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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舞惜     凤命难逃txt下载     凤命难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捉奸在床

    苏诺语来不及多想,心云便已经折回来,手里端着一盆水,放置在一旁的小几上,说:“小姐,我来帮您吧!”

    “不必,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心云,你赶快去将石头找来。”苏诺语吩咐道。

    心云点点头,再度转身匆匆离去。

    苏诺语将帕子打湿,放在夜离的额上,待得帕子凉一些,又再度打湿,如此反复。她身边没有适用的药材,又对这逍遥谷不熟悉,在石海出现以前,只能这样做简单的处理让他好受一些。

    夜离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浑身滚热,口中念念有词。苏诺语想要靠近些,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却发现他嘟囔着,完全听不真切。摇摇头,苏诺语放弃地准备直起身子,不想原本安静躺着的人突然长臂一揽,将她紧紧搂在胸前。

    苏诺语本能地挣扎着,然而夜离的手臂就像是滚热的铁钳一般,将她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苏诺语几乎想要怀疑他方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他演技过高,就是她所学不精,他这副样子,是装不出来的才对。

    苏诺语揉一下额角,方才他那一下子,猝不及防的,着实是将她撞痛了!苏诺语伸手戳戳他的胸膛,这人是铁打的吗?那一下撞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苏诺语想着,自己的额头必定是红了一片!愤愤不平之余,她忍不住用力敲一下他的额头,重重的!

    “唔……”夜离闷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有人偷袭,他突然清晰无比地说了一句,“别闹!”

    苏诺语杏眼圆瞪,这什么情况?这人莫非真是演技派?然而她还来不及说话,身子便失去平衡,随着夜离的翻身,苏诺语悲哀地像个沙袋一样,被甩进了床里面……

    天刚亮,冰雁已经起床许久,自小习武令她养成了早起晨练的习惯。待得旭日东升,冰雁已经从厨房中端了一大碗粥走出来。因着前几日被夜离公子训斥,加之石海说的那一番话,这两日冰雁想了很多,并没有急着去找夜离公子。

    这么些年了,她对夜离公子的心意整个逍遥谷、整个默贤阁可以说无人不知、不人不晓。以前因着那个白小姐,夜离公子在她面前早已将话说绝。她即便心痛,却也不能违背夜离公子的心意。何况,他们见面的几率太大,她若做得太过,只怕见面后会觉得尴尬。于是,那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心思深埋心底,没有再提。

    然而,老天都感动于她的付出,好端端的白府在一夜之间就遭遇了灭顶之灾!白小姐死了,她终于又看到希望!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不可以再次错过。石海说得对,夜离公子的身份,怎么会任人摆布?是她自己爱得太深才会草木皆兵,是她自己求胜心切故而失了分寸!

    那个苏诺语分明就只是一个侍婢而已,无论她是谁带进逍遥谷的,她的身份都永远只会是一个侍婢!她实在没有必要紧张到因为一个长相平凡的侍婢就自乱阵脚。夜离公子岂是那种允许他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人?

    所以她要学会改变策略,在夜离公子面前更多的去展现她小女人温柔的一面才好。否则,成日的称兄道弟,只怕在夜离公子眼中,她早就和石头一样,没有区别。

    冰雁想的很清楚,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子,更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妩媚动人的女子!于是乎,她今日早起换了身素来少穿的绯色长裙,头上也由丫鬟伺候着装点了发簪与绢花,在淡淡的胭脂下,冰雁满意地对着铜镜点头:不错,这样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感觉。

    关于长相,冰雁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放眼逍遥谷,没有人在容貌上能超越她。再加上香糯可口的菜粥,冰雁摇曳地往离月居的方向走去。

    床榻上,不知是否是怀里抱了个温暖的东西的关系,夜离竟然睡得愈发沉,苏诺语怎样拍打他的脸,他都醒不过来。苏诺语气结,在他耳边低吼:“夜离!快放开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呼呼……”面对苏诺语没好气的低吼,夜离回应她的则是酣睡的鼾声。

    苏诺语几乎要放弃了,准备等着一会儿心云回来再来解救她。只是心云素来对夜离没什么好感觉,十有**会以为夜离今日是借酒发疯、故意为之吧!

    苏诺语心思微转,若是除了心云和石头,还有别人一同前来,看见他们这副样子,那她岂不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这样一想,苏诺语又开始奋力挣扎……

    “夜离公子,您在里面吗?我是冰雁。”耳边突然传来冰雁娇柔的女声,令苏诺语心中一紧。那个冰雁,一直对她充满了敌意,若是这一幕叫她看见,可就真是解释不清楚啊!

    苏诺语只能更加努力的挣扎,然而夜离却纹丝不动,她只得在他耳边低吼:“夜离,快点放开我!再不然被人看见,就说不清楚了!”

    苏诺语的声音没能唤醒夜离,却成功地被冰雁听到。自幼习武的冰雁耳力极好,她推门而入,呵斥道:“谁在那儿?”

    苏诺语认命地闭了闭眼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还在担心给人撞见会有口难辩,就听见冰雁的声音传来;刚刚还在想着要在冰雁进来以前脱身,然而人家已经推门而入!只是这个时候,脱身更重要,苏诺语顾不得一会儿的暴风雨,开口求救:“冰雁,拉我一把!”

    夜离公子的床上竟然有个女人!冰雁心底的火瞬间燃起来,她不由分说地上前,大力拉扯着苏诺语的手臂,不顾她龇牙咧嘴呼痛的样子,硬是强行给她拖了下来。

    “你为何会在这儿!你对夜离公子做了什么?”冰雁怒不可遏地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苏诺语,责问道。

    苏诺语顾不上解释,指了指床上昏睡的夜离,说:“快,别的事先暂且放下,他正发着高热!救人要紧!”

    冰雁正准备出言指责,听见这话,也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快步来到床边,手探向夜离的额头……

    须臾功夫,冰雁怒道:“苏诺语,你为了掩饰自己的丑陋,竟然诅咒夜离公子!你居心何在?”

    “谁诅咒他了?”苏诺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听说你也懂点医术,那么你告诉我,夜离公子哪里高热?”冰雁见不惯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更加愤怒。

    苏诺语瞥她一眼,上前摸了摸夜离泛红的额头,继而不敢置信地盯着尚在昏睡的男人:这什么情况?刚刚明明还发着高热,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降温了?这下可好,真是有嘴说不清啊!

    苏诺语在心底忍不住骂道:该死的!你在耍我?

    “苏诺语,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做出这等下流的事!你居然趁着夜离公子喝醉就勾引他!”看着苏诺语无言以对的样子,冰雁怒不可遏地指责道。

    冰雁说话这功夫,苏诺语已然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她解释道:“冰雁,你听我说,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公子之间是清白的……”苏诺语知道,这下子只怕她怎么解释,冰雁都不会相信,她早已认定是自己勾引在先。但是即便她不信,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只是,未待她说完,冰雁已经情绪激动的打断她:“我自己有眼睛,用不着你在那儿惺惺作态地解释,事情是怎样的,你我心中都清楚,你装什么装!”

    苏诺语无语至极,然而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着:“冰雁,公子的寝屋本该是心云负责洒扫,然而今日她在来的时候发现公子有些不对劲,便来找我,后来我叫她去找石海,估计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心云。”

    “心云那小丫头是你的人,这个事你是主犯,她是帮凶!”冰雁不屑地说,“说不定就是你们主仆俩的合谋!”

    苏诺语无语望天,这个冰雁幸好不是法官,否则这天下该有多少冤案!

    “我早就知道你对夜离公子图谋不轨!”冰雁肯定地说道,“可是,苏诺语,你也不看看自己,就你这样子如何配得上夜离公子?”

    在冰雁一而再、再而三想当然地推断下,苏诺语的好性子一点点耗尽,她知道今日这事被谁看见都会误会,但是她已经解释清楚,而冰雁还这样不依不饶地纠缠,实在也是无理取闹。她冷下脸来,说:“冰雁,我知道你一直心仪公子,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在你眼里是西施,在我眼里不是!你不要将人人皆想成和你一个样,你喜欢他,我不喜欢!我也不屑于去做你口中的那些事!”

    “怎么,你还有理了!明明是你意欲勾引夜离公子在先,现在为了撇清自己,竟然不惜贬损夜离公子!”冰雁气急。

    苏诺语深深呼吸一下,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眼前这女人已经被醋意蒙蔽了双眼,她不能和她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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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各执一词

    苏诺语平静地开口:“冰雁,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和公子,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冰雁刚准备说话,门口传来心云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冰雁下意识地回头,石海焦急地闯进来,而心云则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苏诺语指了指心云,对冰雁说:“喏,心云回来了,不信你问她吧!”

    石海心中有事,自然不会注意到苏诺语与冰雁之间的剑拔弩张,他问:“苏小姐,公子怎么样了?”

    “石头,公子压根就没有事!这一切都是这个苏诺语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别被她骗了!”冰雁在苏诺语开口之前,先发制人。

    “什么戏?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心云有些茫然地看着苏诺语。她走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若不然这个冰雁不会这样虎视眈眈地瞪着小姐。

    苏诺语无奈地摇摇头,说:“没什么,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说罢,她看向石海,“石头,大概小半个时辰前,公子发着高热,且我把脉之后,发现他脉象紊乱,十分严重。然而就在刚刚,他却突然退了高热,脉象也平稳下来。”

    “很严重吗?那为什么公子还未苏醒?”石海眉头紧锁,紧张问道。

    苏诺语点点头:“从最初的脉象看,是有些严重。但是现在又似乎看不出什么来。至于没有苏醒,大概是酒还未醒。”这一点她也不能理解,但至少可以肯定的就是,夜离没有生命危险。

    “石头,你怎么执迷不悟!我告诉了你,夜离公子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听她一人在那儿唱独角戏!你有所不知,当我们都不在的时候,这个女人爬上了夜离公子的床!被我逮了个正着,这才开始想尽办法要开脱自己!”冰雁语速极快,向石海简单诉说了苏诺语的罪证。

    石海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床上昏睡的公子,既然苏小姐说公子无事,他也愿意相信,毕竟苏小姐医术精湛过人。目光再度扫向旁边一脸无奈的苏诺语,心中乐了:今日这事若是叫公子知晓了,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呢!可是,他更愿意相信苏诺语的无意为之,否则公子也不会昨夜喝个酩酊大醉!

    相较于石海的风平浪静,心云表现的比冰雁更加激动。她快步上前,站在苏诺语的身前,大声同冰雁理论道:“冰雁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家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做那些事!你别自己得不到夜离公子,就将脏水往我家小姐身上泼!”

    冰雁不服气地说:“你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你家小姐的心思?难道你家小姐……”

    “你们俩闭嘴!再吵都给我出去!”石海终于忍不住,冲她们俩吼道,冰雁和心云立刻闭嘴,石海转而看向苏诺语,“苏小姐,您继续说。”

    苏诺语沉思了许久后,问:“石头,公子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你知道吗?”

    石海刚欲说话,冰雁再度抢白:“夜离公子是世间绝顶高手!即便有人能打败他,也不可能让他受很重的内伤!”冰雁说起这话时,脸上是满满的自信与骄傲。

    石海转头过去瞪她一眼,方才缓缓点头:“是,公子曾经为了他心爱之人,受过很严重的内伤。”想了想,他又问,“公子那伤势至今还很严重吗?”

    冰雁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海,原以为苏诺语是打胡乱说的,没想到是真的!还是为了心爱之人?是那个短命的白小姐!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一丝风声都不知晓。

    苏诺语面色凝重,点点头:“他之前的高热以及现在的昏睡虽说都和昨夜的大醉有关,但是有一点,你该知道,若是没有过重的内伤,他不会因为大醉就高热!”

    “都怪我!我真该死!昨夜公子喝酒的时候,我该劝着些的!”石海脸上满是悔恨。

    石头的忏悔苏诺语并不在意,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石头,公子究竟是被何人所伤?我瞧着他的脉象古怪得很!”

    石海看一眼昏睡中的夜离,嘴唇紧抿着,半晌后方道:“苏小姐,这是公子的私事,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擅自做主告诉您。请您谅解。”

    苏诺语颔首:“罢了,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问了,石头,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方给公子拿药吧。公子内伤严重,只能细心调养。石头,切记,以后不可再让公子饮这么多酒!”

    “是,苏小姐放心。”石海点头致谢,“今日之事多亏了您,我代公子先行谢过!”

    苏诺语淡然地笑着说:“无妨,公子平日对我们也多有照顾,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有事再找我,我先走了。”语毕转身而去,待得经过冰雁身边的时候,苏诺语停下脚步,说,“冰雁,今日之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若执意不信,我也无法。你好自为之吧!”

    苏诺语离去,心云自然也紧随其后,看到苏诺语出了门,心云方才低声说:“冰雁,你若再说些于我家小姐清誉有碍的话,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冰雁脸色一沉,刚要说话,便听得石海说:“冰雁,方才的事你最好忘在脑后,那些话若是传出去,公子必定饶不了你!”

    冰雁嘴一撇,问道:“石头,难道你也相信那个苏诺语的话?”

    “为何不信?”石海反问。

    冰雁冷哼一声:“你和夜离公子都是怎么了?怎么都替一个萍水相逢的苏诺语说话?难道我会骗你们吗?我进来的时候亲眼所见她和夜离公子相拥躺在一起!而夜离公子直到现在都还在昏睡,谁还能强迫她吗?分明就是她意图勾引夜离公子!”

    石海看着冰雁一脸的愤然,心底暗道:若是真如你所言,只怕公子就是睡着也能笑醒!苏小姐若是有此心,公子哪会将自己喝成这样?

    “冰雁,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对苏小姐清誉有损,对公子更是有碍!你想想,这么些年来,公子什么时候同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若是你所说的那件事真的传了出去,碍于身份与颜面,届时公子是非对苏小姐负责不可了!”石海故意问,“冰雁,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公子大婚吗?”

    冰雁被石海的话噎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她暗自权衡了片刻,恍然间点头:“石头,还是你看问题全面!我差一点就中了那个女人的奸计!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绝不能叫其他人知晓!”

    石海点点头,严肃地说:“对啊!所以说,冰雁,方才之事,你自己知晓就可以,莫要再让别人知晓!”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冰雁拍一下石海的肩膀,说道。

    好容易安抚好冰雁激动的情绪,石海还满心记挂着夜离,便出言将冰雁打发走。他相信,公子必定不会愿意一醒来睁眼就看见冰雁的脸。

    饶是冰雁千般不舍,在石海的一番晓以大义之下,还是离去。临走时不忘嘱咐:“石头,若是公子好转,你别忘记通知我!”

    “放心吧!一切有我在!”石海拍着胸脯保证道。

    冰雁离开后,在经过苏诺语所居的屋子时,忍不住想着:苏诺语,你最好行为检点些!有了这次,我日后必定会多多留心你的踪迹!

    而苏诺语和心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便开始苦思夜离的伤势该如何治疗。无论如何,她已经插手夜离的病情,便不可半途而废!她习医十余年,从没加过如今日这般离奇的病情。

    心云见苏诺语沉默不语,以为她也在生气,便主动上前安抚道:“小姐,您别生气!那个冰雁是因爱生妒,才会信口雌黄的!”

    苏诺语看着心云气鼓鼓的样子,自己原本的那点气倒是烟消云散了。她笑着说:“心云,冰雁没有乱说,她只是误会罢了。今日的事纯属巧合,以后莫要再提。”

    “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了!那个夜离公子也是的,怎么能趁着大醉,就占您便宜呢!”心云依旧无法消气。在她眼里,即便夜离是默贤阁的公子又如何?依旧是配不上她家小姐的!

    苏诺语笑容微滞:“心云,夜离公子也并非有意,一切都只是上苍开个玩笑。你这样想就可以了。”

    知道苏诺语不愿再说这个问题,心云也只得将一肚子的话全部咽回,点点头,闷闷地说:“是,我知道了。”

    而当所有人都离去后,石海方才来到夜离床前,他虽不懂医术,但是依旧看得出来,公子如今并非昏迷,只是昏睡而已!他摇摇头,心中想着:公子啊公子,若是您知道会有今日这些事,昨夜可还会拉着我要不醉不休?今日之事,算不算是老天给您和苏小姐一个机会呢?

    石海这厢努力发挥着他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上原本昏睡的人已然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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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夜离心痛

    夜离努力睁开了眼睛,他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诺语对他温言软语、关怀备至,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然而,耳边一直有着嘈杂的声音,他虽是听不真切,却也觉得聒噪得很。

    几次想要睁开眼睛,驱赶这些恼人的声音,然而终究还是不愿离开那样令他迷恋的梦境……

    他抬手揉了揉剧痛的头,没有急着起身,视线范围内一个男子坐在那儿,不知又联想到什么,笑得一脸暧昧。他无奈地叫:“石头,你怎么在这?”

    夜离的声音迅速将石海欢快地想象给打断,他收敛起放肆的笑容,来到床边,问:“公子,您醒过来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离指了指头,皱着眉问:“现在什么时辰?”

    “回公子,已经是巳时。”石海瞟一眼桌上的更漏回答。

    夜离猛地支撑起身子,坐起来,不敢相信地说:“都巳时了?为何不早些叫我?”他的记忆中,即便是年幼时期,也从没有睡到这个时辰过。他一般都是卯时晨起,即便再贪困,辰时一刻也已起身。

    石海问:“公子,您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关于方才发生的事,他是一定要告诉公子的,只是小小的卖个关子而已。

    石海的话令夜离陷入回忆,随后点点头。昨夜他心情郁郁,便去找了石头不醉不休,之后他喝多了,也喝得足够尽兴,石头就将他扶回了离月居,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夜离言简意赅地回答着,石海又问:“公子,我自从跟着您,还从未见过您喝过这么多!那宿醉之后,必定难受。要不要我将苏小姐请过来?她精通医理,请她帮您熬一剂浓浓的醒酒汤吧!”

    夜离蹙眉,他这副样子怎能叫诺语看见?这个石头,必定又是皮子痒了!

    一看夜离的表情,石海已然肯定,方才发生的一切想必公子是全然没有印象,想想也真是可惜啊!

    这样欢快的事情即便他打趣公子,想必他也是不会介意的。石海最擅长的事,就是利用为数不多的机会令公子也有尴尬的时候。不过在打趣公子之前,他显然有更关心的事:“公子,上次我问您伤势如何,您告诉我都好的差不多,您说谎了,是不是?其实您的内伤还是十分严重!”

    夜离神色复杂低看一眼石头,他是不通医理的,至多是在实践中会处理外伤而已。“石头,是诺语告诉你的?”难怪他方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诺语,想必她早已见过他窘迫的样子。

    石海也不隐瞒,点点头:“是,苏小姐问了我您的伤势,我便奇怪,您说早已好了,怎么苏小姐又说伤势严重呢?公子,您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寻她,您内里大损?”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是没有必要的,夜离颔首,淡然地说:“伤势虽为全好,也已好了大半。只是我并不知晓酒精会激发伤势,大概是因为昨夜喝了太多吧。诺语为我针灸数日,早在第一天就看出来我的伤势,我只告诉她是数年前的受的伤。”

    “公子,您的身体不仅仅是您自己的,还是咱们默贤阁的!若不是为了苏小姐,您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有些话,身为下属,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但是公子,我依旧恳请您,以后不要再为了苏小姐,而罔顾您的身体!”这一番话石海说得语气恳切。

    夜离看了他半晌,点点头:“是,石头你说的不错,为了默贤阁,为了兄弟们,我也不能再这样!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会努力克制自己。”

    公子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他既这样说,就必定能做到。得到他的保证,石海放下心来,神色一转,一脸贼笑。

    夜离警惕地扫他一眼,每当石头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都是他忍不住抚额无奈的时候。夜离不说话,静静地等,一般而言,石头都是耐不住性子,急于讲述自己的想法。然而这一次,石头就那么一直一脸贼笑地望着他,饶是他冷静自持,终究也忍不住发毛。

    “石头。”夜离沉声唤道。

    石海嘿嘿一笑,一脸得意地说:“公子,我就知道您会憋不住发问的!”

    夜离缓慢起身,下床,手一抬,说:“不必,我不想知道。”

    石海了然地点点头,假意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您会想知道方才苏小姐在您房间里发生的事,既然您不想知道,那算我多事。公子,我先告退了!”说罢,他拱手准备离去。

    夜离气结,这个石头!明明知道,但凡是遇上诺语的事,他的冷静,他的自持,通通会化为泡影,灰飞烟灭。他看他是嫌自己命长,竟然三番五次地拿诺语的事来打趣他!

    眼见石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夜离不得不认输:“石头!”

    “公子您叫我?”石海飞快地转身进屋,一脸恭敬地问。

    夜离暗自握了握拳,他敢打赌,石头必定是一直躲在门边,就等着他出声!只是,为了诺语,他忍了!

    石海来到他身边,欠揍地问:“公子,您找我有事吗?若是没事,我先告退,您交代我的事还有些没有完成。”

    夜离微微一笑,温柔地问:“石头,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

    石海撇撇嘴,一脸委屈地说:“公子,我难得也有在您面前卖关子的机会,您不能这样狠心吧!”

    “快说!”夜离拧眉,催促道。

    石海知道公子的忍耐已经到极限,若是再不说,真要激怒公子!石海来到他身边,故作神秘地问:“公子,您可曾知道在您昏睡期间,苏小姐来过?”

    夜离摇头,的确是一丝印象也无。“诺语怎么会来我这儿?你叫的她?”这是夜离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答案。

    “是心云,那小丫头不是负责打扫您的寝屋嘛,今晨她以为和往日一样,屋内无人,便进来了。没成想您躺在床上,她同您说话,您也没有反应,她发现您发着高热,便去叫了苏小姐。”石海转述着心云的话,“后来,苏小姐打发心云来找我,那个时间段,便是您和她二人独处一室!”

    夜离瞥一眼石海话到最后的一脸暧昧,无语地说:“就这么点事也只得你和我绕这么大个圈子?”即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如何?彼时他在榻上昏睡,而诺语心底有人,根本也不会和他发生什么。在诺语看来,自己就是个病人,至多,是她一个能说上两句话的“债主”而已。

    石海伸出食指晃了晃,说:“虽说那个时候我不在场,也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据冰雁所说……”

    话未说完,夜离蹙眉打断:“冰雁?她怎么在场?”冰雁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看见诺语单独出现在他屋内,不用想也知道冰雁会有什么反应。

    石海点头:“我来的时候,见桌上放了一碗热粥,想必是冰雁拿来的。”顿一顿,他一脸兴奋,“公子啊,据冰雁所说,她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苏小姐躺在您的床上!你们二人紧紧相拥!”越说石海越是兴奋,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抬高了两度。

    “什么?”夜离猛地起身,一把抓住石海的衣襟,逼视他的双眼,问,“你再说一次!”

    石海被夜离的反应弄懵,按照他的猜测,公子应该也是内心充满了兴奋才对,怎么会出现这么嗜血的眼神?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石海这厢正在反思,夜离再度发问,语气冷冽:“石头,再说一次!”

    “冰雁说看见苏小姐躺在您的床上,你们二人紧紧相拥。”被夜离这么一吼,石海瞬间没有了打趣的胆子,赶忙又重复了一遍。

    夜离的脸上没有出现石海以为的暗喜,反倒是一脸肃杀,他厉声问:“冰雁还说了什么?诺语呢?”

    “我和心云赶来的时候,正赶上冰雁指责苏小姐,说她寡廉鲜耻、意欲勾引您之类的话。苏小姐则一直在旁边解释。后来我来了,打断了冰雁的话,苏小姐问了您的伤势之后,便离开了。而后冰雁也被我打发走。”石海一五一十地说着刚才的情景。

    夜离的脸上阴沉着,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其实不必石头说,他也可以想象,在那样的情形下,冰雁会说多么难听的话。然而,无论当时是怎么一种情形,他都可以肯定,必定是他强迫了诺语。否则,诺语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老天,他到底对诺语做了什么?诺语先是被他强迫,再是被冰雁指责,而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语,根本就是在伤害诺语的心!诺语怎么受得了!

    夜离啊夜离,你指天誓日地说过,要用你的命去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然而才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就让她经历了女儿家最难以承受的事!你真是罪该万死!

    想到这些,夜离几乎是有了杀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敢想象,今后要如何再去面对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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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后悔莫及的夜离

    看着夜离脸上浓浓的自我厌弃,石海连忙劝说:“公子,苏小姐并没有生您的气,您不必自责。何况,当时的情形之下,您处在昏迷之中,发生了什么根本是您无力控制的。”

    “好了,石头,你退下吧!”夜离双肘撑膝,双手捂着脸,疲惫万分地说。

    石海见他这样,有些后悔,若是他不说,也许公子就不会知道,那么公子也不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临走时,他不忘嘱咐:“公子,其实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件事也不会再有别的人知晓,您真的不用太过自责。”

    夜离挥挥手,没有说话。

    石海无奈,只得转身离去,并轻轻地将门掩上。

    许久之后,夜离抬起头来,满脸悔恨。原本诺语对他就没有任何好感,这下更是留下一个流氓的印象!然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一个如诺语般自小家规森严的大家闺秀而言,被人撞见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子相拥,这是一件怎样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真的不是故意为之,当时在梦中,他听见诺语对他巧笑倩兮,对他温言软语,他一激动,便将她拥揽入怀……

    可是,他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梦!也只有在梦中,他才敢做出这等放肆的事情。没想到,原来,那不是一个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夜离心里是满满的负罪感,他站起身来,准备去向诺语负荆请罪。然而当他大步走到门口时,却又犹豫了:这个时候,只怕诺语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见面只会勾起那不愉快的回忆。

    正当夜离为难踟蹰的时候,冰雁来了。她回去之后左想右想,总是心中难安,便想着再度来看看夜离公子是否苏醒。还未走到,远远便看见夜离在苏诺语的院子外面徘徊。

    冰雁秀眉微蹙,停了一会,走上前去,面露惊喜:“夜离公子,您醒了?”

    夜离看着冰雁,想起石海的话,心底升腾起一股怒火。他冷下脸去,问:“你又来干什么?”

    “我……我不放心您。”在夜离强大的气场下,冰雁心底微微有些犯怵,声音也低了下去。公子如今这副样子,必定是知晓了方才的事。

    夜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解决冰雁这边的事,便说:“冰雁,我有话和你说。”说罢,转身便走。

    “是。”冰雁应道,紧随其后。

    一路无言,冰雁紧跟着夜离的步伐,不知为何,哪怕是背影,竟也让她察觉出一丝怒气来。冰雁脑子转得很快,她在心底迅速分析着:依着夜离公子的性子,除了已经死了的那一位,大概是不愿意同任何一个女子有肌肤之触的。那么很显然,今日这事,苏诺语是犯了夜离公子的忌讳!

    她素来不喜欢那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如今又是夜离公子身边的侍婢,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若是再详细一些给夜离公子描述苏诺语的所作所为,必定会令夜离公子厌恶她!

    思及此,冰雁面上扬起宛如胜利者的微笑。

    走到静僻之地,夜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冰雁。之所以选在静僻之处,夜离也是想着要给冰雁留一分脸面的。即便不看冰雁是夜尘的心腹,也要考虑她在默贤阁的地位,有些话若是叫下面的人听见,难免不利于冰雁以后管理属下。这事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然而,未待夜离开口,冰雁便已经先声夺人:“夜离公子,我知道您今日找我来,必定是想说早上的事。”

    夜离点头,难得冰雁能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欠妥当,夜离心想必定是石头的话起了作用。夜离没有说话,示意冰雁继续说。

    谁知,冰雁继续误解了夜离的意思,说道:“夜离公子,我今日晨起特意熬了清淡的粥,原是想着给您送去,让您尝尝的。没想到您房门紧闭,苏诺语与您共处一室,她趁着四下无人,竟然不知廉耻地爬上了您的床!我问她的时候,她竟然还谎称您高热,她在照顾您!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像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一个姑娘家,这般寡廉鲜耻,真是闻所未闻!”

    冰雁越说越兴奋,她脑子里已经出现夜离公子大肆夸奖她能干的画面,全然没有注意到夜离的脸早已阴沉得骇人。

    待得冰雁一番话说完,夜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所以,当时你就是这样对她说的?”什么不知廉耻,什么令人不齿,什么寡廉鲜耻……他和诺语在一起,那是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她胆敢这样侮辱她!

    冰雁不明所以地点头,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夜离公子,您有所不知,我这一番话说的她无从辩驳!我若是她,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早已羞愧难当!”

    “啪!”极响亮的一记耳光,冰雁的左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夜离公子。”她抬起头来,左手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唤道。掌心之下,脸颊早已疼得麻木。当然,比脸颊更疼的是她的心。从小到大,哪怕在外面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可是从来没有被人掌掴过,何况这个人还是她一心爱慕的夜离公子!

    夜离脸色铁青,呵斥道:“冰雁,若非你是夜尘的人,我看着他的面子,必定饶不了你!”

    “夜离公子,我知道您不喜欢同女子有肌肤之亲,我阻止了的,我……”冰雁以为夜离的动怒是因为她当时明明在场,却对苏诺语的行为没有制止的缘故。

    夜离打断她的话,眼底一片诡谲:“住嘴!谁允许你如此说诺语的!我告诉你,她是不会做你所说的那些事的!如她所言,今日的事是我强迫她的!”

    冰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摇着头后退两步,说:“夜离公子,即便她是您的侍婢,您也不能为了掩饰她的失德而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吧!您说是您强迫她,可是当时您分明在昏睡中!”

    “冰雁,虽说我们相识多年,但是你从不真正了解我,以后也不要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夜离厉声道,“今日我将话撂在这,这次的事是我的过错,同诺语无关!若是再叫我听见你恶语中伤她,那么我便不会再顾忌任何人的面子!”说完这话,夜离拂袖而去。

    冰雁站在原地,大受打击,身子摇摇欲坠……

    许久之后,她方才脚下踉跄地往住处跑,一路上,泪眼婆娑的冰雁并未看迎面而来的人,就那么生生撞上去。“哎哟!”冰雁惊呼一声,身体向后仰去……

    “冰雁,小心!”石海揽住她的腰,说道。他途经此处,看见冰雁脚步匆匆地过来,正准备打招呼,便被撞了个满怀。

    冰雁迅速站直身体,低声说:“石头,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冰雁转身的瞬间,石海眼尖地看见她红肿的左脸,慌忙叫住她:“冰雁,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冰雁摇摇头,说:“你别问了。”

    “难不成……是公子打的?”石海小心翼翼地问。逍遥谷隐蔽,外人是进不来的,而放眼默贤阁,除了两位公子,谁敢对冰雁动手。

    听见这话,冰雁更加伤心,潸然泪下。

    石海见状,心下了然,必定是为了苏小姐一事,公子责罚冰雁。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冰雁落泪。冰雁性子坚韧,即便是受再重的伤,也从未掉过一滴泪,可见今日是被公子伤了心。石海叹口气:“冰雁,我之前就告诫过你,要你忘了今日之事,你为何偏偏要去找公子呢!”

    冰雁委屈地说:“石头,我是好意,为何公子如此动怒?难不成……公子心仪那个苏诺语?”

    石海一怔,都说女子敏感,此话果真不假。然而事涉公子的终生大事,在公子未表态之前,他是决计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分毫的。思及此,石海矢口否认:“冰雁,你多心了。公子心仪之人你并非不知,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个白小姐。”

    “那为何公子亲昵地称呼她为诺语?为何为了她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为何为了她掌掴我?我认识夜离公子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维护过一个人!”冰雁语气激动地追问。

    石海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冰雁看向石海,问:“石头,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你也发现了我说的事?”

    石海叹口气,在心底忍不住非议:公子啊,您这是在为难我啊!看着冰雁,石海安抚道:“冰雁,公子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嘛,苏小姐是他带进逍遥谷的,维护她也是情理中事。何况,你看苏小姐平日为人低调,哪里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呢!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存在。今日公子是在气头上,过几日也就好了,你别再多想。”

    冰雁心有不甘地说:“石头,为何你也在维护她!她到底有哪里好?”

    “不是我们维护她,是你对她存有偏见。”石海中肯地说,“听我一句话,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冰雁点点头,心底却愈发对苏诺语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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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互相道歉

    拂袖而去的夜离,面色铁青,步伐较之平时稍快了几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他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冰雁的话,字字锥心!

    夜离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苏诺语,她是他愿意用命去守护的女子,然而,却因着他的原因而使得她被人诋毁至此。只要一想到诺语被冰雁用那样不堪的话语指责,他便恨不能立刻杀了冰雁!

    如若不是为了夜尘,如若不是考虑到夜尘的感受,他方才几乎要忍不住!他向来是克己复礼的人,甚少有这样情绪难以自制的时候。但,诺语是他的原则,是他的底线!

    不知不觉中,走回到离月居。夜离想要负荆请罪,却在门口徘徊。他不敢去面对诺语。是的,向来无所畏惧的他,在这一刻竟然害怕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诺语,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她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即便是在宿醉后,即便是在梦境里,他也不该如此无礼于她啊!

    诺语是那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岂容人侵犯?即便,那个人是他,也是万万使不得的!

    正在徘徊中,门被推开,夜离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装作一副路过的样子。然而,他所有的举动还未开始,便听见不满的声音传来:“夜离公子安好,您以后有什么事招呼我就成,别为难我家小姐!”

    是心云!

    夜离被心云的话噎住,半晌没有回应。按说心云这话说得极为无礼,夜离听了却心中一暖。有这样忠心护主的丫鬟在身边,他多少可以放心些。他知道,心云这丫头对诺语,就像石头对他一样,忠贞不二,绝无二心!

    见他半晌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心云是有些紧张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懂,她知道别说自己,就是小姐现如今在这逍遥谷里的身份也仅仅是个侍婢。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人欺负,受人**!

    方才在夜离公子的屋子里,听着那个冰雁用那样刻薄难听的话指责小姐,她便是气不过!她家小姐身份尊贵,即便是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屈尊降贵地来这里当侍婢,也绝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心云梗着脖子,再度说:“夜离公子,我们小姐虽然暂时是您的侍婢,但是你们不能这样欺负她!”她想过了,大不了就是一顿责打,她拼了,也得为小姐讨个说法。

    “诺语可在?”夜离问道。既然已经被心云撞见,他便也放下心中的想法,有些话,还是当着诺语的面说清楚。

    心云微愣,没有料到夜离会提出来要见小姐,想了想,拒绝道:“公子,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小姐在屋内歇息,您还是改日吧!”小姐自从回来,便一直沉默寡言,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心云看来,这个时候,小姐多半是不愿见人的。

    夜离眉头微蹙,这样明显的推托之词,看来是诺语不愿相见的。这也难怪,发生了那样的事,任谁也是要生气的。这个时候,他愈加不能再做强迫诺语的事,再怎么担心,也只得改日了。

    刚准备走,院内传来苏诺语的声音:“心云,你在同谁说话?”方才心云说是要去为她取些点心,彼时她正想着事情,也没注意,这会儿才隐约听见那丫头的声音,似乎同人起了龃龉。

    “小姐,没事,我马上就去。您歇着吧!”心云应了一声,转而看向夜离,说,“公子,您还是改日吧!”

    夜离担忧地看一眼院子内,听声音平淡如常,分辨不出喜怒。若是换做旁人,岂能如此三番两次地推脱,但是对象是诺语,他再怎么担忧,也是不愿违了她的心意的。夜离无奈之下,只得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离月居中的书房,夜离忍不住四处打量一番,唇角隐隐带了一丝微笑。布置一切如常,然而因着有她的气息,他总能体会出其中的不一样来。

    原本,在诺语没来的时候,他是更愿意在这间书房处理事务的。然而,诺语来后,他总有一些心虚,想着自己不算光明的心思,无论如何也无法镇定自若在她面前做事,便逃也似的去了另一处。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要在书房内待上好一会儿的。在这里,他可以自欺欺人地想着她就陪在身边,这样一来,心便会特别安宁。

    夜离的手指拂过书架上的书籍,他知道诺语自幼便喜好读书,想来这书架上的书籍,她大概也是有兴趣去读上一读的……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夜离的思绪,他收敛心神,扬声道:“进来。”

    待得在椅子上坐定,一抬眼,夜离的目光便被推门而入的婀娜身姿给吸引住——来人竟是诺语!

    “公子,打扰到你休息了吧?”苏诺语站在门边,问道。他之前还发着高热,身体必定十分难受,又被心云那丫头冷嘲热讽,她着实也有些过意不去。

    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她自幼便家教森严,爹娘教导她也不输男儿,即便是在天浩面前,她也是谨守礼节的。今日却平白被他抱住,她心底是有些芥蒂的。然而,事出有因,他并非是那孟浪轻佻之人,只怕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

    对上苏诺语关切的眼眸,夜离心中一紧,竟有几分语塞。

    “身子还是不适吗?”苏诺语见他半晌未作反应,只以为他又不舒服了。

    “已经没事了。”夜离连连摇头,指着椅子说,“坐吧。”

    苏诺语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定。

    夜离低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方才说:“今日的事……是我失礼了。冒犯了你,夜离罪该万死。”

    苏诺语眼睛明亮如星,眼底有几分笑意,说:“公子那会儿尚处在昏迷之中,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当真。今日的事,以后莫要再提也就是了。说什么罪该万死的话,公子实在是言重了。”

    “诺语,无论如何,我还是要郑重地向你道歉。一来是为自己的唐突,二来,也是因为冰雁,她言语对你多有冒犯……”

    夜离的话未说完,就被苏诺语打断:“若是如此,公子更可不必放在心上。对于冰雁姑娘今日说的话,我早已忘却。何况,她也是关心则乱。”

    起初,在面对冰雁咄咄逼人和蛮不讲理时,她是有些气愤的。但是之后转念一想,若是易地而处,她撞见了别的女子同天浩这样搂抱在一起,那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怕她都会十分介意。

    面对苏诺语的大度,夜离心思郁结。哪怕知晓她对自己毫无感觉,还是忍不住为她的不在意而黯然。

    夜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不做声,苏诺语说:“说起来,我也该为心云的无礼道歉。”

    “不,心云没有无礼。”夜离说,“心云的指责并未说错,是我对不住你在先。”

    苏诺语睨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既如此,我们也可不必在这儿道歉来道歉去的。在我看来,公子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言归正传?”夜离有些闹不明白她的意思。自她说出他只是她的病人时,他心中便只余苦涩……

    苏诺语点头:“是,之前我为你把脉,就曾说过,你脉象异常,你也说起曾受重伤之事。今日我再度为你把脉,最初你脉象紊乱,高热不散,之后却又奇迹般地恢复如常。实在是令人费解。”

    “自受伤后,我便知道此生再难恢复,你不必多费心思。只是之前我并不知晓,酗酒会使得身体出问题,故而一时大意,以后自会多加小心。”夜离说得淡然,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苏诺语好奇地问:“究竟是何人,能伤你至此?”她虽是三脚猫的功夫,跟在爹身边,倒也见识了不少高手。然而,单凭夜离那日在街头小露一手,她便可以料定他功力极深。从脉象上看,必定得是功力远胜他的人,才可伤他至此。上次把脉后她便曾有疑问,见他不愿多谈,她也不好再深究。

    夜离神色一黯,没有说话。许多事,他不能坦白告知,却也不愿骗她。权衡之下,只得绝口不提。苏诺语见状,也只得作罢,另起话题:“公子,我方才想了许久,或许有法子能治好你的伤势。”

    “愿闻其详。”夜离笑着说。饶是知道她如此做,只是尽一份医者心,他心底依旧感动不已。即便他知道,他的伤势非人力所能医,还是愿意配合她,去试上一试。这样难得的机会,能同她相处,他如何能不珍惜呢?

    苏诺语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末了,说:“虽说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却敢保证此法不会伤害公子。公子若是愿意,不妨一试。”

    “好!一切便有劳你了,诺语。”夜离起身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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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夜离担忧

    苏诺语起身欲告辞,走到门边,又停下来,回首看向夜离,沉吟片刻,方才问:“恕我冒昧,公子像是极自律的人,怎会纵酒至此?何况,昨夜同公子相谈,并未察觉出公子有何烦心之事。”

    这一点令苏诺语十分好奇,同夜离相处这些时日,虽然并未深谈,然而,他周身给人的感觉绝非是个放纵之人,举止间总是温润如玉的。这样的一个人,你实在难以想象出他酗酒的样子。

    听见她的话,夜离看向她,目光深沉。面对任何人,他都可以轻易将心中的情绪一吐为快。唯独面对她,纵有千言万语,总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他半晌没有回话,苏诺语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每个人都有内心深处不愿被人窥视的一角,况且他们之间本就是泛泛之交,她如此发问,实在是有些冒犯。思及此,苏诺语屈膝福了福,歉然地说:“是我唐突了,还望公子恕罪。”

    “无妨。”见她欲走,夜离突然出言,“说来话长,只怕你没有兴趣听。”

    苏诺语抬眼对上他的双眸,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溢满了深情不悔与晦涩难懂的心痛。不知为何,她的心倏地一痛,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用力揉捏。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四肢百骸都痛到无法动弹的感觉……

    夜离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并未注意到苏诺语的异样。顿了许久,方才叹一口气,道:“诺语大概是没有兴趣听我说那么长的故事吧!”

    “不!”苏诺语脱口而出,“愿闻其详。”

    夜离深深地看她一眼,说:“若是方便,诺语可愿随我走走?”

    “公子带路就是。”苏诺语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夜离不时地用余光瞥向苏诺语,有些按捺不住心湖的澎湃,说道:“昨夜听你吹奏起诉衷情的曲子,便勾起了我的回忆。”

    “事关公子的心上人?”苏诺语轻声问。

    夜离想了许久,方才缓缓摇头:“非也。”

    他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是有打算将实情相告的。只是,这念头不过一转瞬,便被他按捺住。他与诺语有个一年之期,这一年内,兴许会有机会对她一诉衷情。但若是这会就告诉她,他心有所属,依着诺语的性子,只怕以后更会对他保持距离。

    苏诺语有些不解,她吹奏的曲子事关男女间纯洁的倾慕之心,若是夜离没有心上人,那么何至于会失态到需要借酒消愁的地步呢?

    对上苏诺语疑惑的眼睛,夜离轻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得已之下,夜离将爹娘相遇相爱的事情说与诺语听。

    苏诺语听后,羡慕不已:“你方才说的可是真事?我听着倒比戏文还要动人呢!”

    “故事中的人,就是我爹娘。只可惜,爹因病逝世后,娘因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夜离说,“自小到大,爹娘的故事是我一心的向往。”

    “公子,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苏诺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没有想到关乎他已逝的爹娘,真是太过冒失。

    夜离调整情绪,说:“无妨。事已过多年,我早已接受。”

    苏诺语沉默下来,提起爹娘,也是她的伤心事……

    夜离看向身边的苏诺语,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触到了她的伤心之处,暗自埋怨自己几句,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正巧,这个时候,心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小姐!”

    苏诺语回过头去,心云已经跑到身边,她警惕地看一眼夜离,说:“小姐,之前的事您都忘了吗?”说罢,站在苏诺语的身前,对夜离福了福,说,“公子,若无别的事,我先扶小姐回去了。”

    夜离看着心云一副视他为毒蛇猛兽的样子,真是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面对她们站定,夜离一本正经地作揖:“今日之事,当着心云的面,我再次郑重向诺语道歉。”

    心云犹不能信,只是看着苏诺语面上含笑,也不好多言。苏诺语则将她拉到身边,说:“心云这丫头永远是这样小题大做,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无妨。心云忠心护主,实在难能可贵。”夜离真心赞道。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对夜离说:“那我便先告辞了。希望公子能珍重身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冷静对待。切莫再过量饮酒。”

    “好,我听你的!”夜离深情凝望她,承诺道。

    苏诺语脸一红,转身离去。明明是他随口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心云全然没有注意到苏诺语这细微的心思变化,犹自说道:“小姐,您别嫌我多事啊!您实在是心思恪淳,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的。”

    有心云在身边喋喋不休,即便是有什么暧昧,也都早化为泡影。苏诺语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有口无心地应着。

    这事之后,一连两天,冰雁都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将自己锁在屋内,仔细想着万全之策以防备苏诺语。

    这夜,石海找到夜离,问:“公子,明日就是苏小姐出谷的日子了,谷外天气变化莫测,苏小姐该如何应对?”每次接送苏诺语的任务,夜离是交给石海了,但是想到那件轰动全城的婚事,石海还是决定先来问下主子的意思。

    “石头,那件婚事是皇上应允了的。无论阮天浩是出于什么考量,这事已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夜离冷静地分析,“诺语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公子的意思是……”石海看着他,等着下文。

    夜离的眼底划过恨意:“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诺语可以不出去,但是即便如此,一年之后,她还是会知道,我没有办法瞒她一辈子。只是,这一次,阮天浩对诺语的伤害,有一日,我是必定要讨回来的!”

    石海点点头:“是,我知道了。若无旁的事,我便退下了。”

    夜离看向他,想了想,方才说:“这样吧,明日我送诺语出府,这两日,帮内的事就交给你,两日后,我会带着诺语一起回来。”虽然没有办法更改既定事实,但是他至少可以守护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共度伤心。

    石海点头,公子终于要有所行动。其实在他看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有让苏小姐看清阮天浩的真面目,她才会死心。这样一来,公子才会有机会携手佳人。只是,这些话,没有办法同公子沟通。石海知道,在公子心中,只要苏小姐幸福,那么一切都不重要,包括他自己!

    翌日清晨,夜离早早地便来到苏诺语所居的院外,待得她们出来,夜离自然地说:“这两日我外出有事,便由我送二位吧。”

    “如此,便劳烦公子了。”苏诺语不疑有他。

    一路上,夜离几次想要同苏诺语谈及此事,希望她能有个心理准备。然而,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直到临下马车,苏诺语告辞欲走,夜离方才叫住她:“诺语,这两日我就住在宝来客栈,你若有事,不论多晚,都可以来找我。”

    “后日我会去找公子。”苏诺语应道。

    看着苏诺语离去的身影,夜离站了许久,方才离开。来到宝来客栈,一进门,就看见何亮在那儿站着,夜离看他一眼,问:“掌柜的,可有空房?”

    “有有有,客官里面请!”何亮热情地迎上去,心中忍不住嘀咕:今儿这是刮什么风?主子竟然亲自来了!

    夜离随何亮上了二楼,一进门,何亮便问:“公子,您来此是有什么事吗?”一般而言,就是有事,也都是石海在传话,主子很少会亲自来。

    夜离也不寒暄,直接问:“你可知道阮府二少爷大婚之事?”

    何亮点头:“知道知道!阮府二少爷同曼绮郡主的婚事,大肆操办之下,如今这京城之中,还有何人不知此事!”顿一顿,他问,“公子此来是为了这事?”

    阮府是京城名门,自白府一夜之间被灭门之后,阮府的地位似乎更加显赫。然而,默贤阁向来是同这些个名门望族没什么往来的。难不成公子也看上了阮府同那平南王联姻之后的势力?何亮径自在心底猜测着。

    夜离不置可否:“路上偶然瞥见,故而一问。好了,没旁的事,你去忙吧!”

    “是,公子。”何亮依言退下。

    夜离来到窗边,倚窗而立,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中烦闷。客栈向来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只怕不出一个时辰,诺语便能从旁人嘴里得知阮天浩大婚的消息。到时候,她该多伤心!

    事实上,果如夜离所料,苏诺语同心云回到客栈,就见每桌客人皆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苏诺语不是多事之人,但凡是和她无关的事,不愿去多打听。若不是为了狗子的病情,苏诺语也是不愿劳烦石海,每周接送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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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晴天霹雳

    自打苏诺语踏进客栈的门槛,老何便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小姐,真是麻烦您!快来快来,里面请!”每周的这个时候,老何夫妇都是望眼欲穿地盼着苏诺语,这半个来月,他们明显感觉到狗子的身体较之原先要健康许多。大家心中有数,这都是苏小姐的功劳!

    苏诺语明白他们的心思,转身吩咐道:“心云,你先去收拾一下房间,我去看看狗子。”

    不待心云答应,老何就说:“这样的事怎能等着小姐回来再做,我家老婆子一大早就将小姐的房间打扫出来了。心云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提出来就是。”

    “何嫂人真好!那我可不就偷懒了!”心云笑着说。

    苏诺语熟稔地来到后院,见狗子和何嫂一起,正在埋头处理采摘回来的药材,面上含笑,满意地点头。

    “你们这两个糊涂人!小姐站了半天,你们竟全无察觉!”老何交代了小二两句,跑到后院一看,见苏诺语在一旁站着,而何嫂和狗子全然无知,不禁有些恼怒。

    老何一说话,何嫂和狗子连忙回头,见苏诺语站在身后,慌忙起身:“瞧我这糊涂的,竟连小姐来了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苏诺语快步上前,拉住何嫂的手,薄责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以后切莫如此!”

    狗子比苏诺语小不了几岁,却因常年生病的关系,尚不及苏诺语高。他欢喜地来到她面前,略微仰头,高兴地说:“小姐,按着您的吩咐,我每天都有按时将草药采摘回来。”

    “贵在坚持。这一周可有什么变化?”苏诺语问。

    说起这个,狗子更加兴奋,他不迭地点头:“有,有,这一周我来去所花费的时间缩短不少,也没有那么累。小姐,您的医术真高!”这么多年来,被那些庸医所害,狗子几乎对自己的身体不抱希望。可是,苏诺语的方子重燃他心底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苏诺语满意地颔首:“如此甚好。相信我,再有几周,你会感觉很好。”说罢,她转身看向老何和何嫂,“接下来我就开始为狗子针灸了。”

    “小姐,这边请。”

    在狗子的小屋里坐下,苏诺语开始全心投入。起初,看着那一根根细长的针扎入狗子的身体,何嫂是免不了心疼的。这针灸之术,她也只是听说过的,却从未尝试过。

    面对病人,苏诺语变得全神贯注。一时间,小屋里陷入一片寂然。

    过了一会儿,心云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同时伴着她兴致勃勃的声音:“小姐,小姐!”

    苏诺语并不理会她,待得手上的一根针缓缓扎入狗子的身上,方才回过头去,皱眉轻斥:“心云,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何日才能改?”

    心云也是没有料到她正在针灸,一脸惶恐地说:“小姐息怒,我下次一定小心。”小姐曾经嘱咐过她,说是针灸时容不得半点分心,否则便是草菅人命!

    苏诺语见她一脸兴奋,摇摇头,指了指门外,说:“你这副样子只怕也是静不下来的,外面去等着我。”

    “是。”心云垂下头,往外面走。

    何嫂见状,说:“不如我陪着心云吧。狗子这里,我也帮不上忙。只是要辛苦小姐了。”其实何嫂哪里愿意离开狗子,只是不忍心心云一脸扫兴的样子罢了。说来说去,也都是因为狗子,心云才会被责怪的。

    苏诺语知道何嫂心中所想,也不阻拦,没有人在身边,她倒是更能静下心来施针。

    心云见何嫂也跟了出来,又小心地打量一下屋内苏诺语忙碌的身影,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何嫂,我方才经过大堂,见大家都在高谈阔论着郡主大婚的消息呢!怎么我和小姐才几日不在,就有这样大的喜事。”说到底,心云不过是个小姑娘,多年来跟在苏诺语身边,远离宫中的倾轧之争,保持着她善良单纯的心性。

    何嫂点点头,说:“你有所不知,这消息也就是前两日才传出来的。如今京城中大家争相讨论的就是这件事,阮府二少爷同曼绮郡主大婚!”

    心云好奇地说:“那您也跟我说说呗!”

    何嫂正准备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一告知心云之际,屋内传来苏诺语低声呼痛的声音。两人对望一眼,都飞快往屋内跑。

    “小姐,您怎么了?”心云一眼就看见苏诺语捧着手指,那指尖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一点红!

    何嫂也是关切地上前,询问:“小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怔忪着,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方才在屋外,她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朵。原本事不关己,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当何嫂说起“阮府二少爷同曼绮郡主大婚”的时候,她心中一紧,手中的银针就那样重重地扎入了她的指尖。

    “小姐,您说句话啊!发生了什么事?”见苏诺语没有反应,心云焦急不已。

    苏诺语看向她,复又调整好心绪,摇摇头,说:“没什么,你先出去吧。”狗子针灸的过程不容打断,她只得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疑心,暗暗告诫自己,方才只是她的幻听。

    心云还欲再说,却被苏诺语喝道:“出去!”

    出了房门,心云和何嫂早已没有了方才八卦的心思,都默默地关注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待得忙完了狗子这边的事,苏诺语方才走出去,问道:“何嫂,我方才好像听你说起什么大婚的事。是谁要大婚?”

    “小姐是说阮府二少爷和曼绮郡主大婚的事吗?如今京城中,人人皆知晓此事,大家也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呢!”何嫂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一告知。

    苏诺语脸色唰地变白,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口中呢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何嫂问。

    苏诺语一把推开心云和何嫂,向外跑去。何嫂一脸茫然,心云则快步追了上去:“小姐,您等等我!小心摔着!”

    然而,出了客栈,没跑两步,苏诺语又停下脚步。她站在大街上,一脸凄然,像是个寻不着家的孩子般,楚楚可怜的样子。

    就这功夫,心云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问:“小姐,您怎么了?是我和何嫂说错话了吗?”小姐的反应好奇怪,心云有些诧异。是因为郡主大婚的事吗?

    可,在她印象之中,小姐当皇后的时候,别说同郡主了,就是公主也没有往来啊。这离开皇宫以后,她们更是无钱无势,也无从相识郡主。小姐怎么会在听说她大婚的消息后,反应这么激烈呢?

    苏诺语任由心云握住她的手臂,心中嗤笑道:对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何嫂的一句话,你就这样紧张吗?事情尚未有定论,便慌乱至此,实在不像是你的性子啊!即便这事是真的,你又能如何呢?

    “小姐,您别吓我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心云忍不住摇摇她的手臂,轻声说,“您随我回客栈吧!”

    苏诺语依旧没有反应,任由心云牵着,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进了客栈,何嫂也走了过来,扶着她坐下,倒了茶,说:“小姐,您喝口热茶吧!”

    苏诺语接过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歉然地对何嫂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你去看着狗子吧,时间到了叫我一声。我这里有心云陪着就行。”

    何嫂尚有些不放心,只是另一头,她更加放不下狗子。想了想,叮嘱了心云两句,便转身走向后院。

    何嫂离开后,苏诺语再度恢复了沉默。心云站在她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便也只得沉默着。

    这时候,旁边桌子的客人对另一人说:“我听说阮二少爷可是讨好了王爷许久,才使得王爷将独女许配给他的!”

    “阮府老爷真是好福气,阮府本就是名门望族,不久又迎娶这么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做儿媳,日后这阮府的地位可不是更加显赫了?”另一人附和着。

    苏诺语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心底抱着一丝侥幸,问:“你们所说的阮府二少爷是谁啊?”

    “你是外地来的吧?”其中一人见她问这个问题,断定道。

    苏诺语笑一笑,并未回答。

    那人也不在意,说:“这京城之中,提起阮府可谓是人尽皆知啊!阮府老爷有两个儿子,大少爷不知在做些什么,但是这二少爷阮天浩可是很有出息的,在朝为官不说,又即将成为平南王的东床快婿,前途不可估量啊!”

    真真切切地从旁人口中听见了阮天浩这个名字,苏诺语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惨白得骇人!这样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她好像刹那间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丧失了思维、丧失了语言、丧失了听力……

    旁边的人见她如此,摇摇头,转而又开始讨论旁的事。

    心云则担忧地扶住她的身体,低声问:“小姐,可是认识那个阮府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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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重生后的重逢

    苏诺语单手撑着桌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颤抖着嘴唇,吐出三个字来:“不认识!”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个大夫来吧!”心云担忧地说。方才她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本也觉得小姐不会认识那个什么二少爷,如今又听小姐矢口否认,心云不疑有他。

    苏诺语摇摇头,对心云说:“不必,我没事,回房间躺一会就行。等会狗子那边好了,上来叫我。”

    “可是您的脸色惨白……”心云仍旧不放心。

    苏诺语拂去她的手,说:“心云,你去后院守着狗子,我一个人去歇一会儿就好。”不由分说地转身,留下心云站在原地,满脸担忧。

    心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心头一酸,想要跟上去,却又忌惮着小姐的话,见她进了屋,心云这才向后院走去。

    何嫂见心云跟了进来,问:“小姐呢?怎不见她来?”

    心云担心地说:“小姐似是身子不适,回房间休息了。等狗子这边时辰到了,我再去叫小姐。”

    何嫂想了想,看着心云,说:“心云,小姐的不适可是因为那阮府二少爷和郡主大婚的事?小姐同那二少爷……可是旧日相识?”

    心云到底是个小丫头,心思上太过单纯。而何嫂作为过来人,在这些方面则经验丰富得多。从她的直觉上来看,小姐同那二少爷至少应是认识的,甚至……

    心云摇头:“并不认识。我家小姐身子单薄,劳碌之后难免会有不适。”

    何嫂点点头,既然心云如此笃定,她也不好多做猜测。

    回到房间的苏诺语将自己深深埋进被褥里,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竟然要大婚了?他要迎娶曼绮郡主?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婿?……

    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个念头,几乎要将她逼疯。当年的誓言犹在耳边,他曾深情地对她说“霜月,这一生,无论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我对你,永不相负!”可是这还不足一月,他即将大婚的消息便已经是人尽皆知。

    不足一月……

    这是不是说明她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同郡主有所牵连?否则堂堂王爷独女怎会轻易言嫁?

    苏诺语心底怆然:阮天浩,你竟这般待我!枉我生死之间,仍对你念念不忘!枉我时刻谨记你的承诺,总想着要来赴约!枉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苏诺语猛地坐起身来,目光冷厉如冰霜。她想要即刻便找到阮天浩,问问他,为何如此对她!

    来到门边,她却迟疑了。她如今的身份,要如何去与他对峙?

    转念之间,她眉宇间又隐隐浮现一抹不忍。会不会是她误解了他?单凭这些人随口一说,她便认定了他的不忠,是否太过草率?凡事耳听皆为虚,眼见方为实。还是应该去阮府一趟,一探究竟!

    这样想着,她出了门,来到后院。“小姐,时间还未到,您怎么来了?”心云见苏诺语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您方才说身子不适,该多躺会儿的。”

    苏诺语早已恢复如常,轻声说:“无妨,休息了会,已然舒服不少。我来看看狗子。”

    何嫂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看着虽是无恙,但是总感觉她周身散发着一抹忧愁。在心底暗叹一声,何嫂也上前扶住她:“小姐,劳烦您每周还要记挂着狗子,真真是不好意思。您既是身子不适,不妨回去歇息吧,取针的事,我去另请个大夫来就是。”

    苏诺语摇摇头,仔细看了看狗子,方才对何嫂说:“我已然答应过,必定给你们一个健康的儿子。人生在世,岂能言而无信?我这身子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不妨事的。”

    何嫂感激不尽地看着苏诺语:“狗子是个有福的孩子,才能遇上贵人相助!小姐对我们有大恩,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

    苏诺语不愿听这样的话,便岔开话题,询问了关于狗子日常的一些小事。说着话的功夫,狗子的针灸时间也就到了,苏诺语处理完他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携心云出了房间。

    心云见苏诺语并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问:“小姐,是想要上街逛逛吗?我陪您去吧!”

    苏诺语看向她,断然拒绝:“不必,我想自己去走走,你自便就是。”

    “小姐,您自己出去我怎么放心,还是我陪您一起吧!”心云不放心地说。

    苏诺语摇摇头,不由分说地拂去心云的手:“不过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不许跟着!”

    面对心云,苏诺语难得有这样语气强硬的时候,一时间倒叫心云有些畏惧。看着苏诺语离去的背影,心云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出了客栈,苏诺语轻车熟路地找到阮府的方向,这里她曾经来过无数次,早已是走得极熟的一条路。一路上人声鼎沸,倒是让人能轻易地感受到京城的热闹繁华。然而,入耳最多的话便是关于阮天浩和曼绮郡主大婚的议论纷纷。

    几乎所有人在谈及此事的时候,都在感叹阮天浩的好福气,年纪轻轻竟得平南王另眼相待,能娶一位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子,真真是令众人欣羡不已!

    众所周知,平南王向来是眼高于顶的,先帝建立大朗王朝之时,平南王可谓是战功卓著。先帝称帝之后,根据功劳分封了几位异性亲王,其中平南王是地位最高的。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平南王在朝政中依旧说话极有分量。

    平南王的府里娇妻美妾成群,然而不知为何,却在子嗣上颇为不顺。已到知天命年岁的他膝下唯有曼绮郡主一人,故而对于这个女儿的婚事,平南王可谓是挑剔至极。

    而曼绮郡主除了高贵的出身外,自身条件也是极优秀的。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又琴棋书画精通,也难怪平南王对女婿颇为挑剔。

    一直以来,不少权贵都想要攀上平南王府这门亲事,只是平南王一直不置可否。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不知是谁能有这份福气讨得如此身份贵重的如花美眷之时,阮天浩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仿佛是平地一声雷,阮天浩和曼绮郡主的婚事就这样被人大肆宣扬开去。

    当然,论权势,阮府也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二少爷乃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大少爷身份高贵。这样一来,倒是有不少富家子弟对此门亲事嫉妒不已,奈何这一次平南王似乎是认定了二少爷,丝毫不介意其庶出的身份,并求了皇帝金口玉言赐婚,可谓是面子十足。

    这一路走来,听得大家谈论得热闹,苏诺语心已冰冷。也许,她有些能明白他背弃诺言的缘由了。大概就是贵不可言的身份吧!

    苏诺语冷笑着,面上划过嘲讽,是她当年眼拙,还是他演技精湛?竟然没有看出他也是这样攀龙附凤的凡夫俗子!从小到大,他在她身边,细细呵护,风度翩翩,展现出来的都是谪仙般的君子形象。却原来,谪仙入凡尘,也是要沾染尘世间的世俗的,任他是谁,都不能免俗!

    苏诺语脑中闪过某些念头,忍不住心中一惊,继而安慰似的告诉自己,是该万幸的!倘若,白府没有出事,她也没有死,阮天浩是不是也会同郡主大婚?倘若,她如愿嫁与阮天浩,他依旧攀上了高枝,她又该如何?

    郡主身份自是高于她的,想必无论是平南王还是郡主,都不会甘愿为偏房,而阮天浩大概也是没有胆子去得罪他们的。届时让步的只能是她!是从正妻屈居妾侍还是下堂求去?

    苏诺语眼底冰冷如许,以她的心性,这两条路都是断断不会选择的!只是,有时候,世上的事又岂能一切顺遂人愿?

    所以,万幸!这一切都只是假设!永远不会再发生!

    苏诺语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样也好,趁自己没有深陷,便将他看清!倒是省去了日后不少麻烦!

    可是,为何她的心底还是隐隐作痛?是心有不甘吗?数年的情分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啊,当真就比不上郡主的身份吗?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去问一问他的!只有这样,她大概才能彻底死心!

    一路边走边想,没注意便已经站在阮府外面。隔着街道,苏诺语望着对面张灯结彩、红绸满挂的阮府大门,说不清心底的滋味。

    正巧,这个时候,府门打开,阮天浩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阮天浩面前卑躬屈膝、一脸谄媚,苏诺语紧紧蹙眉。

    也许是大婚在即,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阮天浩脸上的笑就没有止过。苏诺语凝望于他,还是记忆深处那张俊朗的脸,颀长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能脱颖而出的。

    若是原来,她看着这样的他,必定会开心地跑向他,甜甜叫他一声“天浩”。可是,现在,在那大红绢绸下,他一张乐开怀的笑脸,令她只想走向他,用尽全力地一掌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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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初恋破灭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阮天浩抬眼望了过来,空气中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及,苏诺语心中一颤,竟生出一丝紧张来。然而,在她心慌意乱地预备调开目光之前,他自然而然地移开了眼神,又开始专注地同身旁的男人说话。

    苏诺语微微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方才所想的那些个豪爽,并不适合此时此刻她的心境。面对他,她到底是动心爱慕了多年,实在不能像他那样,说变就变,不剩一丝留恋。

    她悲哀地发现,即便知道他变了心,她依旧没有办法淡定自若地面对他。此时此刻,她的心依旧是不受控制地为他跳动。哪怕她心底有着不容错辨的愤怒,哪怕她脑子里已经将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她依旧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丝悸动!

    自她重生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刚刚经历了生死浩劫之后,在心中满是血海深仇之时,唯有想着他,才能有那儿须臾的轻快。可以说,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她对生活仅剩的那点子美好希冀,是她的念想!

    她每日里无不在幻想着,等到大仇得报,她便去找他,告知他一切,同他幸福一生。没想到,那些仿佛是黄粱一梦,而这梦,醒得这样快!

    醒了也好!醒了也好!

    原本,她还曾自作多情地猜想着,当他得知她的死讯,必会痛不欲生!她脑中甚至还曾闪念,以他素日深情,会不会有生死相随的念头。

    如今想来,真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人家非但没有半分伤心,还欢天喜地地准备迎娶新娘!只怕再过些时日,早已将白霜月这个名字忘到九霄云外!

    越想越有些心灰意冷,苏诺语一步一步走向他,待走到近前,她放缓脚步。正巧听见他同身边男人的对话:“二少爷,日后您就是平南王的东床快婿,我等可都盼着您能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啊!”

    “这些都好说,你们的心意王爷必会感知!”她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恍如隔世的感觉。

    男人笑得谄媚:“二少爷,曼绮郡主可真是好福气,能遇到您这样年少有为的君子!”男人心中清楚,只要巴结好面前这位主,便不愁攀上王爷!

    阮天浩一脸得意,却摇摇头纠正道:“此言差矣!并非是曼绮的福气好,这桩姻缘,实乃我的运气好!如曼绮这般的窈窕淑女,多少君子好逑,她能垂青于我,是我的大幸!”

    男人点头附和,再寒暄两句,便告辞离去。

    苏诺语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想仰天大笑,说些话还真是恬不知耻!她忍不住在心底嘲讽自己,当年究竟是如何愚不可及,才会看上面前的男人?

    “这位小姐,可是找我有事?”送走中年男人,阮天浩看向苏诺语。这个女子一直盯着他,那目光灼灼,令他无法忽略。阮天浩审视着苏诺语的容颜,这般平凡的一张脸,即便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半分印象。

    听他对她说话,这种感觉曾经是她豆蔻年华中最甜蜜的记忆。然而如今,她只觉得满是讽刺。拼命忍住心底的悸动与恨意,她平静开口:“公子可是阮府二少爷?”

    “你不认识我?”阮天浩问。这倒是有些令他好奇,看她方才的样子,分明是找他有事。可出口的问题,却又似乎不认识他。

    “看来公子果真是阮府二少爷!”苏诺语说。

    阮天浩点头:“不错,正是在下。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

    苏诺语低头凝思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公子是贵人,大约是不认识我的。一年前,我去庙里上香,曾见过公子携一女子同往,当时听见有人唤你阮二少爷,心中便觉得公子同她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完这话,苏诺语直直地盯着阮天浩。

    阮天浩听她提起一年前敬香的事情,心中不由地起疑,这个女子到底是谁?谁会这样多事,时隔一年之后,跑来问他这样的问题?莫非……

    “敢问小姐芳名?”阮天浩略微防备地看着她。

    苏诺语并不回答,接着说:“在那之后,我又数次见您与那女子一起,无意间听说了那女子似乎是白府的小姐。不知是否是有缘,经常听到关于您的消息。世人皆赞阮府二少爷乃情深意重之人,怎么短短时间,便另娶她人呢?”

    阮天浩一张脸沉下来,语气森冷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只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有些替白府小姐抱不平、也有些为郡主担忧罢了。”苏诺语轻声说道。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还真是叫人担忧那个娇贵郡主的未来。

    听了这话,阮天浩不欲再说,甩袖而去。

    看着他转身,苏诺语声音略高了几分:“难道公子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口,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想要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想要知道……他是否是被逼无奈。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倘若他真的是被逼无奈呢?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阮府也是不能与之相抗的。所以,他的允婚会不会只是无奈之举?

    阮天浩脚步一顿,转身打量她片刻,反问:“有何好辩解的?白府小姐早已不在人世,难道我要守着她一辈子?何况,她的身份如何能同曼绮比?”

    “所以,公子便可为了身份而背叛旧爱?”苏诺语的声音中有着几分颤抖。

    阮天浩懒得同她纠缠,从方才的对话中,他认定面前这个女子应该是他的仰慕者,否则怎会见过几面便念念不忘,怎会赶在他大婚前夕寻上门来?打着为白霜月不平的旗号,其实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吧!其实,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她若是真的有心,他可以考虑纳为妾室。只是,她这张脸,着实令他难以动心。

    “非也。”阮天浩一脸轻笑,凑近她一步,低声说,“今日,我同你说一句实话。其实,我从不曾对谁有过真心,在我这里,向来是只有利益,不谈真心!”

    苏诺语瞪大双眼,一脸震惊,脱口而出:“难道公子不怕我将此话告诉郡主?”

    阮天浩大笑起来,问:“你是何人?且不论你是否见得到曼绮,即便你见到了她,你以为她会信你,还是信我?”

    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陌生得很,她从不敢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她很想追问一句,对于白霜月,你是否也从没有付出过真心?然而,话未到嘴边,她便已经咽下。这话实在没有问得必要,他已说得足够清楚,只有利益,不谈真心。对于这样的人,还有必要多言吗?

    见苏诺语没有说话,呆呆愣愣的样子,阮天浩连逗弄一下的兴致也没有,转身进了府门。走了几步之后,停下脚步,阮天浩回首看了看苏诺语的侧影。阮天浩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这个侧影,竟然隐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摇摇头,阮天浩嘲讽地想着,自己的身边,向来不乏美人,如此平凡的长相,必定是入不了他的眼。不再劳神,他转而为大婚的事做起准备。

    苏诺语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再度抬头看了眼头顶那遒劲的“阮府”二字,方才失魂落魄地离去。她知道,这一生,大概是不会再和阮府扯上半分关系。

    同阮天浩说完话后,苏诺语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她不想回客栈,不想见熟悉的人,只想自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苏诺语忘了出来时答应心云的话,满心皆是伤感与愁绪。

    与此同时,朋来客栈内,心云有些坐立不安。小姐临行前,曾说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如今,别说半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也不止,却全然不见小姐的身影!

    在心云心中,苏诺语从来都是绝色。她久出未归,心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得不行。本想着出去寻,然而她久居宫中,对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心云怕莽撞行事,救不得小姐,还走丢了自己。

    心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猛然间想起夜离公子似乎也在城中,就住在那个宝来客栈里。心云眼前一亮,事到如今,求助夜离公子是最好不过的。他本就是那个什么默贤阁的公子,势必是有些人脉的,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找到小姐。

    主意已定,心云不敢多耽搁,飞快下了楼。临出门前,她担心小姐回来寻不着她,便给老何留下话,这才匆匆出了门。

    宝来客栈内,夜离正埋首看书,听得敲门声:“公子,那小姐身边的小丫头指名要见您。”

    是何亮的声音!

    小丫头?可不就是心云!夜离心中一惊,莫非是诺语出了什么事?他匆匆忙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推开门,说:“将她带进来!”早在这次出谷前,他就一直担心诺语知道了阮天浩大婚的事,必定会受不了。这才会放下手中千头万绪的事,一路守护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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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心忧不已

    夜离的话音未落,就见心云慌不择路地冲进来,一见是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公子,求求您,快救我家小姐!”

    “诺语怎么了?”夜离一把自地上拉扯起心云,着急地问。这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难道诺语遭到不测?他的心骤然一跳,紧张到不行。

    心云一路跑来累得气喘吁吁,说话间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为何,小姐心情郁郁。给狗子针灸完,她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还不让我跟着。原本说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可是这已经两个时辰过去,还不见人影。”

    “两个时辰?”夜离呵斥道,“你为何不早说!”

    心云被他这么一吼,再想着小姐不见了人影,眼泪就那么唰唰地掉下来,边哭边说:“我想着小姐只是散心,没有多想。公子,您可一定得想想办法啊!”

    “这个时候了,哭有什么用!”夜离急问,“你方才说诺语心情郁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云顾不得抹眼泪,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似乎小姐听说了郡主大婚的消息,便有些情绪低落。”

    夜离眼神一暗,果然如此,似乎每次能令诺语情绪变化的,都是阮天浩。夜离忍不住在心底想着:诺语,我对你深情如斯,你视而不见,这也就罢了。可为何你偏偏爱上一个伤你心的人?

    见夜离没作声,心云忍不住唤道:“公子?”

    “哦。我知道了。你回客栈去等。我即刻派人去寻。”夜离回过神来,吩咐道。

    “我随您一起去寻小姐!”心云急忙说道。此时此刻,小姐下落不明,她怎么能老实坐在客栈里等呢?

    夜离面色一沉,厉声道:“心云,你若是不想给我添乱,就即刻回客栈去等。我保证将诺语找到。”说罢夜离转身消失在她眼前。

    “是……”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云颤巍巍地应道。这般严肃的夜离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直以来,夜离公子在她和小姐面前,都表现的温文尔雅,即便是当日在街上出手相助,身上也没有这样的戾气。

    他方才那样……是因为紧张小姐吗?心云的心底猛然间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出了客栈,夜离先是派何亮去询问了附近兄弟们,据大家反馈,从早上到现在,这一片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夜离心底微微松口气,其实心云一说完,他的第一直觉根本不是绑架之类的。他最初猜测的原因就是诺语太过伤心,独自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毕竟,依他对诺语的了解,她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般的小毛贼想必还不是她的对手。其次,说实话,就她易容之后的脸蛋,应该还不至于被坏人盯上。所以,接下去,他的任务就只是,找到她而已。

    想清楚之后,夜离对何亮说:“好了,你先回去吧。随时注意附近这片的动向即刻。”寻找诺语,他还是自己去比较合适。

    何亮试探地开口:“公子,关于那个小姐我也是见过的,要不我和您一路吧!”

    “不必了,我自己去。”夜离头也不回地离去。

    何亮站在原地,看着公子离去,心底忍不住猜测着那位小姐同公子的关系。说实话,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公子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何曾有过这般失态?只是……

    何亮的脑海中出现苏诺语的样子,忍不住紧了紧眉,他一个大男人按说是不该多嘴的,他也不是绝得那苏小姐不好,但是若要配公子,还是万万不及的。

    但是,公子这般紧张一个女子,还是从未有过的事。也许,那位苏小姐是有过人之处的。否则,冰雁姑娘苦追公子多年,为何从不见公子动心。

    独自走在街上,夜离并没有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找,他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着和诺语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以及以往阮天浩总是若有似无在他面前显摆的他们之间的甜蜜回忆,试图从中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记忆深处,曾听阮天浩提起过,有一年,诺语生辰,他将诺语带到京郊的一处湖边,亲手为她扎了一个花环,并对她正式表白了爱意……

    当时他还不相信,之后趁着去白府找伯父有事相商,他曾找到诺语,委婉问及此事。不想她丝毫没有隐瞒,大方承认,并娇羞地说:“哲勋,你知道吗?当天浩对我说爱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鸟语花香。”

    夜离还记得,当时的他面对一脸幸福羞涩的诺语,听她说起这话时,他的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那里是他们定情之地,如今诺语被情所伤,不知是否会去情缘开始的地方,了结它?

    京郊湖边,萋萋芳草之上,苏诺语随意席地而坐,双臂环膝,怔怔望着无波无澜的湖面发呆。于她而言,这里有着她最美好、最甜蜜的回忆。

    还记得,那一年,她才十二岁。正值豆蔻,情窦初开……

    因着白、阮、褚三家父辈的交情,她同天浩和褚哲勋自幼便玩耍在一起,彼此算是相熟得很。对于这两个年龄稍长的玩伴,她心底一直视他们为兄长。直到那次天浩救了她,她的心底对天浩方才隐隐有了丝悸动。

    那日她生辰,天浩找上门来,说是要带她去一处好地方,并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作为白府唯一的大小姐,总是有些人想要巴结的,所以逢年过节,她总能收到不少礼物。

    然而,天浩的礼物,这还是第一次,她欣然同意。一路上,看见一脸神秘的天浩,她心底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果然,一路出了京城,来到湖边,这是他们之前经常游玩的地方,并不陌生。天浩让她坐在一边,闭上眼睛,耐心等候。她依言而为,不多时,待他叫她睁眼,便见到翩翩佳公子手执花环,深情凝望,对她说:“霜月,我爱你!”

    初尝感情的她面对这一切,心中如小鹿乱撞。下意识地垂下眼睑,避开他灼热的眼神,心底却是甘甜如蜜的。那一日,虽说她并未应允什么,然而,彼此心里也是有了默契……

    自那以后,天浩经常带她到这里,这里承载着她初恋大半的甜蜜。

    时过境迁,现在想来一切真是讽刺!什么爱恋,什么承诺,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忠贞不渝,全是谎话!她真是天真至极,竟然会相信他!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她竟然深信不疑!

    想起他方才的话“其实,我从不曾对谁有过真心,在我这里,向来是只有利益,不谈真心!”,她只觉得牙根都要咬碎方才能抑制身体因愤怒而起的颤抖。

    他说,从不曾有过真心……

    从不曾有过真心……

    从不曾……

    她想要问问他,当年待她,也是唯利是图的吗?那么多年的相恋,都是没涉及一丝真心的吗?

    可是,他所谓的利益,到底是什么呢?他同自己的相爱,是在图什么?白、阮两家实力相当,即便绞尽脑汁,她也想不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利益值得他图。

    苏诺语冷笑着,能被他选中,费心费时地哄骗着她,还真是难为他了!只可惜,她白府没落得太快。即便他曾有所图,大概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过有什么关系,自她之后,他再度攀上了身份远高于她的郡主,只怕是什么损失都弥补了。原以为她的死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现在看来,她真是过于自信,太瞧得起自己了。兴许,她的死在阮天浩看来,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呢!

    毕竟,若是她还活着,只怕他多少会有一丝顾忌,或是担心背弃旧爱会于清誉有碍。兴许,他还曾为此事而烦恼。也许得知她的死因之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总算不费丁点周折,就解决了一大烦忧!

    苏诺语径自猜测着,越想越觉得心凉……

    一个哆嗦,她忍不住将手臂环紧,试图驱除身心的寒意。

    当夜离远远看见苏诺语的身影时,眼底乍然迸出一抹惊喜,随即如火苗般倏地一跳,转瞬黯淡了下来。

    她,真的来了这地方——她与他定情之地!

    夜离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她,没有上前。他猜想,也许这个时候,她更加需要的,是独自舔舐伤口。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还不相熟,即便她需要一个宣泄口,也断不会找他倾诉。

    夜离苦笑一声,曾经的他,想要做的,就是在她身边,默默守护,时而能听她分享一些她的喜怒哀乐,仅此而已。而如今看来,这样简单的希望,竟也是如同登天!他甚至连安慰她,也是不行的。

    一路寻过来,他只在心底不断期盼,能在湖边寻着她的身影。然而,真当看见了她,他的心中又溢出一丝苦涩来。

    因为她的欢喜与忧伤,都系在旁人身上。这么多年来,同他从不曾有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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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诺语心死

    夜离远远守护着苏诺语,而苏诺语心底却在祭奠她已逝的爱恋……

    天色一点点转暗,苏诺语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浑然不知。夜离感觉自己几乎要站成了一尊雕塑,随着天色的暗淡,他的心也一分一分凉下去。她这般专注,可见当日用情之深!

    有那么一瞬间,夜离很想要冲上去,一把将她拉起,好好教训一顿。她孤身一人,在郊外待了几个时辰,若是有坏人,她要如何脱身?难道那个负心汉,真的值得她如此不管不顾吗?他气她这样草率,气她全然不知道保护自己。

    白府被灭的事至今尚不足一月,难道她便忘了?幸亏是他,倘若被那幕后之人察觉她没死,还活在世上,岂非是要将火烧白府的事重演一遍?

    直到月出东山,苏诺语方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记起出门前答应心云的话,她心中一惊,过了这么久,心云那丫头非得急得大哭不可。

    来不及多想,苏诺语慌忙起身,却未待站稳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同一个姿势维持了太久,腿脚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她不顾掌心上的丁点刮伤,双手握拳,轻轻地敲打着小腿。许久之后,方才恢复知觉,她顾不上再多,起身便往城门的方向跑。

    夜离一直藏于暗处,看着她,见她起身后复又跌倒,忍不住蹙眉,心中划过一丝疼痛。这丫头,浑然忘我了,哪有人一个姿势坐了那么久,起身便走的!见她跌倒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上去,将她扶起来。终于还是忍住,他若是露面,该说什么呢?还是叫她不知道他的好。反正,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默默地守护她。

    苏诺语跑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回首去望那湖边。时过境迁,虽说湖未发生变化,她和他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她的心也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单纯。

    方才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该道别的已经道别,该祭奠的也都祭奠得差不多,那么该遗忘的就遗忘了吧!苏诺语的眼底不见一丝忧伤,平静得就如这湖水一般,毫无波澜。今日一别,下次再见,她会将他视作陌生人。

    收拾好心情,她淡淡地微笑,不再留恋,转身而去。

    夜离看着她的举动,一直冷厉的眼底也渐渐浮起暖意。她这是在道别!夜离心中安慰,这才像是他认识的她,性子坚韧,有主见!道别了好,道别了过去,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只是……

    被情伤过一次的她,会不会就此高筑心墙,将所有的人与事都摒除在外?对于他,她一直筑起心防,以后只怕他更难走进了吧!

    回去的路上,苏诺语看着路上往来的人愈发稀少,这若是放在以往,心中必定会有一丝害怕。然而,不知为何,今日的她,却莫名地察觉到一丝心安。

    忍不住停下脚步,苏诺语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唇角微扬,她自嘲地笑:今日经历了太多事,只怕你早已忘记害怕是怎么一回事。

    夜离见她不时地停下来四处张望,暗自觉着好笑,这丫头方才还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会儿倒小心警惕起来。

    眼看离朋来客栈越来越近,苏诺语脚下速度加快。甫一踏进大门,就见一人影飞快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住:“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可把我急死了!”

    苏诺语歉然地说:“心云,对不起,叫你担心了。”

    “您下次再去哪儿,可得把我叫上!”心云说着说着,已带了哭腔,“小姐,我真担心您出了什么事!”

    苏诺语一怔,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暖心。她连忙轻抚心云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以后不会再消失这么久。”

    片刻之后,心云放开苏诺语,见她手臂处的衣衫被自己抓揉得起了褶皱,有些羞赧。想了想,她问:“小姐,您今日去哪儿了?”

    苏诺语的笑容一僵,即刻又恢复如常:“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有些低落,便找了个地方,原想着坐坐就回来,不想忘记了时间。”

    心云见她不愿多谈,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关心道:“那小姐必定还未吃饭吧?”

    听她一提吃饭二字,苏诺语顿时觉得腹中辘辘,笑着点头:“叫小二快些上点吃食。”

    吃饭过程中,心云见苏诺语一直沉默不语,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今日按着夜离公子的要求,回到客栈来等。虽说一直是坐立难安,到底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有了小姐的消息,她却不知情。

    心云本以为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得到小姐消息,毕竟夜离公子看上去好忙的样子。事实上,没过多久,那个宝来客栈的掌柜便找到她,告诉她夜离公子已经找到小姐,并会送她回来。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

    经过这件事,心云对夜离的印象有些改观。最开始是觉得夜离公子对小姐是有所图,后来他扬言要小姐做了贴身侍婢,直到发生了冰雁出言侮辱小姐的事,一件件事下来,心云心中对夜离的印象早已不堪。

    这次若非是情势所逼,她也是断断不愿求公子的。本以为公子会出言为难她,毕竟她对公子的不满表现得那么明显。没想到关键时刻,公子做事全然不含糊。不仅没有为难她,反而那么上心此事。只是……

    心云想起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一些想法,且不论她对公子的总总不满,公子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在心云看来,公子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甚至是不输皇上的。可是,没想到公子也有那么焦急慌乱的时候。这其中是不是还是有感情的因素在其中?

    一想着有一天小姐同公子站在一起,心云嘟起嘴,虽说公子也是器宇轩昂的,但是在她心中,仍旧是配不上小姐的。基本上,在心云心中,除了一朝天子外,无人可以匹配苏诺语!

    心云在这边一会冥思苦想,一会嘟嘴皱眉,令苏诺语原本的重重心事都淡去了一些。这丫头向来是天真爽朗、心底藏不住话的,何曾有过这般为难的时候?

    “心云,在想什么?”回到房间后,苏诺语问道。能令这丫头如此的事,她还是有一些好奇的。

    听见问话,心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失神许久,连忙收敛心神,看向苏诺语,目光中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苏诺语见状,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接着说:“小丫头,你呀,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说吧,想什么呢?”

    心云认真地问:“小姐,您怎么全然不提公子的事?”按着小姐的性子,应该是要将公子请进客栈小坐才正常,这样绝口不提实在有些蹊跷。

    “公子?”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哪位公子?”

    “我认识的公子只有一位,就是夜离公子啊!”心云说道。

    苏诺语笑着看她:“自今晨分开,并不曾见过他。倒是你,怎会突然提起他来?”

    “不可能。”心云说道,“今日您说出去散心,等了两个时辰都不曾见您回来,我便着了急。可是您也知道,这个京城,我并不熟悉。后来我便想到了夜离公子,我以为您遇到了坏人,便求他去救您!后来,宝来客栈的掌柜前来传话,说是公子在京郊找到了您,叫我不必担心。”

    心云说得头头是道,苏诺语不免意外,一脸诧然。

    “该不会是那掌柜的骗了我?”心云见苏诺语这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脱口说道。

    苏诺语沉思片刻,摇摇头:“想来没有骗你。虽说我说没有见过公子,但是我的确是在京郊散心。”

    心云奇怪地问:“公子既然去找了您,为何又不叫您发现?”

    这一点也令苏诺语奇怪。她摇摇头,说:“想必他有别的思量。不论如何,今日之事是麻烦他了。明日必定当面致谢!”

    心云点点头,忽而一笑,说道:“小姐,您是没有瞧见,当公子听说您不见了的时候,那副着急失态的样子,连那个掌柜都惊讶得不行。您说,公子为何如此紧张您?”

    苏诺语轻笑出声,这促狭的小丫头,是越发大胆了。只是,苏诺语好奇地问:“向来你对公子都是有所防备的,因着前次的事,更是对他不满。这两日在我耳边念叨了许多次,不是劝我要保持小心警惕吗?”

    心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上的绢帕,说:“我也是担心您啊!按说以您的身份,凭他是谁,但凡是对您起了心思的,都是对您的亵渎!但是,我今日亲眼见到公子紧张焦急的样子,就觉得或许他对您,是真心的!”

    “真心?”苏诺语低声重复了一遍,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脸色猛地一沉,冷笑道,“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真心?全都是骗人的!”

    “小姐……”见她如此转变,心云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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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各怀心思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诺语别开目光,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方才说:“好了,心云,我累了,早些睡吧。”说罢转身,上了床。

    心云见状,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其实,她并非有别的意思,说起来她也算是个刻板之人。自从跟了小姐的那日起,不论皇上态度如何,哪怕小姐的皇后位份一直是名存实亡,在她心底,小姐都是大朗王朝无可争议的皇后!

    后来小姐清醒过来,她随着小姐出了宫,又听说了皇上宣告天下皇后暴毙的消息,她心中便知晓,小姐的这一生大概是回不去皇宫了。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天下之人皆是配不上小姐的!

    今日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一时嘴快,想着白日里夜离公子的百般焦急与紧张,心底浮出这丝想法而已,并没有旁的意思。不想向来不在乎的小姐竟然这样就恼了……

    心云看见帘幔里,苏诺语侧躺的背影,心底有些后悔。心云轻手轻脚地吹熄了烛火,想着明日一定要向小姐道歉才是。这么多年来小姐待她不薄,尤其是出宫之后,更是将她视作亲妹妹般,一时间,她竟也忘了分寸!

    然而,后悔的又岂是心云,还有苏诺语。

    她能感觉到她转身之后,心云的后悔与不安,安慰之语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直到房间内暗了下来,她方才翻身平躺,看着那小丫头小心翼翼走路的样子,心底有些后悔。

    这一切的事,明明是同心云无关的,为何要将自己的不愉快发泄到无辜的心云身上?

    即便两人的相处只有不足一月的时间,但是苏诺语知道,这个丫头待自己是真的用心。抛开这一个月的时间,单论她十余年守在身边,不离不弃地悉心照顾自己,也不该这样这般迁怒于她!

    苏诺语苦笑着,连阮天浩都说,在他那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可是,她知道,心云对她的好无关于身份、地位这些身外之物,只要她是苏诺语一日,这丫头就会忠心于她一日。

    苏诺语叹口气,方才心云的话回响在耳边。夜离紧张她的失踪,在京郊找到了她,并一直守在她身边,陪着她……

    苏诺语不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出现?她在那湖边坐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夜离就一直在她身边不远处守着她?她想起一路走回来的时候,心底那隐隐的安全感,唇角微微上扬,是因为他吗?

    看不出来他竟然也是古道热肠之人!他们相识未深,将二人牵扯在一起的唯有利益而已,既如此,为何要默默做这些呢?是因为心底对她还有愧疚吗?

    一定是这样的!苏诺语在心底肯定地想着。必是因为那次的事,他害冰雁误解了他们,并言语有失,他觉得愧对自己,所以今日才会有所举动吧!

    苏诺语想了个很好的理由,至于其他的,那些念头还未待生出,便被她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令她心安些许。她实在是不想再亏欠他,尤其……还有可能涉及到感情……

    因着阮天浩,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如今的她,大仇未报,褚哲勋尚且还逍遥法外;初恋破灭,阮天浩即将大婚,真是诸事不顺啊!这样的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想旁的任何事。当务之急,唯有替爹娘还有自己报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苏诺语原以为自己这夜会失眠,结果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将苏诺语护送回客栈,知道她安全无虞之后,夜离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难道有这样的机会,让他可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默默陪伴那么长的时间。即便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依旧为这样的默默守护而欣喜。

    宝来客栈内,何亮远远地便看见夜离的身影,连忙去厨房中将备好的酒菜送到了夜离的房中。

    “公子,这是我早已吩咐人备下的,您用些吧!”何亮说道,“我接到您的信儿,便将消息告诉给那小丫头。本以为您会即刻回来的,不想竟到了这个时候。”

    “今日这事算是我的私事,辛苦兄弟们了!”夜离向来是个公私分明之人。

    何亮一听这话,瞬间不高兴:“公子,您说这话,是将兄弟们当外人吗?兄弟们跟着您也有些年头了,您待我们不薄,只要是您的事,那就是我们的事!”

    “好,算我失言。”夜离对他说,“既如此,不妨坐下来,陪我小酌两杯。”

    听说可以和公子一起喝酒,何亮乐了:“能与公子同饮,三生有幸!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几日前,也是这句话,令他宿醉失态,伤害到他一心想要守护之人。“希望公子能珍重身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冷静对待。切莫再过量饮酒。”这是当日她的叮咛之语,他曾应下。即便是芝麻小事,即便是她不在身边,答允过她的事,他便要做到。

    思及此,夜离摇摇头,说何亮说:“我曾答应过人,小酌怡情。你若想要痛饮,下次我叫石头来陪你。”

    “既然公子这么说了,我自当遵守。”顿一顿,何亮冲他暧昧地笑,“恕属下多嘴,不知公子答允之人是否是那位苏小姐?”

    夜离抬眼看向他,并未有任何的隐瞒:“不错,正是她。你如何得知?”难道他已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何亮原也只是好奇,才多嘴一问,不想公子竟然坦然承认,倒令他有些怔怔。见公子还等着他回话,方才正色道:“其实自最初苏小姐找到我,拿出您的令牌时,我就在心底猜测,她是否是您的心上人。默贤阁的令牌是身份的象征,关系到整个帮派的安危,非等闲之人所能拥有,更不用说赠与他人。”

    夜离颔首,示意他继续。

    “我记得打我进默贤阁的第一日起,您便着石海来告知规矩。而公子向来是严于律己之人,既是当初定下规矩,必定不会轻易打破。加之,咱们默贤阁的生意,您已经许久不曾亲自出马。故而,我曾有此猜想。只是,今日看见您的焦急慌张,是我从未见过的,便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在夜离身边呆的久了,何亮的思维也愈发缜密。

    夜离苦涩笑道:“看来,我表现得还是过于明显。”

    “公子,就凭您的人品、能力、相貌,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何要如此瞒着她呢?”何亮有些不明白。在他看来,以公子去配那苏小姐,实在是太过委屈!

    夜离看他一眼,正色道:“何亮,这样的话以后切莫再提,尤其是当着她的面。至于旁的,你不懂,我只告诉你一句,她是我这一生不敢奢望的美好!”

    何亮大惊失色地看着夜离,公子竟然用“奢望”二字?他却看不出那平凡女子有何不同。但是,公子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苏小姐是不容冒犯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亮自然是俊杰!

    “既然公子与人有约,那么酒还是小酌怡情就好。”何亮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夜离失笑,这哪里是小酌怡情的节奏。不过,经历上次的宿醉后,他已能把握好自己的酒量。

    原本在夜离面前,何亮始终是难以卸下心底的紧张。只是酒过三巡之后,这种紧张也随着美酒佳酿而下了肚。何亮开始八卦起今日的事:“公子,您那么早就传了信给我,说是已经找到苏小姐。我本以为不多时您就会回来,不想竟到了这个时辰。想必这两个时辰,您都是与苏小姐在一起吧。”

    夜离横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涉及到诺语的事,他早已习惯了愈挫愈勇。

    见夜离没有出声,何亮借着酒劲继续说:“公子啊,您看看我,年纪一大把也是孤身一人。不妨您传授点经验?”

    说起这个,夜离的脸更黑:“何亮,你是故意给我添堵的吧!我心底向来只有一个人,十余年如一日,你觉得我有成功经验传授给你吗?”

    何亮嘿嘿一笑,说:“属下失言,公子勿怪。”然而心底则想:哎呀,想不到向来意气风发的公子也有吃这闭门羹的时候啊!不由地在心底对那个苏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亮是个爽快之人,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而夜离最擅长的就是猜度人心。故而他那点心思,夜离哪有不知道的,不点破罢了。

    在夜离面前,何亮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见夜离看了他几眼,心中一凛,急忙把不该有的想法尽数排空,专心喝酒。

    接下去谈论的不过就是京城万象,何亮挑了一些事说与夜离听。待酒喝完,何亮起身告辞:“公子好生休息,属下就先告退了,不知公子明日有何安排?”

    “明日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你忙你的即可。”夜离说道。

    明日……他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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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兄弟龃龉

    翌日清晨,夜离起来后,早早就出了门。回到褚府,派下人送了帖子去阮府给阮天浩,请他有空来府里一叙。之后,他开始忙着自己的事,阮天浩来的速度比他想的更快。

    “哲勋!”阮天浩的声音响起,夜离抬眼去看。因着两人私交甚好,对于阮天浩来说,这褚府早已是走得熟了。无需下人引路,他也能找到褚哲勋。

    回到褚府的夜离,自然该用他的另一重身份。褚哲勋放下手里的笔,吩咐下人:“阮二少爷来了,还不去将上好的碧螺春沏来!”

    “哲勋,这些日子你躲哪儿去了?我来过两次,下人们皆说你不在府上。”阮天浩问道。

    看着阮天浩,褚哲勋的心底出现了昨日那孤单落寞的背影,心底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地升腾上来。沉着一张脸,褚哲勋说:“自白府出事,我心中难受,总想着四处走走,散散心。”

    他故意提及白府,想要看看阮天浩的反应。阮天浩似乎不意他会提起白府,愣了片刻,方才说:“是啊,白府遭此不测,我心里也难受的很。”

    “是吗?”褚哲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今日回到京城便听说了你即将大婚的消息,正想着该送份厚礼给你。”

    对于褚哲勋话中的不以为然,阮天浩像是全然无知,他点点头,极其自然地说:“是啊,大婚之日快到了,我整日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我听说那平南王和曼绮郡主看上了你,还特意求了皇上指婚。”说话间,褚哲勋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一直紧锁阮天浩的一举一动。

    阮天浩笑着说:“我与那曼绮也算是缘分使然,加之前次因着朝廷中事同平南王府走动较多,这才成就了这段姻缘。你是知道我的,没什么大的追求,不想却得到了平南王和郡主的垂青。”

    “那霜月呢?”褚哲勋逼视他。

    “霜月?”阮天浩愣在那儿。

    褚哲勋看他那副神情,心底就有气:“怎么?才不过一月,你便忘了霜月?”

    “她已经死了!”阮天浩的声音也略略提高了几分。

    褚哲勋眉头紧皱,他很想对他说“霜月还没死,她还活着”,却在话脱口的一刹那咽了回去。这样的阮天浩配不上霜月!

    见褚哲勋面色凝重,却一言不发,阮天浩的声音中也隐隐含了不满:“我知道,你喜欢霜月,也一直不满我同她在一起。但是这是她的选择,并非我强迫!”

    “阮天浩!”褚哲勋喝道,“你休要将我想成你那般,我承认我喜欢她,但是我更加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你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她能幸福,我都心甘情愿。”

    阮天浩冷笑道:“你倒真是个痴情种!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再想什么,也都是枉然!”

    “阮天浩,霜月尸骨未寒,你这边却欢喜大婚。难道心底就没有丁点的愧疚吗?”褚哲勋问道。

    阮天浩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走到褚哲勋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过些日子就是我人生中的大喜之日,你们却一个个地跑到我面前来责备于我,你这样,我那个大哥也这样,昨日甚至有个路人也跑来同我晓以大义,就好像白府的事是我造成的!说什么尸骨未寒,死了就是死了,难道我要因为曾经喜欢过她,就要为她守一生吗?”

    褚哲勋失望至极,闭了闭眼睛,道不同不相为谋。面前的这个男人已不是他熟悉的阮天浩,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罢了,何苦要逼迫他,即便他现在和诺语在一起,诺语也是不会幸福的。从头到尾,他今日不过是想找他理论一二,想要知道他对霜月的心思而已。既如此,什么也不必多言。

    褚哲勋睁开眼睛,指了指门的方向,沉声说:“不送。”

    阮天浩见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见阮天浩离去的背影,褚哲勋的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则是对诺语的心疼怜惜。

    既然事情已至此,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在心底暗暗起誓,今后要更好地呵护诺语才好。

    简单处理完手头的事,褚哲勋觉得进宫去看看皇上。说起来,皇上待他委实不错,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免了他的早朝,只说要定期进宫面圣即可。若非如此,他每日的行为便会极为不便。

    而此时的朋来客栈内,苏诺语也已经起来。她如常一般地对镜装扮,透过铜镜,见身后的心云欲言又止。她笑着问:“还在为昨夜的事烦恼?”许是她当时反应过激,这丫头必定想多了,她心底还有些过意不去。

    心云看着她,猛地跪在地上:“小姐,昨日是我失言,请小姐责罚!”

    苏诺语被她这举动弄得大惊失色,慌忙转身,一把扶起她,薄责道:“心云,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曾需要这般大礼?”

    心云被她拉扯起身,依旧是低垂着头,说:“小姐,昨夜说那话并没有旁的意思,惹得小姐动怒,是我的错。小姐万万不要动气,于身子不利。”

    苏诺语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解释道:“心云,昨夜我并非是生你的气。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惆怅而已。说来也怪我,没有及时解释,倒惹得你当成个事,想了许久。”

    “您不是因为我说起公子而生气吗?”心云小心翼翼地问着。

    苏诺语摇摇头,温柔说:“真的不是和你无关,不必多想。好了,下去用早餐吧。”

    心云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的不悦,方才放下心来。

    用过早餐,苏诺语去后院给狗子把了脉,嘱咐了几句,并说:“何嫂,狗子的病再有两三个疗程就可无碍。你们放心吧!”

    “小姐,您真是神医啊!狗子的病看了这许多年,都不见起色。按着您的方法,这才不到半月,竟好了大半。他自己现在早晚采药已经十分轻松,不必再我们陪着。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啊!”何嫂感激不已。狗子是他们的独子,几乎就是他们夫妻的命,原本一直都担心他身子不好,现在竟也一点点恢复。

    苏诺语摇摇头,并不居功:“其实我没有做什么,一切都还是狗子自己努力的结果。”

    “小姐何必如此谦虚,您的医术可谓是扁鹊华佗在世,我们一家对您感恩戴德!”苏诺语越是谦逊,何嫂越觉得她值得称赞。

    苏诺语无奈,也不多说,寒暄几句,带着心云出了客栈。

    一路逛着,心云笑着说:“小姐也是的,狗子的病明明就是您的功劳,咱们虽不求钱财,但是也不至于将功劳都抹杀了啊。”

    苏诺语看着她,说:“我并未说错,狗子的病我至多只是辅助,真正的功劳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哦?”心云有些好奇,“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苏诺语淡然地解释道:“我此前说过狗子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弱症,所以自小便体弱多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何嫂他们对他的照顾格外精细。我听狗子说,他自小便很少被允许出去疯跑。他们越是如此小心,殊不知却令狗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所以您才要求每日的药材要狗子自己去采摘,并给他限定了时辰?”心云了然地接话。

    “不错。”苏诺语颔首,“这样每日加强锻炼,再辅之与针灸、汤药,身体自然会无恙。”

    心云一边听一边投去钦佩的目光:“小姐,您知道的真多!我跟了您这么多年,居然一直不知晓,您竟然如此精通医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诺语略微有些心虚,将目光调开,清了清嗓子,说:“对了,你说起昨日是公子找到我,并暗中保护。不妨随我去一趟宝来客栈?”

    “小姐是想亲自道谢?”心云说,“也是,昨日的事可多亏了公子。否则,我真不敢想您一个人单独在外会遇到什么。”

    心云随苏诺语来到朋来客栈,却被告知夜离并不在。苏诺语礼貌地说:“掌柜的,劳烦你告知公子一声,就说我来过了。”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何亮唤住她。

    苏诺语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目露疑惑。

    何亮想了想,问:“苏小姐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昨日之事?”

    苏诺语点头。

    “既如此,不妨苏小姐在此稍候片刻。算着时辰,公子也快回来了。”何亮出言挽留住她。他想着,若是一会儿公子回来看见了苏小姐,必定会心中欢喜。

    苏诺语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是无事,要到明早才返回逍遥谷,便点头答允。

    何亮见她同意,忙不迭地说:“那您请里面走,我马上吩咐小二给您上茶!”

    “如此,便麻烦掌柜了。”苏诺语有礼地冲他点点头。

    见何亮满心欢喜地离开,心云小声嘀咕:“小姐,这个掌柜还真是热情!”

    苏诺语但笑不语,何亮会如此她也没有料到。不过,总是没有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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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两心初相遇

    如何亮所言,苏诺语并未等太久,夜离就回来了。

    何亮自苏诺语进了厢房,便一直留意着公子的动向。若是在往日,他是能联系到公子的。只是昨夜公子就留下话,今日有些私事要处理,故而他并没有问及公子的去向,也不好轻易打扰。

    原本他还担心,若是叫那苏小姐久等,必会没了耐心。不多时却看见公子的身影出现,他连忙迎上去:“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有事?”夜离边走边问。否则怎会一见他高兴成这样。

    何亮一张脸笑得如盛开的花朵,低声在他耳边说:“不是属下有事,公子,是苏小姐。”

    “诺语?”夜离在听到何亮的话后,身体明显一顿,看向他,“她来找我?”

    何亮点头,便见夜离面上隐隐含了一丝喜悦,脚下步伐也明显加快。他站在原地,看着公子的身影,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明智了一次。

    来到门边,夜离似乎已经能感受到苏诺语的存在,他站定在门边,略调整了下微快的心跳,方才有礼地轻敲了下门:“诺语。”他嗓音低沉醇厚,令人沉醉。

    苏诺语和心云一同看向他,苏诺语起身略福了福,心云则来到他身边,恭敬行礼:“公子。”

    夜离点头致意:“不必多礼。”

    心云回身看一眼苏诺语,许多话已经说开,小姐的心思她也有数,冲着苏诺语说:“小姐,您先同公子聊着,我去去就来。”

    夜离看着心云离去的背影,面露疑惑。这丫头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在原来,也是不愿意诺语同他单独相处的,更何况出了后面醉酒失态的事,她对他更是没有了好脸色。今日这样子,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看出夜离的心思,苏诺语抿唇笑道:“公子请坐。那丫头昨夜在我面前不断说着您的好,故而今日举止反常。”

    夜离恍然大悟,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果真是孩子心性,天真单纯。”说话间,他在苏诺语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这样的角度最好,一抬眼便能看见佳人容颜。

    苏诺语反问:“都说稚子心思虽单纯,却也准确。公子此言是在赞她眼光准确,还是讽她识人不清?”不知为何,即便是同夜离相识未深,她在他面前却总能用如此放松的心态来面对。

    夜离朗声道:“你既如此说了,我自是赞她眼光准确!”夜离感谢自己如今的身份,方才能同她如此和谐地交谈。否则,诺语对他,怕是要横眉冷对的。

    简单寒暄之后,苏诺语起身,郑重地俯下身子,说:“今日来此,便是向公子道谢的。”

    “诺语,不必多礼!”夜离飞快起身,想要扶她一把,手却在同她仅隔一寸的地方停下来。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礼节他还是有的。诺语是他心头至爱,不容半分侵犯!即便不能扶她,他依旧侧开身子,虚扶一把:“我以为我们之间也算是相识,何况你一直为我疗伤,我昨日的举动便全当是报恩吧。”

    苏诺语直了身子,摇头说:“这是两码事。”

    “诺语,你一定要如此生分吗?”夜离叹口气,语气中满满的,尽是无可奈何。

    苏诺语听出他话中的无奈,笑着解释:“并非如此,正因为并不生分,所以诺语只是行礼道谢而已。否则定是要重金酬谢的。”

    夜离笑出声来:“好了,若真是要感谢,不妨坐下来陪我聊会天。我身边女子不多,如诺语这般聪慧灵透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偶尔同诺语聊几句,夜离也是获益匪浅的。”

    苏诺语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这之前,诺语尚有疑问。”

    “愿闻其详。”

    “若非是心云告知,我并不知道公子昨日就在身边。既然公子找到我,为何不出言相告?我竟浑然不知,白白叫公子站了许久,真是罪过。”说起这个,苏诺语心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夜离沉吟片刻,道:“我虽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昨日在京郊湖边,远远看着你,便能感受到你周身散发出的悲伤。我猜想,那个时候的你,或许更需要安静的环境独处,故而不曾打扰。”既然今日诺语主动提及昨日的事,他正好可以借机安抚几句,也免得她将满腹心思独自消化。

    苏诺语的神色微变了变,最终定格在微笑上:“公子真是见微知著,令人佩服。如此说来,诺语更要感谢公子昨日的体贴举动。”

    夜离见她面带微笑,且不见一丝勉强,心中安慰。“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夜离,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礼貌地询问。

    苏诺语坦然地看着他,笑称:“不过是遇到了戏文中常常上演的戏码——遇人不淑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夜离略带诧异地看向她,完全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淡然地说出“遇人不淑”四个字来。若非痛彻心扉,怎会风平浪静?夜离心底一阵钝痛,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反倒是苏诺语问出口:“公子怎么突然沉默了?这样的戏码只怕是看得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夜离心痛至极,沉声道:“诺语切莫伤心,你这般善良,上苍必会厚待于你。之前的人不懂得珍惜你的好,然天下的好男儿却多的很,必会有更好的男儿日后细细呵护你!”

    苏诺语嘲讽地笑:“厚待于我?只怕上苍对我的磨难还在后面吧。公子不必出言谨慎,若说伤心,我昨日已经伤心够了,今日的我便不会为那负心之人再伤心一丝一毫。”

    一番话苏诺语说的笃定而自信,此时的她即便没有绝色容颜,依旧像是璀璨夺目的星辰,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夜离心中微微好受一些,生出一丝骄傲来。这样的诺语才是他自幼便珍藏于心的女子!

    “如此甚好,只要你能想开,我便也放心不少。”夜离说,“只是,诺语不必从此便惊弓之鸟。”

    苏诺语看向他,其实今日这些话她没有想过要说与夜离听。按说,这是她私密之事,不容为外人道之。即便是在昨夜,心云问起,她也不曾透露只言片语。说起来,心云和自己可比夜离亲近许多。面对自己的反常之举,苏诺语想:今日这般轻松得宣之于口,大概正是因为同夜离并不相熟的原因吧!

    “其实谈不上惊弓之鸟。”苏诺语云淡风轻地说,“你也知道,我大仇未报,本就不该谈及儿女情长之事。上次公子问起,我便说过,事关报仇,我并不想将他牵连进来,故而,我此次返京,并未告知他。昨日也是机缘巧合,叫我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这样也好,早些将他看清,免得我心中始终惦记着。”

    夜离点点头:“是,长痛不如短痛,早日看清楚,便不会伤得那么深。”若是在平常,夜离自认自己有着辩才无双的能力,但是只要面对诺语,他就会变得嘴笨唇拙。

    然而,这样的安慰之语,于苏诺语而言,已是足够。将自己心底的污秽之事吐纳干净,实在不失为一件快事!

    苏诺语想起阮天浩昨日大言不惭的一番论断,忍不住问:“公子,我心底另有疑惑,希望可以听听公子的意见。”

    “但说无妨,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夜离说道。

    “有人说,世人皆是为利而活,故而,于男子而言,不必谈感情,只需谈利益即刻。”苏诺语问,“在我看来,公子算是个成功的男子,不知在公子心中是否也对此深信不疑?”

    一听她说起这话,夜离便知道出自阮天浩之口。他忍不住在心底对他鄙夷不已,竟然好意思说这样的歪理来掩饰自己的失德!他肃了肃神色,极其认真而郑重地说:“绝非如此!在夜离看来,若是此生能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远胜世间一切功名利禄!千金易得,有情难寻!”

    苏诺语看着他,当他说出这番话时,突然觉得相比较阮天浩,夜离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她面上含笑:“若是世间之人皆如公子这般,必是天下女子之大幸!公子放心,您能如此,日后必定会同心爱的女子携手相伴,届时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果真么?”夜离看向她的瞬间,眸中泛光,“夜离承你吉言!但愿苍天厚爱于我!”

    苏诺语冲他莞尔一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胶着了片刻,苏诺语终于还是别开了眼神。不知为何,同他对视,她的心跳竟会加快!这样四目相对便会怦然心动的感觉,似乎原来在面对阮天浩的时候也很少出现。

    苏诺语忍不住用手在自己的腿上用力拧一把,今日的反应实在有些失态!她在心底摇摇头,难道自己是因为失恋,竟会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夜离见她别开目光,也觉得自己方才的眼神似乎有些肆无忌惮,连忙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小啜一口,以掩饰心底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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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羞涩梦境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尴尬异常,两个人均看向旁处,没人说话。正在这个时候,心云回来了。当然,其实她并未走远,只是既然小姐有话要对公子说,她自然是要回避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夜离现在在她心中是正人君子的形象,所以她才会放心留小姐一人面对他。

    “小姐,公子。”甫一进门,心云笑着唤他们,尚未察觉他们有什么异样。

    “心云回来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心云点点头,无心地说了句:“小姐和公子还真是默契十足!”说话间她扶住苏诺语的手臂,重新坐下。

    听见她这话,两个人更加不自在。夜离见苏诺语脸颊微微染红,竟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夜离能察觉到自己的耳根处有些发热,连忙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苏诺语暗自埋怨: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与他说几句话而已,怎么弄得气氛微妙起来?思及此,苏诺语深呼吸几次,看向心云说:“这屋子里有些闷热,将窗户打开些吧!”

    “小姐,并不热啊,大概是空气不流通,要不我扶您出去走走?”心云这话说得有些不解风情。

    苏诺语看一眼夜离,点点头:“今日来这不过是想向公子致谢,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我们便先告辞吧!”说罢起身示意心云行礼后离开。心云依言而行。

    夜离也站起身来,说:“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送你们回去?想必诺语还不曾好好逛逛京城。”

    苏诺语笑着说:“如此,便叨扰公子了。”和夜离在一起相处,她觉得轻松自在,因而并不排斥他的建议。

    夜离原也是随口一说,并未想过她能同意,听她欣然允诺,内心有几分狂喜。遂起身,绅士般地做出“请”的动作,说:“诺语和心云走前面,在下随行保护二位。”

    苏诺语捂唇笑了声,大方地同心云走在前面。

    出了客栈,三人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气氛融洽自在。苏诺语给自己难得的放个假,丝毫不顾忌有夜离在身边,一路上吩咐心云买了许多吃食。原本心云是准备掏银子的,然而有夜离在,哪会叫她们拿钱呢?

    “公子,这些小的花费我自己来就是。”苏诺语不习惯用男子的钱。

    夜离笑着说:“诺语,出来逛街是我的提议,二位只要开心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吧!”

    苏诺语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坚持。

    一路下来,吃食买了不少,心云难得有这样的体会,显得比苏诺语更加兴奋。夜离走在一旁,看着苏诺语如此,心中欣喜。他印象中诺语就是喜欢吃些甜食的,像是什么糖果、蜜饯之类的东西,甜的腻人,她却总是喜爱得紧。没想到重生之后,她的这些小爱好,丝毫未变。

    时间过得极快,期间三人一同吃了饭,眼见太阳有落山的迹象,苏诺语这才想起来,无意间竟然耽误了夜离大半天的时间。心中有些歉然,她看向夜离,说:“今日天色已晚,都怪诺语贪玩,白白耽搁公子时间。”

    “许久没有这样放松,整个人觉得轻松不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否则整日都忙忙碌碌的。”这话不假,默贤阁内的事务繁冗,而如今夜尘不在,所有大事都需要他来决断,也真是劳累得很。何况,有诺语在身边,即便就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苏诺语莞尔,不再说话。

    夜离看一眼天色,的确是不早了,考虑到玩了大半日诺语必定也有些疲倦,即便心底万分不舍,还是提出来送她们回客栈。回到朋来客栈,夜离对苏诺语说:“明日还是按着原来的时辰,我在此等候二位。”

    “有劳公子。”苏诺语微微屈膝,说道。

    这样走了大半日,苏诺语和心云都有些吃不消。随意吃了些晚饭,便回了房间。心云对苏诺语说:“小姐,您在床上坐着,我给您揉捏一下,可解乏了!”

    苏诺语点头,放松坐在床边,心云一阵忙碌,整个人果真是松快不少。经过了这么一日,心云明显感觉到苏诺语整个人的情绪比昨日好了许多。

    “小姐,我瞧着您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心云说道。

    苏诺语点点头,的确如此。她本以为自己的心里会难受许久,毕竟遇到这样的背叛,伤心欲绝是难免的。然而,她只在昨日初听到的时候有些难以接受,在湖边待了几个时辰后,便好了不少。今日再同夜离说了会儿话,心底就更舒坦。

    心云见她面容平和,接着说:“说起来这两日还真是要感谢夜离公子,多亏了他,小姐心情才会这么快好起来!”

    听了这话,苏诺语的脸竟又微微有些发热。能这样快地摆脱心底的痛苦,也是出乎了她自己的预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太过冷情。听心云这样说,苏诺语有一丝恍然,莫非真是因为夜离的开解,她才会这么快地摆脱痛苦?

    “是,今日多亏了他。”苏诺语淡淡地说。想起今日在宝来客栈的点滴,苏诺语发现有些令她陌生且避之不及的情愫似乎在缓慢滋生……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苏诺语觉得还是应该同夜离保持一段距离的,即便她觉得同他在一起,委实是一件不错的事。

    心云见她淡淡的回应着,以为她又不开心,便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两人说了几句旁的话,便也各自上床歇息。苏诺语照例是很快地进入了睡梦中,然而,向来少梦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做了一整夜的梦,而梦境的主人竟然是——

    夜离!

    梦里,她独自同夜离出行,走在陌生的路上,周遭鸟语花香、景致宜人。两个人并肩走着,有说有笑,气氛愉悦。突然,前方出现了三五个蒙面黑衣人,似乎是冲着钱财来的。

    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倒是身边的夜离不慌不忙,淡定地将她掩在身后,低声安慰:“诺语,你在这儿站着,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他的身手她早已目睹过,想来这些个小毛贼是无法奈何他的。于是乎,她点点头,安心地站在他身后,看他在前面从容不迫地对付着黑衣人。寥寥几招,那几人已然不敌,然而不知是谁,竟然朝她丢掷了一枚暗器。眼见暗器就要打在身上,她下意识地尖叫,这个时候夜离想要拉开她已来不及。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生生地替她受了那暗器。他的肩头瞬间被染红,她瞬间慌乱而不能自已……

    这时梦境一转,他们似乎已经安全,她扶着他艰难前行,哭着说:“方才的情形,你实在不必替我挨那一下!你看现在你受伤,若是再有坏人,该怎么办?”

    他冲她一笑,魅力十足地说:“无妨,只要我夜离有一口气在,必定会护你周全!”

    她感动不已,盈盈望向他……

    他眼神中溢满深情无悔,痴痴看着她,两个人越靠越近,直至可以感受到唇齿间的呼吸……

    眼看四目相对,一吻在即,苏诺语蓦地醒了过来,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嘴唇:呼,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她四下看了看,天已经蒙蒙亮,心云想必是出去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在心底告诫自己:苏诺语,赶快从这荒诞的梦境里走出来!

    她这两日必定是受打击过多,竟然会做这样的梦,实在是有几分惊悚啊!想着一会儿就要看见夜离,她心底隐隐有几分心虚。

    苏诺语做了一晚上的梦,而另一边夜离则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回到客栈,何亮见他春风得意的样子,笑着上前说道:“公子,正所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苏小姐果真是公子的开心果!”

    夜离淡淡笑着,说:“这种感觉待你日后有了心上人,便会知道。”

    何亮手一挥说道:“我这种粗人,即便日后有了心上人,也必定达到公子的境界。”

    夜离摇摇头:“任何人但凡沉醉于爱恋,便会脱胎换骨,宛如新生。”

    夜离说得高深莫测的样子,何亮更加觉得敬谢不敏。不过,他想了想,邀功似的说:“公子,今日之事我也算是立了大功吧?若非是我挽留,只怕公子今日便不得见苏小姐了。”

    这是实话,夜离颔首,深以为然:“这是在向我邀功是吧?行!今日这事于我的确是大大助益的。说吧,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能应允的我绝不推诿。”他向来是功过分明、公私分明之人。

    何亮原本只是玩笑似的一提,见夜离欣然应允,倒真是认真地想了想,说:“以后若是有任务,公子一定要记得我何亮!”

    “就这?”夜离挑眉。

    何亮不迭地点头:“公子每次筹划的任务都叫人觉得大快人心,我何亮不求别的,只求过得轰轰烈烈,为民除害!”

    夜离笑着拍他一下:“这个好说。”

    何亮嘿嘿一笑,拱手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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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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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命难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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