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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爱睡觉     豺狼佳人txt下载     豺狼佳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14 袁奎

    马忠见周豹犹豫,微微激将道,“我的兄弟都在你的手上,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再说,这等小事,对我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

    王厉害等人见马忠说的轻巧,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可是知道马忠能耐的。

    周豹锁着眉头在帐内走了两圈,终于松口,“也罢!就算我收拾了他,怕也耽误了农时,既然如此,不如全看马兄弟的本事了。”

    周豹是个做事利索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让马忠试试,立刻让人带他去沐浴更衣。

    又在大帐设下酒席,好好的将六人款待一番。

    周豹很有器量的没打听侯庆三人的来历,丁奉对他爱搭不理,周豹也大度的一笑了之。

    奔波这许多日,总算是第一次吃到了正经粮食,丁奉、侯庆等人都不客气,只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这样,还盯着香喷喷白花花的米饭挪不开眼。

    马忠也放下矜持,尽情的吃了一饱。

    周豹不断地唤人添饭,脸上不带一点鄙夷轻贱的神色。

    马忠心中暗道,这个周豹倒也是个人物。

    他指了指桌上的米饭,对周豹微笑道,“我口味刁钻,让人为我煮一碗糙米如何?”

    周豹一笑,应了。

    吃过酒饭,马忠也不耽搁,让周豹为他寻了向导,又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骑了。

    马忠想了想,又对周豹说道,“周将军可令人在营中多置大鼓,每隔一个时辰便擂响一刻。”

    周豹听得稀里糊涂,却也点头应下了。

    有周豹的两个老卒做向导,马忠只随身带了王厉害陪伴。

    见是顺着大路,马忠放下心来,骑在马上慢慢找着感觉。

    随着马身一颠一颠的走动,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马鞍在侧滑。想要用力平衡下,双腿反又夹得马身太紧,失去缓和,身体摇摆的更加厉害。

    这就是没有马镫的坏处!

    农耕社会长大的男子,在马上的平衡感要比游牧民族差了许多。

    王厉害在一旁,左一言右一语的建议着,可惜他也不会骑马,满脑子都是些臆想。

    走不数里,马忠胯下的马鞍已经歪斜的不像样子,硬硬的木支架虽然包了牛皮,仍然把马硌的原地乱转。

    马忠连忙将马缰扯住,两个同行的老卒,一个赶紧扶住马,一个贴着马身跪在地上。

    马忠略一迟疑,踩着老卒的后背下了马,重新整好马鞍。

    他一心要学好骑马,不顾两腿酸疼,再次上马练习。

    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眼见要正午,才有几个伏路刺探奇怪的从道旁转出来,大叫道,“干什么的!”

    马忠这一行正大光明的从周豹领地出来,袁奎这边的斥候自然早有察觉。

    一个练马的小武官,一个瞎指挥的中年文吏,还有两个无奈的老卒。

    他们如此无脑乱来的表现,实在让袁奎的斥候们摸不到头脑。

    眼见他们走走停停马上进入袁奎这边的腹地,斥候不敢怠慢,连忙出来喝止。

    马忠见了袁奎的伏路刺探,当即笑道,“正等你们。我从周豹营中来,有事要见你们袁将军。”

    袁、周两家再怎么撕破脸,也都是孙江东的臣子,说小一点,甚至同是朱桓的部将,两人之间最紧张的时候,也时常有些公务往来。

    斥候见这行人名正言顺的找来,略放松下神经,转身钻回了道旁的密林。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什长出来,张口就啐骂道,“咱两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忠对他们两家的恩怨毫无兴趣,耸耸肩,不作一语。

    那什长嘴上威风完,也不敢误了正事,他不愿让周豹的人看破虚实,领着他们走上了另一条路。

    走不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对着王厉害和那两个老卒咋呼道,“你们留在这吧。”

    接着威胁道,“若是乱走乱闯,谁也救不了你们。”

    马忠眉头微皱,对那什长不悦道,“王厉害是我的佐官,我带着他总没什么吧?再说我们也不是周豹的人。”

    那什长略有些意外,不是周豹的人,莫不成是朱大人或者孙江东有什么话来传?

    马忠又谑笑着道,“我腿上有伤,骑术也差,莫不成你来替我牵马?”

    那什长脸上难看,拿手一指那个文吏模样的中年人,“你,跟着!”

    王厉害忙上前牵了马,随着那什长往小路走。

    三国时代的行政划分大多沿袭东汉。南方土地荒芜肥沃,人口却十分稀少,因此南方、北方同样行政单位的治理面积很不成比例,

    这里举两个简单的例子。

    比如东汉时的会稽郡就相当于现在浙江和福建两省的面积总和,豫章郡就是现在的江西全境。

    同样的,虽然只是两县之地,马忠却花了大量的时间。

    除了因为地处太过荒僻,没有大路勾连,还有就是这两个县的面积实在不小。

    土地这么大,人口偏偏缺少,根本不可能靠锄头大举征服大自然。这也是骄傲如徐盛这样的人物,也如狗抢骨头一样,去争夺掳来百姓的缘故。

    行行走走,就见前面豁然开朗,林中伐出一大片空地,一个硬寨赫然矗立。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握着皮鞭看士兵操练,面前草创的校场上,乌压压七八百人正在舞弄刀枪。

    见一行三人过来,那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瞄了一眼,劈头就喝道,“你们从何处来公干?去周豹营中何事?”

    显然,之前已经有人来通过消息。

    马忠不答,眯起眼睛只顾看营寨布置,往来旗号。

    那光着膀子的大汉顿时勃然大怒,“来人!给我拉下去打十军棍说话!”

    那同来的什长也跟着发怒,“连袁将军的话也不答!找死么?!”

    马忠大笑一声,看着光着膀子的袁奎道,“你这样扎营,不怕周豹放火,烧你个满营尽绝吗?!”

    袁奎一愣,接着轻蔑道,“谅他也不敢!”

    周豹和袁奎毕竟都是江东军的人,小的摩擦,大家面上还过得去。如果周豹真敢放火,那就不是撕破脸,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了。

    不要说孙江东,就是朱大人也饶不了他!

    马忠冷笑着转身就走。

0015 马忠的宽容

    袁奎看出蹊跷,上前大手一把扯住,“怎么?”

    马忠随手从侧兜中,掏出满满一把糙米托在掌中,“看来你也知道这样扎营是找死,终究还是依赖那点侥幸心理!我今日路过周豹大营时,他拿煮熟的稻种来招待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拿稻种充作军粮,他这是要拼命了!你居然说他不敢放火?”

    “什么?!”袁奎禁不住色变。

    马忠继续道,“我来的时候,听说他已经让治下百姓,堵塞沟渠,准备抢种小麦。小麦虽然产量低,但是用水少,你的威胁已经对他毫无用处。而他自己则整顿大军,歃血誓师,准备和你决一死战。”

    那个斥候什长经他提醒也想起什么似得,连忙道,“将军!从早至今,周豹营中鼓角甚密,怕是别有他变。”

    袁奎冷着脸听了,从马忠手上抓过一把糙米,在指上捻碎,捏出了稀烂的白米,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你是谁?”他看着马忠问道。

    马忠微笑,收起了恫吓。

    这样才是谈事的态度。

    马忠向王厉害一示意,王厉害立刻拿出横江将军鲁肃手书的公文。

    光着膀子的袁奎也不接,自有军中司马取走读了,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袁奎听了满脸疑惑,皱着眉问道,“你们是潘璋的人,怎么也趟这浑水?”

    一听此言,马忠脸上也满是愤懑,当即破口大骂,“说来可恼!我有两个兄弟,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个叫做丁奉,一个唤为侯庆。周豹贪图他们凶恶,所以不惜得罪鲁子敬,也要裹挟了过路的我等,要和袁将军来厮杀。”

    这自然是胡诌八扯了,因为嫌弃潘璋这个主公太没分量,马忠果断的继续抱鲁子敬的大腿。

    袁奎听了小小一惊,他自己是个狠人,当然也知道狠人的难缠。

    不过马忠的话更是让他摸不清头脑,他皱着眉头,当即问道,“既然如此,周豹让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马忠苦笑一声,长叹道,“哪是周豹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我想化解两家的争端,让袁将军放他一马,我好早些带了人赶路。”

    饶是正烦乱,袁奎听了也心中窝火,“哼!哪有那么容易,那周豹往常没少招惹我,如今我也恶心恶心他!”接着,又脸带不屑的道,“再说如今已经春深,周豹才想起种麦,来得及么。”

    见袁奎笑,马忠听了也意味深长的笑,“这正是我要来的目的啊。”

    袁奎一愣,不解的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来教给袁将军一个道理。”马忠淡淡一笑,悠然道,“对你的敌人宽容一点……”

    袁奎正要冷笑,马忠已经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了下去,“这样,你才有施加残忍的余地。”

    听到这话,袁奎冷笑着的脸慢慢僵硬了。

    他是个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狠人,然而这一刻面对眼前这个病容未退的家伙,却陡然觉得心里发冷。

    马忠一字一句的循循善诱,“挖开水坝,把水放过去……让周豹把剩余稻种都种下去,等水浸泡掉所有的农田……错过了还能补种粮食的季节……再把水坝堵上……你猜,那时候的周豹是不是更听话……”

    袁奎听着,僵硬的脸上却笑不起来。

    马忠在他肩上拍了拍,微笑道,“至少,交界处的那片桑林可以争取下,夏季要到了,不是么?”

    马忠说完,目视了王厉害一眼。

    正听得浑浑噩噩的王厉害福至心灵,连忙跪在马前,马忠踩着王厉害的肩膀一翻身上了马。

    他在马上轻轻一夹,那马就放开步子往前走。

    老马识途,想是不错的。

    王厉害赶忙追上,虚扶马鞍。

    袁奎一直注视着两人消失在道途尽头,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来人,立刻去挖开水坝。”

    接着又四下扫视一眼,“给老子把这里的寨子拆了!”

    旁边的军司马看袁奎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凑上来道,“袁将军,此人有些才能,何不将他截下来。区区一个草头将潘璋,没什么了不起的。回头我们给鲁子敬备些礼,赔个不是,有朱大人的面子在,他还能真计较?”

    袁奎喃喃道,“是啊,刚才我就在想这个事。”

    接着神思清醒,摇头感慨道,“他的确有大才,可惜老子八字不硬,不敢留他。”

    袁奎沿河扎寨,本来就是为了守护这道水坝。靠着这道水坝抬高水位,将水拦了,灌入沟渠,滋润农田。

    如今水坝一开,水势奔涌,滔滔之声,走不多远的马忠也听在耳中。

    马忠闭目听了,轻轻一笑。

    王厉害的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刚才的经历对他恍如惊涛骇浪一般,如今想来却又丝丝入扣。

    这水到了,想必丁奉、侯庆等人也重获自由了。

    就是……

    王厉害心中略有些歉疚,他不由向马忠惴惴问道,“大、大人,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周豹。他虽然留住我们不放,但也不算无礼。若是真让袁奎按这法去拿捏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够意思。”

    马忠听了哈哈大笑。

    雪白的牙齿像是一道阳光照在脸上,分外好看。

    “怎么会?”马忠悠然道。

    “马上就是雨季了。”

    ……

0016 香蕉支付

    马忠的答案让王厉害一阵错愕,随即忍不住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没错!这里是江南啊!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牵着的马都躁动起来。

    自从这一路波折以来,王厉害从来没有笑的那么开心。

    之前马忠的手段或许让他敬畏,但现在却让他心悦诚服。

    步步紧逼的威胁,丝丝入扣的引诱,在节奏被马忠掌控,袁奎陷入混乱之后,马忠只是用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就解决掉了所有的问题。

    自己置身梦魇之中,却遇到了如此温和的笑容。

    豺狼的狡诈和凶性,以及君子从容温润的品质,竟是如此的契合。

    王厉害接过马缰。

    身心舒畅。

    脑海中想着的却是早间的事,我出来为他们挡箭,如今看来,死了也没有怨恨的了。

    王厉害想着,嘴上开始不停地问东问西。

    马忠也将自己思虑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

    王厉害忽然又问,“大人,若是袁奎识破了,没被言语诱导,那该如何?”

    马忠当然恪守着现代人的节操,当下宠辱不惊。

    “所以,我说完就跑了。”

    王厉害正张口结舌,马忠已经说道,“其实若要两全其美,也没有什么难的。”

    这件事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了,马忠竟然说还能两全其美,王厉害顿时满脸好奇,“大人,这怎么讲?”

    说起这个,马忠认真了许多,“南方并不缺水,主要是水利工程落后,不好把水引到田里。如果水少的时候,要从河渠引水,只能修筑水坝抬高水位,倒灌农田。”

    “其实稻种在进入农田播种之前,完全可以先育苗的。这样只需要很少的水就能够培育秧苗,不但农作物的成活率更高,更合农时,种到农田里一旦有毁损,也可以及时补种。”

    说着,马忠就把后世培育秧苗,之后插秧的做法大致给王厉害说了一遍。

    王厉害听了啧啧称奇,若是这种方法推广开,不但少了很多争端,百姓也享受到极大的实惠。

    王厉害到底是读书人,关心农事,却不求甚解。

    让他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他揪着马缰绳仰头问道,“大人,你早先告诉周豹这个法子,我们岂不是就能早走了?”

    马忠却没王厉害那么乐观,摇了摇头,认真道,“未必,因为我们的筹码不够。”

    “筹码?”

    马忠对人性有自己独特的认知。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么?”

    “啊?”王厉害茫然。

    “啧,果然是古代人!”马忠叹息。

    “什、什么?”王厉害傻眼。

    “你看,假如一个人口渴,我们拿出随身的皮囊分他一爵水,他只会对我们说一声谢。而假如我游说孙江东,征发民夫,凿地穿山,建三千水闸抬水,引太湖碧波至他面前,再分他一爵水,他会怎么样?”

    “大约渴死了吧……”

    王厉害语气不是很确定。

    马忠被这话噎住,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笑骂道,“渴死也会感激我的!”

    马忠说的夸张,王厉害其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容易得到的,谁会珍惜?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与那两个老卒分开的地方。

    袁、周两家交恶,摩擦大多是发生在这样的小喽啰级别。这两个老卒头乖觉,自然不是那种吃眼前亏的。

    低眉顺眼的等在这儿,虽少不了被人冷嘲热讽,却只是一味隐忍。

    见两人出来,那两个早就望眼欲穿的老卒头,赶紧堵上来嘘寒问暖。

    马忠和王厉害两人都不多话,催着一路往前走。

    马忠伤在腿上,只能靠骑马赶路,他的骑术奇差,虽是心急,速度并不比来的时候要快多少。

    眼见天色将近黄昏,马忠正焦躁,就见前面一片桑林,林荫下坐着垂头丧气的数人,一个高大的黑影正骂骂咧咧的从马上卸东西。

    正是丁奉和侯庆他们。

    马忠心中一松,低头对王厉害说道,“还好周豹是个信人。”

    那边的丁奉等人自然也看到了马忠他们。

    丁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接着快步冲了过来。

    “大哥!你没事吧!”

    侯庆也回头,把刚从行囊里摸出来的牛皮前甲往地上一砸,咧着嘴笑道,“我就知道兄弟好本事。”

    马忠心里轻松,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侯兄弟这是干嘛,准备分行李走人吗?”

    侯庆顿时瞪大了眼,“我老侯是那种人吗?!”

    马忠幽默失败,脸上尴尬,只能默默鄙视侯庆,居然不知道二师兄的典故。

    他沉浸其中,浑然忘了年代。

    侯庆长叹一口气,脸上羞惭,“说来这次是我的过失,徐将军让我一路护送你们,结果反倒遭了这番劫。”

    又恨恨的以拳击掌,“没想到这帮小崽子训出了那么多弓手,我侯庆也是长了教训。”

    马忠点点头,弓矢虽然是利器,但在江东寻常并不多见。

    好弓价格不低,南方又太潮湿,折损的严重。

    就算用毛竹粗制一批,但射出去跑得直的箭,却有更多的讲究。

    像江东这种小武装集团林立的地方,只有大战将临,孙江东厉兵秣马的时候,他们才能配属上大量的标准弓矢。

    乱箭之下,真的没有什么万夫不当之勇。

    丁奉早间被人用弓逼住,心中本就憋屈,闻言当即嘲笑道,“你这夯货,能有什么见识?”

    侯庆暴跳如雷,当即就回顶了一句,“我披三重甲,直冲过去,杀光他们!”

    侯庆嗓门极大,他攥着双拳,振动双臂,高大的身子真的恍如魔神一样。

    丁奉冷哼一声,懒得搭理这个莽汉。

    他虽是骁勇,打仗可比侯庆有脑子多了。

    马忠见无事,吩咐那两个跟随的老卒自回周豹营中。他喜爱这母马温顺,刚好可以用来练练骑术。随即对那两个老卒说,“周将军那里我就不过去了,我有心拿一物来换这匹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主?”

    侯庆和丁奉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笑意。

    他们是老军旅,怎会不知道马匹的价值,这两个卒头,哪能当的了这么大的家。

    马忠这么说,分明是要讹走这匹马了。

    那两个老卒头果然脸色惊慌。

    不等他们说话,侯庆就像一头笨熊一样,直冲到他们跟前,凶神恶煞的喝骂道,“换不换!换不换!”

    那两个老卒头吓得不敢支应,却也不肯开口说换。

    王厉害见状也冷言冷语道,“怎么,我们大人帮你们这么大忙,你们周将军还会小气不成?再说,我们大人平白挨你们一箭,照理就得让人拿命来填!”

    王厉害话一出口,激怒了丁奉,他握着大矛不耐烦道,“都杀光算了,还换什么换!”

    马忠没有讹他们的意思,他让王厉害从行李中取出纸笔,又叫丁奉寻水来化开了墨。

    接着把育苗插秧的方法一挥而就,想了想又画了宋时大量出现的秧马。

    秧马似船,腹中放着秧苗,一来飘在水上方便运输秧苗,二来农夫插秧也不用那么辛苦。比起佝偻着身子,在泥水中劳作,不知要好几百倍。

    那两个老卒头见马忠写了一通,又画了一个香蕉。

    两人顿时骇然,这位大人你怎么这么牛逼呢!真香蕉还换不来,你拿笔画个香蕉这是想逆天啊?

    马忠把信吹干,拿纸皮封了,交代给老卒头拿给周豹去看,自己则带着众人趁天色未黑,向前去寻宿头。

0017 龙的传人王厉害

    这一走,一直走到了半夜。

    众人都急于摆脱周豹和袁奎这两个家伙的势力范围,就连好逞狠勇的丁奉都没多说什么。

    夜色浓深的时候,几人寻了几颗干枯露髓的老树,轮流在树窝里睡了会儿。

    马忠在干燥的树洞里迷糊时,还从身下摸出来几个干瘪的栗子。

    不知是哪只松鼠的存粮。

    有了这番教训,剩下的路程几人都谨慎了很多。

    侯庆果然如他所说,每日披了三重甲,骑着马在前面探路。

    他的身子本就笨重,又把他们三人的皮甲都披在身上,饶是那几匹骏马膘肥体壮,每日也要替换几个来回。

    之前周豹很够意思的给了不少干粮,在临近建昌的时候,也渐渐吃完。

    不过三人还是很固执的不肯动用那几包干鹿肉。

    这样一来,丁奉就要花出很多的精力沿路打猎,可惜,一直没有什么太好的收获。

    王厉害说话很少,偶有提议也总被丁奉讥讽殴打,他每日在马忠身边陪着练马。

    两人时常交流下学问上的东西。

    马忠是为了更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将脑中模糊的东西融会贯通。王厉害则有些不简单,他随口的一语,都能给马忠不小的进益。

    这一点马忠并不奇怪。

    马忠的出身不算好,家里虽然有些薄田,算得上边缘的地主阶层。但受到的教育多是些口耳相传、似是而非的东西。

    像他这样的读书人在文化荒漠一样江东还能有些用场,如果是中原鼎盛的曹魏,则完全不值一提。

    这个时代的教育,仍是早期孔圣人那样的师徒讲座的形式。老师阐发对学问的理解,同时为弟子解惑。

    学问这种东西,最是忌讳二手.口耳相传几遍,意思可能早就大相径庭。

    所以这个时代能得到大儒指点,更贴近学问,是很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很多彪炳史册的人物,就算把这些经历写在人物传记里,都算光彩。

    很遗憾,汉末吊丝马忠接受的就是这样口耳相传的二手学问。

    从学问来看人,王厉害的师承自然了不得。

    马忠很虚心的请问。

    王厉害很谦虚的推辞。

    这下顿时惹恼了冷眼旁观的丁奉,他一拳上来,打得王厉害当场跪地,鼻子流出血来。

    在丁奉的痛殴之中,不知真装逼还是假低调的王厉害,终于挣扎着喊出了那两个字——华歆。

    这下马忠真的是惊到了。

    想不到王厉害这个有些窝囊的中年人,来历居然这么冷艳高贵!

    马忠记得,在东汉时代,有三位名士被当时人合称为龙!

    华歆!邴原!管宁!

    其中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

    这“汉末之龙”在当时有多吊炸天,可能现在不好理解。那么举一个例子,大家就比较好懂了。

    因为在这之前,中国历史上还有一条龙。

    “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用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耶!”

    这段历史记载的话,出自孔圣人之口,他所说的就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条龙——老子。

    虽说这三小强合体才能称龙,听上去有些弱爆了。

    但要是和第一条龙相比,又让人觉得抬举的太过。

    无论怎样,能够得到当时人,“龙”的认可,这三个人都有着大汉文化的强烈烙印。

    作为龙头华歆的门人,这样的学阀,是什么江湖地位?

    马忠表情复杂的看着狼狈的王厉害,都有些犹豫要不要拜师,当个三传弟子。

    接着,马忠一转念,能当华歆弟子的王厉害,恐怕也有自己的故事吧。

    “聊聊吧。”马忠想了想,“想不到我这属官还挺有来头。”

    王厉害嘴唇一啜嗫,看到丁奉脸色一沉,忙将自己的出身经历缓缓道来。

    他的第一句话,几乎就概括了无数跌宕起伏的故事。

    “我是元城王氏之后。”

    于是大家一起拖长音,“哦——”

    元城王氏,曾经大汉朝第一等的士族,一门公侯将相,强到逆天。

    有一句话说得好,强极则辱,盛极则衰。

    但元城王氏那么吊,把持大汉多年,就是不辱!就是不衰!

    于是,元城王氏诧异之下,左思右想,得到了一个奇怪的结论,这说明自家还是不够强盛哇。

    虽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经历了无尽的繁华之后,元城王氏的黄金一代还是在失落与无助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过很快,元城王氏的年轻一代就出现了新的退婚小强,他很轻易找到缺失的板块——王家,还缺一个皇帝!

    这个小强哥哥叫做王莽!

    在王莽的推动下,元城王氏一时如日中天,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王莽也在万民的拥戴之下登上皇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就是汉朝版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王厉害的祖先,就是在元城王氏黄金一代时迅速崛起,他的先人靠着显赫军功,被封到会稽阳亭。

    这种军事贵族到了地方,仍然飞扬跋扈不知收敛,自恃狠勇,碰上灾年时还杀人越货,搞得仇家遍地。

    当然,这都是小事……

    然而到了王汛这一代,出现了比飞扬跋扈,杀人越货,还要严重的大事,政治不正确!

    就在王莽倒台,刘秀重整汉室的同时,阳亭王家也开始迅速衰落。

    为了躲避仇家的抓捕,阳亭王家不得不把祖业丢个精光,迁居到了钱塘。

    到了钱塘,安生日子没过几天,钱塘王家又开始在作死的道路上奔波。其中过程,意会不表,总之又仓皇出逃,落户上虞。

    上虞王家总算是安分下来,不作死的原因,是——因为——贫穷。

    他们已经穷的作不起了……

    或许是元城王氏血脉中的气运还在,在安生下来之后,上虞王家重整旗鼓,居然出了一个大名士——王充!

    王充充分的继承了元城王氏的优秀血统,他虽然穷的作不起,但……

    我没有钱,我有思想啊!

0018 一往情深 纸上难言

    于是王充振奋起精神,写出了在思想史上极为重要的一本书,《论衡》!

    这本书在当时被呼为妖书!

    对东汉人的三观造成了极大的动荡。

    写手本人也险些被查水表送温暖。

    作为这么牛逼的王充后人……之一,王厉害能拜在华歆名下并不奇怪。

    王相少有才名,凭借着祖父王充留下的遗本,拥有了广阔的视野。

    拜入华歆门下之后,更是得到了这位名士的悉心教导。

    当王相游学有成,志得意满的返回故乡时,他才发现上虞王家,已经被洗成一片白地。

    上虞王家,终究还是被仇人杀光了满门……

    王相疯了一样的在残骸中呼号奔走,最终,还是沉默的接受了一切。

    王相回到华歆身边不久,孙策大破黄祖,威震江东,身为豫章太守的华歆并无武略,无奈之下,只好开城投降。

    孙策虽然莽撞,但也不敢对华歆无礼。

    他带着周公瑾恭恭敬敬的上门拜见,以全礼节。

    出来门时,却被一人扯住袍襟。

    自此,王相改名为王厉害,加入了江东军之中。元城王氏一族,在江东的这支血脉,重新的开始走上他祖先走过的路。

    众人听了王厉害的经历,不胜唏嘘。

    马忠注视着王厉害狼狈的面孔,那个当年在废墟中嗥叫,投笔从戎的青年仍旧还在么?

    十余年就这样过去了啊……

    王厉害不但没有像他祖先那样,成功成为军事贵族,反倒成了一个平淡落魄的普通中年。

    平心而论,王厉害的确是个不错的佐官。他虽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才华,但做事中规中矩,温润圆熟。作为属官,极为得力。

    可惜他的运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被文臣掰弯又被周瑜捋成直男的孙权,赤壁之战后本身就不太待见读书人。

    王厉害的恩师华歆,前几年又跑回曹操那里去做了官,而且还是御史大夫这样的三公重臣。

    已经习惯了文官背叛的孙权,一开始是无动于衷的。甚至还写信煽情了一下,大叔你在远方,也一定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谁料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十……

    曹操攻打孙权,被曹操拜为军师的带路党,正是华歆!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孙权的小脸都气白了。

    所以……王厉害有这样的出身当然不好受。

    马忠拍了拍王厉害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就是乱世啊,这个乱世那么大,再怎么样了得的雄心壮志,在这肆意汹涌的洪流中也掀不起一丝微澜。

    大多数人都只是这样被推着走。

    马忠想着,断绝了最后一丝侥幸。

    他也有些需要了断的东西。

    于是吩咐王厉害,“取我的书箱来。”

    王厉害去找侯庆换下的马,从马驮的背囊里取出书箱,递给了马忠。

    马忠将书箱打开,翻弄几下,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马忠这几日已经看过。

    打开,便是一行行娟秀的字体,

    “伯阳见字如面。

    闻兄欲离益阳,从征獠蛮,深涉久弃之地,兵临化外之氓。

    人之相知,以识天性为贵,兄素不乐得志,悠游安然。山蛮之地,深林密布,葛草侵道。又蛇蚁孳生,瘴气弥漫。今履险衅,能如愿否?

    鲁子敬素有雄略,伯言来说,亦多称善。今离鸾凤,屈身就驽,妹不知兄所思者何也。

    ……前日叔父来,携妹及诸长幼还吴,时尝与人言,江东若有大事,其在青徐,青徐事若坏,糜烂必在会稽。

    潘璋素骄狂,不为诸将校所喜,十数年不得志,乃从贺齐为走狗。贺氏,会稽之人望也,其中意味,纸上难言。

    妹少读书,亦知先虑未然,然后康乐,会稽之事,不敢远思,慎之慎之。

    老仆临行,妹又问伯言,探知军令已行,鲁横江催兄上任,孙江东亦瞩目焉,奈何奈何。

    卿,素有傻气。此去莫添痴愚。”

    马忠默默看了良久。

    向王厉害伸手道,“取火来。”

    王厉害早知道信上是些什么,略顿了顿,从怀里取出火折子递了过来,口中说着,“大人,这信您真不该看,凭咱们的出身,招惹吴中四姓的贵女,这是取祸之道啊……”

    王厉害还想说什么,又抿了抿嘴,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马忠拿过火折子吹亮,左手一扬,将信纸凑上点燃。

    明亮的火光,立刻照亮了马忠的脸。

    马忠看着手上的信慢慢烧着,瞥了王厉害一眼,冷冷道,“以后不管我是否神志清醒,再偷看我的信,就砍了你的手。”

    接着,想了想又淡淡道,“以后不管我是否神志清醒,再替我拿主意,就砍了你的头。”

    王厉害吓了一跳,连忙喏喏称是。

    马忠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这个时代,属官是一个十分亲密的角色,甚至有着君臣之义。

    可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马忠病重期间,为马忠处理往来的私人信件,甚至做出一些决定,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马忠的观念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他也知道,王厉害说的,的确是实情。

    荆楚、江东的士族,在整个汉人士大夫的圈子里,无疑是边缘人士。

    也就是大名士王粲口中的“荆蛮”一类。

    就像越不自信的人,越依仗外在一样。

    荆楚、江东的统治秩序越发的高低分明。

    比如袁术这样称帝战败,忧惧而死的反贼,本该是要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的。

    但是孙权却乐呵呵的娶了他的女儿。

    无它,因为汝南袁氏,是在中原第一等的贵族。

    马忠不太清楚原来的自己,和陆家贵女有什么纠葛,不过,这都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关系。

    在深刻的认识了乱世的残酷之后,马忠也抛弃了一些浪漫的幻想。

    马忠这几日反复沉吟思索的是信上透漏的一些消息。

    陆家的贵女和自己似乎很是相熟,一些事都口无遮拦。

    不过,看的出,这并非她天真烂漫,而是颇为聪明狡黠的用这种方式向自己传递信息。

    马忠沉吟着,目光一闪。

0019 鲁肃的棋

    马忠拿着陆家贵女的信,慢慢揣度。

    自己的字是伯阳。另一个伯言,必然是她的兄长陆逊。她信中的叔父想必就是她那瘸腿的叔叔陆绩。

    在东吴,既然有挂文职食税赋的分封武将,自然也有领将军衔的实权太守!

    挂军衔的文官士大夫,是赤壁之战后,倒向孙权的重要力量。

    其中陆绩就以郁林太守的身份,加偏将军。

    孙权对这一批新晋军阀十分的看重,很快就给了陆绩实打实的两千兵马。

    这样一来,陆绩这个文人太守,就成了江东军中数得着的一方豪强。

    要知道前几年打赤壁之战,孙权求爷爷告奶奶,才给周瑜凑了三万人。

    不过陆家的情况十分特殊,陆绩的兄长陆儁,现在朝廷中担任郎中,还在服侍名义上的汉天子献帝。

    陆绩虽然名声显赫,可惜却是个瘸子。

    再加上他的父亲陆康死的不明不白,和孙家实在说不上融洽。

    这样一来,年青有为的侄子陆逊,就成了江东陆家实际上的掌权人。

    陆绩本人是名列后世二十四孝的大孝子,平日里孝敬寡母,亲昵家人,过着恬然安乐的生活。

    从陆家贵女的信中看,为了防备可能要出现的乱象,还千里迢迢奔走,把散在各处的亲族聚敛起来,带回相对安稳的吴郡。

    相反,陆逊虽然在后世小说中是书生形象,但实际上却雄心勃勃,长于进取。

    陆家这个陆逊主外,陆绩主内的格局,可谓是天作之合。

    如今就连主内的陆绩,都知道“青徐将有事”,那这封信中透漏的出来的信息就值得思索了。

    这数月的经历,让马忠越来越深信一个观点,这样的大乱世,真正的蠢人是活不下去的,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

    就连陆绩都能看到,一旦“青徐事若坏”,会稽将会糜烂,那其他人会看不到么?

    孙仲谋又是怎么想的?

    虽然历史已经向马忠证明,贺齐是忠的。

    但,张辽威震逍遥津之后,孙权后路被断,狼狈的像一条狗一样。孤身跃马小师桥,结果抬头就看见桥这边陈列的三千大军,主帅偏偏就是贺齐!

    那么问题来了,孙权怎么会后路被断,被逼到了这样的绝境?

    这样一来,之前潘璋疯狂的追杀徐盛宋谦的溃兵,又有了更多的内涵。

    太多历史的转折,可能只是因为一个恰到好处的误会。

    两边下注的会稽人,脑子里会是怎么想的?

    自己的命,马忠可不敢赌。

    从信上来看,那个聪慧狡黠的女子也试图让陆逊帮忙,阻止自己的介入,但是陆逊探听到的幕后博弈,却让她只能叹息奈何奈何。

    马忠向鲁肃辞行时,那个黑瘦结实,却目光炯炯有神的男子,只是安静的打量自己。

    马忠当时没放在心中,现在想想却冷汗遍体。

    陆家贵女一句“鲁横江催兄上任,孙江东亦瞩目焉”,实在透漏了太多马忠这种棋子,看不到的东西。

    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样,老好人鲁肃是迫于无奈,勉强答应潘璋。

    鲁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积极地,主动的,甚至富有攻击性的!

    然而自己去潘璋军中担任军司马这样一件小事,就连孙权都有所关注,这背后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了。

    马忠想着,心情大坏,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随手就给了王厉害一马鞭,打得王厉害大呼小叫。

    众人见了都哈哈笑。

    倒是一向鲁莽的丁奉,这会儿又发神经一样细腻起来,凑过来问道,“大哥,怎么了?”

    对于丁奉这种摇骰子一样,随机鲁莽和细腻的性格,马忠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见过多次丁奉癫狂而神经质的举动后,马忠也懒得探究这种性格的成因。

    马忠还不打算把刚才的心思宣之于口,只敷衍道,“狗贼自作聪明,显些误了我大事!”

    丁奉果然不靠谱的又粗疏起来,他晃了晃手中大矛,一脸嘲讽的看着王厉害,“这贱皮子就是欠揍。”

    马忠看着嘻嘻哈哈的众人,努力收敛了自己的坏心情。

    想那些还太远。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手捏在虎狼潘璋的喉咙上。

    之后的路非常顺当,几人刻意躲着村镇,倒也没遇到零散的乱军骚扰。

    马忠心情十分的复杂。

    按后世的话,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团级政委。

    现在简直和带了兄弟跑路的通缉犯一样。

    这徐盛光环到底是多可憎,这潘璋后台到底是多渺小啊……

    马忠心中此起彼伏。

    其他诸人对现在的安稳十分满足。

    侯庆把这都归功于自己披三重甲在前开路,震慑了宵小。

    即便丁奉对此嗤之以鼻,侯庆对他的三重甲理论越发迷信起来。

    “我老侯有这三重甲在身,不敢说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起码千八百的贼人在,也任我横行!”

    侯庆一路跟他的两个手下吹嘘,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自信心也开始极度膨胀。

    按照马忠的估计,等侯庆回了徐盛军,以他的地位和愚昧,弄出个拜三重甲的邪教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有一点马忠不得不承认。

    像侯庆这样的蛮力十足,又耐力超长的家伙,如果真有厚甲在身,战场上和大将捉单放对或许难说,但是混战中对那些普通兵卒简直就是碾压打击啊!

    有这样的坦,呃,有这样的猛士,绝对是军中的定海神针。

    马忠的腿伤不好,仍旧坚持每日骑马。

    没有马镫的支撑,和分担力道,在山路穿梭时,马忠几乎一个白天都要夹紧马腹。

    下马的时候,因为腿已僵硬,都是直接往下一栽,由丁奉小心扶持下来。

    随着伤口一次次迸裂,腿伤不可避免的化脓了。

    王厉害倒是出主意让马忠偏坐,由他一路扶着。

    不过马忠拒绝了,要想好好活下去,不能总靠别人扶着。

    看着马忠脸色平静,任腿上伤口淋漓,仍然坚持每天练马,侯庆等人也忍不住有些佩服。

    可惜意志终究不是治伤的药,几日坚持下来,本要身体康复的马忠渐渐又带了几分病容。

    好在建昌就在眼前,前日就陆续见到山林中,有三三俩俩的难民,扶老携幼的奔走。

    想想潘璋正是为平乱而来,几人心中踏实了几分。

    不管前面是龙潭虎穴,起码看样子是要到了。

0020 执白幡的人

    这一日,马忠正在琢磨事情。

    就听马蹄声一阵“哒哒”连响。

    马忠一抬头,就见侯庆骂骂咧咧的从马上跳下来,伸手撕着身上的皮甲。

    他的两个下属,连忙上前帮着解开绦子,让他透口凉气。

    马忠见不寻常,不由问道,“前面有事?”

    侯庆脸上的肉动了动,挤出一个笑容,“哈哈,三两个小贼不长眼,已经望风而走啦。”

    马忠眉角一挑,立刻觉出了不寻常。

    像侯庆这种心情可以做成表情包的家伙,脸上怎么可能藏的下事儿。

    马忠沉吟着未说话。

    午后,侯庆随意吃了两口,又匆匆的上马去了。

    马忠叫来丁奉,叮嘱了一句,“小心在意些。”

    丁奉也不多问,点点头,“我自晓得。”

    马忠心里不踏实,下午练马也有些心不在焉。

    比及黄昏,侯庆又回来了,脸色阴沉的像是锅底。

    他满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闷头坐下,扒拉了两口饭。

    马忠也不问他,只把腰刀挪在身侧。

    侯庆吃了晚饭,倒地就呼呼大睡。

    这几****颇疲惫,很快就鼾声连连。

    马忠莫名其妙,强打着精神,随口和王厉害切磋些文章。入夜深长,正觉的有些困倦,侯庆鼾声停住,爬起身来揉揉脸,很快就精神抖擞起来。

    马忠对侯庆这一手,简直惊为天人。

    侯庆起来后瞅一眼马忠,纳闷道,“大哥怎么还不休息?”

    自从见识了马忠的能耐,侯庆可劲儿往上套近乎。

    真论年龄,马忠可不敢给他当大哥。

    马忠瞧一眼枕着大矛睡得踏实的丁奉,又瞅瞅一个劲的磕头打盹的王厉害,这才觉自己有些扎眼。

    当即笑笑道,“不是有你的两个属下值夜么,怎么不多睡会儿?”

    侯庆长吁了一口气,嘟嘟囔囔道,“他们又不顶事。”

    说着开始往自己身上套甲。

    马忠越发觉得奇怪,这侯庆怎么神秘兮兮的,这可不是他该有的风格。

    侯庆的两个属下不知躲在哪里盯梢打盹,马忠也不去劳烦别人,主动过去为侯庆束甲。

    侯庆身上裹着的三重甲正是他们三人的皮甲。

    侯庆身子壮大魁梧,将自己的甲具贴身裹了还算合身,另外两具小甲只能用束甲绦用力勒紧。就算这样,仍在背后露出大大的口子。

    马忠不问,侯庆也不答。

    眼见侯庆披好三重甲,也不取马,提了马槊悄摸摸的就往外走,马忠突然道,“侯兄弟要出去走走,不如带我同去?”

    侯庆低着头在那琢磨了一会儿,拿定了主意,“也罢,反正没什么凶险。让司马给我拿个主意。”

    马忠笑笑,“且行。”

    马忠的腿伤仍在,但这些日的艰难奔波,已经让他对这伤势麻木起来。

    他跟在侯庆身后出了营地,见侯庆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不由得心下奇怪。

    这家伙……

    不是在梦游吧。

    如果是真的,那马忠绝对是要懵逼的。

    侯庆往一个方向走不远……接着,就开始爬树。

    马忠心中懵逼指数迅速拉升,当下也不跟着上树,只在树下等着。

    不一会儿,侯庆轻手轻脚的爬下来,满脸的毫无所得,“不是这边。”

    对话还有理智……马忠不吭声。

    侯庆挥手一示意,又换了个方向。

    马忠仍像前次那样,蹑手蹑脚的跟了不提。

    野林虽密,大多是些不成材的杂木。又无人修剪,枝桠横出。庞大茂盛的树冠长到一定年头,就不堪重负折断搭在地上。

    纵有些粗壮的大树,大多都树髓焦枯,从中开裂。

    这林甚密,月光稀疏,到处都是腐朽残败的气象。

    但没走多远,马忠就看到让他寒毛一炸的东西。

    就在层层密林的缝隙中,一缕篝火的亮光渗透出来。

    侯庆顿时须发贲张,像是发情的公牛一样,拨开挡路的树枝大踏步冲了过去。

    马忠紧紧跟上,就见前面林中的空地上,一大堆篝火熊熊的燃烧着,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家伙正看着火堆发呆。

    一柄硕大的招魂幡就立在他的身旁,白色的幡面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下面垂着鲜红的幅条,仿若流苏一般。

    见到侯庆冲出,那人抬头看了看,从容的站起身来,拔出招魂幡,跨上一边的战马轻策而去。

    他的动作轻盈流畅,甚至还有余闲拍拍身上的土。

    侯庆追之不及,愤怒的大叫一声。

    谁知那人并不走远,骑出几步就停下来看着。他甚爱马力,见侯庆无马,干脆从马上跳下来,手中白幡一横,傲然而立。

    侯庆唾了一口,狠狠的一槊将那火堆扫的火把横飞,火星乱迸,“妈了个逼的!”

    好在前些日子的雨,林中甚是潮湿,那些落在草丛中的火把沤出一阵黑烟就慢慢熄灭了。

    马忠紧跟上来,低声道,“此人是谁?”

    侯庆简直都要抓狂了,“我哪知道这个王八蛋是谁!”

    侯庆生着闷气,也不理马忠,看都不看远处那人,扭头就往回走。

    马忠跟着侯庆走了几步,刻意回头去看,那人仍在原处并没有动。

    谁料就在隐入林后要没有视野的时候,那人却牵着马慢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

    马忠心中一沉,不由得加快脚步。

    谁知那人就这样不即不离的跟着,野林虽密,却总能影影绰绰的看到那杆白璠。

    这人只怕是敌非友!

    马忠正要提醒侯庆,却见侯庆拳头微张又合,双臂更是不可遏制的颤抖。接着忽然转身发足狂奔。

    看那去势正是奔着那持幡人而去!

    马忠不顾腿伤连忙跟上。

    那持幡人轻笑一声,在马屁股上一拍,将它赶走。左右一张望,躲入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之后。

    侯庆去势不减,眼见冲到那树跟前,手中大槊抡的如同风车,狠狠的往树后一砸。

    先发制人!

    马忠正担心侯庆鲁莽之下,中了埋伏,见状不由大喜。

    不想侯庆这沉重的一击“笃”的砸在树上,恐怖沉闷的声响传来。竹篾胶合的槊杆像是活物一样跳荡,饶是侯庆力大也有些拿捏不住。

    再往树后一看,早就没了那人身影。

0021 玩家的逆袭

    侯庆迫不及待的急赶两步,那执着白幡的人却悠然的从侯庆眼角划过,轻巧的一纵,越过胡乱生长的灌木,走入另一处角落。

    侯庆身体粗壮,却不失敏捷,当初丁奉一时大意,就被他偷袭得手。这会儿一旦见机,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侯庆把自己的马槊往地上一插,从背后抽出了几支尺余长、筷子粗细的铁钎子。

    接着原地站定,选了几处黑影,将铁钎子一支一支的狠狠甩过去。

    铁钎子带着劲风急速的扎透灌木,不知钻到了哪里。

    马忠侧耳倾听,却没听到什么异动。

    侯庆见自己的试探没有效果,将马槊拔起,就要再作打算。

    好巧不巧,这时不远处灌木丛后,一道白色的幡影一晃。

    侯庆顿时就失去了理智,咆哮一声,冲破灌木丛,往后面杀去。

    马忠见侯庆像一只红了眼的野猪一样,乱冲乱撞,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无论侯庆怎么狼奔豕突,那道幡影始终吊在远处若隐若现,不即不离。

    侯庆破口大骂,又发一阵狂,这才悻悻的往回走。

    马忠再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打听,这才知道究竟。

    原来今日早间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开眼的小贼,侯庆随手就驱散了。

    谁料没多久,就有这么一个家伙,手持白幡,骑着劣马,不远不近的吊在左右。

    侯庆嫌他晦气,当即就要策马去拿了。

    不成想,那人骑术却不在侯庆之下。

    侯庆身体粗壮,马驮的本身就吃力,又是在林中,到处都是绊腿的树根,两人马速都跑不起来,结果居然拿他毫无办法。

    欲待作罢,那人居然骑着马又追了上来,就这样不即不离的在左右出没。

    侯庆本身就是个暴躁的性格,哪经得起这样一次次的撩拨。

    几次三番任性使气的追杀,反倒弄得心浮气躁,疲惫不堪。

    对方似乎不堪一击,却总不肯和侯庆正面接触。

    然而越是这样,侯庆越发觉得不安。

    侯庆是个带兵的。

    纵然脑子里少根筋,侯庆也不得不反问自己一句,这****的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手执白幡的家伙,绝对不会干花时间来恶心自己。

    那结果就显而易见,他一定是在等待同伙到来,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他那无处不在的身影,和手中的白幡,彷佛刻画了一个大大的嘲讽脸,摆脱不掉我,你们就是在等死!

    如果是大军行进,被这样的家伙不断骚扰,军中浮躁情绪无疑会迅速蔓延,说不定就会喧哗生变。

    现在他们这一行小队伍,凝聚力虽强,但有这样来去无踪,明显不怀好意的对手,也会严重打击士气。

    面对这样战又不得战,逃又逃不掉的困境,告诉他们又有什么改变?

    侯庆运用他那可怜的脑细胞思索半晌,得,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掉。

    侯庆努力和那人争持一天,拙劣的动着心思,心中的烦躁和身体的疲惫几乎到了顶点。

    他私下琢磨,对方既然吊在左右,想来夜间也不敢远离。

    当即灵机一动,拿下主意,睡了一半,跑出来夜袭。

    谁料那个手执白幡的家伙简直像不眠不休的铁人一样,居然仍旧精力充沛的和他游走。

    马忠听侯庆说完,顿时心思乱了起来。

    不由琢磨道,按徐盛的说法,潘璋正率军在附近平叛,这人衣着破破烂烂,却又手执白幡做妖道打扮,莫非是黄巾余孽一类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道门,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马忠心思沉重,顿时恶念陡生——既然被此人盯上,要想平安的和潘璋汇合,就不能放他活着离开。

    当即,马忠把侯庆拽住,“侯兄弟莫慌,让我来瞧瞧他的底细。”

    侯庆听了也是有些小郁闷,我哪里有慌,只是实在烦的受不了。

    这种藏头露尾的混蛋我能打十个。

    侯庆知道马忠的本事,见马忠要出手,心中的烦闷顿时消散一空,只乐呵呵的瞧着,且看马兄弟的手段,纵然不成也陪他寻个乐趣。

    马忠见刚才焦躁发狂的侯庆,转眼间就起了兴致,顿时不由为那持幡人一叹。

    像这样的攻心手段,奈何遇到的却是探路的侯庆,这家伙遇事根本就不走心啊。

    “再找找他。”马忠吩咐。

    这次有马忠的步子压着节奏,侯庆也渐渐稳定下来。

    那个执白幡的人本就是要来撩拨他们,自然轻易就被二人发现。

    只是距离太远,只是一道浅浅的白幡影。

    马忠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侯庆道,“慢慢的迫过去。”

    侯庆依言行事,慢慢的向前迫近。

    那道白影不动,渐渐地,可以就着月光清楚的看到这人的轮廓。

    此人的身形倒也寻常,若论在江东,却也说的上拔出一筹。

    见侯庆慢慢向前,那人狂傲的一笑,“砍头货还不死心。”

    侯庆闻言哈哈一笑,也是傲然的看着他,“你小心着点,这次换我大哥和你玩。”

    马忠顿时无语,侯庆你就嘴贱吧。

    “哦?那个瘸子?”那人一歪头,看了看一瘸一拐的马忠,轻蔑的一笑。

    马忠理都不理,轻声吩咐道,“继续迫近。”

    这个执白幡的人如此的神出鬼没,必有根由。马忠不相信有什么伎俩可以瞒过自己。

    自己毕竟是来自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走进科学》看过好多期的。

    看着侯庆渐进,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那人呵呵轻笑着退入了身后的阴影。

    马忠早就在等着看他的应对,连忙瞪大眼睛去看,然而月色本就不分明,只觉得黑影一晃,再定神时,早已看不出那片黑暗有什么不同。

    待到侯庆靠近拿马槊一拨,阴影里早没了那人的身影。

    马忠却不慌不忙的左右扫视。

    人的速度是有一定范围的,就算是障眼法也不可能凭空来去。只要在这一片范围,那么就有迹可循。

    除非那逼是有跳刀……

    想到这里,马忠忽然豁然开朗,顿时心花怒放。

    小样儿你拿个法器装的挺高端,险些把我唬住,当年打游戏卡视野走位神马的……

    靠!这些我也懂啊!

0022 角色互换

    马忠精神大振,一脸的胸有成竹。

    接着随意的拿手一划,“侯兄弟,咱们去那儿看看。”

    侯庆有些纳闷,“大哥,那小子跑不了那么远吧。”

    “哦?这个你也懂?”

    侯庆顿时有泪流满面的冲动,咱好歹也是个骑兵干部,带兵打老仗了。

    马忠却没体会到这莽汉的敏感,随口道,“不忙,我先把地图探开。”

    “地图……探开……”

    侯庆张口结舌,刚才的迷之自信,顿时化为乌有。

    马忠见侯庆怔愣,不由疑惑,“哦,这个你也明白?”

    侯庆立刻心虚的四处乱看,“略懂。”

    略懂你个毛线啊!

    马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前面开路!”

    侯庆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的倒提马槊走在前面。

    马忠紧随其后,边走边开始琢磨敌我两方的实力对比。

    自己现在腿伤加剧,是个弱渣也就算了,只要操作好侯庆这个角色,应该也就足够了……

    侯庆作为一个力量型英雄,拥有近战范围攻击——马槊。

    以及微弱的远程技能——铁钎子。

    拥有短程冲锋能力,暴走之后还可以实现连续短促变向。

    而且力量点数极高,耐力恢复的快,续航持久。

    敏捷点数略差些,不过构不成短板。

    智力点数……略过不提。

    对方,持幡人。

    体型并不夸张,通过之前的观察分析,力量点数上必然和侯庆差着几个档次。不然在侯庆狂躁降防的时候,完全可以强杀轻松拿一个人头。

    智力点数上……持幡人则完全可以把侯庆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持幡人长久以来形成了良好的操作习惯,在没有更多接触,判断对方临机应变能力之前,也不排除对方是全敏加点……

    至于攻击手段,鉴于对方还没有放过技能,暂定为无。

    想明白这些,马忠心中更是有底。

    持幡人敏高跑得快,我是拿他没辙,但他除了骚扰,拿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持幡人之所以吊着不走,无非是有强力同伙要赶过来,所以要拖着我们打后期……

    但这些场外因素在到来之前,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么?

    既然如此,马忠抬头望望,若有所思,哥先从容的研究下地图。

    有侯庆开道护卫,马忠溜达的真是悠然惬意。

    侯庆出于对马忠的盲信,一心要看那持幡人栽跟头,心情也豁然开朗。

    两人静下心来在林中穿梭,马忠刻意的观察了下一些树荫下阴暗的角落。

    有些腐叶堆积,或者灌木丛生的地方,还让侯庆用长槊试探一番。

    这番试探让两人有了新的发现。

    原来除了松鼠和蛇,可食的生物并不算少。

    那持幡人见侯庆两人溜溜达达,走位无比诡异,顿时奇怪起来。

    自己明明在他们不远晃了半天旗幡了,怎么没人理我……

    他们这是干嘛?

    马忠和侯庆都装作认真寻找的样子,四处打量着这片幽深的野林。

    持幡人尝试了数次,努力想被发现,但屡屡不能成功。

    不过他别有心思,因此多了一分疑惑。

    这片野林颇大,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山脚。

    因为离人烟太近,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大型动物。偶尔遇到一两处猎户的陷阱,也都是废弃不能用的。

    马忠并没全探查一遍的想法,他只要圈定一个适合自己的地形,这就足够了。

    这样的地形不能太大,不然持幡人就可以凭借开阔的视野远远地吊着。

    这不符合马忠的预期,毕竟侯庆是个近战英雄……

    又不能太小,太小的话,以持幡人的谨慎也不会轻易入彀。

    而且腾挪范围不够,可以很轻易地被判断位置,对面干脆监视整块区域也不是大问题。

    在此之外,要很适合侯庆的战斗方式。

    对抗要激烈而连续。

    马忠走了几圈,心中渐渐有了腹案。

    他比较中意的地图有三处。

    按照之前的要素逐一比较的话……

    马忠拿定了主意,随即不露声色的把侯庆往那里引。

    侯庆懵懵懂懂,在前探路,那个持幡人果然不远不近的吊在周围。

    马忠的脸很自然的一歪,侧在阴影中,压低声音道,“等会儿不要出声,我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侯庆是个打老仗的骑兵干部,很是机警,闻言当然不会很业余的,有什么过激反应。

    马忠这才腾出功夫,仔细的观察着持幡人的动作。

    或许是长期无意义的盯梢,让持幡人的反应略迟钝了些,在马忠看来,现在的距离,就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马忠正要给侯庆暗号,就见持幡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距离,重新变得若即若离,让马忠觉得食之无味。

    持幡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高度紧张的控场,让他的状态有些下滑。

    因此风格一变,继续拉大距离,扩展视角。

    马忠瞥了一眼。

    这个持幡人的智力点果然不是很高。

    子说得好,过犹不及。

    持幡人的距离拉大,固然更加安全,让马忠失去了突袭的机会,但也很容易丢视野。

    如果他的对手是侯庆,当然没有这个顾虑。

    但现在下场陪他玩的,却是马忠。

    马忠的脑海中仿佛开着一个小地图,将自身所在的位置和持幡人可能移动的路线计算的一清二楚。

    在转过一棵合抱粗的杉树时,马忠轻声道,“停!”

    侯庆的敏捷果然不算短板,在马忠话音结束的时候,立刻就竖起马槊,直挺挺的站住。

    马忠和他并排站立不发一言。

    两个人直挺挺的并排站着,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侯庆一对大眼珠四处乱转着打量

    马忠侧耳没听到任何动静,他也不意外,心中默默计算角度。

    接着又道,“退三步。”

    侯庆看的稀里糊涂,脚上的动作却不慢。

    马忠也和他同步完成。

    两个人仍是直挺挺的并排站着。

    在丢视野的情况下,持幡人可以选择的角度并不多。

    因为持幡人意识到了他的状态下滑,现在这会儿,他的警惕性提的很高。

    在这种警觉的状态下,面对突然出现的变化,他必然会做出最保守的选择。

    原本无可捉摸的对手,也变得容易掌控。

    在马忠眼里。

    破绽,总是一环扣一环的。

    马忠直挺挺的站着,直视着前方,口中命令不停。

    侯庆跟着他的指示做的分毫不差。

    两个人像是猫一样无声无息的借助地形隐藏位置,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虽然留下了足迹,却没有一丝声音。

    侯庆有些担心的用大眼珠子往下瞥。

    马忠摇了摇头,等持幡人看到足迹的时候,他离死也不远了。

    马忠和侯庆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听动静。

    初时只有轻微的反应,慢慢的开始有了急促的脚步。

    马忠耳中听着持幡人的动静,脑海中的那副小地图更加的活灵活现。

    他巧妙的卡着视野,躲着持幡人可能出现角落。

    月下的黑森林,光线极差。

    本身就过于警惕的持幡人,为了避免和侯庆狭路相逢,只敢利用广阔的视野在黑森林里找寻。

    在这种情况下,更是不敢冒进。

    这给了马忠太多的机会。

    十余年贪玩的养成的玩家思维,让他足以完虐这帮古代渣渣。

    持幡人急促的四处奔走,想要寻找两人,接着忽然一顿,声音变得悄不可闻。

    马忠微笑。

    觉悟的太迟了。

    持幡人之前是猎人,自然肆无忌惮的追捕。

    当他发现自己的猎物,怎么找都找不到踪迹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两边的地位已经悄然转变。

    潜藏起来的马忠和侯庆成为了猎人,而他成了新的猎物。

0023 跳空的大

    持幡人不肯坐以待毙,他也悄然隐藏行迹。

    马忠当然不会给他重整旗鼓的机会。

    “哼,老子不用找,就知道你去哪儿了!”

    马忠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迅速对脚步声消失的地方作出判断,然后有了主意。

    “侯庆,你在这里别动。”

    马忠吩咐完,悄悄的向自己预定的方向前进。

    眼见离侯庆已经十余丈远,马忠随手捡起一根掉落的枯枝,轻轻一掰。

    “啪!”

    细微的树枝折断声响起。

    马忠嘴角一勾,随手将那树枝一丢,接着大踏步的继续向前走。

    既然当了猎人,自然有肆无忌惮的权力。

    马忠走了没多远,脚步又轻巧起来,在夜风吹拂的婆娑中,几乎微不可闻。

    不多久,马忠的脚步又低沉起来。

    马忠计算着位置,兜兜绕绕,时不时还变换着节奏。

    和表面的轻松不同,马忠的精神高度的集中。

    他仔细的控制着自己脚步的间隙,全力以赴的在那不足一秒的空档中,捕捉着杂音。

    他做的极有耐心,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回游走。

    “是这里了!”

    马忠左右看看,准备爬上右侧的山岩。

    就在他转过身去的时候,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背后不远处。

    那人眼睛寒光闪闪,衣着破破烂烂,手上握着一柄白幡。

    白幡是以沉重的榉木为骨,只需要重重一击,就足以打的头开颅裂!

    “去死!”

    持幡人在心中大喝一声,就要猝不及防的冲上去打死马忠。

    谁料马忠听得动静,猛然转过身,脸上早就狰狞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来得好!侯庆!”

    持幡人一惊,不敢向前,猛然四望。

    就见身后仅有五尺的阴影处,微微一动。

    竟是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

    侯庆!

    持幡人吓得亡魂都要冒出,这个笨熊是什么时候等在那里的!?

    然而这会儿哪容他多想,侯庆像是出笼的猛兽一样咆哮着,扑了上来。

    持幡人急速的四处一望,却见左右难行,身后早有马忠虎视眈眈的守在那里。

    困兽之斗!

    持幡人凶心一起,手中旗幡一抖卷在木骨上,接着把沉重的旗幡“呼呼”作响的砸向侯庆。

    侯庆可是mt啊,怎么可能会虚!

    他结实健壮的双臂一架,反倒震的持幡人双手发麻。

    “了不起!”

    持幡人口中称赞,借着巧劲避开了侯庆的扑击。

    出于对马忠的盲信,侯庆直挺挺的站了足有半个时辰,动起手来,手脚难免有些活动不畅。

    这会儿功夫,持幡人已经迅速捋清了思路,竟是丝毫不理会要命的侯庆,一转身,凶猛的继续向马忠冲过来,口中大叫呼喝,尽是癫狂之意!

    “侯庆!你要么先打死老子,要么老子就先打死那个瘸子!”

    马忠一惊,真是好决断!

    如果是寻常情况,两人这么夹击,马忠只要稍微拖延,持幡人必定会被压抑了很久的侯庆撕碎!

    持幡人早早就看破了,自己腿上有伤,难以缠斗。

    如今背水一战,持幡人是困兽之斗,死而后已,马忠却拙于应变,不能力敌。

    侯庆听了持幡人凶狠的大叫,只恨自己鞭长莫及,却又投鼠忌器。

    原本提起来的速度,不觉又慢了一分。

    小命宝贵,自己终究不是亡命之徒,马忠叹息一声,只能放开一条去路。

    持幡人见马忠退让,也不多事,“嗖”的一下,就从马忠身旁掠过。

    而侯庆也以毫厘之差,紧跟着冲了过来。

    一时失策,自然不会让马忠气馁。

    既然已经把他诱到跟前,马忠哪能轻易让持幡人逃出自己的手心。

    马忠紧跟着追上,嘴上不肯认栽,拿话来攻心,“哈哈哈,蠢才!围三缺一,老子要的就是你跑!”

    马忠嘴上过着干瘾,腿上的伤势不轻,也无可奈何。

    好在马忠挑选的这个地形,对侯庆极为有利,需要变向和小心谨慎的地方不少。

    持幡人左冲右突提不起速度,又被侯庆在后紧紧咬住,使不得手段。

    侯庆气势汹汹,身体却太沉重,面对持幡人灵活的闪避,也占不到便宜。

    马忠喘着气站定,看了一会儿,拿手往脑袋上一拍,“我真是傻了,指挥好侯庆不就得了。”

    现在就看侯庆,这个打老仗的骑兵干部,能不能准确的领会自己的意图了。

    “侯庆!铁钳子!十点方向!”

    侯庆一怔!

    “侯庆!”眼见这难得的机会就要错过,马忠忍不住急喝一声。

    侯庆如梦初醒,赶紧掏出铁钳子,随手追着持幡人扔了过去。

    持幡人本就在不断闪躲侯庆的扑击,这粗浅的两下自然被轻而易举的闪掉。

    马忠见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大,也有些焦急。

    “侯庆!你他妈到底行不行!你放技能怎么没有预判!”

    侯庆满面涨红,发着一股狠劲,要追上持幡人。

    “他要变向了!两点方向!冲!”

    侯庆听了更加手忙脚乱,持幡人趁机敏捷的高纵低跃,险些幌掉了两人的视野。

    “妈的!我就知道你不行。”

    马忠有些气急败坏,一瘸一拐的追了上来。

    侯庆听了简直要当场吐血,大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十点方向是什么鬼!

    两点方向又是什么鬼!

    “不要慌,他闪的很费力!继续刚才的动作。”

    侯庆哪还记得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不过长时间的急奔,让他笨重的身躯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跑、跑不动了。”

    侯庆追击的仓促间,气喘着吼道。

    “嗯?没关系,以你的体力这个技能的冷却应该不长。”

    侯庆简直要当场崩溃了,大哥,你特么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马忠全神贯注的看着持幡人的躲闪的方向,和脑海中的小地图一一印证。

    顿时明白了持幡人的意图。

    他急促的大叫一声!

    “提前向左变向!变向!变向!”

    我知道哪是左!

    侯庆简直要激动的喜极而泣。

    马忠有一点说的不错,侯庆的技能冷却真的很短,他超强的耐力,让他很快就能回过气来。

    充分了解马忠的意图,侯庆猛然一阵爆发,在疲惫的追击之后,速度竟然还能陡然提升,堪堪的截在了持幡人的身前。

    侯庆见机,合身往上一扑,就要把持幡人拿下!

    那持幡人长笑一声,“我又不聋!”

    竟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调整身形,避开了侯庆这一撞。

    侯庆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等侯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持幡人已经借助树干,连续跳跃,出现在一丈之外了。

    以侯庆的能耐,这样的距离,几乎已成天堑。

    马忠看看停下来粗喘的持幡人,又看看拨的灌木东倒西歪,从地上爬起来的侯庆,不由微微一叹,这个大算是放空了。

0024 脱了一半的裤子

    “了不起!可惜机会错过,你再也拿不住我了。”

    持幡人粗喘着,看着马忠,得意洋洋。

    这样的对手,真是太久没有遇到了。

    马忠不慌不忙,揶揄道,“装神弄鬼之辈,在我面前,你也放肆?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这幡里必然有黑灰色的夹层。你通过伪装,惑人耳目,这些小手段在我眼中,有如童稚一般。”

    保护色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或许是很神奇的手法。

    但是在以后的时代,士兵个个都是穿着迷彩装的。

    在见识了持幡人神出鬼没的手段后,马忠下意识就猜到,对方肯定用巧妙地手法,躲开了两人的视线。

    有什么比他手中的招魂幡更好的伪装物呢?!

    只要翻出里面的黑灰色的夹层,然后将招魂幡往身前一戳,在月色如此昏暗的黑森林中,谁能发现他呢?

    他完全可以躲在招魂幡后面,悄然潜伏,或者变动自己的位置。

    而且之前手执白幡的形象,可以让人有下意识的错觉,只顾去寻找白色的亮物,却不料持幡人早就换成黑幡将自己伪装起来了。

    持幡人听了,脸色一变。

    沉默了一会儿,响起的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硬邦邦。

    “了不起。”

    “想不到,就连我蒙果也一时大意,被你抓住机会,吃了点亏。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以为你走这几圈,就可以借到地利了?我比你来的更早,对这片林子比你了解的更深刻。

    而且,你在查探周围的时候,难道我没有在查探你?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知道的还比你多,只有我起了防备,你拿什么和我玩?”

    蒙果冷冰冰的说完,傲视着马忠。

    “大哥。”侯庆有些内疚,这么好的机会,让自己白白浪费了。

    “没关系。”

    马忠平静道,“这我早猜到了。”

    “嘴硬!”

    蒙果冷哼一声。

    马忠平静的看着蒙果,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即他向前两步,从阴暗中走出,让一道月光照在脸上,随即淡淡道。

    “在你眼中,那算很好的机会么?不过很遗憾,在我眼中,之前的事情,只是玩玩而已。”

    马忠平静的说着,继续摧毁着蒙果的信心。

    “热身结束了,准备好受死了么?”

    蒙果眉头一耸,怒极反笑,他把白幡用力往地上一戳,“热身?玩玩而已?还要老子受死?就凭你?!”

    马忠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稍微提示了一下,“你既然知道地利,怎么不懂天时。你难道忘了一个常识了么?”

    “月光是会动的!”

    蒙果悚然而惊,猛然抬头,这才发现挂在天空的圆月早已变动了位置。

    再扫视四周,或许是云层变化,或许是心情激荡的错觉。

    林中一些明亮的地方开始悄然黯淡,一些之前隐蔽的角落,逐渐披上柔光。

    他们这番激烈的争斗,比拼的就是对细节的掌控,可以说的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和自己记忆中的地貌对比,现在很多地形角落竟然几乎变得陌生!

    马忠脑袋一歪,下巴微微一抬,睥睨着蒙果,淡淡道。

    “你看,全新的地图,我们又有公平的环境了!”

    蒙果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慌乱,身经百战这么许多年,他是第一次失去对战场的掌控。

    眼前这个病怏怏的家伙,步步压迫之下,竟然让他感受到,遇到了极大危险时,才有的那种悚然。

    “原来是真的,竟然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之前的种种手段,不过是你拖延时间的伎俩。你真正要等的,是让月亮变化位置,让林中的地形和阴影变化的更加陌生。”

    呵呵,能逮住你,谁闲的蛋疼等地图刷新啊。

    马忠大言不惭,“没错。”

    “而且你以为我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吗?不需要。我身边的这位侯庆,不但能打,最重要的是持久!现在你的伎俩都被我看透,只要我指挥着侯庆步步追蹑,耗死你几乎是必然的!”

    马忠又道,“我刚才想到一个事,连侯庆都有冷却,难道你能一直这么跑?”

    这下蒙果也懵了,只觉得虽然听不懂,但这个家伙越说越高深了。

    “了不起!”他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马忠看这人混迹草野,倒也本事不俗,顿时起了招揽的心思。

    收小弟什么的最喜闻乐见了。

    “莫非你是于吉的门人?”

    江南最大的**道教武装,应该就是于吉的弟子们。在于吉被孙策杀死后,于吉的门人展开了不屈不挠的反抗。

    按照有的说法,孙策其实就是被于吉的弟子们刺杀的。在于吉死后,他的门人弟子都纷纷扬言孙策会有报应,果然没多久,孙策就被刺杀而死。

    蒙果正低头沉思,尚未答话。

    马忠又道,“如今本人现为武猛校尉潘璋帐下司马,正要前往赴任,你不如跟着我,一起搏个前程。”

    蒙果听了一惊,怪异的打量马忠一眼。口中唿哨一声,一匹瘦马就溜溜达达的,从远处奔来。

    蒙果起身上马,一言不发的飞奔而去。

    马忠顿时就凌乱了,靠!我裤子都脱了一半了。

    还有天下大势没有分析啊……

    侯庆却不解风情,在一旁埋怨,“大哥,你忒也话多,怎么忘了人家有马。早就该直接上去揍他!你早就该直接上去揍他!”

    “你滚……”

    虽然最终吓跑了蒙果,除了个隐患,马忠心情却极为失落。

    一路无精打采。

    侯庆却精神焕发,一扫之前的晦气。

    他想起一事,又连忙请教,“大哥,什么叫十点方向,什么又叫两点方向。”

    马忠左右无事,随口解释道,“你看,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

    “不是十二个时辰么?”侯庆疑惑。

    “嗯……,两个小时是一个时辰。”

    “哦?”

    “然后我们把一个圈分成十二份,中间代表自己的位置。”

    “哪来的圈?”

    “妈的,我不讲了。”

    “大哥……”侯庆一脸的求知。

    “那我从头说,一天是十二个圈……”

    侯庆一晚上都没被执幡人蒙果攻破心防,但在马忠讲解之后不久,神智就陷入了极度的错乱。

    不过这位司马大人这么经天纬地,想来是不错的,且先记下。

    “大、大哥。那,那什么叫技能冷却?”

    “呵呵。”

0025 军侯岑狼

    两人在这边折腾了大半夜,回来时众人依然酣眠。

    丁奉虽然嘴上瞧不起侯庆,但自从侯庆跟着保护马忠以后,他睡的踏实多了。

    之前丁奉透支的厉害,如今补眠起来,也是昏天黑地,整天都睡不够。

    王厉害倒是容易惊醒,他眯瞪着眼,瞅了瞅两人,又朦胧的睡过去了。

    这个有些窝囊的中年人,不温不火,状态稳定的出奇,——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侯庆的两个下属八成是躲在哪里睡熟了,竟然连两个大活人去了又回,都没注意到。

    这让侯庆很不高兴。

    “睡吧!”马忠对侯庆说,“我这会儿算琢磨明白了。”

    “技能冷却?”

    侯庆试探的问?

    “你滚!”

    马忠严肃的对侯庆说道,“我琢磨明白了,蒙果应该是潘璋的人!”

    “什么?!”侯庆吃了一惊,“他不是于吉的门人么?”

    “不。”马忠缓缓道,“他的智商也就和你相差仿佛,但是对环境的把握,以及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身手反应,都说明他有着扎实的基本功和成熟的套路。”

    “一个朝不保夕的反贼,练这么扎实的基本功干什么?你觉得这种人物,出现在路人局正常吗?”马忠质问道。

    “大哥……”侯庆被问的手足无措。

    “建昌附近有实力的只有潘璋一军,潘璋这个家伙吃了上顿没下顿,手下都是些打惯了仗的,如狼似虎之辈。有这种角色就太正常了。”

    侯庆忙道,“是极是极!”

    “而且,你有没有留意,我说出自己身份,是潘璋军司马时,那个持幡人蒙果的反应?”

    马忠提示。

    “那个人没有理你,骑上马就走了。”

    侯庆老老实实的回答。

    “侯庆你够了!你给我滚……”

    侯庆抱头鼠窜。

    马忠带着一肚子闷气,找回自己的草窝,睡下不提。

    第二天,马忠和侯庆都起的迟,丁奉和王厉害自然不会催促马忠,侯庆的两个下属也没胆子叫醒上官。

    于是大家都很和谐的各自检束行装。

    马忠睡醒之后,就吩咐众人就地扎营。

    几人草草的吃了一口。

    如果估计不错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来迎接自己。

    对于潘璋来说,自己的到来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因为这意味着,离他独治郡县的人生理想,又更近了一步。

    可能真的是宿缘。

    事实上,在真正的历史中,潘璋就是依靠着马忠生擒关羽父子的功劳,一口气完成了封侯、拜将,独治郡县,这三项大满贯。

    为了酬功,孙权分宜都至、秭归二县为固陵郡,潘璋被拜为固陵太守。潘璋喜不自胜,因造一刀,铭曰固陵。

    这把固陵刀也在《古今刀剑录》中留名。

    想到这里,马忠忽的记起一段文字。

    “关羽,为先主所重,不惜身命,自采都山铁为二刀,铭曰万人敌。及羽败,羽惜刀,投之水中。”

    如果下手快,这两把“万人敌”,没准和自己有缘。

    要是像演义中那样,再射死黄忠,黄忠那把可以手刃百数的“赤血”,岂不也会落在自己手里?

    马忠正想入非非,就听王厉害嚷嚷道,“来了来了!”

    马忠正要张望,就听一阵马蹄炸响,接着一个霹雳般的大吼响起,“武猛校尉营,军侯岑狼!前来迎接司马大人!”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走了许多日,终于和潘璋军接上头了。

    王厉害兴奋地不停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一路吃了这么多苦,如今王厉害也不嫌潘璋庙小了,能安顿下来,就是莫大的福分。

    马忠却看着骑着马,怒雷一般奔驰来的三四人,眯起了眼睛。

    侯庆虽然莽直,但说的并没有错。

    在马忠说出自己身份后,那个持幡人蒙果,的确就是没搭理他,转身就走了。

    不管那个持幡人在武猛校尉营中是什么身份,只要他的名字不是上潘下璋,字文珪,那么就是自己的下属。

    一个下属在初见自己长官的时候,竟然搭理都不搭理,扬长而去。

    可以想见,在潘璋的武猛校尉营中,对自己这个司马是什么态度。

    马忠心里沉甸甸的,不敢有过高的期待。

    岑狼身材和丁奉相差彷佛,比侯庆略窄一号。他的脸颊瘦长,一双眼睛透着勃勃的野性。

    他的马来得快,停的却不稳,多窜出好几步,才堪堪扯住辔头,让侯庆忍不住偷笑。

    像武猛校尉营这种杂牌军,哪能有什么好家当。

    马匹在江东一直是一种珍贵资源。

    在江东军中向来有一种极高的奖赏——“增兵两千,骑五十匹”。

    为孙家立过汗马功劳的周瑜,程普,韩当,吕范等人都曾受着这种赏赐。

    要知道在江东,是世袭领兵制。

    兵马不但是一种实力,更是一种财富。

    在这个珍贵赏格中,两千士兵才配五十匹马。

    可见江东马匹的稀罕。

    东吴获得马匹的途径极为狭窄,夷陵之战,孙权刘备两家打破头,后来和好,西蜀送来两百匹川马,孙权高兴,这算一笔横财。

    孙权收复交州之后,士壹称臣纳贡,陆陆续续进贡了几百匹萌萌的滇马,孙权感动的屡屡亲自写信,交为笔友,这算孙权的稳定收入。

    孙权是个有远见的人。

    为了获得更多的马源,作为有远见的人,于是他瞄准了一个很远很远的人。

    公孙渊。

    他准备穿过东海……

    黄海……

    渤海……

    去买几船马。

    公孙渊恰好想要吴国来平衡和魏国的关系,于是欣然称臣。

    孙权激动的不能自控,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公孙哥哥,你在那么远的地方,一定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等孙权的使臣,带着金玉珠宝和孙权的长信去的时候,公孙渊杀光了他们。

    ……

    在这种历史大环境下,马匹的珍贵不是后人可以想象的。

    江东的众多军阀中,也就是像徐盛这类能打胜仗,战利品是正数的异类,才能凑起几十上百的马匹。

    侯庆这个百骑长的身份,不但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更是徐盛实力的证明!

    再比如说,嚣张了一辈子的甘宁,这辈子干过的最炫酷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百骑劫曹营!

    在江东圈子里,这种事除了一个猛字,意义相当于开着一百辆法拉利,在长安街逆行!

    岑狼跳下马来,直直的就找到了马忠是哪一个。

    他大踏步走上前来,边走边打量马忠的这些随从,等到马忠跟前,才轰然一拜,“军侯岑狼,参见司马!”

    马忠忙将他扶起来,“你就是岑狼?果然是条好汉子。”

    岑狼听着动静不对,不理马忠,跪在地上的身姿不动,猛一回头向着自己带来的三个随从一瞪。

    他眉毛掀动,一双狼目带着厉色。

    那三个跟过来的随从立刻齐齐跪倒,扬声大叫,“参加司马!”

    马忠微一沉默,方才莞尔,“都起来吧。”

0026 风林火山

    和岑狼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至少马忠是这么认为的。

    在岑狼无视马忠搀扶,怒视自己的下属时,马忠就明白了。岑狼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尊重,仅仅是尽应有的礼节。

    好在马忠心中并没有太高的期待。

    指望着初一见面,对方就纳头便拜,小弟归心,那样的故事太甜了,并不适合这个缺乏温情的乱世。

    更何况,在武猛校尉营中,自己还不是大哥,而是二哥……

    这还牵扯到一个必然会输的站队问题。

    拥有后世记忆的马忠,充满了政治斗争的高度自觉。

    如果不想“永远健康”,最好是乖乖的……

    众人都没品出这里面的意思,见岑狼执礼甚恭,都是欢欢喜喜。

    王厉害等人早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见有人来迎,都忙不迭要赶路。

    岑狼带着属下当先开道。

    两拨人显得泾渭分明。

    马忠想了想,叫丁奉将岑狼唤来。

    岑狼一带马缰,到了马忠马前,“不知司马有什么吩咐?”

    马忠笑道,“岑军侯陪我说说话。”

    岑狼一怔,有些不太情愿的和马忠并辔而行。

    马忠问道,“不知武猛校尉营中,有多少人马?”

    岑狼大咧咧道,“主公帐下有强兵八百足数。”

    马忠轻轻一点头。

    这个数字岑狼没必要骗自己,马忠是来直接担任军官的,又不是上级视察的领导,弄些花头糊弄自己,没什么意思。

    所以岑狼特意强调了足数八百人。

    可,你说的那么骄傲,足数八百人那又怎样?

    马忠来到这个时代,虽然不至于说,就要豪情万丈的争霸天下。

    但是在一个八百人的小军阀里,当“永远健康”,实在是苦逼的不要不要的。

    马忠现在有点理解,为嘛潘璋把独治郡县,当成自己的人生理想了。

    因为以他这点家底,能够独治郡县,已经算是人生赢家了啊。

    马忠又问道,“现在建昌贼声势如何?”

    一听这个话题,岑狼收起了满脸的无所谓,有些晦气,“司马休提!我岑狼打了那么多年恶仗,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对付的反贼!”

    马忠点点头,想不到这建昌贼寇倒有些气数。

    他现在没见武猛校尉营的兵卒,也不知道这八百人战力如何,倒不好在这上面随便置喙。

    “那不知潘将军可在营中,我好当面缴令!”

    岑狼摇头,“奋武将军相招,主公不得不去,只留我们四位军侯主持大事!”

    马忠一愣。

    王厉害凑上来低声道,“听说贺齐因功,已经做到奋武将军了。”

    马忠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说来可哀,潘璋虽然有着虎狼之性,却因为军资贫乏,一直仰贺齐的鼻息。贺齐对潘璋这种小人物,自然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和潘璋这种朝不保夕的小军阀不同,同样是讨伐山越起家的贺齐,完全就是成功男人的典范。

    建安元年,孙策刚打下会稽,就把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孝廉举荐给了贺齐。

    需要说明的是,“孝廉”这个名额无比珍贵,一个郡一年只能举荐一个孝,一个廉。

    一旦被举为孝廉,就是庞大的政治底蕴。

    贺齐也不负孙策的厚望,进兵建安,立南部都尉府,独当一面的镇压会稽当地的军阀。

    之后为了酬谢贺齐累累的战功,孙权连割六县为新都郡,任命贺齐为太守。早早实现了独治郡县的目标。

    而且贺齐还在始新开府,以偏将军的身份镇守一方。

    听王厉害的意思,现在贺齐又做到了奋武将军,这样的人物,潘璋怎么招惹的起?

    是以岑狼才有“奋武将军相招,主公不得不去”的话语。

    岑狼的态度始终懒懒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马忠的话,路程虽然不远,但是道路却难走,在岑狼的指引下,走了大半日才见到了扎在山谷间的一个硕大营地。

    区区八百人能扎出这么一大摊子的营地,也实在让马忠叹为观止。

    这一大摊子营地,还隐隐区分出了四个营头。

    马忠远远一瞅,就被累的皮焦肉嫩!

    只见营地的四角各有一顶颇大的军帐,上面一面面各色将旗迎风招展,旗子正中分别写着四个大大的字。

    “风!”“林!”“火!”“山!”

    岑狼满意的看着远处一幅猎猎作响的大旗,大着嗓门道,“下官便是火字营的军侯。”

    马忠极度无语,只觉一股浓浓的乡村风既视感扑面而来。

    想当初一个岛上的寨子头头,自觉读懂了孙子兵法的精髓,于是将“风林火山”当作了终极奥义。

    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还能找到共鸣者。

    马忠情不自禁的缓缓念道,“风、林、火、山!”

    岑狼自豪的插嘴说道,“不错!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是兵圣孙武的精华心血所在,吾等得之矣!”

    马忠微微一笑,平静道,“是吗,我却觉得兵圣的教诲在于另外七字——不战而屈人之兵。”

    岑狼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满脸的不以为然。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山谷下的营地动了起来,仿佛忽然起了骚乱。

    时不时还见到三五十人成团的兵士拥挤吵闹。

    马忠凝视过去,有些疑惑。

    岑狼瞥了一眼,咧开嘴笑道,“司马莫慌,正是众人用饭的时间,些许骚动,不足挂齿。”

    马忠见这满营兵士军纪败坏,微微有些失望。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几波巡哨的伏路小军,前来向岑狼拜见。

    岑狼也不为他们引荐马忠,只随手就挥退了。

    马忠也不着恼,反倒赞道,“想不到众军侯立营,外松内紧,谨慎至此。”

    岑狼哈哈一笑,大咧咧道,“没啥,蒙果的人!”

    蒙果!

    马忠心中一动,果然有他!

    马忠在马上微微欠身,四下张望。

    岑狼像是明白他的意思。

    向营内的瞭望哨塔上一指,“喏,那就是蒙果。”

    马忠眯眼看去,就见一杆风字大旗下,一人正站在哨塔上高高的矗立着。

    正是蒙果。

    岑狼在旁说道,“蒙果就是风字营的军侯,和我地位相当。他的主要责任是刺探军情,袭扰对手。必要的时候,还能在敌人最脆弱的瞬间,给上狠狠的一刀。”

    马忠垂下眼皮,不在仰望。

    他敏感的觉得蒙果的视线仍然注视在自己这些人的身上。

    “走吧。”

    马忠轻踢马腹,慢慢向前。

    这是马忠第一次在武猛校尉营中亮相。

    一个病恹恹的文官,骑着母马。

0027 潘璋的势

    有岑狼的陪同,马忠这一行人收获了不少的视线。

    有一些人迷惑,有一些人戏谑,还有一些人无所谓。

    进入这一大片营区之后,马忠的心情也越加失望起来。

    这个军营不但杂乱无章,而且时不时有妇女孩子,抱着用来盛饭的瓦罐,从眼前跑过。

    在马忠的心里,这并不像是一支百战之师的兵营,更像是一伙拖儿带女的农民起义军。

    潘璋不应该叫做武猛校尉,而应该叫做武猛大当家。

    自己也不应该叫做“永远健康”,而应该叫做二当家或者马师爷。

    不过,说起来,潘璋军中的乱象,并不能怪到他的头上。

    由于东吴是一个武人政权,因此武人在江东的整个社会构成中,就拥有了很独特的地位。

    后世某宇宙大国提出过“先军政治”的超前理念,这个概念放在这里,也是行得通的。

    东吴政权,也可以称为“先军东吴。”

    除了逆天的世袭领兵制,还有一条,那就是士兵的家属也可以随军。

    这是因为世袭领兵的将领,对自己士兵拥有很强的控制力。东吴的朝廷只要控制好领军将领的家属作为人质,就足以控制军队,因此不需要像曹魏那样,用士兵的家属作为人质。

    孙权就曾得意洋洋的讥讽曹魏的错役制“离闲人骨肉,以为酷耳。”

    在“先军东吴”,招募的兵卒几乎一生都隶属于军队,因此掳掠女子,配为夫妻这类的事情,就成为常事。

    这些兵士和家属一生都为将官和其继承人效力,等到他们都战死或老死之后,他们的后代再为将官的后代效力。

    大的军阀有着自己的领地和食邑,可以安置这些忠心耿耿的部曲。比如贺齐,他就可以开府,自己设置官职,分派职务。在自己的领地中,贺齐就是国主一样的存在。

    而小一点的军阀,就会像潘璋这样,拖儿带女的四处奔波打仗。这种军事和生活集合体,已经不像是纯军队,更像是草原上游牧的部落。

    不同的是,游牧部落是逐水草而生,他们则是逐战争而生。

    依靠抢夺的带血财物,或者为大军阀奔走效力,博取赏赐,作为生活的根本。

    如果打赢了,就可以充实财力,招募更多的兵卒,扩大本钱,努力向大军阀靠拢。可是,一旦打输了,每次的代价都极为惨烈,就算侥幸能带出大部分的能战之士,那些附庸他们的妻儿老弱,都会被碾为泥土。

    见识了这一幕,马忠终于觉悟了,潘璋独治郡县的渴望是多么强烈!

    自己能帮他做到这件事么?

    鲁肃那个眼神深沉的男人,和乐见其成的孙江东,又有着什么用意?

    马忠心里沉甸甸的,由岑狼引着往中央大帐走。

    正走着,忽见前面一阵骚动,接着许多人从后营推出来一辆辆冒着滚烫热气的大车。

    车子的造型有些像是大户人家取水的水车,随着推动,里面有“叮咣”的响声,似乎是盛了米粥之类。

    霎时间,从遍布的营帐中冒出许多人头来,一个个拿着盛饭的家什往前凑。

    这让马忠想起了朝廷给难民舍粥的情景。

    这时,一个穿着崭新皮甲的官吏,手里拎着一个热腾腾的大勺子,跳上一个临时堆起的土台子上,大声叫道。

    “众军都听真啦!”

    这个官吏似乎很有些威望,底下的人群立刻都静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是什么来历,就不必多说了,一个个都是应该杀千刀的挨宰货!是谁活了你们的命?”

    “潘将军!”

    底下的那些四处散站的兵卒,打着赤膊的爷们、娘们都大声嚷嚷起来。

    “我来问你们。”

    那小官扫视下全场,大声的开口,“你们是吃的谁的饭?”

    底下众人都振臂高呼,“潘将军!”

    小官用大马勺敲了敲车子,待底下的声音断了,又大声问道,“你们是的穿谁的衣?”

    “潘将军!”

    底下的齐齐大吼的声音,几乎要震破了马忠的耳膜。

    那小官满面光彩,又口不择言的大声道。

    “你们玩的是谁的女人?”

    底下狂热的人群猛然一怔,接着面面相觑,聒噪四起。

    这话不好接啊……

    那小官一愣,却也不傻,马勺一敲,换了话题,“你们为谁效死?!”

    “潘将军!潘将军!”

    听着底下一阵阵的声浪,马忠脸上仍然平静,心中却是充满了无力感。

    潘璋完全就是这支军队的灵魂,马忠不敢想象把手捏在他的喉咙上,是怎么样一种景象。

    马忠正看着那个小吏出神。

    就见一个武官服色的少年郎跳上土台,揪住那小吏就打,“****的,老子让你分个饭,就你******事多!”

    那小吏被那少年郎打得以头抢地,哀嚎连连,底下的人却只是笑着起哄,无人来管。

    看着喧闹的众人,带路的岑狼倒是心平气和的对马忠笑笑,“没事,他们就这几把操性。”

    这些话两人私语倒也罢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来,就有些打人的脸了。

    “岑狼!你******又嘴贱!”

    那少年郎当即就要翻脸。

    岑狼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只是引着马忠往前走。

    “岑狼!你来和我打!你怂你是我生的!”

    “岑狼你来和我打!”

    “岑狼怂了!岑狼怂了!岑狼怕我!”

    那少年郎激动了。

    “你妈了个逼啊!老子弄死你个小崽子!”原本目中无人的岑狼,一次次忍耐无果,终于被点爆,咆哮一声就冲了过去。

    这是个什么玩意啊……马忠一时呆在当场,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丁奉和侯庆挤眉弄眼一番,悄然凑到马忠身旁,“大哥,要不要我们两个上去帮他们解斗?”

    马忠哪能不知道这两个的意思。

    他们一个是周公瑾手下的猛人,一个是徐盛跟前的斗将。觉得自己能够稳压这两人一头,因此想出这个风头。

    他们哪是解斗,分明是要一人摁倒一个,让他们来个心服口服。

    马忠摇头斥道,“休要胡闹!”

    他忽然觉察到什么,眯着眼睛抬头看看,那蒙果仍站在瞭望台上,双手按剑高高的矗立在那里。

    一道长长的阴影投下,弄得马忠心里沉甸甸的。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马忠皱起了眉头。

0028 不动如山百里川

    岑狼和那少年郎已经打出了火气。

    岑狼的本事不俗,很对得起他军侯的身份,那少年郎居然也不逊色,加上他又是十三四的年龄,正是拳头没轻没重的时候,岑狼一时半会儿竟然拿不下他,这让他脸上有些挂不出。

    两人正在纠缠,就听一人大喝,“司马还在这里,你们两个成什么体统?!”

    马忠抬眼一望,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他的身材中等,脸上却有少见的威严。

    见马忠仔细的打量他,那个中年男子拱拱手,“属下张汤,见过司马!”

    那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见张汤来了,兴奋地大叫,“大叔,你看我在打岑狼!我是不是有本事?”

    岑狼被那少年气的火冒三丈,咬的牙齿格格作响,手中的拳头也越发加重起来。

    那张汤张口就对那少年郎呵斥道,“百里川!你这样顽皮,让我们怎么放心把大营交付给你!这里两千多妇孺长辈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你看你成个什么样子!”

    那少年郎听了着恼,大叫一声,“是岑狼先惹我的!儿郎们!上来帮我打岑狼!”

    马忠这一行人,都觉有趣,正要看那少年郎召唤哪个顽童,来难为这军侯。

    谁料就听四下山呼,仿佛营啸,排队等饭的近千人,都叫嚷起来。

    这些人中不但有壮丁健妇,还有一些还老弱孩童,都鼓噪着给那少年仗势。不过除了几个少年跃跃欲试,其他人都只在原地助威。

    马忠大吃一惊,这是何人?

    怎么在军中有这么庞大的威望?!

    张汤气的浑身发抖,“百里川,你竟敢如此胡闹!我这就点兵来拿你。”

    那个叫做百里川的少年郎,也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竟然会惹起这么大的声势。

    他心虚力弱,不敢招架,嚷嚷一句,“岑狼打不过我!”

    跳下台子就逃之夭夭。

    马忠看了这一场,对岑狼的实力也有了些了解。若是战场厮杀,恐怕三五个壮汉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和丁奉、侯庆相比,又逊色了太多。

    那个小家伙年龄尚小,反倒有些看头,若是好好培养,将来未必不能成一员斗将。

    岑狼满脸晦气的跳下台子,他想起一事,眉毛都竖了起来,“刚才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这喧哗?”

    岑狼充满戾气的双眼四下打量。

    那些之前为百里川助威的都面面相觑,不敢去看岑狼。

    岑狼在马忠面前失了面子,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那个有些威严的张汤,则打量一番马忠,点了点头,代替岑狼做起引导,“前才那个少年郎叫做百里川,他是山字营的军侯。”

    马忠有些意外,他见那百里川莽莽撞撞,又不懂事,本以为是哪位大人的二代公子,谁料竟然也是一位军侯!

    “想不到潘将军竟然任命了这么年轻的武官。”马忠试探着问道。

    张汤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不悦,淡淡道,“众望所归,理当如此。”

    原来如此。马忠微微点头。

    众望所归什么的自然是屁话,一个毛孩子能有多大的威望?

    他是去敌占区卖过翻译官西瓜,还是去解放区堵过老乡烟囱啊?

    结合张汤对马忠过问此事的态度,那就是很简单明了的了。

    百里川是承袭他父亲的职务,直接继承军侯的!

    世袭领兵制最起码是要挂个将军、校尉才会被认可的,想不到这些小小的军侯,竟然也动了贪婪的心思。

    这也可见潘璋军中,这些实权军侯并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有个问题,马忠却是不能不问的。

    “我听岑狼说过,武猛校尉营共有八百足员战兵,却不知那百里军侯手下统领多少人马?”

    要想弄清楚武猛校尉营的虚实,其中的权力架构,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张汤知道刚才的画面,让这位新来的司马有些误解了。

    当下耐心解释道,“岑狼说的没错,我们武猛校尉营正好是足员八百战兵。其中一百人为潘将军的亲卫,平时随潘将军行走。剩下的七百人则由我、岑狼、百里川和蒙果统带。”

    马忠眼光一闪,从这一句话就了解到了武猛校尉营中几位军侯地位的高低。

    排在前面的是张汤和岑狼,百里川的实力稍弱,蒙果则最差。

    在任何时代,排位都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也能从侧面证明很多问题。

    比如说,后世对赵云的争议就不小,有不少人认为他最初只是个杂号将军,说成五虎上将,都是演义里吹的厉害。

    但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史实放在那里,他是和关羽、张飞这些人出现在同一章传记里的人物。

    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是非常森严的,特别是编制史书,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

    只有身份威望相近的人,才能具名出现在同一章。

    无论赵云做过什么还是没做过什么,有一件事是被当时人认可的——那就是,在陈寿编订三国志的年代,人们认为赵云是和那些人列在一起,身份地位是相称的。

    后人对历史的解读,毕竟不如当时人,对时事的解读清晰。

    就像再过千百年之后的国人,肯定也无法理解总设计师的牛逼。

    张汤的话下意识的,也按照他的观念给几人来了个排名。

    “现在战事频仍,这两日虽得休整,但我等也不敢大意。加上这些日子攻打金瓯寨,损伤不小。金瓯寨虽然是个大寨,但都是些无知山蛮,本以为当如土鸡瓦狗一般,谁料我和岑狼轮流上阵,都占不了便宜。”

    张汤说着,将马忠引到中央的营帐。

    这一片大帐都是单独用鹿角木栅围起来的,零星有三五个岗哨来回巡视。

    “都是蒙果的人,潘将军的亲卫都带走了。”

    张汤随口解释一句,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再加上主公被贺齐招走,营中诸事繁杂,兄弟我有心无力,就不能为司马好好设宴接风了。”

    正中的大军帐自然是潘璋议事的地方,张汤将马忠引到左侧起首的军帐前,伸手撩开帐门。

    帐内有席有几,有灯有盏。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荡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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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佳人介绍:
重生三国的马忠,成了吴国阵营中的一名低级武官。面对着生擒关羽、射死黄忠这样华丽丽的人生剧本,这个习惯平淡生活的家伙迷茫了。 是选择平凡庸碌的一生,还是追随以残暴著称的将官潘璋,逐渐的成为虎狼爪牙! 与时代理念的格格不入,让彼此的矛盾逐渐激化。吴中四姓高高在上的门阀也将他的豺狼佳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豺狼佳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豺狼佳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