着地上那喀巴留下的一滩血迹有些茫然无措,接着迈开步子,只身在火场中四处寻找,只盼能看见萧夫人的身影。至于遇见她后是该说些甚么,做些甚么,他心中却如一团乱麻,一点主意都没有。这个女人总能让他在绝望的时候让他感到一丝温暖,却又总在他最依赖她的时候抛弃了他。
此时,一道飞影忽地与他擦身而过,速度乃是极快。他急忙转头望去,只见那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胯下所骑并非骏马,而是一个用四肢飞奔的黝黑汉子。他一眼便识出了,这女子便是自己的师父薛红梅。
薛红梅并未理他,而是骑着崔擒鹰在顶顶着火的帐篷间飞窜,口中厉声喊道:“越兀室离,小矮子,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吃了你的肉。”
火场本应激战而人声嘈杂,但她尖厉的叫声却穿透了夜空,震撼了四周所有的人。即便那些激战的两军兵士,此刻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
薛红梅是循着越兀室离的味道追来的,因为终日吸食人血,让她对不同人的味道异常敏锐。那种感觉就好似毒蛇在寻找田鼠,金钱豹在捕猎羊羔。她原先对越兀室离的味道并不敏感,然而这种味道却随着仇恨留在了她的记忆里,并随着她功力的增长越发明晰起来。
此时越兀室离早就躲到了甬道下面,即便听了她的声音,哪里会肯再出来。薛红梅如一头饥饿的野兽,鼻子使劲在这火场的空气中嗅动,而对周遭满天飞扬的火焰视若无物。突然她眼睛一亮,从崔擒鹰背上猛地探下身,右手直往脚下的地面抓去,。手指所触之处土碎石裂,好端端的一片地被她硬生生地抓出尺许深的洞来。
她貌似抓中了地下的甚物,手臂使劲往上一拔。紧随着一阵泥土飞溅,只见越兀室离好似一颗萝卜般被她从地下滴溜溜地拔出。
刘驽见状还未来得及反应,薛红梅已经提着越兀室离、骑着崔擒鹰跑得远了,然而她并未彻底地离开,而是在火场里四处飞窜。
刘驽的轻身功夫本非所长,而崔擒鹰自从被薛红梅用《温侯功》中的“赤兔诀”驯化后行动快如闪电。刘驽难以跟得上他的步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薛红梅骑在他背上,在一堆堆的烟火中窜来窜去。
薛红梅似乎对他上次救走了粘珠可汗的遗孤颐敦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此刻故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她提着越兀室离绕着火场飞奔不停,胯下的崔擒鹰时不时地踏垮了一顶顶的熊熊燃烧的帐篷,惊得一旁正在激战的耶律氏和萧氏兵卒目瞪口呆。
这个嚣张跋扈的女魔头此刻已经成为了整个火场中的唯一焦点,她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以及她将人当作坐骑的无道之举,使得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恨不得能离她再远一些。
她一边骑着崔擒鹰狂奔,一边两只手不停地玩弄手中的越兀室离。这个前一刻还满口狠话的契丹侏儒,如今已彻底沦为了她手中的玩偶。她提着越兀室离东摔一下,西拍一下,疼得越兀室离嗷嗷直叫,口中不停地求饶,“薛姑娘,我错了,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罢!你要我干甚么,我就干甚么!”
“饶了?”薛红梅仰天长笑,她手上一使力,因为练习《温侯功》而变得墨黑的指甲嵌入了越兀室离脖颈处的皮肉中,一股血柱随之溅出。她熟练地伸过嘴巴,将血流接进了口中。
周围的一众耶律氏和萧氏兵士见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吸食人血,哪里还敢在这火场中继续斗下,纷纷往火场外逃去。
刘驽虽恨越兀室离,却不肯眼睁睁地看着薛红梅如此为非作歹。更何况越兀室离若是着呢死了,那他设下的火药机关怕是没人能破得了,遥辇泰等人怕是永远都救不出来了。想到这,他朝薛红梅急追过去,企图从她手中夺过越兀室离。
薛红梅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她策着胯下的崔擒鹰疾奔而逃,回头笑道:“没用啦,他的血已经被我吸干了,哈哈!哈哈!”话音未落,她双手抓着越兀室离的身子往旁使劲一分,越兀室离的尸体顿时四分五裂,碎肉五脏乱飞。
刘驽见状急忙止步,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几欲呕吐。薛红梅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已是骑着崔擒鹰逃得无影无踪。刘驽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呆呆地站立。
他正心神正恍惚间,陡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身边擦过,转头去寻时,却再也不见那人的踪影。正在此时,一名萧氏兵士急匆匆地向他跑了过来,“萧……萧夫人让我告诉您,感谢您的此番相助。她要去吐蕃借兵攻打耶律适鲁,希望你到时候仍能助她一臂之力。”
刘驽听了兵士的这番话后方才想起,原来刚才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个人影正是萧夫人!此刻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萧夫人利用完了他一次,竟还想着要利用他第二次。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耶律适鲁这次事先觉察到了萧夫人的异动,从而派人调走了遥辇泰等人,萧夫人这次带给他的消息说不定还真的有用,而他此刻应该也已经救出了师父遥辇泰等人。从这个角度来说,萧夫人不算是在利用他,而是在计划要一箭双雕,与他实现一次双赢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节 夜下寻人
想到这,他又想起萧夫人在留给他的那一方绢布上曾写下的一行字来,“若有相聚时,还当割下敌首、弹冠相庆而歌。”
看来萧夫人这个女人在失去了爱子阿保机之后,是彻底地与耶律适鲁决裂了。即便是拉拢和投靠吐蕃这等异族,她心中也没有丝毫犹豫。至于所谓的在契丹人中留下千古骂名,想来她也并不在乎。
想到这里,刘驽心情十分沉重,他又想到不知李菁此刻如何,是否遇到了甚么危险,便急步冲出了火场要去找她,只看见眼前的态势越来越乱,那些败逃的萧氏兵士一路逃一路放火,营地中有数百座帐篷被他们点燃,熊熊的火光冲向天际,直有燎原之势。
数队增援而来的耶律氏兵士见状只得放弃追击那些败逃的萧氏残军,一个个地骑马提着木桶冲向河边,要提水回来灭火。其中有耶律氏兵士看见仆从打扮的刘驽从火场里冲了出来,便用契丹语向他喝道:“别走,快去提水救火!”
刘驽不愿理他们,扭头急匆匆地直往铜马所在帐篷的方向赶去。那兵士见状大怒,骑着马冲了过来,挥刀便要砍他,却被他一掌打得人仰马翻,难以从地下爬得起身。
此刻他心急如火燎,想到若是李菁在这场大乱中稍有差池,那自己真是要负疚终生。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愈急,脚下越走越快,到后来直觉得自己这身吐蕃仆从的行头实在是个累赘,索性将袍子高高地撩起,用布带捆在腰上,又将唇间的假须撕了去。如此他好似换了一副模样,一下子上万人的营地中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认出他了。
一路上,他只见到处都是腾腾的火光和冒着乌烟的灰烬,待他赶到铜马原先所在的帐篷时,看见帐篷完好无损,自思李菁应是无碍,心中乃是大大地缓了一口气。他挑开帘子冲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已是人去屋空,哪里还有铜马和李菁的影子。
他心觉不妙,急忙冲出了帐篷,往河岸边跑去,此刻从营地中逃出的人应该都在那里避火。当他赶至河岸边时,只见河岸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豪杰。这些人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主,看见眼前这番情形后却也都惊得合不拢嘴,直不敢相信这样一场草原大乱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们倒也不害怕,一个个地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态度,笼着袖子远远地望向冒着火光的营地方向,等待好戏上演。其中有些地位的人,已经在弟子们的簇拥下在河边独占下一块好地,好乘凉观火。
在河岸的北边,熙熙攘攘地站满了崆峒和峨眉等名门大派的弟子,玉鹤真人和金顶道长站在众弟子中间谈笑风生,至于那个喜欢独来独往的青城派笑沧澜此刻却不知去了何地,却也没有人关心他的去处。
刘驽一心想找李菁,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同时也将自己与这些人的恩怨瓜葛尽皆抛于脑后,直冲冲地从他们面前路过。“崆峒七剑之首”龙一最先认出了刘驽,他仗着师父玉鹤真人和众师弟在旁,拔剑便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要拦下刘驽,“小子,你别走!”
刘驽见他冲了过来先是一愣,自思有急事缠身,便不愿与他纠缠,大声喝道:“滚开!”
龙一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地狠,心中一哆嗦,潜意识中打起了退堂鼓,脚下步伐为之一滞。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间,刘驽已与他擦身而过,远远地留下一个背影。他恨恨地一跺脚,将剑收入鞘中,为自己不自觉间的软弱感到汗颜,心中暗想来日必报此仇,一定要在师父和众师弟面前挣回颜面。
刘驽顺着河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寻找,只见眼前的汉人越来越少,胡人却越来越多。他远远望见,一群身穿黄色僧袍的吐蕃格鲁派僧人与一群身穿红色僧袍的达鲁尔派僧人在河滩下的一片湿地中对峙而立。
格鲁派的宗师根敦桑杰此刻也不知去了甚么地方,空留下他的这些弟子无助地抱团聚在一处,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达鲁尔派众人。而那些达鲁尔派僧人在吉摩德和哈普尔的带领下紧围在师父那喀巴的担架旁边,一个个面色凝重,目中含泪。
达鲁尔派宗师那喀巴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鼻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此刻格鲁派的人不上来找他们麻烦已是好事,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主动出击。
吉摩德本在用棉布蘸上河水,为师父揩去脸上的血迹,他抬头突然望见刘驽从身边走过。他虽是对这少年的面目感到陌生,然而从其身上的衣裳仍是认得出,这便是先前那个贴了假须的李必胜大侠的仆从。
他一时间大惊失色,从担架上背起师父转身便要逃。恰在此时,刘驽身子一闪,已是挡在了他的面前。他面色一凛,缓缓将背上的师父那喀巴放回了担架上,冲着刘驽说道:“阁下若是有甚么恩怨尽管冲我来,事情的初始也是因我而起,还请阁下饶过我师父他老人家!”
他望了望一旁双手皆废的哈普尔,这个师弟已被面前的刘驽吓得面色苍白,连声都不敢出,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高手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朝刘驽伸出双手,“阁下若是不放心,可以像李必胜对待我师弟一样对付我,将我的双手也给废了去。”
刘驽第一次见到吉摩德时,只觉此人十分蛮横跋扈,对中原人存有极大的敌意,却没想到此人竟是对师父如此忠心耿耿的一个人,于是对其陡起好感,心中的敌意也好似退潮之水般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想了片刻,摆手说道:“不用了,你就好好照顾你师父吧。等那喀巴醒过来了,你告诉他,我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他心中盘算着要快些找到李菁,好确定她的安危,于是拔步便走,刚走了几步好似想起了甚么事,从怀中掏出两瓶药末,想了想,又将其中一瓶药末揣回了怀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节 半路杀出
他将剩下的一瓶扔给了吉摩德,“此药专治跌打内伤,每日内服三遍,外敷一遍,可延你师父的性命数天。”
此药名为“损止散”,乃是他师从韦图南学来的精妙药方,在治疗内外伤症上颇有疗效。他先前想到自己和李菁既然来参加这比武大会,难免会惹下甚么伤病,于是便在比武的间隙里出去找草原上的牧民收了些药草,这才配下了这两瓶药,以备不时之需。
吉摩德接过药瓶后乃是一愣,他眼尖看见了刘驽收回怀中的那一瓶药,“感谢阁下不计前嫌,赠药于我等。只是阁下武功高强,尊师实在伤势严重,这一瓶药怕是不够,阁下不如将剩下的那一瓶药也送给我们罢!”说罢他竟要跪地磕头。
刘驽急忙托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跪下,“这药也非甚么稀奇物,并非我不想给你,只是……”他没想到合适的措辞,于是转而说道:“这些天我不会离开草原,尊师的药若是用完了,你尽可以随时来找我取。”
他经历了这许多的劫难后,一腔忠厚的心思虽是没有变,却对复杂的人性多出了几分提防——这些达鲁尔派弟子终究是异邦人,心思实在难以揣测,况且他们的师父那喀巴乃是自己所伤,是以不得不对他们加上几分提防,以免反噬之患。
吉摩德心思机敏,在师从那喀巴之前已是西域有名的胡商,他听刘驽如此说,瞬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朝刘驽微微一稽首,“若能如此,那便甚好,吉摩德在此谢过阁下了。”
刘驽朝他还过一礼,“好说,不用谢!”转身大踏步离去,继续在河边黑压压的人海中寻找李菁的下落。他走了不多远,总觉得有人悄悄地跟在自己身后,猛地一回头,吓得跟在他身后的那人也赶紧止步。
只见那人身著中原服色,看上去好似日间所见的那些全忠门人的打扮。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快步走上前,双手恭恭敬敬地将书信呈到刘驽面前,“刘驽先生,我们朱门主想请你去与他一叙。他就在不远处,在我们自己搭的一个简陋的亭子里,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刘驽借着月光看清那信封上的字,乃是用工整的楷书写就,字迹颇有几分熟悉,像是他往日里的一位熟人。他心中陡地一惊,然而再一细看,字体的架构与那位熟人并不是十分相似,笔画间平白多出了几分凌厉之气,这才敢确定并不是同一个人,心中暗自安定了下来。
他看见信封上的几个大字乃是,“驽弟亲启!”叫得好生亲切,彼人这种莫名其妙地一上来就凑近乎的做法,让他心中生出几分反感。
他迟迟不肯从那人手中接过书信,沉吟了片刻后将书信推回,答道:“我并不认识你们的朱门主,况且我眼下还有要事,恐怕不能随你去见他了,实在是抱歉!”
那人听后犹不肯放弃,“我们朱门主说了,刘驽先生只要见了他,那肯定就认得他。眼下契丹人多眼杂,咱们自己人更得好好地抱团!”
刘驽听他又说甚么“自己人”,心中不以为然,他一摆手,“算了,若是我们真的有缘,那还是能见得着面的,今夜就到此为止吧。”说罢他大踏步走开,将那人直愣愣地扔在了身后。
他沿着河畔约莫又走出了二三里路,只见人烟逐渐稀少,清清冷冷的月光下,茫茫的野草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心想恐怕再难寻着李菁的下落,正叹气间忽然听见远处隐隐地传来刀剑相交声,便急忙快步追了过去。
只看见尺许深的野草间,有两个人正在月下打斗,遥遥望去乃是一男一女。那男子体格魁梧,手持一柄长刀左劈右砍,隐隐占于上风。那女子的武功不如这男子,只能边战边逃,将手中两柄唐刀舞成一团雪影,出招之际满头的小辫四散飞起。
刘驽一眼便认出这女子便是李菁,而追着她杀的男子便是那个仇人铜马。他心中大喜,喊道:“菁……菁儿,我来助你了!”
李菁远远地望见他冲了过来,本是极喜,然而听他喊自己菁儿却是头一遭,心中十分地害羞。她挥刀格开铜马的长刀,喊道:“你……你在喊我……甚么?”
刘驽听后一愣,莫非自己刚才叫得太亲热,惹得她生气了?他忙支支吾吾地应道:“没……没甚么,我来帮你了。”
此刻他离铜马只有二十多步远,于是在丹田中暗自运气,右手呈半出之势,只待一掌劈出。铜马见他攻了过来,急忙一个滑步往后退开数丈之远,与此同时他将手中长刀掷出,刀尖直指李菁。
刘驽看见铜马掷出的刀势沉重,以李菁的功力极难抵挡,心中大吃了一惊。他不敢再攻向铜马,转身向李菁身边冲去,要为她挡下这一招。岂料长刀在空中打了一个圈,竟复又返回了铜马的手中。
原来铜马担忧刘驽武功高强,于是跟他玩了一回围魏救赵的把戏,却没想真的骗过了他,乃是心中大喜。只是顷刻间,他已借此机会逃出了数十步远,刘驽想再追他却已是来不及了。
刘驽见李菁身上并无血迹,知道她坚持到现在并未受伤,这才暗感宽心。他快步向她走了过去,口中说道:“还好你没事,要不然……”
他还未说完,就被李菁的一声大呼打断,“快回头,小心你身后!”
他急忙转过头,只见不知何时薛红梅竟骑着崔擒鹰悄悄地从他背后攻了过来,两只厉爪离他的肩头只有寸许近。若不是他刚才得到李菁的提醒,恐怕此刻已经着了她的道儿。
薛红梅携着偷袭之势连连出招,刘驽武功虽然比她要高出半筹,却被她逼得一时间无法还手。她一边进攻,一边冲铜马喝道:“你还愣着干甚么,赶紧去杀了那个小妮子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节 两个僧人
刘驽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这薛红梅一直在暗中跟着自己。此刻上前来干扰,不过是想借铜马之手杀了李菁,好报昔日之仇。
铜马原不知薛红梅的来路,这时明白她是友非敌,乃是大喜过望,“姑娘半路拔刀相助,田凤就不谢了。”说着他双手握刀,复又向李菁攻了过去。
李菁见状急忙在脚下施展开乾坤迷踪步法,往前逃了开去,口中喊道:“呆子,你快来救我!”
可是那边刘驽被薛红梅死死地缠住,哪里还脱得开身。这个薛红梅好似发了疯一般,直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拼着命向刘驽进攻。只是顷刻间,她已是连出了十几招,声势好比狂风骤雨。刘驽的掌式虽然雄浑,但想在一时半刻间摆脱开她又谈何容易。
这边铜马的攻势越来越急,手中一柄长刀使得有雷霆万钧之势,招招不离李菁的脑袋瓢子。只要李菁动作稍有迟慢,顷刻间便会被他的一刀要了性命。李菁见刘驽无法脱身上来相助,此刻又别无他法可以保命,只得边战边逃。
铜马提刀在她身后紧追,两人你追我赶,约莫跑出了三四里路,只听身后刘驽与薛红梅的打斗声越来越远,渐渐地隐于夜风中。
铜马的脚上功夫不弱,追了李菁许久,他的速度竟未丝毫变缓。好在李菁在这些日里已将刘驽传授给她的“真气绵绵不绝之法”练得精熟,体内真气充沛,这才没有被他追上。否则以她的功力,今晚也活不到现在。
她回头望见铜马仍在紧追不舍,喊道:“铜马,你非杀我不可吗?”
铜马快步急追,口中哼了一声,“你与其跑得乏累而死,不如被我一刀结果来得痛快!”
李菁气急败坏,骂道:“姑娘我不就是撞见了你和那个柳哥私会么,你就要这样对我下狠手吗?”
铜马脚下运气,一步飞踏,落处仅距李菁数步之遥,吓得李菁拼命往前窜出,惊出一身冷汗。他冷冷地说道:“我的私事微不足道,但你窥听了朝廷的机密,那就非死不可!”
李菁撒开脚丫子拼命跑,再也不敢回头看。她口中仍是骂个不停,故意要激怒铜马,反正此人既然是死对头,那即便杀不死他也要气死他。
她口中喊道:“我偏说,偏要说!这下子我算是知道了,这个柳哥根本不是契丹人,她就是唐廷的奸细,名叫谢安娘。我一定要告诉耶律适鲁,让他把那个小贱人抓来杀了,坏了你们的好事儿,哈哈!”
她说的明显是气话,然而在铜马听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口中狠狠说道:“如此我更留不得你了!”
他双手横握长刀,平平向前推出,刀上所附真气直袭李菁后心。
李菁直感背心剧痛,估计被铜马长刀上所携真气伤到。一股求生的本能从她心底涌出,她身上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突然往前窜出了四五丈远。然而她身子毕竟是受了伤,脚下步伐渐渐迟缓,只听得身后铜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拼尽全力在夜色下茫茫的草原上狂奔逃跑,又跑了一里多地路,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影影绰绰地站在正前方的路上。这两人都剃着光头,在月光下直是隐约发亮。其中一人身材普通,另一人却颇为魁梧。
她也顾不上这两人是敌是友,能否帮得上忙,大声喊道:“救……救命,帮我!”
她一边呼救一边逃,又往前冲出了数十步,距离那两人仅有约莫十多步远,这才看见这两人都是中原僧人打扮,乃是一老一壮。其中那名老僧看上去貌不惊人,而他身旁的那位年轻僧人却身材粗壮,只是此人右臂齐肩而断,仅剩一只左手提着只流星铁锤。锤头大如巨斗,竟似有百斤之重。
铜马见李菁向路人呼救,生怕中间又会生出甚么乱子。他紧步赶上,又是一刀从李菁背后向她劈来,想要快速结果了她。李菁虽是来不及回头去看,却感到身后的刀风乃是自上而下地劈来,估计乃是当头一刀。
她急忙侧头弯腰,想要躲开这一刀。然而铜马这一刀乃是**刀法中的精妙招式,名为“八佛升天”,将她的上三路尽皆罩住,直让她无路可逃。她眼睁睁地看着铜马的长刀当头劈下,心想自己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茫茫草原上,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她刚哭出一声,就听见“铛”地一声脆响,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铜马的长刀竟被那独臂壮僧手中飞出的流星锤激荡得往旁偏开,没能砍中自己。铜马手握长刀,跳开到一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多管闲事的中原僧人。
李菁得了救后乃是破涕为笑,她见独臂壮僧身旁那个老僧长得颇为慈眉善目,急忙躲至他的身后,笑道:“感谢二位大师救了我!”
那老僧朝她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口中轻轻念了一声佛号,道:“女施主不必多礼。”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独臂壮僧已大步走上前,护在了二人前方,直面不远处持刀而立的铜马。铜马对这名独臂壮僧的实力估摸不定,他手腕一转,长刀随之一抬,刀背落回了肩上。
他冷眼盯着面前这个独臂壮僧,“你个和尚不好好地待在庙里念经,出来到处乱闯,就不怕冷不丁被砍掉了脑袋吗?”
那独臂壮僧听他这么说乃是勃然大怒,“老……老子,不,贫僧!贫僧本就不喜欢念甚么劳什子经,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就再打上一场!”
铜马嘴角一抽,讽刺道:“原来是个花和尚,还敢自称老子,你师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那独臂壮僧原本还能强行按捺住心中怒气,这时听铜马话的意思,竟是在暗讽自己的师父调教无方,这还哪里能忍得住,大声喝道:“你找死!”说着左臂一挥,百来斤的流星锤应声而出,直奔铜马而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节 普真和尚
铜马急忙横刀来挡,他左手抵住刀身往前用力一挺,刀锤相撞后发出铛地一声,将那只流星锤给顶了回去。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腕发麻,接连往后退开数步,方才消除了锤上传来的劲力。
他生平难逢一敌手,不禁赞道:“阁下好强的膂力!”
那独臂壮僧一听哈哈大笑,“老子……不,贫僧跟着师父练了这年把时间的功夫,这下子终于算是能拿得出手了,嘿嘿!”
铜马听后乃是一惊,心中暗想道:“年把时间就能将功夫练到这等程度,他的师父该是何等人物?”
他的目光瞄向了始终静静地站在独臂壮僧身后的那位老僧。那老僧虽是一直沉目不语,此刻却似觉察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缓步走上前,缓缓地朝他施了一个僧礼,“老僧普真,在此见过朝廷来的大人了。”
铜马冷声一笑,“哦,普真和尚!你倒是有几分见识,还知道我是朝廷的人。”他指了指躲在二僧身后的李菁,“我皇在上,你既然只是一个平民僧人,又怎敢坏了朝廷的大事,还不快将这个小妮子交还给我!”
普真和尚的语气依旧温和,他不紧不慢地回道:“哦,朝廷的大事儿,不该是治国平天下么,甚么时候竟成了要杀一个弱女子了?”
李菁先前被铜马真气所伤,这时开始感到胸口有些刺痛。她强忍住疼痛,指着铜马骂道:“对,大师。这个人名叫铜马,十分地不要脸,专门喜欢欺负小姑娘,我还撞见他还和一个叫谢安娘的搞破鞋!”
铜马一听气急,额头青筋暴起,“你……”
他出手向来令人难以预料,一言不合间竟突然挥起刀,朝面前的普真和尚当头劈了下来。独臂壮僧所使兵器流星锤十分沉重,每次发出前都需预先运气用力。他急忙提气掷锤,想要为师父挡下这一刀,然而哪里比得上铜马的刀快。他的流星锤刚飞至半途,铜马的长刀已快触及普真和尚的脖颈,一颗人头眼看就要落地。
普真轻叹一声,对铜马当头劈来的这一刀似是无知无觉,他转身便走,丝毫不作躲闪。铜马见他竟然不躲,心中乃是暗喜,于是索性又在刀柄加了一把力,刀势随即又沉重了几分。
刀刃剁在了普真和尚的后颈上,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响。若非侧着耳朵,绝难听得清楚刀刃上传来的声音。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刀定能让普真和尚人头落地,落刀处却柔滑得令他直是无法用无力,原先施加在刀柄上的劲力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长刀一晃,不肯再与独臂壮僧的流星锤硬撞,换了个角度,复又将长刀高举,朝普真和尚背后劈下。他接连追着劈了数刀,刀刀无声,连普真和尚的僧衣都未能划破。
这下子他算是彻底清醒了——江湖上有一种传闻中的绝顶高手,可以将内劲贯溢周身,直透于衣裳之外,令敌人无法下手,好似金刚不坏之体。眼前的这个普真和尚看似普通,却定属于这等人物无疑。
铜马身为朝廷大内虎组的顶级杀手已有近十年的光阴,他明白面对这等强敌要恪守“一击不成,全身而退”的原则,于是拔身便退,心里盘算着先找出这老僧的罩门所在,再谋划下一次进攻。
普真和尚回身一拂僧袍,口中轻道:“送你一程!”
铜马直感一股真气扑面而来,直让他避无可避。好在这股真气的底子温和绵柔,其中并无凌厉之气,这让他多少有些放下心来。他正觉无事之时,整个人已被这股真气席卷而起,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倒飞而出。
他在半空中急忙平衡,以免跌落摔伤,却发现这普真和尚并无为难自己的意思,真的仅是“送了他一程”。他稳稳地落地,发现自己距离前方三人已有十余丈之远,此刻方知,自己绝不是那普真和尚的敌手,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好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而他田凤乃生是朝廷的人,死是朝廷的鬼,即便知其不可为,也必须勉力为之。他怒吼道:“这女子攸关朝廷大事,我非要不可!”说着持刀向三人狂追过来。
老僧回首朝他叱道:“大人还不打算收手吗?”
声音听似平和,却带有莫大劲力向他传来。他直感胸口好似撞到了无形的甚物,五脏六腑激震之下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目送三人远去,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菁见铜马被普真和尚斥退,心中乃是大松了一口气。她已经看着这个老和尚武功高深莫测,于是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离得他远了,又会被那铜马抓了去。她颇有些讨好地向普真和尚讨笑道:“我说大师,您的功夫可真是高哪,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以我看,您的武功比那少林寺的方丈估计也不差呢。”
普真微微一笑,“哪里哪里,女施主过誉了。”
他虽是谦逊,然而他的徒弟那个独臂壮僧却不一样。独臂壮僧鼻子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地说道:“少林寺的方丈算个屁啊,我师父他老人家,想当年那可是响当当的……”
普真和尚不等徒弟说完打断了他的话茬,朝他喝道:“敬思,不该说的话勿要多言,身为出家人更不该口出狂言!”
这个名叫“敬思”的独臂壮僧被师父骂得不敢说话,只是小声地咕哝道:“徒儿知道了!”说罢又停下步来,向西方佛祖所在之处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敬思和尚怕这普真和尚,李菁却不怕,竟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她眼下受了伤,处境又不妙,唯一可靠的办法便是和这两位武功高强的和尚师徒混个脸熟。既然这个敬思和尚爱说话,那索性就多逗他逗。
她转而向这个敬思和尚问道:“哎呀呀,僧人不是都应该有一个法名的么,你怎么还叫‘敬思’呢,这可是个俗名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节 普通的人
敬思和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偷偷瞅了师父普真和尚一言,确定师父没有不许自己开口的意思,方敢说道:“老子……不,贫僧的俗家名字确实叫安敬思。因为我师父说了,说我身上戾气太重,还没悟得佛法中的真谛,只有等我的心境平和了,真心向善了,才算是真正的僧人。到那个时候,他才会给我取一个真正的法名。
“不过话说回来了,贫……贫僧也不缺名字,当年老子……不,贫僧在黄巢义军中混吃混喝的时候,自己还给自己取了个威风的名字,叫‘宋骑云’呢!”
李菁身为沙陀人与契丹人的混血,历来都对胡俗倍加注意,她听见敬思和尚这般说随即回道:“哦,你竟然姓‘安’,这可是沙陀人常用的姓。胡人在汉人群里不好混,容易被排斥,难怪你当年要取汉名了,不过这个‘骑云’有啥威风了?”
敬思和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嘛还真不好开口。”
李菁假嗔道:“你就说嘛!”
敬思和尚于是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我们沙陀人管逛窑子叫作‘骑骡子’,贫……贫僧觉着那个骑骡子的感觉啊可真是飘飘欲仙,好似骑在了云端一般,所以就叫作‘骑云’,这还不威风啊!”
李菁一听“呸!”了一声,“难怪你师父不愿意收你当真和尚,别说是和尚,连沙陀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听我师父说过,我父亲也是沙陀人,还是沙陀人中的大英雄。沙陀人就应该多一些他那样的人,少一些你这样的人!”
敬思和尚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父亲是谁,有那么厉害么,不如把真名字报上来听听!”
李菁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真……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他是大英雄,只是……只是我打小就从没见过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令人难以听见,隐隐地竟有了点哭腔。
敬思和尚见这小姑娘动不动就要哭鼻子,而他最是讨厌女人哭。心想再说下去,这姑娘怕是要哇哇地哭出声了,自己那时候怕是哄不住,还是早闭嘴的为好。想到这便不再跟她争执,自顾自地咕哝了两句便了事。
普真和尚原本一直默默地走路,并不理会这两人说长道短,此时听见李菁刚才那番话后,竟突然扭过头来看她,盯着她的面庞怅怅地出神。
李菁见他长时间地盯着自己看,心觉有些蹊跷,问道:“大师,我……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普真和尚听见她的声音后,从遥远的遐思中醒过神来。他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停下脚步,向她双手合十施礼道:“抱歉,抱歉,女施主,老衲刚才一时想事儿出了神儿,还请你见谅!”
道完歉后,他恢复了一贯的沉默。这种沉默逐渐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便连李菁也觉得此时若是再多嘴,乃是大大地不合时宜,恐怕还会惹得这两个和尚不高兴来。
她强忍后背上传来的刺痛,跟在二僧后面疾奔,一边暗自打量着跑在自己前面的普真和尚。只见这个老和尚身材普通,衣着不同,便连那颗光头也是圆得不能再普通。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不知怎地会有那样高深的武功来,连铜马也轻易被他逼退,这着实让她有些想不通。
二僧脚下走得甚快,她直感后背上的刺痛愈来愈剧烈,身子渐渐开始吃力起来,若是稍有松懈,便会跟不上这二僧的步伐。
如此她吃力地跟在二僧身后,不停地走了一个多时辰后,黎明渐渐来临,朝阳拂开了东边天空的云彩,照得大地一片温暖。可是她却再也走不动路,弯着腰直喘气,一边用手揉搓后背的刺痛处。铜马刀上传来的那道真气虽然未损伤她的肌肤,却给她造成不轻的内伤。
二僧见状停下了脚步,敬思和尚朝她喊道:“嗨,小姑娘,你还能坚持得住吗,我们可是还要再走大半天的路才能到地方!”
李菁连连摆手,“我后背有伤,再也走不动啦。咱们走了这么远,估计那个铜马也不会再追来了。要么二位师父先走吧,我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敬思和尚一皱眉,“这怎么成?万一他追上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可没人帮你。”他朝李菁走了过来,俯下身子想背她走路。无意间目光落在了她秀美的脸庞上,一时间凡心大动,脑袋中满是意乱情迷,直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连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普真和尚看得明白自己这个师弟乃是又起了色心,正在欲海中苦苦挣扎,于是朝他高声大喝道:“敬思,敬思你醒一醒,务必要牢守出家人的戒律!”
敬思和尚听见师父这一声喊方才缓过神来,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明白这女色乃是佛门第一大诫,自己若是敢犯这色戒,别说终身都难入佛门,便连师父也饶不过自己,于是连忙乖乖退至一旁,口中连念自己平素最厌烦的《楞严经》,好平复纷乱的内心。
普真和尚看见徒弟这副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来,为李菁试了试脉搏,“小伤而已,并无大碍,还请女施主莫要担忧!”
李菁疼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大师,我这都快疼死了,你还说没事!”
普真和尚笑道:“没事,没事!”
他将李菁推转过身,使她背对着自己,接着轻轻一掌拍出,五指按在她的后背诸穴之上。动作之轻,直让李菁无知无觉。
李菁背对着这老和尚,也不知他在对自己干甚么。她屏声静气地仔细体察,也未感到他在给自己灌输真气疗伤。然而碍于情面,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并未动弹,一直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突然,她察觉普真和尚不知甚么时候从自己的背后转到了身前,有些惊疑地问道:“大师,这……?”(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节 滴水穿石
普真笑道:“无碍,无碍,你的伤已经好了!”
“真的?”李菁有些不信,她使劲拱了拱背,果然再无刺痛。又试着将丹田中的真气在小周天中运行了一遭,发现毫无阻碍,这才真的相信自己的伤好了。她高兴之余更是惊讶,“大师你这是甚么功夫啊,我感觉你甚么都没有做啊,怎么就把我的伤治好了?!”
本在一旁默念《楞严经》的敬思和尚,此时忍不住插道:“姑娘,这就是你不懂了。正所谓‘大智无痕,大象无形’?我的师父他老人家的‘滴水功’就是!”
“‘滴水功’?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估计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李菁听了这门功夫的名字后,感到十分惊奇。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师父自创的武功,取自‘滴水穿石,有志竟成’的古训,意在以‘至柔’制‘至刚’,化腐朽为神奇!”敬思和尚一说到师父的武功,言语间不无得意。
普真和尚不欲自己的这个活宝徒弟再显摆下去,喝道:“敬思,说甚么话,好好念你的经去!”
“是,师父!”敬思和尚乖乖地答道,再不敢和李菁言语,继续咕哝着嘴念经。
李菁得普真为她医好伤势之后,精神乃是倍增。她开始运起乾坤迷踪步法,脚下跑得飞快,二僧见状也加快了行脚。普真和尚一眼便看出,她的这门步法乃是出自崆峒派,心中于是暗想道:“难道这女娃娃口口声声所说的那个师父,乃是崆峒派的人?”
三人连续在草原上疾走了两个多时辰未停,李菁依仗着步伐的优势,不紧不慢地跟在普真和尚的身后,一直不曾落后。反倒是那个敬思和尚开始气喘吁吁,渐渐有些跟不上二人的步伐。
普真和尚有意要试李菁的功夫,他脚下步子随即又加快了几分,与她拉开了几丈远。李菁自然不甘落后,她鼓起一口劲,复又加速跟了上来。普真和尚见状心中不由地大奇,回头一看,反倒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徒儿敬思和尚被甩得老远,追在后面急得哇哇大叫。
他暗思道:“这女娃娃的武功并不高,怎地真气如此绵长不绝?”于是边行边向李菁问道:“小施主,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
李菁傲然答道:“我师父啊,他老人家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毒老怪!”她自小由师父养大,对师父的感情甚深,即便此时早已经知道师父并非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却仍为他感到十分骄傲。
普真听后喔了一声,心道:“原来这女子的师父不是崆峒派的,如此倒是也好!”他早年与崆峒派有些渊源,与崆峒派的靠山——白鹤真人之间的恩怨一直未了,是以每每想起这个门派,心中便会惊起一丝波澜。
他隐约好似听人说过九毒老怪这个名字,好像此人得武功并不怎样,为人倒是非常地心狠手辣,常常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只是钻营了很多年,在江湖上却仍不过是个四五流的小角色而已,实在是可悲可叹。
他望着面前活泼开朗的李菁,想到:“这女子看上去天真烂漫,倒是不像师父九毒老怪那样坏,如此真是幸运之至。”
他微微一笑,道:“九毒老怪这个人我听过,不过他武功稀松平常,不大可能有小施主这等绵长的内力,不知道小施主的内功又是谁教给的?”
“内功?”李菁一愣,随即想到普真和尚所指的,应该是自己修炼的“真气绵绵不绝之法”,随即答道:“噢,你说的这个啊,这个内功是呆子教给我的。”
“呆子,呆子是谁?”这回轮到普真和尚发愣了。
“呆子嘛……”李菁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说到底是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与刘驽之间的关系,“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最好的那种朋友,他差不多和我一样大的岁数。其实这门内功,是他受了‘北海苍熊‘索伦泰点化之后自行领悟的。”
“自行领悟,……”普真和尚点了点头,“此子的悟性倒是不小,那个索伦泰我曾听说过,据说此人曾习得半部《化瘀书》,在北地无人可敌。此子能够得到他的点化,也算是福缘匪浅了。”
说到这,他心中不禁暗想,“若是能得此子为徒,在自己百年之前,将一生艺业尽皆传授,也算是生平第一幸事了。可惜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相知,就在于一个缘字。佛家讲究凡事随缘而定,此事又怎能刻意强求呢。”
“哎!”李菁突然哀叹了一声,当她自己摆脱了危境,便开始担心起刘驽的安危,“也不知道呆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先前为了救我,被一个疯女人给缠住了。那个女人好像练了甚么‘温候功’,专门靠吸食人血来提升内力,武功也是非常地厉害,一般的人还真制不住她。”
“温候功?”普真听后神色微微一动,“传说此功也是由半部《化瘀书》演化而来。当初开创这门武功的人,乃是三国第一勇将温侯吕布。只是吕布为人戾气过重,因此对《化瘀书》注解也囿于偏激。后来继承下他这门神功的人更是误会了其中的意思,好好的温候功,这才慢慢地沦落为了一门邪功。”
“不过即便这个疯女人练的是邪功,呆子应该也不会有事。大师不知道,其实呆子也练了一门由半部《化瘀书》演化过来的武功,名叫《大义武经》,还吃了很多能增加内力的怪鱼。若论起真本事来,他应该比那个疯女人还要高出半筹呢。”李菁说道,她的话有些自我安慰的成分,因为以她的眼界,还真看不出刘驽能比薛红梅厉害多少来。
普真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慢慢思索。他减慢了自己的步伐,使自己能与李菁并肩而行,缓缓地点了点头,“大义武经,老僧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节 潜龙九吟
李菁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还是她头一次为自己的技不如人感到羞愧,“那门《大义武经》实在是怪得紧,好像是吕布的弟弟吕均所创。那个人是个书呆子,他创下的这门武功正好特别适合笨头笨脑的人去练。呆子练了这武功没事,可是我试着去练了一下,就……就练不了,一练就头晕。”
普真点了点头,“内功本由心相而生,同样的内功有人能练,有人不能练,这也是正常的。姑娘你试试将真气从丹田中运气,走巨阙穴,再走关元穴试试。”
李菁听后一愣,难道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和尚竟要传授自己内功。既然是平白得来的好处,她李菁才不会傻傻地推却,笑道:“好,大师,我这就试试!”
她依法试了几次,丹田中却始终提起气来,脚下步伐也跟着慢了几分,不得不愁眉苦脸地说道:“我还道很容易,原来这关元穴和巨阙穴看上去只有几寸远,却属于不同的脉络,要想将真气在这**之间运行,简直是太难了。”
普真听后笑道:“那也未必。”他接着又口授了李菁几句口诀,并逐句解释给她听。
李菁听后慢慢开悟,依照普真所授之法吐纳呼吸,渐有一股暖意在她的小腹处流淌,导通了从巨阙穴运到关元穴的经络。她试着重新运行真气,果然真气顺利地通过了新拓出的经脉,在**之间来回流淌。
由于**之间的距离极近,真气在**之间弹来弹去,进而竟要失去控制。她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直欲呕吐,即便停止运功后,症状也无减轻,遂惊道:“大师,你不会在害我吧,我怎么感觉体内真气在乱动,难受得紧。”
“老僧再教你几句口诀。”普真和尚道,说着又念了几句口诀于她听,并一一指教其中的精微之处。
李菁照他所述之法吐纳运气,不过一小会儿时间,体内原本乱窜的真气果然顺从了下来,虽仍在**之间激荡,却开始接受她的控驭。
紧接着普真和尚又传授了她“鸠尾”、“气海”、“檀中”和“中极”等穴的经脉疏通和运气之法。他所授的这门内功极为独特,竟能让人在奔跑的时候修炼,讲究的是宜动不宜静,若是人专门静下来打坐去练,反而可能会事倍功半。
李菁自从练了这门全新的内功之后,好似整个人也跟着踏进了一个全新的进境,眼界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原先不懂的一些武学道理,此时也开始身有体会。她不由地大喜过望,朝普真和尚施礼谢道:“感谢大师传我功夫,小女子学武至今,还真的就这门武功最适合我的了,一学就会。”
就在两人因为传功练功而步子减慢的这段时间里,敬思和尚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早就听见了二人之间的谈话,冲着李菁说道:“小姑娘,你可是走大运了。你说自己一学就会,其实不过是我师父教得好。普天之下高手有千千万,可是好师父却只有我师父这么一个。”说罢他眼巴巴地望向师父,巴望着师父也趁兴传自己一套绝妙武功。
普真和尚轻念了一声佛号,却故作没有听到他说话的样子,对李菁解释道:“小施主生性跳脱,甚少有耐性,而一般的内功讲究夯实根基、循序渐进,并不适合你来炼。好在老僧年轻的时候曾修习过一门‘潜龙九吟功’,此功要求习练者心思灵活、生性机敏,正好与小施主的脾性相符,此时交于你来练却是再好不过。”
“潜龙九吟功!”敬思和尚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师……师父,这可是您当年征服武林的……”
他还未说完,普真和尚举了举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接着对李菁笑道:“粗陋功夫一门,望小施主不要嫌弃。若不是老僧现修的滴水功过于艰涩难懂,且尚未创立完全,其实将这么功夫交给你也是可以的。”
“师父,你这!”敬思和尚越来越激动,他不知道师父今天是脑子里哪根筋抽着了,竟要将平生绝学一股脑地传授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胡人小姑娘。
李菁此刻也感到受宠若惊,她自幼跟随九毒老怪闯荡江湖,打小就懂得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心中暗想莫非这个老和尚教自己武功是因为有求于自己?若真是如此,那自己非得先摸透对方的盘算再说。
想到这,她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脚下差点打了个跌绊,小声地试探道:“大……大师,您之所以传我武功,是不是想让我帮您办甚么事儿,不妨现在就说来听听?”
普真和尚微微一笑,“我们师徒二人的人手有点欠缺,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与我们一起去做,否则也不会让你跟着我们走这么长的一段路了。”
李菁赶紧问道:“甚么事儿,大师请说!”
普真和尚将手中念珠连拨了数颗,又往前走过了数十步路后,他方才答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儿,我还是先接着传授小施主‘潜龙九吟功’的口诀吧!”
说罢他也不等李菁点头,便开始默念口诀,也不担心敬思和尚跟在旁边偷听。李菁哪里肯错过这提升武功的绝好机会,她赶紧快步紧跟过来,集中精神听他讲解,一边照着所述之法开始练习。她倒是学得很快,不一会儿体内的真气已渐有精纯之势,脚力竟越来越旺。
她笑道:“这门‘潜龙九吟功’比呆子学得那门《大义武经》简单多了,我一学就会。”
一旁颇有些嫉妒的敬思和尚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哪里简单了,不过是我师父因材施教得宜而已。他老人家的内功传授之法因人而异,你可以这般练,别人却不能,必须改作另一种练法。因此麻烦的是他老人家自己,觉着简单的却是你这种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节 沙门关隘
李菁听了他的这番话后方才明白,为甚么普真和尚不担心敬思和尚刚才会偷听心法口诀了,原来是他即便偷听了也练不了。她由衷地赞道:“大师你的武功真是高深,小女子今天算是真的开了窍了。”
普真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哪里哪里,姑娘生而聪颖,老僧不过是略加指点而已。既然你练功有成,那么我们三人就可以加快步伐直奔沙门关,去抵御那吐蕃大军了!”
“啊,抵御吐蕃大军,就我们三个人!?”李菁听后大吃了一惊,直不敢相信普真和尚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莫非自己是在做梦罢?
普真和尚朝她点了点头,击碎了她心中的疑虑。她开始有些绝望,早知道这普真和尚传授自己内功,是为了要办这么一件不要命的事儿,她死也不会答应。她开始自怨自怜起来,暗自哀叹自己刚逃过铜马那一劫,这便接着又要死于非命。
她一边跟着二僧疾奔,一边眼睛不住地向周围瞄去,想要寻找一个机会,尽快地从二僧身边逃开。敬思和尚见状噗嗤一笑,他早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姑娘,你怕个啥呢,又不是让你去送死,你就放下一百个心吧!”
李菁睁大了眼睛,既然已经被对方看穿,那索性就说个明白,“就我们三个人,还想要抵御吐蕃大军,你们在耍乐子呢?!”
普真和尚见她有些沉不住气,淡淡地说道:“小施主你不要急,我们也不是莽夫,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等到了地方,你就会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菁无奈地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了,这个普真和尚是铁了心地要带着她去那个甚么沙门关了。这两个和尚的武功都要比她高出许多,并且都已经防备上了自己。因此即便她想逃跑,恐怕下一刻就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被抓了回来。
她心中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先老老实实地跟着这两个莽和尚一起走,去那沙门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普真和尚的葫芦里究竟藏着甚么药。若是彼地真的危险,那她李菁到时候必须再作打算,这两个和尚也不能怪她不仁义了。
与此同时,她在行路的途中开始加紧练那普真和尚传授给她的‘潜龙九吟功’,比她平时练功时多花了好几倍的心思。说起来倒也不是因为她突然变得刻苦了,而是她在想,“毕竟功夫若是好了,那将来在战场上也会多出一丝逃命的希望。”
普真和尚见她练功孜孜不倦,心中深感欣慰,见她练功有不恰当之处,便适时点出,并加以点拨。
倒是敬思和尚越来越不服气,他左手提着百来斤重的流星锤,气喘吁吁地追到师父身后,“师父,你看我的大锤这么沉,走路也跑不过你们。你老人家是不是也要传授我一套新的内功了,先前那套‘五元功’我都练烦啦!”
普真和尚僧袍一挥,一袭快风从敬思和尚脚下掠起,他顿觉脚步轻快了不少,“敬思,为人勿要贪多不化。五元功虽然看似枯燥,继续练下去却境界极深。若是你能练得好了,将来即便是纵横天下也不是甚么难事。”
说着他又将“五元功”中的一些诀窍向其解释,敬思和尚听后乃是大喜。他平日里天天在练这门功夫,****有所感触,听师父这么一阵讲解之后,便又领悟了不少。
他将大锤往肩上一挂,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欢声喊道:“师父,我去也!”说着脚步蹬蹬蹬地往前急跑,竟跑到了三人的前头。只不过可惜无法持久,未过一盏茶的功夫,又被普真与李菁二人超过,再一次甩在了脑后。
三人如此你追我赶,脚力皆是快逾奔马。这门潜龙九吟功讲究玲珑八面,并不要求修行者专心致志,是以李菁练功之余又和二僧聊了些家常,顺便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了他们。敬思和尚倒没说甚么,反倒是那个普真和尚听后直直地发愣,问道:“你的父亲是姓李吗?”
敬思和尚被师父的话提醒了起来,“对啊,如今沙坨人中姓李的只有镇守晋阳的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一家子,他们曾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被赐的国姓。”
李菁从未听说过李克用这个人,此刻听敬思和尚说起后不禁想入非非,心中暗想道:“难道师父九毒老怪当年让我姓李,真的是因为我和那个叫李克用的人有关?他就是我的父亲或者……?”
她望了眼普真和尚,想要听听他的意见。然而普真和尚并未理会她,僧袖一甩,大踏步往前走开,将两人在身后远远地抛开,再难以追得上。
在晚上太阳落山之前,三人终于到达了沙门关下。这座所谓的沙门关,原来并不是甚么真正的人建关隘。而是有两座绵延了数百里的砂石山脉在此地咬合在了一处,峻峭的山体缝隙之间堪堪留下了一条狭隘的小道,同时仅能容一名兵卒骑着马通过,因此若将此地称作一座天然的关隘并不为过。
这沙门关壁立千仞,惊险异常,可谓是兵家推崇的易守难攻之地,扼守着吐蕃人从河湟地入侵契丹草原的唯一要道。任何势力只需派上几千人马在这沙门关上驻守,便可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使比起长城沿线的那些有名大关来也不见差。
李菁仰头望着面前的荒凉土山,乃是幽幽地说道:“要是耶律适鲁早点派人守在这里,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来拼死。”
普真听后笑道:“契丹人向来骑马作战,善攻而不善守。况且此地到处是砂土,寸草不生,他们的人即使过来了,恐怕也养不活马匹。”
敬思和尚左拳一拍胸脯,“师父说得对,这个地方除了咱们,还真的是谁都守不了!”
李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吹牛!”
三人施展开轻身功夫,顺着寸草不生的千丈绝壁直登而上。只见普真和尚的身法也无甚特异之处,他僧袍一展,竟三下两下地就将李菁与敬思和尚远远地抛开,如履平地般地登上了沙门关之颠。(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节 拯救佛法
李菁生性向外,她见状便刻意想要露一手。她脚下步伐随之加快,将一套乾坤迷踪步法换着花样使将出来。在快要踏上山巅时,她故意卖弄了下功夫,将脚尖在崖上浅坑中奋力一蹬,身子凌空一个倒转,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方才稳稳地落在了沙门关顶上的平地上。
跟在她身后的敬思和尚直看得目瞪口呆,乃是连连鼓掌,“好轻功!”
普真和尚见后叹了口气,然而接着仍是一阵微微笑,对此并未置片词。他走到山边上,俯视着脚下的羊肠小道,向二人说道:“此道同时仅能容一人一马通过,你们二人只需居高临下地扼守住这条要道,任凭他百万大军也不能过。”
李菁听他说“你们二人”,心中顿生警觉,“大师,我们二人在这沙门关上守着,那你去干啥?”
普真和尚捋了捋胡须,道:“到时候,我去会会彼军的主帅。”
“若是吐蕃人的主帅不肯见您呢?”李菁对他的话有些怀疑。
普真和尚面色从容,答道:“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口气十分决绝,李菁一路上从未见这个慈祥的老和尚这般硬气过。
她心中有一个疑问已经藏了很久,此时忍不住问了出来,“大师,你此番甘冒奇险,难道是为了帮助契丹人吗,您可是中原人啊!”
普真和尚还未回答,他的徒弟敬思和尚已经抢过了话茬,“嗨,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师父自从出家之后,乃是一心向佛。当年武宗皇帝在会昌灭佛中不知捣毁了多少名似古刹,我师父一想到这件事儿便扼腕叹息,直恨自己当年不明佛道,未能对朝廷的这件暴行加以阻止。
“前些日,我们师徒二人刚打听到,吐蕃老王要率领倾国大军来攻打契丹,说是要为自己死去的两个儿子报仇。实际上谁还不知道,他其实就是为了抢占地盘而已。但是他仅仅抢地盘倒不打紧,也不用劳烦我师父出动。关键是就因为他这件事儿,吐蕃国内的两个佛家流派都要遭殃了。听说吐蕃老王已经假借派人参加比武大会之名,将那格鲁派和达鲁尔派的高僧们都派到了契丹。”
“参加比武招亲大会,这和灭佛又有甚么关系,我还吐蕃的喇嘛们都可以娶媳妇呢,嘻嘻!”李菁格格直笑。
敬思和尚不满地白了她一眼,“喇嘛能不能娶媳妇是另一回事,但吐蕃老王派他们来契丹绝不是为了这件事儿。听说这两个佛家门派在吐蕃互相争斗得甚是厉害,不仅争信众、争地盘,竟然还掺和到了吐蕃国的皇嗣之争中了,双方各自拥护一名皇子,闹得不亦乐乎。那个吐蕃老王是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的人物,怎能让他们在自己榻边弄计,能容忍得了他们吗?
“此番他将这两派中的重要人物都派到了契丹,其实是想借刀杀人。你想想看啊,只要他率大军攻来,那么这些达鲁尔派和格鲁派的僧人势必都会被契丹人视作吐蕃国的内奸,哪里还会留下他们的活口。吐蕃老王如此不动声色地借敌人之手翦除了两派势力,进而将佛家从吐蕃国驱赶得干干净净,还不会惹起国内信众造反,真是手段高明呢。“
李菁对他的看法有些疑虑,“我曾亲眼看见吐蕃国的宗海王子也在契丹,前几日还刚刚参加完了一场比试。吐蕃老王若是在此时进攻契丹,就不怕契丹人顺带着也杀了他的这个儿子吗?”
敬思和尚故作神秘道:“看吧,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其实吐蕃老王的儿子有上百个之多,死个把两个他根本不会在乎。而且这个宗海向来是个纨绔子弟,留着他只能是吐蕃王室的后患。估计吐蕃老王巴不得他早点死,以免将来给国家惹下甚么祸患呢。此番契丹人若能杀了此子,吐蕃老王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到时候王后若是想为这个儿子找公道,他大可以杀一些契丹人偿命了事。”
李菁撅了撅嘴,道:“不过我还是不赞成你们舍命帮助那些吐蕃喇嘛,你们是没有见过那些达鲁尔派和格鲁派喇嘛的嚣张样,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可恶。以我看哪,他们是死得越多越好!”
“阿弥陀佛!”普真和尚双手合十,朝她走了过来,“李施主若是你这般想,便是你的不对了。要知人性本恶,全靠佛法度化。那些人虽然此时嚣张跋扈,也只是因为他们还未懂得佛法中的道理。若是明白了,也就不会****在人前搞这些争权夺势的事情了。”
“可问题是,他们根本不明白甚么佛法道理!”李菁强辩道。
普真和尚凝思了片刻,答道:“佛法就在那里,他们时日一长,自然会明白的。但若是让佛法的种子就此离开了吐蕃,恐怕再想度化他们就难了。想我达摩祖师从西天而来,为度化我等中原众生经历了种种劫难。我等后人自当勉力效之,断不能见佛法遭难再次作壁上观!”
李菁见这老和尚态度决绝,面色坚毅,便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没有再说。只见太阳渐渐落山,夜色开始笼罩这荒凉无人的沙门关。二僧并无生火的打算,李菁仅能就着他们带来的一些干面饼勉强填饱了肚子。
敬思和尚不满面饼的味道,皱着眉头向师父埋怨道:“师父,咱们下一次能不能在这面饼里放些蘑菇,这饼的味道都快淡出鸟来了。”
普真和尚听敬思和尚言辞无礼,眼中随即一丝厉色闪过,将他吓了大一跳。敬思和尚跟了师父这许多日,早已知晓佛法中有门学问叫作“当头棒喝”,意思是师父为了开蒙徒弟的智慧,即便是拿大棒子敲他的脑袋也是应该的。他直吓得不敢再说话,师父武功高深,随便一招一式都不是他能受得了的。
普真和尚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敬思和尚与其说是想吃蘑菇,其实不过是在怀念与蘑菇相似的鱼肉味道,于是苦口婆心地训道:“敬思,你跟着为师的日子也不短了,早应该学会放弃这些口舌之欲。口舌之欲若是不除,你又如何能真正入得了佛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节 八十三式
敬思和尚低头小声道:“师父训的是,徒儿知错了。”他埋头将手中面饼啃完,接着乖乖地盘腿坐在一边念经,再不敢多说话。
普真和尚目光落在脚下地面上,他原地踏了几圈,似是心绪难安。对于他这种出家多年的高僧来说,此事并不常见。在这荒凉的沙门关上,即便是春夜也寒气逼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了出来,乳白的雾气在他的须间缭绕不去,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庞。
好在数十年的佛门修行已让他看破了世事,勘透了红尘,他沉目思索了片刻,决定将一切烦恼都暂时推至一边,睁眼时看见李菁正在月下舞刀,同时胸口一起一伏,乃是在修炼他所传授的潜龙九吟功。
他细观李菁的刀法,只觉狠辣有余,而灵动不足。这等刀法若是用来与平常武夫较量,自然可以占尽优势。但如果遇上一流高手,则在对方的眼里全是破绽,随随便便便会被取了性命。
李菁见普真和尚在看自己舞刀,于是舞得更加卖力,一招一式间有板有眼,全是她自己认为的上乘功夫,只盼普真和尚看过后,能就此指点她几招,怎料普真和尚只是看了她几眼,便扭过头去不再看。
她见计划落空,便主动向普真和尚凑了过去,“大师,你觉得我的刀法怎样。你老人家若是愿意,不妨再指教我两招。”
普真和尚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窄细的唐刀上,李菁知他是想要刀,便赶紧双手奉上。普真和尚接过双刀,借着月色看那青泓如水的刀锋,叹道:“舞刀者多以势取胜,是以刀客多性情狂悖,有失于平和。李施主不妨换一种兵器,如何?”
李菁一听连连摇头,“刀法,我还是想学刀法。这两柄唐刀是师父传给我的,我可不能随意将它们丢掉。”
普真和尚依旧握着双刀在月下细看,任是个武人也能看得出,这两柄唐刀乃是用上乘的精钢锻造而成,即便比起江湖上那些有名的神兵利器也不逊色,“你的师父很疼你,这样的好刀不是每个人都能有。”
李菁骄傲地扬起头,“那当然,师父向来最疼我了。”
“是吗?”普真和尚的目光闪动。
“是的!”李菁的回答毫不迟疑,“可惜老人家已经死了,就是被那个铜马杀的,总有一天我要杀了铜马为他老人家报仇!”
一想起与铜马的刻骨仇恨,她便满脸涨红。普真和尚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手腕一振,一道月芒从刀锋上划过,冲天而去,直看得李菁呆了,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刀法。
“你看到了甚么?”普真和尚问道。
“杀气,能杀人的刀法!”李菁的回答十分肯定。
普真和尚转头望向她,“佛祖以不杀止杀,以不武止武,所以才有割肉喂鹰之举。李施主不妨仔细想想,你还看到了甚么?”
李菁见他否定自己的看法,于是有些不服气,也不将他的提示放在心上,气鼓鼓地说道:“就是杀人的刀法,刀除了杀人还能干甚么。佛祖若不是有无上佛法,他即便是割肉喂鹰,鹰肯听他的么,只怕会将他全身的肉都啄了个干净?”
普真和尚听后心中暗自叹息,本想拂袖而去,不再和她说话,刚要迈步却改了主意,“那老僧就将这刀法先传授给李施主,再由李施主慢慢体会。”
李菁一听心花怒放,“好啊,好啊,那就多谢大师了。”
敬思和尚一听师父又要教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女武功,猛地一睁开眼,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他舔了舔嘴,也不敢多说话,一边强捺着性子继续念经,一边悄悄听师父究竟要教这个李菁甚么刀法。
普真和尚连续在地上踱了半柱香的功夫,迟迟不肯出声。李菁见状有些急了,心想莫非这个老和尚临时又变了卦,不打算传授她刀法了?普真和尚将她的急切看在眼里,“李施主不要着急,容老僧慢慢思索出一套妥善的刀法来。”
李菁一听傻了眼,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凡武功套路莫不是千锤百炼而来,再经数代人的浸淫之后方能完善。这普真和尚竟想要在短短一夜之间拍着脑袋想出一套妥善的刀法来,即便不是天方夜谭,也差不远了。若不是她此前见识过这老和尚的真本事,恐怕此时已经嚷嚷出声了。
她强忍着内心的疑虑,望着普真和尚在眼前踱来踱去,不时用手指去比量刀身的长度,不时又十指轮掐,似在推敲些甚么。直至月亮斜坠西边,他方才停下步来。李菁知道他必然已是思索完毕,急忙屏声静气听他传授刀法。
“这是八十三式小招,还请李施主看好了!”普真和尚手持双刀舞将开来,月光下只见他身法灵捷异常,哪里像个年迈的老者。两柄唐刀在他的手中来回穿梭,星星点点的月芒在刀刃上忽闪忽耀,吐缩不定。
八十三式演毕之后,他收刀而立,“李施主看清楚了吗?”
李菁点了点头,“看清楚了。”她眼中难掩失望之色,这普真老和尚自创的刀法也不过如此,虽然灵动多变,但若是用来杀人,还不如她原先的刀法来得干脆,一刀便能削下一颗脑袋来。
普真和尚将她脸上的失落装作没看见,“既然李施主已经看明白了,那与老衲一起练习如何?”
一旁正在念经的敬思和尚听见心中一惊,暗道:“师父今天是在发甚么疯,平时别人磕头求他传授武功,他也难得教人家一招两式。怎地今天遇见这个李姑娘之后,一会儿传授上乘内功,一会儿又为她自创刀法的。”
李菁当然不知道敬思和尚的这些想法,她饱汉不知饿汉饥,直道普真和尚的这套刀法稀松平常,果然是即便武林高手临时抱佛脚,也创不出甚么好武功来。她本不想再练,但看在老和尚为了这套刀法思索了好几个时辰的份上,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勉强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节 十二大式
普真和尚将两柄唐刀递还给她,教她拿捏姿势,以及运刀的快慢与力度。李菁素来聪敏,兼之长于记忆,将这套多达八十三式的刀法练过数遍后已能初步掌握。普真和尚又向她解释刀法中的变式,如同一个耐心亲切的长辈。这让李菁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鼻子不由地一酸,心中却格外地认真起来,再也没有先前的轻慢之心。
普真和尚见她已经将刀法尽数学会,遂笑着问道:“这套刀法,李施主觉着怎么样。”
李菁犹豫了片刻,道:“刀法好是好,可惜招式过于圆融,不够凌厉痛快!”她生怕普真和尚不高兴,又补道:“不过大师能在短短数个时辰里创出一套多达八十三式的刀法,也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恐怕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普真和尚听后朗声大笑,敬思和尚听后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他还从未见师父如此开心过。普真和尚重新从李菁手中接过双刀,“刚才老僧演练的只是刀法中的八十三小式,还有十二大式没有练给你看。”
“十二大式?”李菁听后睁大了眼睛。
普真和尚双手持刀横挥,一抹青泓从刀身上流过,“这十二大式乃是老僧平日日积月累所得,与那八十三小式不同,并非今日一时心动才创下的,总共分为“正与反,左与右,上与下,平与斜,顺与逆,怒与非怒”这十二式。”
李菁一听所谓的刀法大式竟有这么多花样,随即喜笑颜开,“大师您早说话啊,有好东西非要藏到后头才说。十二大式,很多很厉害啊!”
普真和尚微微一笑,“与其说是十二大式,不如说是十二层境界。你将那八十三小式练得纯熟了,自然就会明白这十二大式中的道理。”
李菁撅着嘴道:“是么?”
普真和尚知道自己若仅是空口说,这个女娃娃是不大可能相信自己的,便道:“不如老僧先使两招,让李施主先看看。”他迎风举起双刀,晚风掠过刀刃,发出一声轻吟,“所谓怒者,相由心生也。使刀者手动而刀出,刀出而身随,此乃刀中之怒。”
他双臂斜掠,两道银光从手中爆射而出。李菁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得清楚,面前的普真和尚人已经不见了,只看见两缕刀光在夜色下远远地射出了十余丈,继而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柄刀相撞后陡地一翻,落在刀身上的月光随之暴射而起,令人见后心神为之激荡。反射在刀身上的月光瞬亮而瞬灭,原先消失不见的普真和尚竟此时从泯灭的刀光中现出身来,这让李菁不禁大吃了一惊,“大师,你刚才是躲到哪里去了?”
普真和尚用袈裟拂了拂刀身上的月光,“老僧一直和这把刀在一起,我就是刀,刀就是我啊。”原来他射出双刀之时,自己也猱身而上,随刀而出。夜色本就晦暗,加上他身形极快,这才让李菁突然找不见他。
李菁听后倒吸了一口气,如此惊人的武功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会,这越发激起了她心中的好奇心,“大师,刚才这一式乃是刀中之怒,那请问何为‘非怒’?”
普真和尚微微一笑,“李施主看好了!”只见他挥刀疾行,身子晃为一团虚影,刀光连绵不绝而出。这一招既有绵密的攻势,又将周身防护的滴水不漏,端地是第一流的剑法。但见他刀越出越快,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竟如一团轻烟要消散在这冷夜之中。
李菁见后不禁为之叫好。恰在此时,刀光忽灭,而那普真和尚似乎真的已经化烟而去。她正莫名其妙之际,只听见夜色中传来一声“阿弥陀佛”,急忙转头望去,只见普真和尚立在原地,竟好似从未动过。
李菁道:“大师,这……这……”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普真和尚从未动过,原先她看见的挥刀人不过是他的残象而已。这该是何等功力,才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她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这难道也是这套刀法中的招式吗?”
普真和尚点了点头,“若是李施主能练到第十二层境界,‘非怒’,自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甚么是‘非怒’?”李菁问道。
“这需要李施主自己慢慢去领悟了!”普真和尚朝她深深地施了一个僧礼,苍老的眼中露出一丝疲惫和泪光。泪光只是星星点点,此时乐得忘乎所以的李菁哪里看得出来。他一转身,袍袖微举,再次回过身时仍是那个庄严慈穆的老僧。
他将这十二层大式的练法逐一与李菁细细讲解,直至李菁记得一丝不差。此时月亮已落至西边,天空开始隐隐发亮,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与此同时,想必那吐蕃人的大军也距离沙门关更近了一步。
普真和尚究竟已经年老,精力不如年轻人,他似是有些困倦,冲李菁摆了摆手,“李施主,要么你还是回去吧,此地由老僧与徒弟二人镇守应已足够。”
李菁听后心中一喜,她虽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两个和尚,但觉得以三人之力对抗吐蕃大军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况且刘驽如今身陷耶律氏营地不是是何状况,怎地不能让她心急。她心中正琢磨着该如何说话,好将这告辞的话说得得体些。
这时本在念经的敬思和尚忍不住开口了,他听到师父如此说便有些想不明白,“我说师父,咱们大老远的把她带到这里,又传她内功又教她刀法的,怎么现在说让她走就让她走了?”
他站起身指着沙门关下的地形,“这关下虽然只有一条小径,然而关后仍有一条小路,到时候师父你前去迎敌,徒儿我自己还真难保能守得住。”
普真和尚叹了口气,“敬思,若是我再传你一套新的锤法,你能守得住么?”
敬思和尚眼睛一亮,他扑倒在地,“多谢师父,弟子丁当竭尽全力,守住这沙门关。”(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节 袈裟之斩
他趴在地上磕头,无法看见师父普真和尚正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在暗自摇头。普真和尚暗自叹息,尽管已经收下了这个徒弟不少时日,但此人一直凡心难收。如此下去,他又怎敢将一身武艺尽皆传授于他。
他冲着李菁又是摆了摆手,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决定,“李施主,你去吧!”
李菁不知该对这老和尚说点甚么感谢的话才好,但感谢归感谢,该走还是要走的。她索性朝老和尚鞠了一躬,笑道:“多谢大师了,大师的授业之恩,李菁终身难忘。”
她本想接着说:“他日若是有能用到小女子的地方,还请尽管说来。”又想到万一自己如此说,这老和尚顺势让自己留下来守关那就不好办了,想了想最后撇撇嘴还是没说。
普真和尚冲她微微一笑,眼神中似有点点忧伤,他将双刀掷还给她,“李施主日后须当潜心修炼,平日里多行善事,少与人争执,灵台明净之日便是你刀法大成之时。”
李菁看见他忧伤的模样,心道:“莫非人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随便跟个陌生人告别就是这副模样。将来我若是老了,绝不会像他这样。”她伸手将双刀接过收入鞘中,问道:“若是真能将大师所授的这套刀法练到‘非怒’的境界,那真是小女子生平幸事了。敢问大师,这套刀法叫甚么名字?”
普真和尚沉吟了片刻,他站起身遥遥地朝南方望而去,手臂轻挥,袈裟随之飘扬,叹道:“浮名三十载,落得一袈裟;故人尸骨寒,菩提树难斩。善哉!恶哉!”
李菁不知他所言乃是何意,但取其所吟谒语中的“袈裟”与“斩”这三个字凑在一处,道:“既然如此,那这套刀法不如就唤作‘袈裟斩’吧,大师?”
普真和尚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好……好!”他继而转过身不再看她,并无要送她离开的意思。
李菁心想:“如此倒好,我也不用假惺惺地和你说甚么不舍得的话了,还是赶紧回去找呆子的要紧。”她朝普真和尚的背影拱手略略施了一礼,纵身便跃下沙门关,身影自万丈绝壁上飞掠而下。
沙门关的山顶上,敬思和尚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满眶热泪的师父,经过这许多日的相处,他已经大体上明白,师父每次流泪之时必然是在想念自己那个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他想站起身来安慰师父,却又不敢随便乱动,于是张口问道:“师父,你又在想闺女了吗?之前韦图南先生派人前来报信,说是契丹的那个柳哥公主便是你的女儿,不如我们前去打探一番?”
普真和尚摇头道:“不用了,傅灵运派他的弟子左孟秋给我送过一封信,那天你刚好外出化缘不在,因此不知道。他的信中说道,他的弟子韩不寿曾经见过那个柳哥公主,而他根据弟子的描述揣测,柳哥应该不是我的女儿。而那个故意向外面放出这个消息的人,应该是别有用心。”
敬思和尚心中犹有疑虑,往日里的一些江湖传闻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师父,你不是说玉傅子那个人的性情十分怪异么,这样的人咱们能信得过他吗?”
普真和尚道:“傅灵运这个人虽然怪,但是他的话还是信得过的。若是换作王道之给我捎信,那就很难说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干面饼作为这一日的早餐。敬思和尚虽是觉得面饼无味,却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吞咽,不是将两只眼睛瞟向一旁的师父普真和尚。普真和尚看得出,这个徒弟乃是念念不忘自己向他许诺下的新锤法,于是轻叹了一口气,边吃饼,边将一套共有三十七招的“水龙锤法”说于他听。
再说李菁自从离开沙门关后,便一路往回奔去。由于前一日里她一直与普真和尚等二人紧追慢赶,此刻只觉腰膝酸软,步子因此比昨日慢了好多。她连走了两天多,只见一路上所遇见的吐蕃人比先前多出了许多。
她心中暗想,“难不成这些人是为了他们的大军探路来的?”她寻着机会,在一队吐蕃人路过之时,瞅准队尾的最后一人,挥手便是一刀,将其斩下马来,夺了此人的干粮和马匹,随后快马加鞭扬长而去。一众吐蕃人见她下手凶狠,哪里还敢追,只得将自己的同伴草草埋葬。
李菁即便是骑在马背上,也不忘继续修炼普真和尚所授的“潜龙九吟功”。正如那老和尚所说,这门功夫乃是“宜动不宜静”。她骑在马上愈是动作剧烈,体内真气便运行得愈加自如。在运行了几个小周天之后,她体内的真气渐有增强之势。
她骑马又行了半日多时间,渐渐离那耶律氏营地越来越近,只见营地周围有形形色色的商贾、兵士、牧民在出没。这些人应该是来自于不同的部族或者国家,其中回鹘人、吐蕃人、契丹人和汉人不一而足。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她愈加担心起刘驽的安危来,心想:“呆子不会有事儿吧,也不知他降服了那个魔女薛红梅没有?这个女魔头实在是可气,竟然敢暗算我,若是见到她,一定要将她一刀两段。呆子看在这女魔头是他师父的份上定会阻挠我,到时候还需想办法把他给指使开。”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就在她被铜马追跑后不久,薛红梅便放弃了继续纠缠刘驽。这个女人自从重获新生后便惜命如金,但凡有一点不把稳的事儿她都不会轻易去做。比起与人正面决斗,她更喜欢背后暗算。如果打不赢,那就一跑了之。反正只要自己活得长,那机会便多的是,总有一天能够找到机会。
而刘驽自从摆脱了薛红梅的纠缠之后,便往铜马和李菁离开的方向紧追而去。他轻身功夫平庸,为了能够赶上前面的二人,不得不重金向路上遇见的牧民买了匹马急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