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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舞惜     凤命难逃txt下载     凤命难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清然害怕

    蒋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这事怎能不急呢?自古洞房花烛便是人生的大事,这样的大事你都不着急,那你要干什么着急?”拍一拍身边的清然,蒋氏欲联合起来共同御敌,“再说了,你不急,难道人家清然也不急吗?”

    清然无辜地眨眨眼睛,这什么情况?娘这是打算拉拢她?可问题在于……她也不想马上赶着办啊!这可怎么办?面对蒋氏热络期许的眼神,清然微微有些头痛。

    在认识阮天策以前,清然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在她的人生字典中,只有“生死”二字,其余的都不重要。然而认识天策之后,天策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生命,一点一滴温暖她的内心。有他在身边,她也渐渐变得不再冷血无情,渐渐开始愿意亲近身边的人,渐渐觉得人生开始温暖如春……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个不善于同人打交道的笨嘴拙舌的人。基本上,除了在阮天策面前,她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更喜欢用疏离将自己武装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安全。

    蒋氏见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将她望着,而眼神中有着不知如何拒绝的为难,她便心下了然。她起身拉扯一把阮天策,来到旁边,小声说:“臭小子,你以为我和你爹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哪里知道?”阮天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娘为何要将他拉到一边。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清然说的吗?清然本就敏感多思更甚寻常女子,如此一来,她岂非又要胡思乱想?

    时隔多年,蒋氏再度极自然地扯住他的耳朵,不顾他本能地挣扎,小声说:“你现在不着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着急?难道要等着清然的肚子里有了动静才着急吗?”

    “哪里会有……”阮天策下意识地反驳她的话。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闭上嘴,转身看一眼满脸不安的清然。

    蒋氏接着说:“你以为娘不知道你对人家清然做了什么好事吗?也许此时清然的腹中已经有了阮家的子嗣,你说说看,她一个大姑娘,若是还未成婚,便有了身孕,外人会如何看她?这样大的事,难道你不该着急吗?”

    阮天策听蒋氏如此说来,顿时觉得极有道理。他不迭地点头,看着蒋氏,说:“娘,儿子觉得您言之有理!这样的大事,还请您和爹多多操持着!”

    蒋氏见儿子态度转变,心满意足地点头:“你能明白爹娘的苦心就好!”说罢看向一旁的清然,说,“清然啊,娘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和天策慢慢聊吧!”

    “哦,娘,那您慢走!”清然连忙起身,机械地说道。她现在心里已经只剩紧张……

    等到蒋氏出门后,清然方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阮天策目送蒋氏的身影直至消失,一回身见清然目光呆滞,蹲下身子,捧住她的手,问:“清然,在想什么呢?”

    “娘与你说了什么?为何你又突然答应了即刻准备婚事?是不是……”清然咽一下口水,紧张万分地问,“爹娘不喜欢我了?”

    阮天策看着如清然般云淡风轻的女子为了自己变得如此紧张,心中不由地有些飘飘然。然而触及到清然眼底的慌张无措,阮天策不敢卖关子,连连安慰:“不是不是,爹娘都很喜欢你!我的清然这么好,这么完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那……为何娘同你说话要背着我?”清然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阮天策失笑,索性将她拉起来,搂入怀中,打趣地说:“你想想,娘是为了让我答应尽快办咱们的婚事,这说明她急于让我将你娶进门,做我们阮家的媳妇啊!她若是不喜欢你,哪里还会如此着急呢?若不然,必定是我们想要成亲,爹娘也百般推脱,不允准才正常嘛!”

    清然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方才不自信地问:“那为什么不让我听?”

    “娘怕你会害羞啊!”阮天策说罢,将蒋氏的话重复给清然听。

    果然,清然听后,双颊染一抹酡红,好看得紧!

    阮天策见状,大手缓缓覆上她的小腹处,好奇地问:“清然,你这里不会真的有了我们的小宝宝吧?”

    清然害羞之余,不客气地将他那不老实的大手拂去,啐他一口,没有回答。然而,心底总是不免担心的。万一真的有了小宝宝,她该怎么办?

    阮天策仔细凝睇清然,见她脸上似喜还忧,更多的是不确定。他问:“清然,其实若是真的如娘所说的那样,有了小宝宝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啊!你为何并不期待呢?”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我不想要……”清然说起这话时,已略略带了一丝哭音。

    阮天策的脸色渐渐沉下来,虽说他原本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听娘说起之后,他便认真地思考了下。他发现,若是此时此刻清然的腹中真的有了他们的孩子,是一件特别令人兴奋的事!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着孩子的到来,并开始规划着,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该怎么去教育他!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清然竟然说她没有准备好,说她不想要!

    阮天策不明白了,这到底有什么好准备的?两个人相爱之后,成亲、生子,这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吗?有什么好准备的?他实在是不明白!

    清然一时间只顾着自己的担忧,并没有注意到阮天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去。她小声地嘀咕着:“若是真的有了,要怎么办……”

    阮天策眉头拧紧,松开她的肩膀,语气中也多了不耐:“我还有事,你自己想吧!”说罢,转身便走。

    清然被阮天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站在那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涌出一丝惶恐。自从他们相识,天策对她一直都是体贴入微的,像这样的拂袖而去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张了张嘴,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不见天策的身影。

    清然失魂落魄地来到庭院中的白玉石凳上坐下,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样呢?她看得出来,天策是在生气,可是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难道……

    是不想和她成亲了?

    这个念头原本只是一闪而过,然而一旦闪现,便再也无法从心头驱走。在认识天策之前,她总是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的感觉。然而在认识天策之后,他一点一点改变她,一点一点让她学着去依赖他,一点一点让她开始离不开他……

    可是,就在她将他真真正正地放在心头,将他视作她的生命之后,他竟然对她心生厌倦?他……不要她了?

    清然满是愁容地坐在那儿,痴痴地望着阮天策离去的方向,心乱如麻!

    阮天策愤然离去,原本想要找个人说话解闷的,却发现这里不是逍遥谷,真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是爹娘,可这样的事,总不好叫爹娘知道吧?

    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兴高采烈地准备筹谋他们的大婚事宜呢!要知道清然压根就不想要孩子,压根就不想成亲,两位老人家不知会多么伤心。

    无处可去的阮天策独自来到府中的假山旁,寻了个极僻静的地方,坐下。关于他和清然的感情,他的确需要好好想想了。阮天策知道,在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主动,清然被动。

    刚开始是他追她逃,他上赶着追求,她拼命地逃跑。好容易将她追到手,他掏心掏肺,恨不能将一切都捧在她的面前,生怕有一丝让她觉得不好的地方;而她,也许是天性使然,一直都还是极理智、极冷淡的。最令他欣喜的转变在回府之后,他看着清然渐渐变得开朗热情,也不会再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虽说他从未问过,清然也从不曾提及,但是阮天策知道,这多半和爹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清然自小便是孤儿,师父对她也不好,这才养成了这样冷僻的性子。可是同他回府之后,爹娘却对她很是关切,尤其是娘,更是热情似火,这大概让清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她原本冰冷的心才渐渐融化。

    说起来,清然不过就是个十七八的女子,若是从小长在爹娘身边,哪里会变成如今这样呢!所以阮天策对于自己找个将她带回府的决定,是万分庆幸的!就好像是方才同娘的亲昵,那是在这之前,他不敢想象的画面。就在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清然也有这样撒娇、俏皮的时候。

    阮天策独自坐在那儿,想着同清然的这些往事,想着清然的点滴转变,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

    是不是……他方才太过武断了?

    是不是……他没能站在清然的立场去想她的感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策造人

    等到阮天策急急忙忙回到竹院时,一眼便看见美人梨花落雨图:苍劲的小竹林下,清然独自坐在那儿,两行清泪滑下脸颊,黯然神伤……

    阮天策脚下一顿,心中大恸!这样的清然,他怎会怀疑呢?如清然这般冷若冰霜的女子,打落牙齿她能和血吞,大概没人见过她流泪吧!他们间虽说相识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两人却心心相知,仿佛已经认识了一生一世那么久。

    阮天策啊阮天策,你实在是该死!如此为你改变的清然,你竟然会去怀疑她?阮天策在心底恼怒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清然的泪水,那一滴一滴,仿佛滚烫的热水,滴在他的心头,令他灼热痛苦难忍。

    “清然。”阮天策一步一步走近清然,直到来到近前,方才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清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透过泪眼朦胧,看着天策的脸颊,她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讷讷地开口:“我……对不起……”其实她虽这么说了,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阮天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像是哄小猫一般,一面揉着她柔软的青丝,一面低声安慰:“不用说对不起,清然没有错,不用说对不起!”

    面对乍然出现的怀抱,清然的泪水决堤。阮天策则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自己宽广的怀抱去容纳她的委屈与眼泪。就这么哭了许久,清然方才缓了过来,这还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哭得如此痛快。

    从前的她一直独来独往,有任何伤心、任何委屈她都通通自己忍了。如今终于有一个怀抱可以任她发泄,这样的依赖感,实在久违!清然哭到最后,早已忘却了什么形象与容颜,她更加使性子地将鼻涕眼泪通通蹭在天策的身上。

    阮天策看着她小孩子般的小性子,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放松下来,缓缓上扬。他能感觉到,直到这会儿,清然方才在他面前展露出一直隐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自我。

    哭够了,清然哑着声音方才问:“怎么突然间就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了?”最后一句话,她问得可怜兮兮,眨巴着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

    阮天策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清然这么好,怎么舍得不要呢?是天策自己糊涂了!不怪清然!”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阮天策面上稍显尴尬,该怎么向她解释呢?他不想让清然看见自己如此狭隘自私的一面,他心底总有担忧,这样丑陋的自己若是被清然嫌弃,该怎么办?

    然而,善意的谎言已到了嘴边,一对上清然那双大眼睛,他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悻悻得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将自己方才的浅薄说与她听。

    清然听到最后,那神情就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完了,方才惊诧地盯着他:“谁说我不愿意嫁了?”

    “这么说,你也急着想要嫁过来咯?”阮天策笑眯眯地反问。到这会儿,他当然不会再怀疑清然的心,然而他这小妻子实在是很可爱呢!

    清然含羞带怯地瞪他一眼,嗔道:“胡说!谁着急了?”

    “我着急,我着急了,好不好?”阮天策碍于威势,不得不低头。总之,能哄着清然高兴,他做什么都好。

    清然满意他的态度,然而依旧担忧:“天策,你很想要孩子吗?”

    阮天策点头,说:“我同你说实话,曾经我一点也不想要孩子,你多少知道从前的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游戏人间。但是,遇见你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我收敛心思,不再想那些,只求同你一生一世。在我看来,只有我们两人,也是很好的。可是,今日当娘说起你的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时,不可否认,我动心了!”

    阮天策从未说过这些话,一直以来,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一些有的没的甜言蜜语。这样认真地同她说起从前的事,还是第一次。清然不禁也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我一想着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同我们血脉相连,他是你和我生命的延续,即便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不在了,这个世上仍然有那么一个人延续着我们的生命……”阮天策越说越向往,“清然,你不觉得这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吗?”

    “会很美好吗?”清然问得有几分迷茫。听他娓娓道来,她也觉得这件事的确不错。可是,想想自己的幼年时光,从没有一个人这样地期待过她。她从小便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自小便缺乏爱,她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那么脆弱的小生命。

    阮天策坚定地颔首:“当然很美好。他会有这世上最疼爱他的爹娘,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清然,你想想我爹娘,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他们很好。”清然认可至极。

    阮天策笑着说:“所以啊,我们也会像爹娘一样,去保护我们的孩子。清然,我知道,提起孩子,难免你会自伤身世。但,我们的孩子不会如你幼年一般,我会拼命地去爱他,拼命地去爱你!”

    清然的神色有几分动容,听着天策的话,她也是有几分心动的。想着这个世上会有那么一个纯粹干净的生命延续着自己与天策的爱,实在是一件很美很美的事。

    阮天策看出她的动摇,便不再说话。他不是清然,有些事他不曾经历过,便无法体会她的感觉。他虽说幼年便离家,但是在他的记忆中,无论是爹的严厉还是娘的慈爱,他都能从中感受他们对自己的爱。

    可是清然不同,她自小便是一个人,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保护她。关于身世,清然说得不多,然而但凡说起便总是一脸木然,语气如死水般,不见一丝波澜。大概也是因此,使得清然对于孩子这样敏感吧!

    阮天策一边想着,一边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清然自小便受尽苦楚,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苦楚。他会和孩子一起,好好地宠爱着清然!

    两个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没有人说话,偌大的竹院中,唯有微风吹动竹林的唰唰声……

    “天策,我想好了。”清然终于面露微笑,深情凝望,“我们要个孩子吧!”

    在天策的怀抱里,清然感受到来自他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在这阮府中,她也能感受到爹娘对她的关心。原本她还担心,以阮府的名望地位,多半会嫌弃她这样一个行走江湖的孤女。没想到,他们在粗粗了解了她的身世后,居然绝口不提,只说“我们相信天策的眼光”。

    既然如此,她愿意为了天策,去尝试着要一个孩子。也许,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差。

    阮天策听后,面露惊喜,二话不说,抱起清然便往屋里走。清然骤然间失去平衡,吓得一把将天策的脖子紧紧搂住,不敢乱动。

    阮天策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儿,唇角边挂着灿烂的笑。

    进了寝屋,阮天策将清然轻轻地放在榻上,便要欺身上去。清然早已回过神来,伸手一档,顺势起来,凶悍地瞪他:“大白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要个孩子么?”阮天策不由分说,将她再度按住。

    清然诧异地瞪着他:“阮天策,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了,我们便要。谁说……这么着急的!”

    “就像娘说得,这个事不急那还有什么事急?”阮天策反问,“既然你已经同意要,打铁要趁热,我自然是要立即付诸行动的!”

    清然挣扎着推开他,嗔道:“不行!这青天白日的,你满脑子里能不能不想这些没用的?”还默贤阁的公子呢,哪里有为人君子的样子?看看这急色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淫贼!

    阮天策嘿嘿一笑,说:“娘子此话差矣!夫君我想的是延续我们的生命,延续爹娘的希冀,延续阮府的香火。这事,往大了说,是孝顺,百善孝为先哪;往小了说,也是夫妻情深啊!”

    一堆歪理!他从来都是这样,在这方面,她是争不过他的!

    清然一个晃神,阮天策抓住时机,牢牢将她压在身下,诱惑般地在她耳畔低语:“清然,乖乖的……”

    小两口这边结束在一片旖旎中,而蒋氏从竹院出来后,也是志得意满地回了主屋。

    阮忠看一眼一脸喜庆的蒋氏,挑眉看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自然是大喜事!”蒋氏笑嘻嘻地说,“老爷,打明日起,我们便开始着手筹备天策和清然的婚事吧!”

    听她说起来,阮忠尚有几分不相信。“我前些日子探了探天策的口风,似乎他和清然不愿意赶着天浩的办。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蒋氏故作神秘地说:“附耳过来!”随即将方才的事说与阮忠听,末了,得意地看着他,“怎么样?”

    阮忠起身,一揖到底:“夫人高明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惹上麻烦

    对于阮府来说,可谓是一人以喜,一人以忧。阮天策即将迎娶美娇娘过门,而阮天浩则不太顺遂。

    在阮天浩大婚之后没几日,京城百姓间就有流言蜚语传出来。那传言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天浩看着面前晏安,皱着眉头:“你是说现在京城中人都在议论爷的事?”

    晏安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豫,垂着头低声说:“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谈论您和骆小姐的事。说……”

    “说什么?”晏安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阮天浩不耐烦地问,“爷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有什么就说!”

    晏安抿了抿嘴,紧张地说:“说您在大婚之日便……贼心不改,辜负了……郡主。还说……您比不得大少爷……”结结巴巴地说完话,晏安吓得满头大汗。天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阮天浩并未如他预料中的勃然大怒,而是冷笑一声,说:“哦?说爷不如大少爷?”他压根不在乎旁的,什么朝三暮四啊,他无所谓。但是,他这一生,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不如阮天策!

    晏安一听,连忙说:“没有没有,那都是些人云亦云的人打胡乱说的!其实,大少爷哪里比得了您啊,大少爷年纪轻轻便离了家,至今也没什么作为,就连女人都只能找个行走江湖的小孤儿!哪里比得了您啊,现在京城中谁人不知您是平南王最看重的人!这些传言必定是嫉妒您的人传出去的!”

    阮天浩的神色并未缓和,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晏安是他的人,自然说话做事都是不敢违拗得罪他的。他在乎的是世人以及他爹的看法!

    晏安见阮天浩一声不吭,以为马屁拍的还不够,于是继续说:“爷,您说会不会是大少爷派人传出去的?大少爷一向同您不睦,他这是嫉妒您啊!”

    阮天浩斜斜看他一眼,说:“你有这功夫在这儿猜,就不会派人去查一查吗?”

    阮天浩说话的声音不算大,语气也不算严厉,然而,晏安还是浑身一个激灵,躬身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派人查!”

    “回来!”阮天浩呵斥道,“我那大哥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你悄悄地去查,切莫叫他察觉了!”他手下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忠心有余,却谋略不足,说起来也都是无用!

    晏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爷放心,我亲自去,不会叫大少爷察觉的。”

    阮天浩挥挥手,然而,在晏安转身之后,他突然出声:“吩咐下去,不许人在郡主面前多嘴!否则,爷割了他的舌头!”

    “是是是,爷放心,爷放心!”转身之后,晏安长长地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舒缓片刻。

    阮天浩在院子内来回踱步,心中暗忖:大哥啊大哥,这一招玩得实在是高!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这个事是你传出去的,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晏安走后,阮天策同清然手牵手走出来。清然小脸紧绷着,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这个阮天浩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放眼整个阮府,无论是爹还是天策,都是正人君子,怎么就单单出了这么个心狠之人?

    阮天策察觉出清然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连忙搂过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清然,别这样,放轻松些!不值得,不值得!”

    “怎么?你不生气?”清然问。以天策的性子,怎会甘愿被人污蔑?

    阮天策一边搂着清然散步离开,一边问:“生气?同谁?阮天浩吗?还是那个叫什么晏安的下人?”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清然眼底的杀意渐渐散去。

    “聪明如你,必定明白我的心思。就像是阮天浩这样的人,我犯的着同他置气吗?他若是愿意查,查就是了!我阮天策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到最后,有了几分大义凛然的味道。本来也是,那些传言都是夜离派人传出来的,同他没有半分关系。饶是阮天浩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查无所获的!何况,以夜离的手段,岂是阮天浩能抗衡的?

    清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身为江湖上顶尖的杀手,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敢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斜?昼伏夜出的他们哪里来的影子?

    阮天策看一眼身旁笑得开怀的清然,一副理会不到她话中深意的样子。

    说起来,今日也是赶巧了,他同清然正巧散步过来,一不小心便听见了阮天浩同手下的窃窃私语。他们都不是多事之人,原本并不会在意阮天浩,只是涉及到自己,他们便索性听了听。

    阮天策心中有些期待,这事现在已闹得满城风雨,平南王那里自是瞒不过去的。他倒要看看,阮天浩这次准备如何同他那老丈人解释。众所周知,曼绮是平南王府唯一的郡主!即便王爷不在乎女儿的幸福,也必定在乎自己的颜面!

    清然淡淡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又在幸灾乐祸!

    结果同阮天策预料的一样,一日后,当晏安来回话时,阮天浩的脸色已阴沉得骇人。

    “爷,小的无能。”晏安一边说话,一边心底不断地祈祷。

    “没用!”阮天浩薄唇亲启,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眼。

    晏安膝盖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爷,京城的传言已经证明不是大少爷派人做的。”

    “那是谁?”阮天浩咄咄逼人地看着他。无论如何,晏安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且忠心耿耿。他一向知道大哥同自己的矛盾,既然他说不是,那十有**都另有其人!可问题是,他想不通除了大哥外,还有谁会同他作对?

    晏安在阮天浩瘆人的目光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的无能!没能查出是何人传出来的谣言!”

    “混账!”阮天浩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爷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给我滚!”

    晏安在如此的怒火中,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阮天浩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出,他早已是怒不可遏。这次的事真叫人窝火,那小娘们没泡到手,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正想着,曼绮走了出来,见他独自站在那儿,错愕地问:“天浩,我方才似乎听见你在同晏安说话,怎么没见他人?”

    “你听错了吧!”阮天浩深深呼吸一次,转而看向曼绮,好言好语地安慰,“怎么不多在屋里休息会?这个点正是你午睡的时辰。”

    曼绮面露惊讶,她方才分明听见了争执的声音,然而天浩却矢口否认。他在隐瞒什么吗?

    阮天浩见曼绮一脸沉思,连忙将话题岔开,搂着她进了屋。说起来,他并不是畏惧她郡主的身份,只是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曼绮没走两步,突然停下来,看着阮天浩,问:“天浩,你明日陪我出去逛逛吧!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便一直被爹爹以各种礼教为名,拘在府里不得外出。现在好容易嫁了人,你陪我去逛逛吧!”

    阮天浩神色有一丝不自然闪过,这个曼绮,什么时候想出门不好,偏偏要挑这个节骨眼,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

    见阮天浩一直没有回应,曼绮问:“你不愿意陪我出去吗?”

    “那倒不是。”阮天浩一边回答,一边脑子飞快地转,“你看我们这几日为了大婚,一直忙忙碌碌,你也累坏了吧!这样,等休息几日,我陪你好好逛逛,如何?”

    曼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后方才不甘愿地说:“好吧。”

    这边刚刚打发了曼绮,那边晏安就来了。“少爷,平南王府来人要见您!”

    “爹爹派人来了?”曼绮听了这话后,反应远比阮天浩大。虽说自幼同爹爹不算亲昵,可出嫁之后,她才真真地体会到想家的情绪。

    晏安一听是曼绮的声音,连忙说:“回郡主的话,王爷派人指名要见少爷,大概是有朝政上的事相商。”

    曼绮不甚在意地说:“无妨,我陪同天浩一起去!”语毕,不由分说地挽起阮天浩的胳膊,便往外走。

    来人是王府的小厮,曼绮见了他,本还想问几句爹爹的事,谁知那小厮一直躲闪着她的目光,似有什么事情隐瞒。阮天浩即刻便明白过来,安慰了曼绮几句,说:“既然王爷有事找我,那么我即刻便去王府拜访!”

    小厮见阮天浩是明白人,也不多说,垂首而立,等在一旁。来的时候,王爷嘱咐过,这事切不可让郡主知晓。

    阮天浩陪同曼绮回了房间,才说:“曼绮,爹找我必定是有朝事相商,你乖乖在家等我!我速去速回。”说罢也不给曼绮说话的机会,旋身出了房间。

    曼绮坐在椅子上,看着天浩离去的匆忙背影,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些许不安来,总觉得爹和天浩联合起来,在对她隐瞒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流言蜚语

    阮天浩走后,留下曼绮独自在那儿胡思乱想。涟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为她端来午后的水果,便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曼绮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也没有留意。然而,等到柑橘吃得差不多了,曼绮才反应过来,今日的柑橘极甜,水分也多。想着平日里天浩爱吃,曼绮预备等涟儿再进来时,吩咐她多准备一份。

    若在平时,那丫头总是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像只小百灵鸟似的。然今日却有些反常,她方才没有注意,这会想起来,便觉得身边没有这丫头说话,还真是有些安静。

    “涟儿!”曼绮扬声唤道。此时阮天浩不在府里,她一个人多少有些孤单,不知道该找谁说话。如今他们大婚,天浩的屋子也从偏院搬到了主院来。主院宽敞人多,而她的孤单依旧。

    不知为何,她并不很愿意亲近天浩的生母孙氏。虽说接触不多,但是言谈举止中,孙氏总是给人一种尖酸苛刻、处处拔尖的感觉。在她面前,孙氏又一点不像母亲,处处皆巴结着她,让她极为不自然。

    来阮府这短短几日,从表面上看,她倒是喜欢蒋氏那样的性子。身为正妻,宠辱不惊,说话也从来都是慢声细语的,让人听着就舒服。可是,即便天浩不说,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府邸里,为了天浩的面子,也不该和蒋氏太过亲昵。

    至于大哥的未婚妻清然,性子冷淡,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何况,天浩同大哥不睦已久,她也不愿多加亲近。剩下的就是婢子老妈子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虽说在阮府只这么短短几天,除了天浩和涟儿,她基本上也是不多话的。

    听见她的声音,一直站在门外的涟儿走了进来,她瞥见桌上的柑橘吃得差不多了,便说:“郡主,奴婢再给您拿些柑橘来吧!”说罢,便低头上前,端了盘子转身就走。

    曼绮看着她异于往日的安静,关心地问:“涟儿,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平日里不是一直话说个没完,怎么今日一句也没有?”

    涟儿抬头飞快扫她一眼,又迅速低头下去,呐呐道:“并没什么,郡主不要多心。奴婢先下去了。”

    她越是如此,曼绮便越是担忧,出言道:“涟儿,抬头看着我!”看着涟儿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她问,“可是阮府里有人为难你?”

    涟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劳郡主挂心,涟儿很好。”

    “涟儿,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曼绮宽慰道,“即便这里不在王府,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必定为你做主!”

    涟儿是自幼便跟在身边的,当年娘亲逝世,她整日整夜的伤心流泪。爹爹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得在物质上给予她更加的优渥。曾经一度,她身边的珠宝多到堪比皇宫。

    可是对于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来说,这些冷冰冰的身外之物如何能代替娘亲在身边的温暖呢?爹爹被她几乎是无时无刻的泪水弄得束手无策,便对府中之人许诺,但凡有谁能够让小郡主重展笑颜,他便赏黄金百两。

    那段时候,府里的下人们便在她面前说笑话、扮小丑,绞尽脑汁,却毫无用处。有一日,她同爹去朝中大员家做客,起先她是不愿一同去的,可是当时她那种状态,爹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王府中。后来,半哄半骗,她随爹爹一起去了。也正是那一次,她认识了涟儿。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自然百般不适。爹爹同那人谈论朝政,她百无聊赖之际,独自去了后花园。在后花园的一个角落,看见了一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在那捡掉落的花瓣。

    她就站在那儿看了许久,面前的小女孩全然没有察觉,后来还是来了个妇人,将小女孩急急忙忙地叫走了。

    回到爹爹身边,她将这事告诉了爹爹,那官员一心想着要巴结爹爹,听她这么说,以为是小女孩得罪了她,便勒令将小女孩带过来,由她惩处。

    后来她才知道涟儿原本是那官员家中厨娘的小女儿,平日里无事便去后花园的角落中,独自拾花瓣,然后带回去给她娘做成香包。当涟儿被人带过来时,小小的她吓坏了,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哭,那样子看上去真是叫人心生不忍。

    那官员大声呵斥涟儿,扬言要严惩她和她娘,吓得涟儿顿时不敢吭声。她看着涟儿,对那官员说,她喜欢涟儿,想要将她带回府里作伴。

    这是娘亲逝世后,她第一次提出要求,爹爹自然是不会拂了她的心思。本也就是个下人,官员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她将涟儿和她娘一起带回了府,也知道最初的时候,涟儿的名字是“怜儿”。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她觉得“怜儿”不好听,便给她改了“涟儿”的名字。涟儿的娘亲一直留在府邸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尽心尽力。她要嫁人前夕,她便叫涟儿娘亲出了府,并赏了金银养老。

    说起来,涟儿这些年来陪在她身边,可谓是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若是没有涟儿,她不知道自己会多么的孤单,性子会多么的冷僻。

    所以,无论走到哪儿,曼绮是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欺负涟儿的!

    涟儿看着曼绮为自己操心,便再也忍不住,放下盘子,拉着她的手,义愤填膺地说:“郡主,奴婢不是为了自己,奴婢是为您抱不平!”

    “为我?”曼绮有些诧异。

    涟儿重重地点头,将自己今日听说的阮府内的传言一五一十地说与曼绮听:“……郡主,事情就是这样的,府内的下人们说的绘声绘色,说是姑爷背叛您!”

    “这不可能!”曼绮听后,下意识地辩解。

    “怎么不可能?”涟儿一急,说,“郡主,那些下人们说的可热闹了,我一走过去,人家就不说了。我问了好久,别人才遮遮掩掩地告诉我的。”

    曼绮站起身来,拂去涟儿的手:“涟儿,你自幼便跟在我身边,怎么也学会了这以讹传讹的毛病?我和天浩也不是认识一日两日了,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涟儿看着曼绮全然不信的样子,急得不行,这郡主不知是被姑爷灌了什么**汤,怎么就这么笃定呢?她再度扶住曼绮的手臂,苦口婆心地说:“郡主,若是只有一人这么说,我也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您若是不信,便随涟儿出去看看!总不能这府里的下人们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如此编排姑爷吧?”

    “好了,涟儿!”曼绮不悦地说,“你不必多说,天浩的为人,我信得过。这其中必定有误会。你也知道,在这阮府中,天浩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大哥。下人们有时为了讨好大哥,恶语中伤天浩也是有的。”

    “郡主……”涟儿无可奈何地唤道。

    曼绮打断她的话:“涟儿,你跟在我身边十余年了吧?素来清楚我的脾气秉性,你若是再说天浩的坏话,不要怪我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郡主,我……”涟儿听她这么说,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二。

    曼绮已背过身去:“够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会儿。你不必进来服侍了。”说罢,转身便进了屋。

    涟儿看着曼绮的背影,满心无奈。如郡主所言,她跟在郡主身边已十余年,虽说名义上她们是主仆,可实际上,郡主从未将她视为丫鬟。平日里,郡主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要给她留一份。府里曾经有下人看着眼热,便跑到王爷那里说风凉话,告她状,郡主知道后,硬是让王爷重责那起子小人。

    甚至,郡主曾当着王府里的下人面说,谁若是欺负她,便是对郡主不敬!就这样,连王爷身边的妾侍们,也都不会对她太过分。大家私底下都半开玩笑地说:“平南王府中多了一位二小姐!”有此可见,郡主对她的维护之心。

    可是,今日郡主竟然对她说这样的话,还一意孤行地出言维护那个负心的姑爷!涟儿实在是不明白,像郡主这般聪明的人,怎会对姑爷如此死心塌地、没有原则的相信呢?

    回到房间的曼绮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大红的喜帐,心乱如麻。方才涟儿的话一遍遍地在她脑子里回响,涟儿说得那么言之凿凿,几乎让人无法怀疑。而之前天浩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可疑。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去怀疑天浩!她不断地想着两人这两年来的甜蜜往事,天浩当日的仗义相救,这两年中的细心呵护,还有在爹爹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筹备婚礼时的事必躬亲……

    这么多的往事!这么多的甜蜜回忆!

    这样的天浩怎会做出涟儿口中的那些事呢?一定不会的,一定是那些下人在胡言乱语,想要挑拨他们的感情!一定是这样的!曼绮在心中肯定地想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翁婿争执

    曼绮在阮府中,面对涟儿的话,想尽办法全心全意地说服自己要相信天浩。而阮天浩在平南王府中则是另一张嘴脸。

    阮天浩同平南王派来的小厮一起,去了王府。书房中,张謇来到平南王面前:“王爷,姑爷到了!”

    “让他进来!”平南王头也不抬地沉声命令道。

    过了一会儿,张謇领着阮天浩进了书房。平南王见阮天浩进门,便挥手示意张謇退下。他指了指右侧的椅子说:“来了?坐吧!”

    阮天浩对于今日平南王找他一事,可谓是心知肚明。加之这平南王府是来的极熟的地方,他便也不客气,走了过去坐下后,方道:“爹!”

    “你还有脸叫本王一声爹?”平南王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怒气来。

    阮天浩不卑不亢地说:“爹说哪里的话,天浩自迎娶曼绮入府那日起,理应称呼您一声爹。天浩时刻谨守自己的本分,不敢忘却。”

    “谨守本分?不敢忘却?”平南王冷哼一声,抬头逼视他,“你既如此说,那么本王这两日来耳边听到的风声是怎么回事?”

    阮天浩毫不在意地说:“爹身为堂堂王爷,怎得也会相信市井之徒的流言蜚语?不过是些整日无所事事的人,编排出来诋毁天浩的话罢了。爹何必大动肝火?”在阮天浩的计划中,尽可能地还是将此事抹平了。最好的便是能说服平南王相信,当然如果不能,他也不在乎。

    平南王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激怒,拍一下桌子,呵斥道:“市井之徒的流言蜚语?亏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流言怎么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相比较平南王的怒火中烧,阮天浩表现得就淡然许多。他说:“爹,您也知道天浩的身份在府里不比大哥尊贵,而曼绮呢又是身份高贵的郡主。想要成为平南王府东床快婿的人,多了去了,而这样的好事落在了庶出的天浩身上,自然会有人心生嫉妒。然而,清者自清,我都不曾在意,爹也实在不必当真!”

    “你以为本王不知你的为人?你若真是清者自清,又岂会派人四处去查?”平南王依旧不肯放过。

    阮天浩双眸微睐,问:“您派人跟踪了我的人?”

    “不错!”平南王说,“初听这样的流言,本王本也想去查查是何人如此歹毒!谁知发现你的人也在追查。若真是清者自清,你何必慌张?”

    阮天浩轻笑一声,见招拆招:“承蒙爹的信任,天浩自然也要去查查流言的出处!”

    “这两日京城中人说得不亦乐乎,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平南王断定道,“大婚当日,本王拦下的那个女子被你爹救下,之后你又离开了一段时间。翌日,你便派人来说那女子被人救走。如此种种,同流言完全符合。必定是你对那女子心生他意,藏匿了起来!”

    阮天浩听了平南王的推断,朗声大笑:“爹,您的想象力实在是缜密!但实际上,我从未见在那之后同那女子相见,何况,那女子相貌寻常,全然不及曼绮的十中之一,我如何看得上,还如此大费周章?”

    平南王沉默了半晌,这也是他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那个女子相貌寻常,实在不值得阮天浩如此。

    阮天浩见平南王没有做声,松一口气,继续说:“这件事既是传言,很快便会风平浪静,曼绮那里还需爹出面安抚,免得她胡思乱想。”

    平南王审视着阮天浩的眼睛,想起了一件事,突然问:“即便此事尚值得推敲,还有一事,你也需给本王一个解释。”

    “哦?”阮天浩看着他,“何事?”

    “白霜月!”平南王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阮天浩,果然见他神色微动,平南王心中有数。

    又是这个名字!褚哲勋、阮天策、他爹、陌生的路人,每个人都跑来同他说起这个名字!现如今,连平南王也知道了?“王爷也认识她?”阮天浩问。

    “本王虽说不认识她,却也知道她的身份,同你是青梅竹马。”平南王沉声道。

    阮天浩大方地承认:“不错,我同霜月还有哲勋,我们是自幼的交情。只是可惜了,白府在数月前被付之一炬,府内之人无一生还。”

    平南王摆摆手,说:“本王今日不想同你讨论白府的灭门案。只是想问问你,为何一边同白霜月花前月下,一边又来招惹曼绮?”这个事他之前就有耳闻,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一方面也是坚信曼绮的魅力。然而,大婚不过几日,便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蜚语,他决定一次性同阮天浩算个总账!

    “爹,您这话是从何说起?”阮天浩不动声色地问。

    “阮天浩,你不必在本王面前装糊涂,你的那些事,本王件件都知道。”平南王没好气地说道。

    阮天浩手一摊,说道:“既然爹早早就知晓了我同霜月的事,为何还愿意将曼绮嫁给我呢?”

    “这……”平南王被他的问话噎住。

    阮天浩起身,来到平南王面前,说:“您身为曼绮的父亲,其实也是别有私心的!即便我在最初接触曼绮的时候,对她有所隐瞒,但是您什么都知道,不也什么都没说吗?这说明您默认了那些事!您现在在我面前言辞犀利,好像是一个处处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其实,说到底,为了什么,您与我不是心知肚明吗?”

    “你!”平南王气得起身,指着他喝道,“混账东西!谁允许你同本王如此说话?”

    阮天浩笑着后退两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冲他摆摆手,说:“这里没有外人,爹也不必如此疾言厉色!您与我,我们之间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阮天浩不羁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平南王。他在朝为官数十年,即便是当今圣上,也给他两分薄面,还从未有人如阮天浩这般出言不逊!他的话直戳他的心窝,令他难以忍受!

    平南王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怒吼:“阮天浩,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威胁本王!本王随时可以不必同你合作!”

    “是吗?”阮天浩笑得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真正地激怒他,“一切悉听尊便!若是爹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放弃我们之间的合作!”

    阮天浩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令平南王总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点。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正是阮天浩这样的态度,仿佛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淋下来,令平南王瞬间从怒气腾腾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坐了下来,唯有看着阮天浩的双眸中,还闪着怒气。

    阮天浩满意地看着平南王,说:“这就对了!爹,上了年纪的人,为了身体安康着想,也要少动肝火。您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不是吗?”

    “你……”平南王指着阮天浩,颤抖着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此时,阮天浩方才起身,对着平南王恭敬行礼,说:“爹,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难免曼绮耳朵里听进一些闲言碎语。未免她多心,还请爹得空去一趟阮府,也好开解曼绮一二。若是无事,天浩便退下了。”说罢,不再看平南王,转身离开。

    平南王看着他的身影,抑制着怒气,命令道:“阮天浩,本王不许你做对不起曼绮的事!否则,本王不惜同你鱼死网破!”

    “曼绮是我的妻子,我怎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呢?爹实在是多虑了!”这话悠悠从屋外传来,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

    平南王大怒,将桌上的一方枣心翕砚狠狠掷在地上。“哐啷”一声响,吓得门外的张謇连忙推门而入。他看一眼地上的砚台,来到平南王身边,见他喘着粗气,一脸震怒的样子。

    张謇一面将桌上的茶盏递给平南王,一面轻抚他的后背,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奴才在外面似乎听见您同姑爷起了争执。可是方才见姑爷出去的时候,一脸平静,不像是刚刚争吵过。怎么您气得将御赐的砚台都掷了出去?”

    平南王听见他的话,这才想起来,那方枣心翕砚是季舒玄去年年前赏赐的。即便他是先皇一辈的人,但君臣有别,若是叫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必能扣他一个大不敬的帽子!

    “快去给本王将那砚台拾起来!”平南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指着砚台说。

    张謇点点头,连忙走过去拾起枣心翕砚。打量了片刻,方才说:“这里稍稍缺了一个角,王爷。”

    平南王接过来看了看,说:“去找个能工巧匠悄悄地补好,然后便放起来吧。将前不久曼绮给本王买的拿出来用,也算是聊表思念。”这样的理由最好不过,想必也不会有人纠缠此事。

    张謇颔首:“是,奴才即刻便去办。王爷放心就是。”顿一顿,他问,“王爷,方才同姑爷是怎么了?”

    “以后少在本王面前提那个混账东西!”平南王一听见阮天浩,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巧舌如簧

    张謇揣度着平南王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是为了之前您叫奴才去查的事,姑爷不承认吗?”

    “混账东西!竟敢威胁本王,想当年本王打江山的时候,还没有他呢!小兔崽子!”平南王犹自不解气地骂道。

    张謇见状,隐约猜到,有些话大概王爷不愿意多谈,便也打住话头,不多问。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到平南王说:“张謇,阮天浩那边不要掉以轻心,还是好好盯着!有什么动向随时向本王汇报!”

    “是,奴才省得。”张謇应一声是后,便转身退下了。

    待得书房中只剩平南王一人时,他脸上方才在愤怒之余浮现出一丝后悔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想着方才阮天浩说话时的样子,他心底便隐隐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对于戎马一生的平南王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想着明日还得去一趟阮府,他便满心不愿。可是如若不然,曼绮那边心里必定难受。罢了,曼绮是他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伤心才是。

    而从平南王府出来后,阮天浩也阴沉着一张脸,叫身边的晏安心惊胆战的。

    “晏安。”阮天浩终于出声。

    “爷,有什么事?”晏安急忙回应。晏安久在阮天浩身边服侍,然而每每面对这种情形,他总有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阮天浩脚下未停,看着晏安说:“以后凡事多长个心眼!”

    “爷,小的做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绝无纰漏的!”晏安说道。

    “绝无纰漏?”阮天浩停下脚步,偏头看一眼略在身后的晏安,说,“若真是绝无纰漏,平南王是如何得知我的人也在查流言一事的?愚蠢!”

    晏安一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垂着头,不敢去看阮天浩:“爷恕罪!爷恕罪!小的以后行事必定更加严谨。”

    “好了。这事就这样吧!”阮天浩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轻描淡写地便放过了。

    晏安放松之余,关心地问:“爷,您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按理说,被王爷察觉了,必定也会被斥责,主子的心情不该这么好才对啊。

    阮天浩唇边挂着一抹不羁的笑,说:“爷今日不仅是心情不错,而是心情大好!晏安,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的愚钝!”晏安喏喏道。

    阮天浩继续问:“晏安,你知道对于男人来说,什么事情才是最爽的吗?”

    “小的愚钝,请爷明示。”晏安不敢轻易作答,生怕哪里又得罪了少爷。

    幸好,阮天浩也不在乎他的唯唯诺诺,他目视前方,声音松快:“对于男人来说,最爽的事就是一切尽在掌握!尤其是原本身份地位高于你的人,也不得不臣服于你!即便,他恨你入骨,也不得不在你面前俯首称臣!只有做到这一步,才不枉身为男儿!”

    “爷话里所指的人……是王爷吗?”晏安猜测道。

    阮天浩没有回答他,只是目视前方,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他在心底默念:爹,总有一日我会您知道,阮府中究竟谁才是有出息的那个人!总有一日我会向您证明,我阮天浩远比他阮天策更加优秀!您就该知道,家族传人究竟是谁!

    阮天浩不回话,晏安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回到阮府后,还未待他折回自己的屋子,便被下人叫住:“二少爷,老爷有请。”

    阮天浩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心中已然猜到了爹的意思。只是可惜了,有些话当着平南王能说,当着爹却暂时说不得。阮天浩已经在心底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阮忠劈头盖脸地责问:“逆子!你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如今京城中大家将你视作茶余饭后的笑柄,我方才着人去找你,下人说你去了王府,王爷必定也斥责了你!你才同曼绮大婚几日,便惹出这样的事来,咱们阮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方才他已经同天策谈过,虽说他没有派人去打探,但是十有**都是夜离派人传出来的。夜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天浩受到多方责备。虽然天浩是他的儿子,但是他绝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加之天浩本就做了对不起诺语的事,夜离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何况,他知道,以夜离的脾气,这件事若不是看在他和天策的面子上,哪里会这样轻纵了天浩?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再敲打敲打天浩!

    “爹,这事必定有误会。我已经同王爷解释清楚,并向他保证,日后一定好好疼爱曼绮。”阮天浩说道。

    阮忠重哼一声,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比天策小不了两岁,怎么同他之间就这样相差甚远?爹对你们自幼的管教都是一样的,天策处处叫爹省心。而你,处处惹些麻烦!这件事不论王爷是什么态度,你都该好好反省自己!即便没有王爷在,你既娶了曼绮过门,也得好好待人家!”

    一听见阮忠说起他不如阮天策的话,阮天浩心底就一百个不高兴。然而面子上却还得虚心听着,诺诺称是:“爹,您放心,下不为例。以后我不会叫您失望的!也许有一天,我会比大哥更加令您骄傲!”

    “你只要不要再让我操心,我就心满意足了。”阮忠说道,“曼绮初为人妇,你也该好好陪着,处处体贴才是。”

    “是。儿子谨遵爹的教诲。”阮天浩恭敬地说道。

    出了阮忠的书房,阮天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若非是为顾全大局,他必定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气!他心底劝慰自己,大丈夫能伸能屈,忍常人不能忍,方才能有常人达不到的成就!

    回到自己的屋子,阮天浩还未待进屋,便被涟儿拦住:“姑爷,我们郡主心情不好,她已经知道了您的事。”

    阮天浩诧异地看一眼面前的小丫头,方才在爹那儿,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了,如今竟还要被一个小丫鬟训诫?阮天浩推开她,不耐烦地说:“这是你家郡主同我的事,与你何干?”

    “姑爷!您若是对我家郡主不好,我便回府告诉王爷!”看着阮天浩的背影,涟儿大着胆子说道。

    阮天浩回过头去,说:“涟儿,你平日里只需照顾好曼绮就是,至于那些嚼舌根的话,不必往心里去。曼绮单纯,你也莫要教坏了她。否则,我便将你打发出府,找个婆家嫁了!”

    涟儿在阮天浩的注视下,莫名地害怕,她小心地后退两步,说:“我是郡主的丫鬟,由不得您嫁人!”

    “是吗?那你尽可试试!”阮天浩说完这话后,便拂袖进了屋。

    曼绮躺在床上,面向墙壁,听见有脚步声,不耐烦地说:“涟儿,我方才已经说了,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再来打扰我!候在外面就是!”

    “曼绮,是我!”阮天浩深情地唤她。

    曼绮听见日后的声音,飞快地转身过来,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微埋怨道:“天浩!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涟儿那丫头呢!”

    阮天浩走上前去,坐在床边,将曼绮搂入怀中,说:“傻丫头,我方才走得着急,语气也不太好,这不一回来就赶快来看你了,免得你那小脑袋瓜整日胡思乱想的!”

    “天浩,爹找你有什么事吗?”曼绮问。

    “没什么,不过是朝政上的事。”阮天浩说道,“曼绮,我已经同爹说了,请他明日得空了便来府里看你。”

    曼绮轻轻“嗯”一声,静静地依偎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天浩,我听涟儿说……如今,京城中有不少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你是说那些诋毁我的流言?曼绮,你都说了是些流言蜚语,就该知晓,都是些莫须有的事。”阮天浩大方地承认,同时为自己辩解,“曼绮,你我相识两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对于我阮天浩而言,你便是我想要疼宠一生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将你娶到手,我怎会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曼绮望着前方,目光中一片迷茫:“是啊,我们已经相识两年,你怎会骗我呢?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涟儿说府里的下人们皆在议论此事……”

    “府中那些婆子素日最爱人云亦云,我明日便回了大娘,叫她好好整饬一下。”阮天浩说得不无愤怒。

    曼绮接着说:“天浩,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是不是?你不会欺骗我的,是不是?”

    “当然。”阮天浩说得理所当然,“曼绮,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一生一世的!我阮天浩若是做了半点对不起你曼绮的事,便叫我天打雷劈……”

    “不要!”还未待他将话说完,曼绮便迅速转身,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信你就是!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不许你有事!”

    阮天浩见状,吻一下她的素白小手,呢喃道:“乖曼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生感动

    曼绮心中的不安在阮天浩的甜言蜜语之下,很快便消弭。她开始坚信,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天浩对她是忠贞不二的云云。哪怕在她回绝涟儿,独自进屋之后,她的心底还是惴惴不安的。

    对于曼绮而言,她爱阮天浩几乎用了从没有过的心思。自从认识阮天浩之后,曼绮的人生重心便发生了转变。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王府郡主,变成一个愿意为了天浩而洗手作羹汤的女子。不为别的,只为阮天浩给予她的从未有过的疼爱……

    所以,她能在涟儿那样言之凿凿之下,始终去维护阮天浩,始终说服她去相信阮天浩。并不是说她真的对阮天浩便没有半分怀疑,只是……与其说她坚信不疑,不如说她必须相信。

    在娘逝世后,在爹爹给的疼宠并不够后,天浩的出现,成为了她心中的唯一,她无法承受失去天浩的痛苦!于是,只能相信,没有条件的相信!

    好在阮天浩方才在耳边呢喃了那么许久,说了那么令她暖心的话,曼绮的心又变得异常坚定。

    安抚好曼绮,阮天浩自然是还有旁的事,在承诺了晚上一同用餐之后,他便离开了。曼绮的心情好了起来,便也出了房门。涟儿在之前曼绮动怒之后,便一直守在门外,不敢离开。这下,见到曼绮出来,她连忙迎上去。

    曼绮本也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心底的不安消失,她对涟儿又如同往日间亲昵。涟儿想了许久,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郡主对姑爷有个心理准备,既然她说的话,郡主不信,那么就由别人说吧!

    “郡主,奴婢瞧着您心情不错,不如奴婢陪您在府里四处走走,正好也可以去同夫人、大夫人和老爷请安。”涟儿建议道。

    曼绮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于是乎,主仆两人便出了院子,往主院走去。一路上,涟儿绝口不提阮天浩半分不好,只是絮絮同曼绮说起从前在王府的点滴趣事,倒也令曼绮心情愉悦。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太久……

    越往主院走,身边洒扫的婢子老婆子便越多,远远的,分明见她们窃窃私语着什么。曼绮本也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对于别人热闹的讨论,她从来都是不上心的。可是,这一次不同,那些婢子们原本说得热闹,虽说声音不大,但是眉眼间尽是兴奋。待她一走得近些,那些人又都不做声了,全部低下头去,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曼绮有些不高兴,这样子分明是心中有鬼。她想起之前涟儿的话,府内诸人均在谈论那事,说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曼绮看一眼身边涟儿,只见她脸色也有些讪讪,看着自己不敢言语。

    曼绮缓步走近她们,目光定定,那些婢子们在她一瞬不瞬的注视之下,纷纷跪下,还不待她开口,便说:“二少夫人,我们都是无心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以后再不敢在背后议论您了!”

    “议论我?”曼绮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起伏,“议论什么呢?不妨说与我听听。”

    那些个婢子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说话。大家心中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位不仅仅是二少夫人,还是平南王府的郡主!身份贵重,不言而喻,任谁也是得罪不起的。

    曼绮见她们说话吞吞吐吐,心中的疑团更甚。递一记眼色给涟儿,涟儿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温和地说:“大家不要紧张,我家郡主向来都是好相与的。她既然问话,你们照实回答就是。只要不是你们的错,郡主便不会为难。”

    饶是涟儿如此,也依旧没人敢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终于,有个胆大的,实在憋不住,抬头看一眼曼绮,说:“回二少夫人,其实那些话原也不是我们在说,而是京城中人人皆在讨论的。关于二少爷同一个女子的……”那婢子将流言蜚语的完整版本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总结道:“二少夫人,事情就是这样的。真的与我们无关,还请二少夫人勿怪。”

    曼绮听她详细说来,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仿佛遭遇了重大的打击。涟儿见状,赶忙扶住她,小心打量一眼她的脸色,冲着地上跪着的人,挥挥手说:“这样嚼舌根的话,以后莫要再提。否则,我家郡主便回了老爷,好好教训你们!”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再也不敢了!”婢子们纷纷伏地保证道,随即起身匆匆离开。

    涟儿扶着曼绮往前面的凉亭中走去,看着她那大受打击的模样,涟儿心中也是不忍。然而,若非如此,怎能令郡主相信她的话呢?

    到了凉亭中,涟儿扶着曼绮坐下,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郡主,那些婢子们……”

    “跪下!”曼绮突然打断她的话,命令道。

    涟儿不敢辩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涟儿,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曼绮问,“你今日劝说我出来走走,就是为了让我听见那些话,是不是?”

    “是。”涟儿承认,她微微仰头,注视着曼绮,语气中肯,“郡主,涟儿一心想要让您听见那些说辞,并非为了挑拨您和姑爷的关系。只是,让您心中有个底儿。这两年来,涟儿看着您为姑爷的点滴改变,看着您痴心于他,原本也是为您高兴的。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且不论真假,涟儿只是想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说到底,涟儿是怕您伤心啊!”

    曼绮看着地上跪着的、满脸真诚的涟儿,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那些话,我压根就不想听见,也不愿相信!方才天浩回来,已经同我解释得很清楚,我相信他!以后这些议论,我不想再听见!”

    “郡主!”涟儿唤道,“若是姑爷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而且那婢子说得清楚,如今京城中人人皆在议论!”

    “三人成虎!既然我选择嫁给天浩,便能做到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曼绮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只是阴沉着,不悦罢了。

    涟儿张嘴,还欲再说。然而曼绮已经起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涟儿,说:“好了!你若再说,今日便在这里跪一夜吧!”

    涟儿惊讶地看着曼绮,满脸的不敢置信。本以为听到了众人的议论,郡主能留个心眼,不想她竟然依旧执迷不悟。涟儿有些挫败,面对曼绮的固执,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服。

    曼绮缓步出了凉亭,走出了几步之后,见涟儿还在那儿跪着,她蹙了蹙眉,转身离去。她就不相信,那丫头真的能在那儿跪上一夜。她故意放缓脚步,等着涟儿追上来,然而走了很远之后,她回过头去,依旧能看见涟儿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曼绮心生不忍,但是话一说出口,她亦不愿收回。罢了,既然那丫头愿意,便叫她跪在那儿,也好长长记性!

    晚间,等到阮天浩回到屋里吃饭时,见曼绮愁眉苦脸地独自坐着,而向来不离左右的涟儿并未服侍在身边,他多了一句嘴:“曼绮,你身边那丫头呢?”

    曼绮幽幽看一眼天浩,将下午的事说与他听。

    阮天浩心中大怒,若是曼绮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丫头,早晚会坏了大事!他笑一笑,说:“有些话,我早已说与你听过,正所谓三人成虎,我阮天浩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求世人了解,只求与我真心之人懂我!曼绮,你能明白我吗?”说到最后,阮天浩眼底深情无悔。

    曼绮在他那深情的眼眸注视之下,终于颔首:“天浩,我相信你!”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曼绮也!”阮天浩一副幸甚的语气。

    然而,曼绮心中却依旧记挂着涟儿。那丫头怕黑,等到深夜,她独自跪在那儿,身体怎么吃得消呢。阮天浩看出她的心思,状似无意间地说:“不过,说起来,那涟儿倒是有几分脾气的。这样好,日后嫁了人,不会在婆家受气。”

    “嫁人?”曼绮惊讶地问。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一直以来,她从未想过有一日涟儿会离开她。

    阮天浩理所当然地点头,反问:“涟儿也不小了吧,你难道从不曾为她打算过?我知道你心疼那丫头,但正因为如此,更要为她考虑周详啊!我身边有不少男子,都很不错。这样吧,我便开始为她留心这件事,如何?”

    曼绮看着阮天浩,有些感动地说:“天浩,你真好!你若不说,我竟没有想到。也好,涟儿早晚是要嫁人的。只是,她跟在我身边多年,同我情同姐妹,你必得为她寻一个好的依靠。”

    “这个自然,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阮天浩说道。

    曼绮点头,对阮天浩不禁刮目相看。涟儿那般怀疑他,他却能不计较,为她考虑这样多,真是难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中有爱

    是夜,因曼绮一直放心不下涟儿,阮天浩主动提出来,要亲自接那丫头回来。待得涟儿回屋,曼绮看见她那憔悴的样子,便什么气也没有了。

    因着阮天浩再三叮嘱,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先不要告诉涟儿,免得她多心。曼绮觉得言之有理,在涟儿面前,绝口不提嫁人一事。

    翌日,平南王终究拗不过阮天浩,亲自登门。阮忠见平南王亲自登门,一心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谁知,平南王绝口不提这事,反而在他们面前对阮天浩大加赞赏,不禁令阮忠诧异不已。

    这种情形之下,一个正常为人父的人,必定是要来教训女婿一番的。平南王的态度让阮忠看不透,便吩咐阮天策留个心眼,好好查一查二人间的关系。一般说来,凡事不合常理,必有古怪!

    而涟儿见王爷来了,心中松口气,原想着王爷必定是来为郡主做主的。她悄悄地同王爷说了这两日阮天浩同曼绮间的事,再三恳求:“王爷,您可一定要为郡主做主啊!绝不能让姑爷欺负了郡主!”

    谁知道,平南王见了曼绮,绝口不提流言一事,反而嘱咐曼绮要好好地照顾夫君,孝敬公婆。

    曼绮原本心中尚有疑虑,却在听了平南王的话之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再怎么说,平南王是她的爹爹,哪有爹爹不为女儿好的?何况,以爹爹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顾忌阮府的颜面。既然爹爹这样说,她也就好放心了。

    涟儿有些看不懂平南王的心思,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这件事中,阮天浩是有问题的。涟儿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调查清楚此事,绝不能叫郡主受到一丝伤害!

    阮府的事算是风平浪静,夜离和苏诺语也快回到京城了……

    一路从余杭往北,因着苏诺语的伤势,久坐或久躺都不利于恢复,夜离体贴至极,放缓了行程。因而时间上,远远超过了来时。好在没什么紧要的事,大家心情都算不错。尤其是苏诺语,灭门案或多或少有了些线索,更重要的是她同夜离关系的转变。

    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同她说起过,一个人只要心底有爱,那么一切都会淡化。她记得清楚,当时她趴在娘的膝头,娘一面为她梳理刚洗过还**的长发,一面对她柔声说:“月儿,无论到了何时,你都要让爱装满你的心。即便爹娘有一天离你而去,你依旧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那会儿,她还懵懂,对爱这样虚无缥缈的词儿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她不愿爹娘离她而去,便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也不顾发丝上的水将衣衫打湿。她字字清晰地对娘说:“娘,月儿不让您和爹离开!”

    “傻孩子。”娘微嗔道,“月儿,你要记住娘的话。这世上的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心中有爱,那么所有的苦难在你面前都将变得不堪一击。娘的月儿一定要是个拥有爱也懂得爱的人!好吗?”

    “嗯。”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娘的话像是绕口令似的,她其实一点也不懂。但是,看着娘期盼的目光,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彼时,她心中想的是,反正一直有爹娘在身边,她才不要懂这些麻烦的事呢!

    后来,她身边有了阮天浩,阮天浩总是在她耳边说“月儿,我爱你”,她点头应承“我也爱你”。可是她回忆着幼年时娘的教诲,心中有一丝怀疑。娘不是说只要有爱,所有苦难都会不堪一击吗?

    可是,为什么?

    她有了爱,摔跤依旧会疼?有了爱,被爹爹责罚时,依旧会伤心?有了爱,还是有那么多让她有心无力的事呢?

    直到后来,白府被灭门,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那个时候,她心中的爱一点点减少,剩下的只是恨!曾经一度,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复仇,几乎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通阮天浩之间的种种。

    她不禁有些挫败,原来,不堪一击的,是娘口中那无所不能的爱!

    然而,这一次随夜离来余杭,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她同夜离关系发生了质的转变。她知道,夜离爱她,而她,也爱夜离。这些天里,她心中竟然很少想到复仇的事了。一个人若是发呆,心底想的一定是夜离……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终于开始明白当年娘的意思。也许,爱真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东西!心中充满爱,那么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会望而却步!

    苏诺语余光扫向身边正在小憩的夜离,唇角微微上扬:原来娘所谓的爱,就是现在自己的状态,真的能将生活中所有的苦难都变得不堪一击!

    原本闭目养神的夜离察觉到苏诺语深情的凝视,睁开了眼睛,笑着问:“看了这么久,可还算满意?”

    苏诺语脸颊微红,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样。面对夜离促狭的目光,她下颌微扬,傲娇地说:“嗯,一般般吧!还有待提高!”

    “哦?夫人不满意?”夜离这话说得极自然。然而,话音未落,他便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味来。

    果然,苏诺语瞪他一眼,嗔道:“什么夫人?谁是夫人?”

    夜离面上也微微有些羞赧,这若是在从前,只怕对上苏诺语的眸子,他会紧张万分。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自从苏诺语同他表明心迹之后,他若是再应付不来,岂非是折损了男儿气概?

    于是乎,夜离欺身靠近,停在距离她仅仅一指的地方,魅惑的男低音响起:“除了你苏诺语,别人我可看不上!因此,我的夫人自然是你啊!”

    “名不正言不顺,谁稀罕?”苏诺语看着突然靠近的脸,紧张之下,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夜离一听这话,乐了:“夫人的意思,我懂了!既然夫人开口,我必定回京城就准备名正言顺地将你迎娶过门!”夜离知道诺语这话只是顺口一说,在白府的仇未报之前,估计诺语没有这些心思。何况,在真实身份不能暴露以前,他也不愿意就这样让诺语糊里糊涂地嫁了。

    苏诺语忍不住稍稍后退,伸出手臂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辩解道:“别胡说,我可没有那些想法!”

    “无妨,我有就可以了。”夜离坐直身子,不再逗她。她的背上有伤,时间长了,会不舒服的。

    待得夜离离开,苏诺语终于大大地喘一口气,只是,心头飞快地滑过了一丝怅然若失。她无暇去顾忌这些,看着夜离,正色道:“夜离,即便我心底愿意嫁与你,但是一切仍得等到我的大仇得报之后。”

    果然如此,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不过,这又何妨?能听她亲口说出愿意嫁给他的话,他已经心满意足。他点头,说:“是,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届时,我会让全京城的人都见证你的幸福!”

    “一言为定。”苏诺语糯糯地笑着。

    这一路上,他们依旧是在去时的那些客栈歇脚,旁的都还好说,唯独到了王博那里,苏诺语被老王好一通打趣。

    当王博出客栈大门来迎接,却看见苏诺语由夜离抱着下了马车。当然,令他恍然的不仅仅是这样的姿势,更要紧的是他们彼此间那契合的眼神与感觉。

    “公子,苏小姐。”王博恭敬地同他们打招呼。

    苏诺语微微用力,瞥见王博那带着笑意的脸,回忆起之前他的话,心底莫名地涌起一丝窘迫。

    夜离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察觉出苏诺语的害羞,再想着老王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粗犷的汉子,便淡淡地看一眼他,示意他小心措辞。

    王博揶揄的话未待出口,就被夜离的眼神给扼杀在了腹中。他撇撇嘴,走到石海面前,帮忙拿包袱、牵马去了。

    苏诺语原本已经在心底做好了准备,然而却见王博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石海身边。苏诺语心中一乐,必定是夜离警告了他的。她抬头看了看夜离,却见他神色如常,不过她依旧极小声地说了句:“夜离,谢谢你!”

    夜离唇角一扯,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说:“夫人,不必客气。若是能有所表示,在下会更加开心。”

    苏诺语听出他语气中的挑逗,还未来得及羞涩,便已经心中一动。她伸出手,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拧,趁他还未呼痛,便俏皮地一笑,说:“这样的表示,不知公子是否满意?”

    “小家伙,一会儿我便会让你知道,随意拔虎须的下场!”夜离夸张地龇牙咧嘴,配合她的小动作。

    夜离抱着苏诺语虽说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两个人听不真切他们的对话,但是看着他们间小动作不断,王博还是咧着大嘴,一面笑,一面小声问:“石头,怎么样?看情况,公子是得手了?”

    石海瞪他一眼,真是个粗人!“什么叫得手了啊?这叫郎有情、妾有意!”石海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现世报

    听了石海的话,王博不服气地哼一声,分明是一个意思!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大大咧咧挺好的,做什么还要咬文嚼字?他反正在心底已经盘算好,等会用餐时,看见了苏小姐,一定要调侃几句的!

    走在身边的石海余光扫一眼眼底闪现算计光芒的王博,胳膊肘撞一下他,暗暗警告道:“老王,一会说话你可得小心,若是冒犯了苏小姐,公子必定叫你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对老王的举动是满怀期待的。

    老王不比他,同公子不必时时见面,即便有什么得罪的,只要不过火,公子斥责两句便完了。反观自己,日日跟在公子身边,一旦得罪了公子,那以后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啊!

    老王看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你就瞧好吧!”话是这么说,其实老王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哪里会真的冒犯到苏诺语呢。

    到了饭点,夜离的本意是叫苏诺语在房间用,然而苏诺语不愿意一个人闷在房中,那个老王说话风趣,倒也解闷。只是,她若是知道了之后的事,必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听夜离的话。

    夜离他们的用餐,依旧是在固定的厢房中。当夜离抱着苏诺语出现的时候,石海和老王已经就座了。见他们来了,两人连忙起身,石海更是体贴将苏诺语的椅子上铺好了鹅羽软垫。

    夜离小心翼翼地将苏诺语放下,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方才落座。苏诺语看着他,低声道谢。

    见状,老王大嗓门地说:“苏小姐,您同公子未免太过客气!这往后都是一家子了,公子为您做这些不是正应该的吗?”

    “王博!”夜离唤他名字,语气中暗含警告。诺语面子薄,可经不起老王这粗人的调侃。

    王博仔细看一眼夜离,再看看面带羞涩的苏诺语,反问:“公子,难道我方才说错了?您压根就不想同人苏小姐成一家子?您为苏小姐做这些事,是求回报的?”

    夜离被噎住,下意识地去看一眼苏诺语,却见苏诺语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下子,夜离顾不上一旁看热闹的王博和石海,而是看着苏诺语,信誓旦旦地说:“诺语,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

    一句话,几乎令王博和石海捧腹大笑。当然,两个人都没有大的胆子,只得捂住嘴,拼命地忍,身体就那么频繁地颤抖着。

    苏诺语也有些忍俊不禁,她瞪一眼夜离,这傻子,平日里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便这么木讷呢?她是不是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毕竟,只有她能让一直淡定不已的夜离有这样犯傻的时候!

    其实,夜离自己也是有几分尴尬以及恼怒的!他明明知道王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石海是在等着看热闹的,可是就是没法淡定。在他这里,凡是涉及到诺语,便没有小事!

    不过,犯傻也犯了,若是再叫那两人看热闹,岂不是于他身份有碍?夜离重重地哼一声,低沉着嗓子说:“吃饭!”

    “是。”王博和石海一边继续抖动着身边,一边应道。

    夜离垮着一张脸,满是不悦。若是只在诺语面前,他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是这毕竟当着外人,尤其还是属下,的确有些令他没有面子。他暗自在心底做了决定,一定要好好收拾王博和石海一顿!

    席间,苏诺语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基本上是不会去夹够不着的。一方面,她自小家教如此;另一方面,动作幅度太大,也会扯着后背的伤势。好在夜离十分体贴,凡是苏诺语爱吃的,他都会为她夹到碗里。

    王博见状,状似无意地问:“苏小姐同公子相识有些年头了吧?”

    “嗯?”苏诺语原本一直埋头专心吃饭,不料有人提问,她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看一眼夜离。

    夜离被苏诺语这一眼看得,突然就不淡定了。若是心中坦荡也就罢了,关键这个问题戳中了夜离的心底。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苏诺语的注视,闷声道:“不足两月。”

    接着,便见王博一本正经地看着身边石海,问:“石头,我同公子认识有个四五年了,你呢?想必十年有余吧!”

    这次,连石海都满心好奇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十多年了。”

    夜离放下手中的碗筷,冷眼看着王博。事实上,他很想一个馒头塞进王博的嘴里,实在是废话太多!而且,以他对王博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这家伙不会单纯地提问,必定还有下文!

    果然!

    王博一脸凄惨地拍一下石海的肩膀,说:“石头,你瞧见没?咱们同公子认识这么久,想必公子也不知道咱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同公子同桌吃饭无数次,也从未见公子给咱们夹过一筷子菜啊!到底苏小姐身份与众不同啊!”

    石海原本不疑有他,一边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一边认真地听。不想却听到这样一番话,他下意识地瞥一眼公子那已经铁青的脸,猛地咳嗽两声,连忙拍掉肩膀上的手,看着夜离,摆明立场:“公子!这事同我无关啊!”

    王博一怔,没想到石海如此不讲义气,瞪大双眼看着他。

    夜离忽而一笑,端起面前的一道菜,递到王博面前,关切地说:“老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么多年,对你们的关心不够。但是你方才说的话有失公允,谁说本公子不知道你的喜好?来来来,这一盘子都是你爱吃的!吃了吧!”

    其实早在夜离冲着王博忽而一笑的时候,王博心中便有了不好的感觉,那种背心发凉,直冒冷汗的感觉!果不其然,当他看见夜离端起来二话不说往他碗里夹的菜时,他瞬间就泪湿眼眶了!

    “夜离,你以后得多关心一下属下,你看老王都感动得哭了!”苏诺语不明所以,单纯地说。虽然,她也觉得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为了夹菜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流泪实在有损形象,但是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夜离身为主子对下面的人有多忽略!故而,她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心态,帮着老王说话。

    夜离温文尔雅地看着苏诺语,一脸虚心地说:“诺语教训得是,在下一定正视这个问题,以后多多注意。”

    王博看一眼苏诺语,若非她一脸无辜与真挚,他几乎要认定她同公子是一伙的!然而,这个时候的他面对公子,已是骑虎难下。

    夜离算着时间,赶在老王出言婉拒之前,又说:“对了,前一阵子夜尘还在时候岭南和漠北那边一直缺人手,老王,你可有合适的人选?”边说着,边暗含警告地看着他。

    王博被夜离的这句话震住,生生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夜离手中的筷子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然而,他目光一对上那些叫嚣的红色,便抑制不住泪意。

    “公子,差不多了吧?你们还要吃呢!若是都给了我,苏小姐岂不是尝不到美味了?”王博试探性地开口劝道。

    孰料,苏诺语一脸慷慨的说:“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难得夜离对你们如此体贴,我就不争抢了。你吃吧!”

    王博听了,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夜离的筷子,真心希望公子能突发善心,饶恕了他。这样的念头在心底浮现,与此同时,夜离真的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王博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夜离说:“老王,这么一盘子菜,我便不夹了。你慢慢吃,今日这一盘子都给你一个人吃。”

    夜离故意在“一盘子”几个字上加重语气,王博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埋头看一眼自己碗中推挤如山的红色,内心早已不是流泪,而是滴血!

    夜离含笑注视着他:“老王,吃吧!慢慢吃,不着急!”

    王博极缓慢地点点头,仿佛他的头顶有千斤重。此时此刻,他自然也顾不上旁的,只能将脸埋于碗中,一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面闭着眼睛将碗里的东西胡乱地塞入嘴里。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当那红彤彤的东西一入口,他依旧有一种整个人都要燃烧了的感觉!

    一旁的石海看着王博,面露不忍,但凡是同老王相熟的人都知道,老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样东西:辣椒!别看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但凡沾了辣椒,那必定是泪流满面!

    石海想起方才自己幸灾乐祸的围观心态,此时也是后怕。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夜离,心中默念着不要注意到他,谁知一抬眼,正好对上公子含笑的眼睛。石海心中咯噔一下,开始默默地为自己哀悼!

    苏诺语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大男人为了一小碗辣椒,就感动成那副样子。她微微倾身,在夜离耳边说:“夜离,这老王也太夸张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现世报(下)

    夜离收回令石海心惊胆战的目光,偏头看向单纯的佳人,认真地说:“诺语,看着他如此感激涕零,我是真的决定要好好反省自己!平日里,对手下的兄弟们照顾得太不够了。你方才说得很对,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决定有错便改!”

    苏诺语微微蹙眉,眼前的这三人反应都怪怪的,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默契是她所不知道的。不过无妨,她不是个好奇心太强的人,这会便这样云里雾里的,也挺好的。反正,她想要知道什么,待会儿直接问夜离就是了。

    这样想着,苏诺语又开始专心吃着自己的饭。她一眼眼前的清淡小菜,撇撇嘴:唉,她最爱的那盘辣椒啊,就这么被夜离拿去送了人情!罢了,想着自己在默贤阁将来的身份,苏诺语连忙在心底告诫自己,要懂得为夜离分忧才好!

    夜离含笑地看着苏诺语乖乖吃饭,转而看向石海,端起了另一盘菜。“石头,方才老王说我对你们的关心不够,我觉得若说不够,那么在你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夜离诚挚地忏悔着。

    石海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他慌乱地丢了手中的筷子,连连摆手:“不不不,公子,作为您的心腹,我是真的觉得您对我平日也是关怀倍加的!我不是老王这种不懂得感恩的人,我从来没有觉得您不关心我,真的!”为了自保,石海毫不犹豫地就将尚在辣海中苦苦挣扎的王博给出卖了。

    王博听了他这话,想要开口辩驳,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一张嘴巴早已辣的没了知觉。抹一把眼泪,他继续同碗里那堆积如山的辣椒做着不懈的奋斗。

    夜离点点头,一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的模样,就在石海以为自己能逃脱此劫的时候,夜离开口:“无论如何,我做事不能有失偏颇,你也说了,你是我的心腹之人,那么我更要好好地表达一下我对你的关心!”接着,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菜悉数倒入了石海的碗中。

    石海看了看自己的饭碗,接连用力吞咽了几下口水,在公子的殷殷注视之下,认命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那酸掉牙的酸菜。

    夜离满意地点点头,优雅地开始吃着饭菜。现在好多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不是吗?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苏诺语也已经吃饱,夜离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说:“诺语,我扶着你去散散步吧!”

    “嗯。”苏诺语点头,指了指还在埋首吃饭的王博和石海,问,“他们呢?”

    “他们?”夜离沉吟了片刻,说,“他们尚在享用美味珍馐,我们先走一步。”

    待得行至门口时,夜离突然回身,暗含警告地说:“石头,老王,好好吃,把它们都吃光。否则……”

    “……”王博和石海同时抬头,拼命地点头。直到目送夜离和苏诺语离开,两人方才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清楚地写着:切记不可试图挑战公子的耐心!

    夜离扶着苏诺语往小花园中走,今夜月色溶溶,适合这样的漫步。

    苏诺语想起方才那两个人的异常举动,问:“夜离,老王不能吃辣,石头害怕吃酸,对不对?”

    “聪明的诺语!”夜离夸赞道。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真是看不出来,夜离竟也会这样的小恶作剧?其实,一开始她是没有怀疑的,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堂堂大男人,再怎么感动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吧!何况,如他们一般,都是些铁骨铮铮的硬汉,若是这般轻弹泪水,未免有失形象!联想到王博之前对自己的调侃,苏诺语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原委。

    翌日,当夜离抱着苏诺语从房间走下来的时候,看见王博和石海均一脸虔诚地候在那儿。见到他们走过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公子,苏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请上马车!”

    夜离一哂,石头就不说了,老王竟然也变得乖觉,看来昨晚上的那盘子辣椒,很有效果!他仿佛不经意地问:“老王,昨晚上睡得好吗?”

    王博听见问话,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僵了僵,想要露出一副惨状,却及时打住,说:“多谢公子关心,还行。”事实上,哪里是还行?分明就是不好!极其不好!他因为吃了一盘子的辣椒,结果嘴巴被辣得失去了知觉就不说了,关键是肚子啊,疼了一个晚上!

    夜离微微颔首,说:“还行就好。估计等不了多久就是夜尘的婚礼了,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参加。等你回到逍遥谷,我会亲自招待你的!”

    这下子,王博没能绷住,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看着夜离哀求道:“公子,我错了!以后必定不会再口无遮拦!您就饶了我吧!”

    “什么错了?”夜离装作不知地看着他,“老王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

    “公子……”王博就差跪下请罪了。

    夜离这才爽朗地大笑起来:“好了,我们先上路,我在京城等你。”说罢,抱着苏诺语往马车走去。

    王博趁着夜离没注意,拍拍石海的肩膀,给他一记同情的眼光。这跟在公子身边的差事,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石海冲他苦笑一下,一抱拳,转身离去。

    这样的小插曲无伤大雅,夜离也是点到为止,王博和石海嘴上叫苦,其实心底对夜离依旧是铁打不动的忠心耿耿。

    到了京郊,夜离他们并未进城,直接便回了逍遥谷。逍遥谷中,冰雁早已得了消息,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便带了人在入口处迎候。近一个月没有看见夜离公子了,冰雁候在那儿的时候,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夜离公子同那个苏诺语一起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冰雁只要一想到这个,心底便是抑制不住的苦涩。原本公子便对苏诺语与众不同,尤其她又生的那么美丽,加之两个人这一路上的朝夕相处,不知会有多少的默契?

    在冰雁的不远处,翘首以待的便是心云了。自从苏诺语同夜离离开,心云便开始了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这偌大的逍遥谷,一个同她相熟的都没有。苏诺语离开后,她基本上就很少说话了,也找不到人说话。

    原本心云还在心底安慰自己,反正苏诺语就去十余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后来听说他们有事在江南耽搁了,一时三刻地回不来,心云便有些着急。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不好的感觉,似乎小姐会遇到什么麻烦,然而,她在逍遥谷四处打探,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是最难熬,也是最漫长的。心云每天都在睡前期盼,却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失望。就这样,日复一日,转眼便过去月余。直到这天,冰雁派人告知她,他们要回来了!

    这日,心云起得极早,收拾妥当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入口处。那会儿,站在那儿的,只有她一个人。心云几乎是望穿秋水,终于听到身边的人小声地说:“有动静,应该是夜离公子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见石海驾着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心云跑得比谁都快,她冲到马车前面,大声问道:“小姐,是您吗?”

    “心云,是我。”苏诺语的声音也听得出激动来。

    冰雁皱了皱眉,这丫头同她小姐一样,半分规矩也没有!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她也走过去,恭敬地行礼:“恭迎夜离公子!”

    石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车门被推开,夜离探出了头,冲着大家点头致意,方才又坐回去,吩咐道:“诺语受伤了,我先送她回离月居。冰雁若是有事,便去书房等我。”

    “小姐……受伤了?”心云站在那儿,看着马车驶远,独自喃喃。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听到身旁的人在低声议论,方才回过神来,顾不上其他,拔腿便飞快地跑向离月居。

    冰雁也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她心中已然明了,这次夜离公子推迟了归期,十有**是同苏诺语受伤有关。冰雁撇撇嘴,这个苏诺语还真像个瓷娃娃,动不动就受伤,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为了博取夜离公子的注意力。

    马车上,夜离看出苏诺语的紧张,颇为好奇:“这里以后就算是你的家了,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有些不自在呢?”

    “这……”苏诺语看着他,低声道,“走得时候,我还称呼你为夜离。可是现在……让人知道不好。”

    夜离恍然,她是怕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夜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诺语,你不必担忧。有我在,没有人敢在你面前嚼舌根!何况,我身为公子,喜欢谁是我的自由!难道这个事还需要征求大家的同意吗?”

    苏诺语听他如此霸气的表态,一颗心也稍稍放下一些。

第一百三十章 公开恋情

    正说着话,心云闯了进来。原本听见有人猛地推门而入,夜离是满脸不悦的,然而,斥责的话正欲说出口,便听见心云焦虑的声音:“小姐,您怎么了?”

    夜离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咽回,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斥责了心云,那么必定是会惹恼苏诺语的。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甚至还需要讨好着心云,让她多在诺语面前说自己的好话。

    于是,夜离和缓了情绪,眼光扫过心云,看向苏诺语,温和地说:“你同心云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必定有好些体己话要说,我便先去处理些事务,稍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苏诺语微微颔首,有心云在身边,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亲昵,轻声说:“你忙你的吧,有需要我会叫心云去找你的!”

    夜离这才起身,经过心云的身边时,不忘嘱咐一句:“诺语的伤势在背部,你要注意些。无论是躺着还是坐着,都要小心地扶着,坐着的话便将软枕垫高些。”

    “哦,我知道了。”面对夜离的事无巨细,心云表现得有些木讷。

    待得夜离出了房间门,心云方才一脸狐疑地看向苏诺语。若是她没有会错意,那么小姐同夜离公子之间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苏诺语看出她的心思,赶在她开口之前,先说:“心云,我离开了这些日子,你独自在这儿逍遥谷,可还住的习惯?有没有人为难你?”她问这样的话,一方面是想着岔开心云的盘问,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担心。

    毕竟,自她重生在苏诺语身上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对她忠心耿耿的心云。这么些日子了,两个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不曾离开。这次冷不丁分开了这么久,还真是一直记挂着她。

    苏诺语的话成功地打断了心云的思维,她激动地抱住苏诺语,略带哭腔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呜呜……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人为难我,可是,也没有人理会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守在这个院子里,白天便去帮着夜离公子打扫院落,晚上便窝在被褥里,想您。”

    这话说得令苏诺语心酸,只是,更让她承受不住的,是心云紧紧的拥抱。她微微拧眉,轻声呼痛。心云这才记起来方才夜离离开前的嘱咐,吓得连忙松开苏诺语,说:“小姐,您怎么样了?我真是笨手笨脚的!明明知道您身上有伤,还这么不小心!真是该死!”

    “什么死不死的?哪有这么严重!”苏诺语薄责道。经历了白府灭门事件后,苏诺语如今最忌讳听的词,便是“死”。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任何人离她而去了,那样的绝望与剜心之痛,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心云吐吐舌头,说:“以后不说了。”顿一顿,她随即紧张地问,“小姐,您是怎么受伤的?您这一路上不是跟着夜离公子的吗?有他和石海在身边,您怎么会受伤呢?您这趟出门,一定辛苦极了!您瞧您,人都瘦了一圈了!”

    苏诺语面对心云关切和焦急的眼眸,叹口气,将在余杭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事情就是这样的。那段时间,我没有听夜离的话,擅自行动,结果就受伤了。”

    苏诺语的经历说起来可谓是惊心动魄,心云听的过程中,一惊一乍的,到最后,她不自觉地紧紧握住苏诺语的手臂。直到苏诺语讲述完毕,心云已听得手心都冒汗了。她紧张地抓住苏诺语的手,说:“小姐,您怎会遇到这样的事呢?以后您再去哪儿,带上我吧!我保护您!”

    “你保护我?”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丫头是吓糊涂了吧?遇上这样的事,她尚且能够抵挡两招,若是换做心云,只怕当时就吓昏了。

    心云郑重其事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对啊!若是有我在,我便拖住那坏蛋!您就可以跑了!”

    苏诺语微微惊愕,从未想过心云会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暖心。她抬手抚上心云的脸:“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即便在我身边,我也不会牺牲了你自己逃命!”

    心云的眼眶湿润,心疼地说:“小姐,一会儿我看看您的伤势吧!您自己便是顶好的大夫,您配了药,我便日日给您涂抹。小姐,您这一路上,受苦了!”

    苏诺语微笑着安抚她:“你不必担心。在余杭的时候,夜离已经找了医术极高明的大夫,虽说痊愈还需要些时日,但是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心云听她这么说,方才稍稍放心一些。

    苏诺语又问了一些旁的,心云却已经心不在焉。她努力回忆着方才的一幕,夜离公子同小姐之间的点滴改变……还有,小姐如今话里话外,提到夜离公子的频率变多了,语气也变得同从前不一样……

    如此想着,心云眼睛一亮,莫非……

    “你这丫头,想到什么了?这么兴奋!”苏诺语也看出心云的心不在焉来,随口问道。

    心云收敛心思,专注地看着苏诺语,认真地问:“小姐,您同夜离公子……是不是有了什么不一样?”

    面对心云如此一本正经的问话,苏诺语微微有些羞赧。只是,早晚都是瞒不住的,何况心云不是外人。苏诺语面上带了一丝甜蜜的笑容,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虽说声音越来越低,但心云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她瞪大了双眼。有些事自己猜到是一回事,得到验证又是另一回事。加之她没有料到小姐会说得那么简明扼要!

    见心云没有反应,苏诺语推一下她:“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原先不是还在我面前说起过,夜离对我很好吗?”

    “是,只是……”心云停下来,看着苏诺语。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啊,而且,在她心中,始终不曾忘记小姐曾经的身份。

    心云这丫头什么心事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苏诺语一眼便瞧出来。她严肃地嘱咐:“心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面前的人只是苏诺语,她不是什么皇后。以前就是有名无实,现在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你明白吗?”

    心云点头,连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姐,其实我早就觉得夜离公子对您挺好的。您这么完美,也只有夜离公子才配得上你。”

    听心云这么说,苏诺语方才露出笑容来。即便心云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在她心中,她仍旧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对于心云来说,接受这件事是毫无难度的。她不仅是能接受,同时是满心祝愿。而这样的消息对于冰雁来说,就难以接受了。

    冰雁按着夜离的吩咐,直接便去了书房候着。直到夜离姗姗来迟,冰雁恭敬地行礼:“夜离公子,一路辛苦了。”

    “没什么,倒是你,这段时间默贤阁都交给你打理,辛苦了。”夜离说得客气。原本夜离同冰雁就像是同石海一样,自从他知晓了冰雁的心思,便开始有意识地拉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客气而疏离。

    冰雁笑着说:“为默贤阁做事,为您和公子做事,对于冰雁来说,没有辛苦这一说。”

    夜离示意冰雁坐下后,方才详细地询问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组织内发生的事情。冰雁在汇报的过程中,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令夜离不住地颔首表示赞许。末了,他夸赞道:“冰雁,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同时,你非常细心,这一点上,就是石头也是及不上的。默贤阁向来是赏罚得当,说吧,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

    “能得到您的认可,对于冰雁来说,便是最大的奖赏了!”冰雁看着他,眉目含情,“夜离公子,您知道冰雁的心思,冰雁只是希望能……”

    话未说完,已被夜离打断:“冰雁,咱们公事公办,你若是同我生疏,等到夜尘回来也是一样的。好好想想吧!这都是你应得的。”

    “夜离公子,我没有同您生疏,我……”

    冰雁的话再度被夜离打断,他笑着说:“没有生疏就好。对了,夜尘同清然除了在阮府外,回来也是要热闹一下的。你是他的人,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是。”冰雁应道。

    夜离接着说:“你心思细腻,等夜尘这边的事忙完,我也是需要麻烦你的。”

    “麻烦什么?”冰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夜离端起面前的茶盏,小嘬一口,方才放下说:“我同诺语两心相悦,我必定也是要给她盛大的婚礼的!到时候,还是需要麻烦你的。”面对冰雁一直的执迷不悟,夜离着实头疼。无论是暗示还是明说,他已不止一次拒绝她。再怎么说大家平时免不了打交道,而冰雁毕竟是个女子,他不想太让她难堪。

    “您同苏……小姐……”冰雁重复着他的话,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她最最不愿看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石海送饭

    夜离低着头,不去看冰雁受伤的神色,点点头说:“是,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忙去吧。我将手头的事做完了,得去看看诺语。”

    “是。”冰雁木讷地应道,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书房的门,冰雁走在路上,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石海远远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瞧见冰雁,他冲她挥挥手,打个招呼,谁知冰雁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石海皱了皱眉,之前匆匆一见还是好好的,这会儿从公子那里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石海在心里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自从公子同苏小姐的事有了质的飞跃,公子的心情日日都是阳春三月天。何况这么久没见,冰雁将默贤阁打理得井井有条,按说当奖,怎会苛责?所以,能令冰雁如此情绪低落的,唯有一个原因!

    就石海站在那儿想的功夫,冰雁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完全没有看见他的存在一般,就那么走过去。石海这会儿手头还有事,也顾不上冰雁,终究没有追上去,而是去了书房。

    冰雁独自回了房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旁边,呆呆地望着窗外……

    “你叫什么名字?愿意加入默贤阁吗?我们这里十分辛苦,你一个小姑娘,只怕会不习惯。”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夜离公子,他就这样温和地同她说话。从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干!什么苦和累,她都不怕,只要时时刻刻地能看见夜离公子,就够了!

    “没关系,你既然不愿说,我重新为你取个名字吧!之前组织中有个女子叫冷萱,不如……你叫冰雁吧,如何?”所以说,她的名字是夜离公子给取的,之后她回到房间,独自一遍一遍地念着“冰雁”这个名字。

    “你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难以适应的,便告诉我或者夜尘。我会找人带你一段时间的。”他给予她莫大的鼓励和帮助。

    “你以为任谁都能跟在两位公子身边的吗?我们谁不愿意跟在公子身边,问题是你得有那个本事叫他们开口留住你!”这句话忘记是谁说的了,不过正因为此,她才会有后面的拼命,拼命地去训练自己,拼命地去执行任务。虽说,彼时夜离公子身边已经有了石海,但是她愿意仍旧愿意留在夜尘公子身边。两个公子时常在一起,这样也能离他近一些……

    “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会有些不能适应。若是害怕,便叫冷萱晚上过来陪着你。”那时她第一次单独去执行了任务,然而杀人远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那天晚上,她不能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被她利落解决掉的人回来寻仇。

    这样的害怕她不曾对任何人提及,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被人在身后说三道四。可是,她内心的恐惧被夜离公子看出来,他特意找到她,安慰她。之后,她便是靠着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安然入眠。

    ……

    这些年中,他同她说过无数的话,他必定早已不记得这些,可是她却一直将这些事牢牢地记在心中,随时回味。一直以为她是有些机会的,那段时间,夜离公子对她委实不错。她便挑了个夜离公子高兴的时候,将自己的心思说于他听。

    可是,从那时起,夜离公子对她,就变得疏离冷淡。这些记忆中的温暖片段,便再也没有过。她不免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她当日便不会那样草率行事!若是一开始便什么都不说,她至少还可以同夜离公子像之前一样,总好过后来的疏远。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苏诺语一开始便能得到夜离公子如此与众不同的对待。那个苏诺语一开始,样貌普通,也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能轻易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呢?

    她相信苏诺语的话,夜离公子对她的好,同她那绝美的样貌没有任何关系。她虽不喜欢那个苏诺语,但她没有骗她的必要;再说,她也相信,夜离公子不是那种一味看重容貌的人。

    冰雁坐在屋里,透过银灰色的纱帘,望出去的天空也变得不再湛蓝如洗,而是灰扑扑的,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跌落到谷底。

    晚饭的时候,她也不愿出去,自从听夜离公子说了他与苏诺语的事之后,她就像是没有知觉了一般。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饿,什么都不知道。

    夜色袭来,屋内渐渐变得昏暗,她仍旧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冰雁,你在里面吗?”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石海的声音。

    她有气无力地应一声,事实上,她是不想答应的。浑身没有力气,不想说话,不想理会。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又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地方,找个人听她说话。她实在是矛盾至极!

    听到她那小猫叫的声音,石海心中猛地一沉,顾不及多想,大力地推门而入。

    “冰雁,你在哪儿呢?”屋内漆黑一片,令石海一时半刻不能适应,晃眼看了一周,也没瞧见冰雁的身影。石海的声音不免透着些外露的焦急。

    冰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石海颇为着急的样子,没有出声。好难得,竟然有一个人,也这样为她紧张。虽说,她心底清楚,石海对自己不过就是兄弟情谊,但是在她内心如此脆弱的时候,能感受到被一个人如此关心,实在是倍感温暖。

    “冰雁!”石海的声音突然升高,乍一听会恍惚觉得是一记闷雷响在耳边,只见他满脸愤怒地站在她面前,大声说,“你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缩在屋里,不吃饭,也点灯,这么漆黑一片的,存心是想急死人,是不?”

    “石头,别小题大做,我没事。”冰雁的声音微微沙哑,且淡然。这样就能急死人么?这对她而言,完全是应付自如的。她曾经无数次地单独执行危险的任务,好几次都九死一生,不也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吗?

    石海狠狠地瞪她一眼,将手中的饭菜用力地放在桌上,转身将屋内的烛火一一点亮。屋内刹那间便明亮起来,昏黄的烛火,令人心中浮起暖意。

    冰雁看一眼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不客气地端过来,便开始狼吞虎咽。反正,在石海面前,不需要考虑什么形象的问题。

    石海看着冰雁吃饭的那个样子,心底的怒火突然间就熄灭了,他咧嘴笑了。说实话,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罢,他看过的人多了。可是,如冰雁这般永远给他一种朝气蓬勃感觉的,还真是没有。好像只要不涉及到公子的事,冰雁随时都是充满生气的!

    冰雁一面低头与饭菜斗争,一面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她虽说不曾抬头,但是也知道石海正在笑她!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她这么举止粗俗的?她就是她,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变不成那些优雅的小姐!

    石海自然猜不到冰雁此时的心声,他只是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仔细地注视着冰雁。明明厨子从未变过,这些熟悉的味道也伴随了数年,可是一看见冰雁吃饭的样子,你不自觉地就会觉得这饭菜异常得香!

    “吃完了!谢谢你的晚饭!”冰雁豪气地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含糊不清地冲他说道。

    石海失笑:“和我还需要客气?”说话间,他见冰雁的唇角处有一粒饭,没有多想,伸手将饭拿走,指尖不小心地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

    说起来,老天对冰雁算是极眷顾的。她平日里都同石海这些大男人在一起,从不注重什么保养,可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即便如此,也是皮肤细腻水嫩的。

    冰雁脸上微微有些烫,她努力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借着擦嘴的功夫,用力地在他手方才触碰的地方擦了擦,说:“也对,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石海皱皱眉:“明明是个姑娘,怎么张口闭口的兄弟?”

    冰雁反驳他:“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

    “是……”石海闭上嘴,警惕地看一眼冰雁。他方才是想说什么?就如同冰雁说的,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

    冰雁故意忽略他的尴尬,随口问:“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干什么?”石海一听她这样问,也有些冒火。原本心底的什么尴尬啊瞬间就消失了,他反问,“你说干什么?我下午看你的时候,你全然不理会,跟失了魂一样。还有晚饭的时候,你也不去!我若是不来送饭,难道你要准备饿死?”

    冰雁原本在石海面前已经忘却了方才的事,谁知他一提起,又勾起了她心底的伤痛。冰雁看一眼石海,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石海看着她,将话说破:“你不说我也知道,公子是不是告诉你他同苏小姐的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借酒消愁

    冰雁原本还在心底斟酌着用词,不想石海竟然在她猝不及防时,便将实情捅破!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人尽皆知了吗?

    孰料,这一次,石海竟然读懂了她的内心!他凝视着她,接着说:“你表现的那么明显,稍稍有点脑子的人,就看得出来!冰雁,公子早已同你将话说得没有转圜余地,你为何一直不肯死心?”

    冰雁死死瞪着他,眼底满是痛苦与愤怒!

    “冰雁,醒醒吧!无论你对公子再怎么用情至深,公子也没有办法回馈你一丝一毫!你又何必要为难自己呢?”石海苦口婆心。他虽说古道热肠,却从不是这样碎嘴多事的人。何况,这些话原本也是轮不到他说的。可是,稍早些时候,同冰雁擦肩而过,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方才又面对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竟然心底有些拧着的难受。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冰雁恼羞成怒地冲他嚷道。

    原本在得知石海来看她时,冰雁心中是闪过喜悦之情的。心底苦闷了这么久,她实在有太多话想要一吐为快。放眼整个逍遥谷,石海是最清楚她对夜离公子感情的人。所以冰雁是想着向石海诉苦的,谁知他说这样的话,丝毫没有半分为她抱不平的意思,话里话外全是指责她不该动心!

    石海本意并非责备,只是为她着急,才会说话的语气苛刻了些。他以为冰雁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可她出口却是毫不领情!石海也怒了,猛地起身,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冰雁目光冰冷地看着石海的背影消失,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那儿,目光怔怔地盯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其实,冷静下来想想,石海没有说错,夜离公子的确是一早便将话说绝,是她自己一直执迷不悟,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些年下来,她一直努力不懈,可是同夜离公子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就在冰雁哀悼着自己尚未开始的单恋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屋子的大门被人“嘭”的一声,大力踹开了。

    冰雁气极,在这逍遥谷中,以她现如今的地位,应该没有人敢有此行动。她憋了一下午的委屈与怒气,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出去,怒道:“敢踹姑奶奶的门,找死吗?是谁……”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拽住,生生拖了进来。

    因着她今日心情不好,屋外的灯都是暗的,她又气急,那么一瞬间并未看清来人。她还未等站稳,一掌就招呼过去,那人轻松避开,喝道:“干什么!”

    原来竟是折返回来的石海!

    冰雁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人简直是有病!方才怒气腾腾地走了,没过一会儿又回来,尤其是还那么用力地踹她的房门!她也语气不佳,嚷着:“你问我?我要问你呢,这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

    石海将手中的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喝!”

    冰雁失笑,这家伙,竟然提了两罐子酒来!也好,不是有句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思及此,冰雁也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盏,好爽地端起来,看着他,说:“好,一醉解千愁!”

    石海见她如此,二话不说,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抹一把嘴,说:“既然你心中的烦闷不愿对我说,我说的话又没有办法慰藉你的伤心,那么索性我们就什么都别说,只管喝就是!”

    冰雁笑着说:“好,有人陪着喝酒,也算是人生一件乐事!”

    接下去的两个人话不多说,就这样你一盏我一碗,没多大一会儿,一坛子酒就见了底儿。

    基本上,行走江湖的人,酒量都还不错。但是像这样不停歇地喝,两个人也算是喝到兴起了。石海同冰雁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冰雁看着酒盏中澄净透明的液体,轻声说:“石头,你知道吗?从我进了默贤阁的那日起,便对夜离公子动了心。我一直拼命努力啊,想着等我在组织中出类拔萃了,便能得到夜离公子的另眼相待。”

    “冰雁,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都值得所有人的另眼相待。”石海诚恳地夸她。他们都是杀手,这个行当中,男子天生便比女子更加有优势。尤其是冰雁这类看上去骨骼纤细的女子,想要在这一行长久地生存下去,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她愣是凭借着不懈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江湖上前十的绝顶高手。这其中的辛酸苦楚,外人是无法体会的。所以,不论别人如何,石海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呵……”冰雁笑得凄婉,“的确,我得到了夜离公子的另眼相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和我原本的设想全然不一样啊!我想要的夜离公子的心,哪怕在他心中,我只有十分之一……不不不,不用那么多,只要有很小的一个角落的位置就可以。可是我这样卑微的要求,都没有办法实现啊!”

    石海惊讶地看着她,他一直都知道冰雁的心思,她这些年的执念,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从未想过她对公子的心竟然用得如此之深!如她所说,她只有这么卑微的要求……

    冰雁就这么自言自语着,并不在乎石海有没有回应。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夜离公子就是看不到,就是感受不到呢?那个苏诺语,她认识夜离公子才多久啊,为什么就能令夜离公子动心呢?我究竟是哪里不如她?我愿意改,真的,我愿意改啊!”冰雁说着说着,泪水缓缓滑落下来。

    石海看着她脸颊边的泪珠,想要伸手帮她擦拭,又觉得不好,僵在空中半晌,还是颓然地放下。他低声说:“冰雁,感情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人即便你费尽心思,他终究是不属于你。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属于你的!他会为了你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冰雁……”

    石海的话音未落,便被冰雁哭着打断:“既然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喜欢的人呢?为什么不能是公子呢?”

    “这个……”石海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样钻牛角尖的问题。

    冰雁委屈地一饮而尽后,接着说:“你不用劝我,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也知道我该放弃夜离公子了,他今天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他说他要同苏诺语成亲!还说要在这默贤阁庆祝,还说……说让我帮着操持!夜离公子,真是狠心啊!”

    石海看着冰雁那么伤心,心中也忍不住埋怨公子,即便是为了让冰雁彻底死心,也不必说这样狠的话啊!若是真让冰雁帮着操持他们的大婚,这不是狠狠地刺了她一刀,还在伤口上撒盐嘛!

    “我知道我该放手,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就不能再喜欢他,我的心就好疼!”冰雁一把抓住石海的手,问,“石头,你知道那种剜心之痛吗?我现在就是!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不这么心痛?我要如何做,才能放弃夜离公子?”

    石海低头看一眼覆在自己粗糙大手上的小手,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这样的一双手,虽说不像寻常闺阁女儿那般细腻,可仍旧是需要男人呵护的啊!他知道,此时此刻,对于冰雁来说,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石海将冰雁面前的酒盏和自己的一同满上,递给她,说:“喝酒!我陪你不醉不休!等到明日酒醒,你便彻底同今日的自己告别!彻底同你心底的公子告别!”

    “好!喝酒!喝酒!”冰雁边哭边笑,仰头一饮而尽。

    冰雁心中难受,这样借酒浇愁,醉得很快。而石海,一直是清醒着,看着冰雁哭泣,他的心里也隐隐作痛。他发现,有些令他陌生的情绪正在心底一点一点滋生……

    两大坛酒饮尽,冰雁也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石海就坐在那儿,看着安静入睡的冰雁,卸下了白日在人前的坚强,放下了心底因公子而起的疼痛,那模样就像是个孩子般,纯粹安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冰雁,一般来说,冰雁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异常坚强,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忽略掉她的性别,忘记她也只是一个内心柔弱的女子。

    石海的唇角上扬,这样多好!她也可以如普通女子一般,展现她纤细脆弱的一面。这样冰雁,令他忍不住想要搂入怀中,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更漏的声音传来,石海惊觉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到底是女子的闺房,若是再待下去于冰雁的清誉有损。石海起身,将趴在桌上睡着的冰雁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刚准备直起身体,身下的人儿突然长臂一揽,勾住他的脖子。猝不及防之下,石海俯身下去,嘴唇不偏不倚,正好碰触到冰雁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意外一吻

    石海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冰雁尚在梦中,犹不自觉。而石海,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硬挺挺的撑着。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真正的君子,就该立刻起身,迅速离开。可是,那么柔嫩的触感,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地牵引着他,令他不舍离去。

    说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女人嘴碰嘴。记得两三年前,他跟踪一个富商,进了青楼,那里面的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对人又热情似火。身为男子,即便发生点什么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当时他就坐在大厅中,身边围着两个女子,都是一面投怀送抱、上下其手,一面莺莺燕燕、撒娇撒痴。

    他一开始就是公子的人,而公子因为一直倾心于苏小姐,所以这些烟花之地是公子从不踏及的,他也就没有机会来。加之受公子的影响,他也认为该寻个知心人,然后一生一世。

    可是默贤阁内的男人多,没有娶妻纳妾的也多,等有了需求,他们便会三三两两地找一个青楼,聊以慰藉。有的人甚至有自己一直相好的姑娘。所以,每当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总是难免会说起这些。

    起初不上心,听得久了,难免会有几分心思。趁着那次机会,他也有些好奇,跟着就进去了。

    可是,当姑娘们热情似火地扑上来的时候,当他触碰到她们嘴唇的时候,他心底竟生起了一丝腻烦。正巧,那个富商匆匆离去,他也急忙起身,丢下银子就离开了。那么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就这样草草结束。曾经一度他心中对接吻这件事没有任何好感,虽说每次听人家说起来,好像都还不错,可他一直抱怀疑态度。

    然而,当他无意间碰触上冰雁的时候,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大脑一片空白……他终于相信,接吻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美好到,他贫乏的语言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石海一面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姿势不动,一面努力凝视醉酒酣睡的冰雁。认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打量冰雁。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冰雁的睫毛那么长,脸蛋红扑扑的,好看得很!

    石海的心中蓦然一暖,他终于知道,自己应该是爱上冰雁了!

    因为爱冰雁,所以他私心里一直不希望公子哪一日真的答应了她;所以上次看到公子责罚冰雁,他会那么难受;所以这次在余杭,面对冷萱百般地想要撮合冰雁和公子,他心中不悦;所以下午看见冰雁失魂落魄,他会一直挂心;所以方才他会那么苦口婆心地劝冰雁死心;所以他会明明都离开了,又拿了酒折返回来……

    这一切反常的举动,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他爱冰雁!只是不知道这种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其实冰雁是个美好的女子!她聪明,坚韧,隐忍,活泼……石海不禁在心底由衷地感谢公子,若非他一直对苏小姐不离不弃,自己哪里还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呢?

    两个人就像是被点穴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维持这个姿势许久,石海的心底百转千回,打定了主意。待得明日,他便来向冰雁表白!

    在感情上,石海是个行动派,他不擅长迂回暗示,决定快刀斩乱麻,要让冰雁心底有个数。现在冰雁心里住着公子,他不着急,他会慢慢地收服她的心,让她忘记公子,专心爱他!

    一切想清楚之后,石海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虽不敢动,但是,却想要好好地体会这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冰雁嘤咛一声,或许是察觉了有人,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石海吓得连忙睁开眼睛,纵然心底万般不舍,他还是缓缓离开。冰雁嘴里嘟囔着什么,石海失笑,一直以来看见的都是冰雁坚强隐忍的一面。却原来,她也有这样憨态可掬的样子。

    石海站直了身体,痴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帮她盖上了被子。他在她耳畔轻而温柔地说:“冰雁,好好睡一觉!晚安!”

    “嗯……”冰雁嗯一声,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石海一愣,下意识地解释:“冰雁,你喝醉了,我抱你过来是想着……”

    话未说完,冰雁猛地起身,搂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

    石海彻底愣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在石海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感觉到冰雁的舌头伸出来,碰触到自己的嘴唇。本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哪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这个时候若是还被动着,岂不是枉为男儿?

    石海化被动为主动,也小心翼翼地同她互动。冰雁的唇齿间有着酒的香气与女子与生俱来的馨香,令石海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就在石海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冰雁又突然伸手将他推开。在他尚不及防的时候,冰雁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石海无奈地看着她,敢情方才这小妮子,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石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有着冰雁的温度,他的心就好像是融化了的春水一般,柔软至极……

    冰雁倒在床上后,竟然还微微地打了酣,唇角缓缓上扬,带了一丝浅浅的笑。不知是不是同方才那让人心醉的吻有关,还是同梦里的美好有关?

    石海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对于这个全然没有防备的小妮子,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生气。一来方才的巧合之举,令他心生满意,并沉醉其中。二来,他心底总有一个念头,若是方才遇到的不是自己,岂非冰雁是要吃大亏?

    石海的眉头拧成“川”字,这样的念头令他心底起了杀机。若是真有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占了冰雁的便宜,那么他必定要诛杀他全家全族!

    站了一会儿,石海克制着心底的不舍,转身欲走。刚准备离开,耳边传来冰雁的声音:“夜离,夜离,夜离……”

    石海脚下顿住,转身去看床上犹在梦里的佳人,眼眸中一片晦涩。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拼命地抑制心头的怒火!

    石海死死地瞪着床上尚不知闯了大祸的小妮子,恨不能立刻上前,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使劲地将她摇醒,让她看看清楚,她身边的人,是他石海!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子!

    冰雁此时唇角还挂着笑意,口中呢喃着的仍旧是“夜离”这两个字。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梦里是公子,她的笑是因为公子,就连……就连方才那个吻,她也以为是和公子?

    这样的念头划过心头,石海的拳头捏得更紧。此时此刻,他既想要叫醒冰雁,让她看清楚;又想要冲到公子面前,同他打一架!

    当石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冰雁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虽说耳边没有冰雁那一声声的“夜离”,但是,石海的心中还是既心痛又愤怒。想起方才冰雁的话,他终于也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什么叫“剜心之痛”!

    石海用力地狠狠地砸向墙面,一下又一下,发泄着心底的怒火。直到他握拳的指节鲜血淋漓,方才停了下来。虽说已是半夜三更,但是他却了无睡意,就那么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手放在椅子扶手上,鲜血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而石海的离开,对于冰雁来说,毫无影响。她翻了个身,继续嘟囔着:“夜离,我不要你了!”随即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当冰雁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疼欲裂。她坐起身来,看一眼窗下的桌子,那上面赫然还摆了两个大酒坛。记忆回笼,冰雁记起来,昨夜是石头陪着自己喝酒来着,说什么不醉不休!可是,这个石头,走了也不知道把酒坛子带走!等碰上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冰雁下床,洗漱后,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回忆起昨夜的梦……

    她昨夜似乎是梦到石头了,他就那么站在自己的床前,深情地看着自己,然后……两个人好像接吻了……

    “啊!”冰雁轻呼一声,连忙抬手摸了摸唇瓣。那么真实的感觉,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用力瞧了瞧脑袋,冰雁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害得她现在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真实了。不过,转念一想,冰雁开始安慰自己:一定是梦!石海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接吻呢?

    这样一想,冰雁才稍稍放了心。经历了昨夜的痛定思痛,她才下定决心要忘记夜离公子,彻底放手。可不想这么急切地又同旁人有任何情感上的牵绊。

    冰雁站起身来,还是决定去找石海,毕竟昨夜他陪着自己喝酒聊天,她是应该去表示一下感谢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相别扭

    石海自从回房间,就那么坐着,直到东方肚白,直到旭日东升……

    冰雁站在石海的门外,手举起来,却迟迟地没有敲下去。按说这里她早已进出得频繁,对里面的陈设更是熟稔,可是今日,站在这儿,心底却总有一丝发毛。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石海皱了皱眉,这么一大早的,谁会来他这?“进来。”他的声音黯哑,能听出其中的疲倦。

    冰雁推开门,这一次没有迟疑,大步走了进去,一眼看见坐在那儿仿佛雕塑般的石海。

    “你……你怎么来了?”石海的目光缓缓转过去,当看见来人是冰雁的时候,石海是有些惊讶的。本不想多嘴,然而想起她昨夜喝醉的样子,那关心的话语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昨夜休息得如何?”

    冰雁点点头,自觉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还可以。”

    石海的视线触及她的红唇,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像是被蒸煮过的虾蟹一般。昨夜那些旖旎的片段飞回他的脑海,他整个人都没法淡定,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屋内的光线暗,冰雁一时间倒是没有看出他的反常来,却见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再看那衣衫也是昨日就在穿的,联想到这个时辰,石海不会这么傻愣愣地坐在这儿。冰雁秀眉微蹙,不确定地开口询问:“石头,你这副样子,不会是坐了一夜吧?”

    冰雁的问话瞬间打破了石海脑海中的旖旎回忆,他记起自己坐在这儿一整夜的缘由,脸阴沉着,说:“是又怎么样?与你何干?”

    “你怎么了?”冰雁被他的反应弄愣,昨天不是还古道热肠地跑来开解自己吗?昨天不是还热情地陪着自己不醉不休吗?怎么一夜的功夫,就变成这样子了?

    “没怎么!这么一大早,你过来干嘛?”石海没好气地问。

    冰雁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和这种一夜未睡的人计较,笑一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来向你道谢。”

    石海一听她这么生疏的语气,更加郁结:“有什么好谢的?我什么都没做。”

    “昨夜要不是你……”冰雁原本想说的是,若不是石海的开解,她还会沉溺在那份错误的感情中无法自拔。所以,她之所以来道谢,不仅仅是谢他的陪伴,也是谢他让她走出执迷不悟。

    然而,石海听见冰雁说起“昨夜”两字,便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以后不要再提!你愿意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噼里啪啦一串话说出口,石海都忍不住咬自己的舌头一下。他方才都说了什么?这不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还好,冰雁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杏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海。他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过就说了那么几个字,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冰雁问得莫名其妙。

    石海看她一眼,微微有些心虚,说:“没什么,既然没有听懂,就当我没说好了。”

    冰雁耸耸肩,懒得同他计较,接着说:“昨夜谢谢你陪我聊天喝酒,虽说后面的事,我……”

    “后面什么事也没有!”石海再度打断她的话,强调道。

    冰雁看着他这样子,隐约明白过来,大概是昨夜自己说了什么无礼的话,触碰到了石海的底线,他才会反应这么大吧!冰雁心中有些自责,连石海这样脾气的人,都有这么抓狂的时候,看来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

    这样想着,冰雁站起身来,看着石海,满脸诚恳地说:“石头,你别这么激动。或许是我昨夜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或是冒犯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昨夜喝醉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都不记得了?”石海的气势弱下来,满脸受伤地看着冰雁。自己为了她,一夜未睡,而她,今日居然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虽说,当他看见她一大早找上门的时候,也是希望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当她亲口这么说的时候,他却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冰雁见他语气中似是不信,还重重地点点头,强调道:“真的,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出去!”石海伸出手,指着门的方向,呵斥道,“出去!快点!”

    冰雁见他如此,心中也是有火的,她本就心情不好,没想到他还这个态度。冰雁站起来,准备愤然离去,几天之内不想再同石海说一句话!

    然而,她刚刚起身,余光却捕捉到他手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冰雁顾不上置气,石海是自己人,又是她最在乎的兄弟,她哪能看见他受伤还置之不理呢?

    冰雁猛地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惊讶道:“石头,你手怎么了?”

    冰雁心急之下,并未注意许多,加之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原本石海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现在却不同。在经历了昨夜的事之后,石海再不能将冰雁视作寻常人。在他心中,她是他的心上人,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当冰雁的手握住他的,石海就像是被烫了一样,连忙挣脱开,后退两步,低声喝道:“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冰雁绝非随便轻浮之人,能让她如此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她心中,压根没有觉得两人间有除了兄弟之外的感情!这样的认知,令石海更加受伤。

    石海后退一步,冰雁正好看见地上那一小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皱着眉,不顾他的挣扎,再度将他的手扯住,吼道:“你这是干什么?流这么多血,都看不见吗?”

    “这是我的事!”石海不耐烦地说。

    冰雁懒得搭理他,用力将他扯到门边,充足的光线之下,石海手背上的伤是有些触目惊心的。她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伤势是他自己造成的。冰雁气结,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了?

    “石海!”冰雁高声喝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疯了吗?将自己的手伤成这样?”

    孰料,石海的声音比她的更大,他甩开她的手,怒吼:“你到底要我说几次?这是我的事,同你没有半分干系!你出去!”

    冰雁被他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险些撞在桌角上。石海见状,眼底飞快闪过后悔,忘记了前一秒的争执,问:“你怎么样了?”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换成冰雁不理会他。冰雁狠狠瞪他一眼,说道:“不用你管!”语毕,转身就走。

    看着冰雁被自己气走,石海是有些后悔的。她方才那么关心他,若是他能借机表白,或许就能打动她的心了。这样的念头一闪现,石海便连忙不迭地摇头。

    那样不行!她心底始终都只住着公子一人,就连昨夜两人那样亲昵,她都能一声声叫着“夜离”!可见公子已经彻底融入了她的骨髓、她的心!

    石海颓然地坐下来,满心丧气。他几乎已经绝望,这一生,大概同冰雁就会这样无疾而终了吧……

    正当石海坐在那儿,懊悔不已的时候,大门再度被推开。石海心中一喜,以为冰雁也折返回来,谁知来人是夜离。石海看一眼夜离,第一次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打招呼,就又低下头去。

    这个时候,夜离的出现,令石海心情复杂。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个事是不怪夜离的。可是,若说一点没有芥蒂,石海又做不到。现在想来,石海不禁对夜离前些年的心胸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些年来,夜离明知道苏小姐心仪的人是阮天浩,却还能同阮天浩亲密无间,这得是怎样的胸怀啊!

    石海想起夜离曾经的话“若是真的爱她,那么只要她幸福!哪怕那幸福不是我给的!”,忍不住否定了。他才做不到这样大度!

    夜离看着石海那样子,想起方才冰雁的话,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冰雁方才来找我,说是你将自己的手弄伤了,还不许人看?”

    石海抬头看向夜离,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只要夜离说话,他便做不到充耳不闻。他说:“小伤而已,不小心弄的。谁叫她小题大做了?”

    夜离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看了看,说:“的确是小伤,等会处理一下。”顿一顿,他接着说,“即便是有烦心事,说出来也就行了!这种残害自己的行为,是懦夫所为!”

    石海一噎,忍不住辩解:“只是不小心弄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离点点头,将方才顺手拿的药膏放在桌子上,说了句“自己上药”便离开了。虽说他不知道石海为何会如此,但是看得出来,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说。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尊重他。夜离相信,等到有一天,石海愿意说了,便会主动说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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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命难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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