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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舞惜     凤命难逃txt下载     凤命难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盟刘宾

    张祜躬身,恭敬道:“娘娘此语,臣不敢当。臣只是尽忠于皇上而已!”

    李妃见周围的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想要维持自己的威严,却又碍于张祜的威胁。想了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周围的病患纷纷散去,老妇人却猛地跪在苏诺语和张祜面前,说:“老婆子多谢苏大夫和张大夫的相助!多谢!”

    “老婆婆,快起来!”苏诺语连忙将她扶起来。

    张祜也附和道:“老人家,你放心,在你恢复健康以前,谁也不能将你赶出去。”

    送走了老妇人,苏诺语朝着张祜微微点头,赶回医馆。而张祜则目光复杂地看着苏诺语和李妃的背影,心中暗道:也许主子不该如此防范李妃。以她的性子,压根不足为惧!

    李妃因为这一闹也没了心情再去为这些贱民配药,她带着紫竹愤然回了小茅屋。小茅屋内,紫竹站在一旁,看着李妃来回踱步,怒骂苏诺语、张祜以及张祜背后的贵妃。紫竹想要出声相劝,然而却发现李妃压根容不得她插嘴。

    当夜苏诺语愤然地将这一切说与夜离听:“我从前以为她只是行事张扬跋扈,没想到她却是冷酷无情!之前她同我不睦,处处为难,我都可以理解为是最初的时候我对她不像其他人那般恭敬。可是,今日那个老婆婆,不过是无意中撞了她一下,何况,真要论起来,也是她自己的错!她竟然命令侍婢教训躺在地上的老人家!之后还想将她赶出去,任她自生自灭!”

    夜离在一旁静静听着,伸手将苏诺语揽入怀里,轻轻的像是哄婴孩一般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然而这些安抚之举,对于苏诺语来说,毫无用处。她依旧是气哼哼的,继续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李妃一般的人?外表看上去高贵典雅,做的事却如此龌龊不堪!这样的人竟也好意思满嘴的仁义道德!”

    “诺语,你可知道,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夜离真心地赞道,“默贤阁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世上有太多不平之事,有太多恶心的人。相比较他们,你真的美好至极!”

    夜离难得这样感性地夸赞她,令苏诺语有些羞赧。之前还是满腹牢骚,她稍稍挣扎了下,说:“你这人也真是的,人家明明同你在说正经事,你却不正经!我看看,向来正直的夜离公子何时也学会油嘴滑舌这一套了?”说话间,她转身面向他,故作惊讶地上下打量着。

    夜离任她胡闹一阵,方才正色道:“诺语,我这样说绝不是故意讨好你。我行走江湖多年,如李妃一般甚至比她龌龊百倍千倍的人都见得多了!这也是我越来越视你若珍宝的原因之一!”

    自幼便心仪于她,只是那会儿的理由或许更单纯些,也或许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有理由。喜欢就是喜欢,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尘在尚不认识清然的时候,曾经同他说过:“这个世上永远是你远远望着、却得不到的最好!纵使是再美好的女子一旦成为了你的女人,你就会乏味地发现,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虽说这话夜离始终不赞同,但原来的他没有反驳的立场。直到现在,诺语终于不再是他遥遥相望的人,而走下云端来到他身边。他也终于有机会以真实感受来反驳夜尘当初的臆断!

    事实证明,夜尘错得离谱!

    他并未因为同诺语相熟而觉得她有任何不好,相反,越是靠近他便越是被她所吸引。她的美好就如同佳酿,越是历久,越是弥香!

    苏诺语垂下头去,虽说夜离的眼神中写满了真挚,可他越说她就越不好意思。不过,她不好意思的仅是他的称赞之语,他最后的那句话,她却听得顺耳极了!

    苏诺语发现,无论白日里有多少辛苦,或是在李妃那儿受了多少气,只要晚上同夜离说一说,哪怕再多的不愉快也会瞬间就烟消云散。

    翌日,当苏诺语回到瘟疫村,开始全新的一天时,夜离再度进宫将李妃的所作所为禀报给季舒玄。他丝毫没提李妃为难诺语,只是说了李妃仗势欺人,想要将患病的老妇人赶出瘟疫村的事。

    季舒玄一听勃然大怒,这一次亲自派了章华前去给李妃传话,告诫她若是再如此胡闹,便即刻回宫!章华久在季舒玄身边,自然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任凭李妃如何旁敲侧击,章华也不曾说出褚哲勋的名字来。

    章华离去后,李妃羞愤难当。冲动之下,命紫竹找来了张祜。

    “娘娘,您叫微臣来,有何要事?”张祜恭敬地问。

    李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盯得张祜有些心中发毛,她方才起身,来到张祜面前,微微俯身,冷然道:“张祜,你是不是仗着背后有贵妃撑腰,本宫便奈何不了你?”

    “娘娘如此说,实在叫微臣惶恐!”张祜连忙拜下去,“微臣不知做了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你不知做了何事?”李妃倏地笑出声来,尖声道,“你若是不知做了何事,皇上是如何得知昨日所发生的事?你若是不知做了何事,皇上怎会派章公公前来?你若是不知做了何事,本宫倒不知道莫非皇上是有千里眼吗?”

    张祜俯首在地,心中惊讶。听李妃这意思,是有人将昨日之事禀告给了皇上。他知道,昨日自己多嘴,才会叫李妃娘娘今日将这事怀疑到自己头上。

    顾不得多想,张祜大声喊冤:“娘娘,微臣冤枉!从昨日到现在,微臣不曾离开过瘟疫村一步,即便有心,也无力为之。何况,昨日那会儿,微臣那样说,只是权宜之计,从不曾想过要真的禀告给皇上啊!还请娘娘明察!”

    “本宫用不着明察!”李妃赫然打断他的话,“若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一方面在皇上面前告状,一方面又在本宫这里装无辜!”

    “娘娘,真的不是微臣!微臣冤枉啊!”张祜知道面对李妃这样的人,你再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李妃背对张祜,阴沉着嗓音道:“是与不是,本宫自会知晓。最好不是你,否则即便你是贵妃的人,本宫一样有法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祜面上一凛,再拜下去:“微臣明白。”

    “退下吧!”李妃挥挥手,不愿再多说。

    待张祜离开后,李妃想了想,又派紫竹找来了刘宾。昨日恰逢需要准备药材,刘宾排除万难地争取到出村的机会,因此错过了李妃同苏诺语、张祜间的争执。之后听说了,他想要主动表示一下支持,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下子正好,等到了李妃娘娘的召见,他也不必想理由了。

    刘宾一进屋,便恭恭敬敬地跪下,高声请安:“李妃娘娘万福!”

    “起来回话!”李妃照旧命紫竹给他看了座。现在的情形她基本也算看出来了,药方一事到最后还是得看刘宾的。张祜摆明了是贵妃的人,专门同她作对,是指望不上的。至于其他大夫,李妃始终是难以相信他们的能力。

    刘宾站起身来,陪着笑脸:“不知娘娘今日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昨日的事……”李妃顿一顿,方才略微有些尴尬地说,“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刘宾见提及昨日的事,连忙表明态度:“是,昨日臣出村取药,没有在场,回来后听旁人说起来。微臣以为张太医此举非常不妥!身为宫里的太医,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维护主子!他却为了一己之私公然联合外人来忤逆娘娘,实属不应该!对此,微臣昨日也好言相劝了张太医。”

    刘宾这话明显取悦了李妃,她面色稍霁,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还是刘太医会说话!本宫就喜欢如刘太医这般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刘太医,你放心,别看张祜现在是太医院院判,那个位置他也难以长久。依本宫看,刘太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李妃如此明显的暗示刘宾哪里会不明白,他面上乍喜,再度起身拜了下去:“微臣谢娘娘提携之恩,日后必定为娘娘马首是瞻!”

    “好,有刘太医这话,待得本宫日后回宫必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李妃豪气万千地说道。

    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是结盟了。对刘宾来说,有了四妃之一的李妃撑腰,日后在太医院也不必再如从前那般夹着尾巴做人。而对李妃来说,太医院中有了自己人,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多谢娘娘!”刘宾再拜。

    李妃这才言归正传:“刘太医,昨日的事不知是何人多嘴,传回了皇上那儿。本宫方才询问了张祜,他却矢口否认!”

    刘宾一听,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随即道:“娘娘,张太医即便是有心如此,他也没有机会面圣啊!微臣昨日出村发现,皇上是专门派了人每日巡查几个瘟疫村。会不会是他们说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李妃发难

    既然刘宾也这样说了,李妃便也作罢。然而知道了皇上专门派人来寻,李妃也暗自在心底告诫自己,再有什么事,必得悄悄地做。

    李妃看着刘宾,计上心头,问道:“刘太医,本宫虽说懂些医术,但到底比不得你们专业。有个问题,本宫想咨询一下你。”

    “娘娘,您有问题尽管开口就是,哪里用得着咨询二字?关于医术上的事,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宾就差没有拍着胸脯。

    李妃满意地点头,缓缓道来:“本宫在配药处也待了几日,虽说都是那几位药,但是不同病人的药方却在药量上不尽相同。如此一来,若是有哪位大夫一时间大意,错了怎么办?”

    刘宾笑着说:“娘娘,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诸位大夫都是京城中医术较高的。人命关天,像您说的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如此甚好!”李妃颔首赞道,“那么,若是万一出了错,可不是件要命的事?”

    刘宾想了想,说:“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若是在个别药材的选用上差了一些,也不会要命。只会有些其他的不良反应,比如头昏或是呕吐一类。当然事无绝对,也要看病人的身体情况来定。”

    李妃沉思了片刻,方才说:“看来刘太医的确精通医术。本宫不过是闲来问几句,你不必往心里去。”

    “是,娘娘。”刘宾站起身来,行礼,“如此,若无别的事,微臣便告退了!”

    刘宾离开后,李妃坐在椅子上,凝神许久。她那水葱似的指甲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在桌子上,面上忽而浮起一抹笑意。一旁站着的紫竹小心地瞥向她,打一个寒战,不知为何,看见娘娘的笑容,她便莫名地觉得心惊。

    无论如何,在皇上派人来敲打了李妃之后,她的确是老实了几日。只是有时候,那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日晨起,李妃正在梳妆。对于李妃来说,无论身在何处,都是要精心装扮的。就见紫竹一脸兴奋地小跑进来,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哦?”李妃放下手中的胭脂,转身惊诧地问,“果真么?”

    “千真万确!娘娘!”紫竹信誓旦旦地说,“奴婢方才出恭,亲眼看见的!若是您不放心,不如奴婢今夜去打探一下!”

    “好!你今夜再去打探一下,若是真的,那么……”李妃话未说完,眼底浮出一抹阴鸷的笑。她在心底暗忖:贱人!你向来猖狂狷傲,又向来爱在人前显示你的正直,本宫倒要叫人看看,你是如何正直的!

    是夜,紫竹在外面站了许久,终于回到小茅屋,肯定地说:“娘娘,奴婢在那儿转悠了许久,那事是千真万确的!”

    “明日晨起,你早些起来,再探!”即便紫竹说的言之凿凿,李妃仍旧不放心。同苏诺语交手数次,无一不是被她占了上风。李妃这次也算是学乖了,若非板上钉钉,她不会贸然行事!在宫中数年,李妃也是有些心得的:若是不能一击击溃敌人,便不要出手!

    在紫竹的再三确认之下,李妃脸上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她本想即刻叫来张祜,将此事告诉他。虽说她贵为皇上的妃子,到底不是这儿的负责人,加之之前同苏诺语之间多有龃龉。若是由她出面,只怕众人难以信服。张祜身为瘟疫村的负责人,又是太医院的院判,在这村里也是极有威信的,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然而这念头刚一浮出脑海,便被李妃按了回去。那个张祜处处同她作对,又几次明里暗里地偏帮那个贱人,若是一早叫他知晓了,必定会通风报信。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要坏她好事?

    这一整天,李妃都不时地打量着苏诺语,只要一想想她在人前丢脸,李妃便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苏诺语察觉到李妃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起疑。这才安分了几天,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然而,苏诺语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李妃身上,对于她来说,处事原则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李妃的翘首期盼中,天色终于渐渐暗淡了下去。日落西山,余晖如金,那整片天空都凝聚着流光溢彩的晚霞,如最最绮丽无比的织锦……

    这样摄人心魄的美景就如同此时此刻李妃的心境一般。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消失在茅屋前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

    不知又过了多久,李妃终于等到紫竹的身影出现:“娘娘,奴婢虽未亲眼看见苏大夫离去,但是敢肯定此时此刻她人定然不在村中!”

    “好!”李妃脸上是得意的笑,“未保稳妥,再等上半个时辰,你便去将张祜给本宫找来!”

    半个时辰后,紫竹身后跟着张祜进了李妃的茅屋。张祜不明所以地问:“娘娘,此时已夜深,不知娘娘唤微臣来,有何要事?”张祜心中有几分忐忑,这里到底是娘娘的闺房。如今夜深人静,他身为臣子贸然出现在娘娘的闺房,若是叫人瞧见了,即便是问心无愧,终归不好。

    李妃现如今满心兴奋,哪里能顾忌到张祜的心思?“张太医,本宫这夜深露重的将你找来,自然是有极要紧的事要说!”

    “还请娘娘赐教!”张祜态度恭敬地说道。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里却是有几分忐忑。这个李妃难得安分几日,看如今这样子,只怕又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李妃笑语盈盈地看着他:“张太医,皇上看重你,将你派来这里,主治这次的瘟疫,你也算是劳苦功高的。只是,本宫尚不明确这瘟疫村的规矩,还请张太医指教一二。”

    “不敢不敢。”张祜连连说,“娘娘面前,微臣胆敢用指教二字?娘娘有什么问题,还请明示!”李妃越是如此晦涩不明,张祜越是心惊胆战。

    李妃优雅地拿起身畔的茶盏,小小地啜一口,方才道:“张太医不必惶恐。本宫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你,也想让张太医做个见证。”

    张祜躬身拱手道:“若是娘娘有任何用到微臣的地方,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好!”李妃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既如此,本宫问你,当初皇上设立这瘟疫村,是否曾经言明,任何人若无要事,不得离开村子半步?”

    张祜终于松口气,看来李妃是拿住别人的错处了。他点点头,道:“不错。任何人若无要事,不得离开村子半步。瘟疫传染性极强,倘若随意进出,那么瘟疫极易再度大肆蔓延!皇上曾有令在先,无论是谁,违反此规定,严惩不贷!”

    李妃浅笑出声:“哦?原来还有严惩不贷这一说法,本宫倒是头一次听说呢!皇上英明,如此甚好!”

    “敢问娘娘,不知是何人明知故犯呢?”张祜低声询问。不论是谁,被李妃逮住,只怕是没有好下场了。若非是那苏大夫向来处事认真,极有原则。张祜几乎以为能令李妃如此大动干戈的人就是那苏大夫了!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过,张祜便下意识地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李妃随后的话验证了张祜的猜测。

    “一般人自然是不敢明知故犯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又自以为是的人存在!”李妃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阴森,她面上虽笑着,然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的,“比如,那个在你们所有人看来都颇为了不起的苏大夫!”

    “苏大夫?”即便这念头张祜曾经有过,然而当李妃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惊诧。

    李妃看着张祜,冷笑道:“怎么?张太医不相信本宫的话?”

    “微臣不敢。只是……”张祜顿一顿,说,“苏大夫自打来了瘟疫村,便一直兢兢业业,病人中对她的认可度极高。”

    “民间来的嘛,讨好百姓最是拿手了!可是,却半分规矩也不懂!”李妃的声音陡然间严厉起来。

    张祜面上一凛,只得应道:“是,娘娘所言甚是。皇上早有言在先,无论是谁,违反规定,严惩不贷!”

    “张太医能这样说,说明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否则,”李妃哼一声,“本宫还以为你同那苏大夫是狼狈为奸呢!”

    “微臣不敢!”张祜吓得连忙跪下去,大声地说。

    “不敢最好!”李妃的声音森冷而严厉,“那苏大夫是明知故犯,而你,身为皇上钦定的瘟疫村负责人,也有着监督不力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祜冷汗直流,李妃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作为张祜本人,是有些欣赏那个苏大夫的,身为女子,能如她一般不怕脏不怕苦,实属难得。且平日里,偶尔谈及医理,那苏大夫也总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言语。对于张祜来说,是有些英雄惜英雄的的情节的。可是看李妃这架势,大有不严惩苏大夫便不罢休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李妃发难(下)

    张祜微闭了闭眼,当下还是自保最重要!他态度坚决地说:“娘娘如此说,微臣真是羞愧难当。微臣平日里只是觉得苏大夫对病人态度尚可,但若是她违抗生命,微臣必定会据实回禀圣上,严惩不贷!”

    “如此甚好!”李妃优雅地起身,“那么便请张大夫同本宫走一趟吧!”

    张祜连连点头,低声地问:“敢问娘娘,可是证据确凿?”

    “张大夫是在怀疑本宫吗?”李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宫的侍婢已经发现了几日,若非证据确凿,本宫哪里敢劳烦贵妃娘娘的人呢?”

    这话说得厉害,张祜吓得低下头去,嘴里只说:“微臣不敢。”便不再言其他。

    李妃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张祜不敢耽搁,也快步紧随其后。

    方才在屋内被李妃搅得神经都是绷紧了,走出来方才发现李妃身边的那个紫竹早已叫了许多人在外面候着。有除了苏大夫以外的所有大夫,还有侍卫以及部分病人。张祜心中微凉,看来这次那个苏大夫是难逃此劫了!

    众人见李妃走了出来,方才有人小声地议论着。这个时候大家原本早已睡下了,今夜却被叫了起来,那个叫紫竹的丫鬟也不说明缘由,就这么让人在外候着。

    李妃看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微微抬手,示意噤声。到底是皇妃的身份,即便有人对她已是颇有微词,现场仍旧迅速地恢复了寂然无声。

    李妃满意地看着众人对她的臣服,朗声道:“这么晚了,还叫你们在这儿候着,实在有些为难大家。只是,有些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谨慎为之!本宫也是无可奈何的!”

    说话的间隙,李妃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竟有一种身为皇后的感觉。她接着说:“今夜本宫叫你们来,是因为你们口中那个医术高明的苏大夫!”

    “苏大夫”三个字仿佛是平地一声雷,原本的寂然无声被打破,再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李妃看着众人这副样子,心中冷笑:本宫倒要看看,等到本宫当场捉住了她违抗皇命,你们会如何!

    “不错,就是她!”李妃笑着说,“苏大夫胆大妄为,公然违反圣命!具体情况,就让张祜张太医给大家说说清楚吧!”

    张祜见李妃提到自己,便上前两步,将李妃方才说的话转述给众人听。

    张祜话音未落,众人便像是闹开了锅一般。先是一两个人,再是十余人,再是数十人,每个人的态度都非常一致。均是不敢置信地说:“苏大夫这样认真的人,怎会违反圣命呢?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本宫知道你们不相信,说实话,本宫听说时也如你们一样。想那苏大夫平日里一本正经、自以为是的样子,谁能想到她竟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呢!”李妃语带讽刺地说着。

    说话间,李妃看向紫竹,紫竹朝着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李妃满意地说:“好了,多的话也不必再说。还是眼见为实吧!”

    紫竹见状,连忙小跑到李妃身边,搀扶着她,说道:“娘娘,天儿黑,仔细脚下。”随即又低声地说,“娘娘放心,奴婢方才再度确认了一次,屋内确实没人!”

    李妃脸上露出笑容来。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即便她舌灿莲花,也是无法辩驳的!皇命在先,倒要看她是如何自掘坟墓的!尤其是这么些日子来,连她都在将就着,忍受着这儿的简陋与脏差,那个贱人竟然敢寻特殊?李妃只要一想到这里,更是不悦至极。

    李妃同紫竹走在前面,张祜、刘宾紧随其后,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就是患病的百姓了。然而,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是忐忑的。看这娘娘言之凿凿的样子,大家心里实在是为苏大夫担心。

    李妃的住处同苏诺语的离得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考虑到苏诺语是女子,她也是独居。只是她的小茅屋比李妃的要小许多。此时,茅屋内点了一小盏灯,昏黄的,却暖暖的。

    李妃递一记眼色给紫竹,紫竹了然地上前,站在门口,扬声道:“你们瞧瞧,这苏大夫点了盏灯,便假装在屋。其实人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病人中有人高声道:“苏大夫,您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便出来吧!免得被人平白冤枉了!”

    “是啊,苏大夫,我们都相信你!”随即就有人附和道。

    然而,并没有人走出来,屋内也毫无声响,似乎真的没有人在。

    李妃笑得得意:“你们相信她?本宫也很想相信她!可是事实胜于雄辩!这苏大夫既不聋又不残,你们说了这么会儿的话,她若是听见了,早都出来了!”

    大家的声音这次一点点小了下去,渐渐再度恢复寂然。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茅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身影,这李妃娘娘是摆明了要严惩苏大夫的!

    李妃将目光移向张祜:“张太医,你看这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张祜不再心存不忍。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不才,蒙皇上看重,身为村子的负责人,微臣自该遵守皇上的旨意。现在事情已是显而易见的,苏大夫并不在屋内。按着皇上的规定,微臣明日就会上书皇上,将苏大夫交予京兆尹处理!”

    “有张大夫此言,我们大家也就明白了。”李妃看着紫竹,说,“紫竹,推开门,让大家看清楚!免得日后说本宫诬陷苏大夫就不好了!”

    “是。娘娘。”紫竹说话时,语气中也有着莫名的兴奋。那个苏大夫素来爱同娘娘作对,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

    紫竹走到门前,站定,伸出手,缓缓靠近木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紫竹的手。紫竹微微用力,猛地一下将门推开——

    “啊!”紫竹尖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嚷什么嚷,看见鬼了吗?”李妃站在一旁,并看不见屋内的情形。只是觉得紫竹如此失声尖叫,无礼至极,有损她的颜面。

    紫竹连忙退回到李妃的身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李妃也瞬间变色,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主仆俩的反应令众人哗然,所有人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能让方才还张扬跋扈的李妃如此,看来屋内定是大有文章!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众人熟悉的温柔的声音:“李妃娘娘,夜已深了,您不安寝,来我这里要做什么?”

    “苏大夫!”众人唤出她的名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诺语缓缓起身,步履娉婷地走了出来。她微笑地看着李妃,恭敬地行礼:“不知李妃娘娘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李妃抬起手,微微颤抖地指着苏诺语,不敢置信地道。

    苏诺语故作不知,笑得无辜:“娘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这个时辰,我正准备上床睡觉来着。您却如此发问,我不该在这儿,那该去哪儿呢?”

    李妃指着她,恨恨地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娘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苏诺语眨眨眼睛,无良地看着李妃。

    李妃骤然放下手,逼近苏诺语,眼底满是嗜血的恨意。她低声道:“贱人!你之前故意做出不在的假象,引我的婢女上钩!在本宫信以为真之后,你又来这么一手!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本宫在众人面前丢脸吗?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

    苏诺语听着李妃的指控,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什么叫混淆视听?什么叫黑白不辨?什么叫指鹿为马?她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看着李妃那满脸受欺骗的样子,苏诺语心底突然涌起深深的怜意。

    仔细想来,久居宫闱也许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若是寻常百姓家里,如李妃这般貌美的女子是否也是心美的?是否不会一直想着要算计旁人?其实也不能怪她,那后宫之中的所谓姐妹情深,又有多少是值得信赖的呢?不过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罢了!

    苏诺语也压低音量:“李妃,你想太多了!我从没有过想要针对你,或是害你的想法!”

    “巧舌如簧!鬼话连篇!”李妃的话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苏诺语莞尔一笑:“以己度人,的确如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妃怒道。

    相比较李妃的愤然,苏诺语则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李妃,别说我从未动过针对你的念头,也从未有过离开村子的时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向现在这般难以下台?若不是你和你的婢女时时处处地将眼睛放在我身上,又何至如此?若非是你有害我的念头,即便发现我不在,也会想着善意地来提醒我,而不是这样大阵仗地想叫人看我的笑话!”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诺语反驳

    苏诺语的一席话说得李妃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接话。而她们两人一直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在交流,周围的人即便是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也依旧是听不见的。

    被紫竹叫来的都是些病人,原本大家这个时辰被叫出来,是有些疲惫不堪的。加之先前李妃娘娘那阵势是不严惩苏大夫便不罢休,大家也没有兴趣。如今不一样,事情有了戏剧化的逆转,众人一个个的又来了兴致。

    苏诺语见李妃无言以对,转而后退了两步,看着众人,道:“今日的事许是李妃娘娘误会了,原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家都有病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将养着吧!”

    苏诺语这么说原是好意,她本就不是一个事事较真的人,也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太过让李妃没面子。好歹她贵为妃子,若真是要为难自己,也是很容易的。她虽说并不畏惧,却也不得不离开瘟疫村。那样一来,对她而言,是会留下遗憾的。

    可是苏诺语的好意并不被李妃领情,在李妃看来,苏诺语此举有“喧宾夺主”的意味。之前的几次不愉快也是这样,每每到最后都是苏诺语站出来假惺惺地说些粉饰太平的话,到头来众人便都记住了她的好!

    李妃走上前,声音更加冷冽,就如同冬季的寒风一般:“苏大夫向来狡诈,是不是误会,想必你心中更加清楚!前几日紫竹分明瞧见你每每都是清晨,赶在众人未起的时候回来!这两日夜里你也压根就不在屋!”

    饶是李妃再怎么咄咄逼人,到底事实胜于雄辩。张祜叹一口气,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这李妃娘娘非要同一介民女过意不去。论长相,李妃娘娘那是万里挑一的模样,而这苏大夫却是掉在人堆里都发现不了。论身份,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论家世,李妃娘娘背后是镇西王,而这苏大夫就是个寻常女子。无论怎么比,苏大夫在李妃面前都是不足为惧的啊!

    而令张祜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李妃娘娘来瘟疫村的第一日起,她同苏大夫间大大小小的龃龉都快数不过来了。可每次无论是以什么开始,到了结束的时候,永远是李妃娘娘惨败!大概也正因此,才令向来心高气傲的李妃娘娘对苏大夫耿耿于怀吧!

    但无论如何,这场闹剧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到最后难堪的只能是李妃娘娘。即便张祜也不喜欢这个人,但他知道,李妃娘娘象征着皇室,不可在百姓面前太过折损颜面!

    思及此,张祜上前一步,恭敬地说:“李妃娘娘,今日这事既然是个误会,那微臣就让大家都回去吧?”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张祜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

    虽说折损颜面已是无可挽回的事,但若是再闹下去,只会叫人看笑话!可李妃已被苏诺语气得头脑发热,失去了理智!

    她压根就不理会张祜的提醒,转而看向紫竹,问:“你说!将你之前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大家听!”

    “是。娘娘。”紫竹眼见事情急转直下,变成如今这样子,早已是没了先前的笃定。她本也想劝劝主子,然而触及李妃那痴狂的眼神,她还是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她往前走了两步,娓娓道来此前两日自己看到的事情。

    饶是紫竹说得言之凿凿,但大家根本就不相信。他们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更愿意相信无辜的苏大夫。

    苏诺语皱了皱眉,看样子这李妃是准备一直这样不依不饶了!她忍无可忍,终于再度开口:“李妃娘娘,您从宫里来,想必更了解什么叫非礼勿视,什么叫非礼勿言!即便我和紫竹一样同为女子,但我有自己的私生活,不容人随意窥视!所以今日之事,即便不论你对我的冤枉,单论紫竹对我这几日来的窥视,也该给我的交代!”

    苏诺语的一席话再度令李妃无言以对,尴尬地站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不知为何,从前在宫里,哪怕是面对贵妃,也从未有过这种势弱的感觉。可每每面对苏诺语,她却总有几分力不从心!

    刘宾在一旁也看出了李妃的尴尬,他灵机一动,上前拱手道:“娘娘,众所周知,您向来是心善之人!必是被身边这丫鬟挑唆的!”

    李妃面对苏诺语的骤然发力,正不知所措,就听见了刘宾这话,她转身回首便扇了紫竹一耳光,斥责道:“没错!若非是你日日在本宫面前说苏大夫的不是,本宫也不会误解苏大夫!说到底,都是你这饶舌丫鬟的错!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也是看你手脚还算伶俐,不想你却如此心机不正!看来,本宫也是留不得你了!”

    可怜的紫竹尚未从方才那一耳光中清醒过来,就迎来了李妃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尤其最后一句话,吓得她顾不得其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抱住李妃的双腿,说:“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娘娘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混账话!本宫若是这次饶了你,你难以长记性!这次若非是你从中作梗,本宫怎会冤枉苏大夫?”李妃看着紫竹,冷然道,“你不必跟本宫说这些!只怕饶不过你的人不是本宫!”李妃这话暗指清晰,所有人都听出来,她是想说苏诺语不饶人。

    紫竹也是聪明人,她听出了李妃的弦外之音,连忙膝行到苏诺语的面前,又是哭泣又是叩首的:“苏大夫,您大人有大量,便不要太过计较了吧!我也是无心的,恰巧出来,就撞见您。我久在娘娘身边,受宫中规矩约束多年,但凡有违抗圣命的,就想着也要规范一二。这才误解了您!”

    面对紫竹的明褒实贬,苏诺语有几分忍俊不禁。什么样的主子身边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不是人人都如心云那般善良的!紫竹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诬陷自己么?既如此,便让她慢慢说吧!

    这样想着,苏诺语决定眼观鼻,口观心,三缄其口。看她主仆俩要如何收场!

    紫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按说正常人早就出来说话了,可这苏大夫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令紫竹有一种重重一拳打过去,没想到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旁的李妃也是惊诧万分,以她对苏诺语的判断,她向来自诩知书达理,又心疼百姓,怎么也不会如此为难紫竹啊!可紫竹这边已经哭了半天,她却一直稳如泰山地站在那儿,面带微笑。

    张祜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苏诺语是有些生气的,否则断不会如此。可如今夜已深,实在不宜再耗下去。他走到苏诺语面前,拱手道:“苏大夫,既然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就这样散了吧!夜里多少有些凉,大家穿着单薄,只怕不宜久留啊!”

    苏诺语听张祜这么一说,才猛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说:“罢了罢了!既然李妃娘娘说这是一场误会,那便是误会吧!我不过一介民女,别无所求,只希望日后这样的误会能不再有第二次!”

    李妃见苏诺语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阵势,也是气不过。可是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她能再扭转的了!即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得就坡下驴,语气僵硬地说:“如此,便都散了吧!”

    这出戏演的精彩纷呈,百姓们也看得尽兴至极。最令大家满意的是,结局十分圆满!虽说没人敢在李妃娘娘面前说什么,但私心里还是支持苏大夫的。

    待得众人都纷纷离开后,李妃方才叫了紫竹起身,她走到苏诺语的面前,威胁道:“贱人!今日你摆了本宫一道,并不代表着你就赢了!早晚有一日,本宫会叫知晓本宫的厉害!届时,你就是跪在本宫面前,本宫也不会心软!”

    “李妃娘娘,如今夜已深,但却还未到入睡时分,您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呢?”苏诺语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李妃怒从中来,指着苏诺语的鼻子,道:“你如今猖狂,本宫便要看着你痛不欲生,在本宫面前摇尾乞怜的那一日!”

    苏诺语不欲与她多谈,躬身行礼:“娘娘若是执意如此,那我只能祝娘娘一会儿早些入眠,一夜好梦了!”说罢,她站直了身体,缓缓后退两步,转身进了屋。

    李妃看着苏诺语的背影,气得脸色都有些泛白。紫竹见状,只得小声宽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说话间她扶住李妃的手臂。

    察觉到有人碰触自己,李妃猛地瞪过去:“没用的东西!坏了本宫的好事,还好意思在本宫面前说话!滚!”她愤然拂袖而去。

    紫竹弦然欲泣地看着李妃的背影,心中也是委屈至极,只是如今娘娘在气头上,她不敢多说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驳斥紫竹

    直到李妃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紫竹仍然杵在苏诺语的房门外。她怔怔出神地望着苏诺语屋内那昏黄的灯光,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日,她分明是瞧见了苏大夫一副刚回来的样子,那个时辰,即便起床,也不该是苏大夫那个样子。之后这两日,每当夜晚,她都会不时地在苏大夫的门外徘徊。若是屋内真的有人,不会那么长时间不发一点声音啊!

    今夜更是,为了稳妥起见,她甚至在请了张太医之后,还来敲过苏大夫的房门,连理由她都想好了!可是,为什么板上钉钉的时间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生这样令人触不及防的转变呢?

    是苏大夫故意设局引她们上钩?还是一切真的是天意?就好像是前几次一样,娘娘在苏大夫面前永远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紫竹是很信命的人,今夜这样诡异的事情令她忍不住觉得这事是冥冥之中上苍注定好的!

    虽说李妃方才已经放话,叫她不许跟在身边。但是身为李妃的侍婢,她并不敢不随身伺候。站在屋外想了许久之后,紫竹方才鼓起了勇气,敲了敲苏诺语的房门。

    苏诺语知道屋外站着的是谁,本不想理会的。可是眉心微动,终究是有些不忍。她知道紫竹这丫头心思不坏,只是受制于李妃,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有什么事?”苏诺语冷声问道。即便她尚有不忍,但对于这对主仆,实在是难以有好感的。

    紫竹迎上苏诺语那微冷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是有些胆怯的。苏大夫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就连李妃娘娘也是没有的。她吞了吞口水,终于开口:“苏大夫,我……我有些疑惑。”

    “紫竹是吧?”苏诺语反问,“我十分好奇,你和你主子为何如此执着地针对我?”

    “这……”紫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

    苏诺语看着紫竹,无奈地说道:“这几日你不时地在我屋外徘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之所以不说,只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方才李妃娘娘说我是故意为之,为了让她当众出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非是你们心怀不轨,又怎会有今夜众人面前的这场闹剧?”

    紫竹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苏诺语叹口气,接着说:“回去吧。平日里也多劝劝你们娘娘,我无权无势无貌,在这儿只是单纯地想要为更多的人治病而已,并不会威胁到你们娘娘。她又何必不依不饶呢?”

    紫竹听苏诺语说了这么多,心中明白她说的极是。她终于低声道:“苏大夫,我会劝我们娘娘的。其实,我们娘娘平日里并不这样。”

    苏诺语没有再多说,朝紫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紫竹知道苏诺语不愿再谈,也知道今夜之事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只得悻悻地离去。

    苏诺语看着紫竹的背影消失,终于悠悠地叹一口气。纵然紫竹方才说会规劝李妃,可她知道,紫竹身为丫鬟,人微言轻,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那个李妃,她曾经听心云无意中说起过,在宫里便是个处处爱拔尖儿的人!这样的性子,十有**是和她尊贵的出身有关。

    想到这儿,苏诺语不禁在想,若是真正的苏诺语不是形同痴呆,那么以她的绝色容颜,必定宠冠六宫。那么,宠冠六宫的苏诺语是不是也会同李妃一样?变得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她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那个皇后命,否则,长久地待在后宫,只怕人也是会变的!

    现在这样最好,身边有夜离宠着、护着,又有忠心耿耿的心云,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圆满!若是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她便真的是了无遗憾。曾经同夜离说起过,要一起执手相伴,看遍天下美景,到那时候,就可以实现梦想了!

    想到这样轻松美好的事,苏诺语轻笑出声,随即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刚准备转身进屋,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她下意识地惊呼还未出口,整个人就已经放松下来。

    这样熟悉的味道,这样熟悉的感觉,除了夜离,还能是谁呢?

    “怎么?一点防备也没有吗?”夜离薄责道。这丫头的警惕性未免也太低!

    苏诺语转身,娇嗔道:“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还能连你的出现都察觉不到吗?”随即,拉着他迅速进了屋,若是被人瞧见,只怕方才的一切就白做了。

    夜离随她进了屋,方才笑着刮一下她秀气高挺的俏鼻,问:“这么说,是一早就知道是我?”不可否认,诺语之前那句话是极大地取悦了他。

    “当然!我一靠在你身上,便发现了!”苏诺语点点头。

    夜离打量一下屋内的陈设,随意坐下。说起来,虽说每天都来,但是从不曾如此细致地看过诺语的屋子。今夜若非是接到石头的急报,只怕也是不会来的……

    今夜同往天一样,待得所有人都回了屋子,他便将诺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然而,正当两人说起瘟疫之事时,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夜离开门一看,竟是石海!

    石海急忙将瘟疫村中李妃的阴谋说与他们听,不敢耽搁,他急忙将诺语送回去。这才使得李妃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说起来,这一次可真多亏了石海反应快。否则真要是怪罪下来,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虽能保护诺语避开惩处,但是在人们心中,只怕再提及苏大夫,便不太好听!诺语到底是个未嫁的女儿家,大半夜的同男子独处一室,即便他们两人间是清白的,只怕也会引人遐想。

    所以一开始,夜离便考虑到这一点,每天当他将诺语接走后,屋内都是有人在的。原本夜离这样做,只是保险起见,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苏诺语见夜离一直沉默不语,关心地问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都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吧!”

    “若未看见你安然,我岂能放心离开?”夜离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忍不住夸赞道,“不过说起来,你方才同那李妃对峙的样子,真的是镇定自若,极美!”

    “嘴上抹蜜了?”苏诺语嗔道。

    夜离暧昧地问:“你要不要尝一尝?”

    苏诺语的脸微红,抬手轻捶他一下,转了话题:“其实方才我同李妃对峙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今夜这事毕竟是我理亏,所以并不能像平常那样淡定自若。不过,我同那李妃之间,这样的对峙早已不是第一次。说起来,我还是该感谢她的!”

    虽说苏诺语说得轻巧,但是夜离的脸色却极其阴沉。他声音微冷:“那个李妃向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仗着有镇西王撑腰,加之初入宫时位份就颇高,早已是嚣张跋扈惯了!如今出了宫,本以为还能如此,不想这里的病人们都更喜欢你些,她心里自然是难以平衡的!”

    苏诺语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我实在是不明白,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性子,应该是眼高于顶在正常啊!怎会同我这般计较呢?在她面前,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大夫罢了!哪里能威胁到她呢?”

    夜离的大手握住苏诺语的,没有说话。有些事,诺语不知道,他却是十分清楚的!只怕那个志在后位的李妃将诺语当成假想敌了吧!

    夜离在心底冷哼,李妃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她以为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可能在诺语这里,是弃若敝履吧!夜离相信,即便是叫诺语做选择,她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

    说起来,夜离算是了解苏诺语的。她的确不是攀龙附凤的人!若是叫李妃知晓,她曾经就是皇后,并且还不怕死地休弃了皇上,只怕李妃会震惊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苏诺语方才说:“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夜离知道,今夜这么一闹,自己是铁定不能将诺语带走了。而为了诺语的清誉着想,这里他也是不便留宿。纵使理智告诉他该走了,可一颗心却不忍离去。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有诺语的环境下入睡。想一想,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摇摇头,说:“不着急,我怕你一人在这儿害怕,我守着你睡着了再走。”

    苏诺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又不是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你走吧!若是不休息好,明日也是辛苦。”她当然也不愿意同他分开,可却又不忍心他太过辛苦。

    “没关系,你睡吧!你睡了我就走!”夜离坚持道。

    苏诺语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多言,简单地洗漱之后,上床躺着。起先,她调皮地半眯着眼睛看他,不时地冲他笑一笑。然而,这些日子的确疲倦,不多时,苏诺语便沉沉睡去……

    夜离看着她的睡颜,俯身在她唇角印下一记吻,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第一百七十章 紫竹被斥

    紫竹从苏诺语这里离开,就直接回了李妃的屋子。

    屋内,李妃尚在气头上,见她进来,扬手便将一个瓷杯掷了过来。“哗啦”一声响,瓷片碎了满地。紫竹不敢躲闪,低着头的微微蹙一下眉头,赶紧又恢复寻常。

    “娘娘,您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紫竹低声劝慰道。

    李妃起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紫竹脸上,她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些年跟在本宫身边本宫都没有瞧出来,自己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在身边!”

    “娘娘,您冤枉奴婢了!”紫竹不敢多想,微微避开一些,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下去。

    李妃今夜听到“冤枉”“误会”这些词儿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本就是一肚子的火,紫竹一张嘴又是“冤枉”!李妃气急败坏地俯身下去,用力抬起紫竹的下颌,“啪啪”又是两下,怒道:“还敢嘴硬!你以为自己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便离不开你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娘娘息怒!”紫竹知道这个时候娘娘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得等她把气消了才成。

    李妃指着紫竹,斥责道:“你之前是怎么和本宫说的?你不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吗?就在今夜本宫去那贱人处之前,你也是向本宫保证了万无一失的。结果呢?你害得本宫在这么多贱民面前颜面尽失!”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众人面前大义凛然地批判着苏诺语,后一刻就看见苏诺语走出来,反咬她一口,还逼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误会,她便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叫误会?所谓误会,不就是承认自己弄错了吗?她策划了多日,为的就是在人前彻底打压掉苏诺语的嚣张气焰,结果没想到竟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到最后,还是自己错了!

    “娘娘……”紫竹的声音微微有些小。

    李妃压根就不理会她,高声呵斥道:“贱婢!本宫方才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才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说不定就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联合外人一起算计本宫!否则事情怎会如此巧?”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某些念头一旦兴起,便会像荒原上一星火苗,只消一瞬间,便足以燎原!说起来,紫竹已经跟在身边多年,按说是信得过的。可是这次的事实在是太巧了,巧的就好像是被人事先策划好的一般!她自己就像猎物,糊里糊涂地走进了猎人的陷阱里,还傻傻的不自知!

    李妃这样的指责有些严重了,紫竹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俯首在地:“娘娘息怒!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多年,娘娘对奴婢那么好!奴婢怎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呢?即便是有人将刀架在奴婢头上,奴婢也是断然不会背叛娘娘的啊!还请娘娘明察!”

    “那这次的事你怎样解释?”面对紫竹的哀求,李妃问道。她并非是心狠之人,至少对自己人,她并不心狠。紫竹在身边的这些年里,的确是任劳任怨,也有几分小聪明。所以这次出宫,当皇上为了大局,只允许她带一个丫鬟出宫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带当年带进宫去的那两个,而是带了紫竹出来。为的就是在宫外的时候,紫竹能帮着自己参谋些事。可这丫头一出来全然没有了在宫里时的机灵劲儿,变得木讷不少。

    李妃的问话问到了点儿上,紫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原本想从苏诺语那儿得到答案,不想也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紫竹垂着头,讷讷道:“今夜之事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奴婢是决计不会背叛娘娘的,这一点请娘娘明察!”

    “凡事皆有因果可循,若非是有人通风报信,那个贱人如何会知晓今夜本宫的计划?”李妃仍旧念念不忘这个问题。这的确是她心头大惑!

    面对李妃的咄咄相逼,紫竹无言以对,她只得以首触地,做出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来,便不再说话。

    李妃气不过想要再动手,可一看见紫竹那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罢了,再看看吧,她若不是气极,也不会怀疑向来忠心的紫竹。可是,紫竹这边她可以饶恕,那贱人却不死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你起来吧,本宫暂且饶过你。”李妃不忘警告她,“但是,你要记住,若是叫本宫瞧出你做了一丁点不忠于本宫的事,本宫便叫你生不如死!”

    “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紫竹谢恩,“娘娘放心,奴婢永远不会背弃您的!”

    李妃看一眼紫竹,说:“无论如何,今夜之事,本宫咽不下这口气!本宫容不下那姓苏的贱人日日在本宫面前猖狂!本宫一定要想法子,好好地教训那贱人!”

    “是,奴婢一定会擦亮眼睛,打足精神,帮着娘娘好好地筹谋一番!”紫竹说道。

    李妃听了这话,面色才稍霁。她随意问道:“方才你并未跟着本宫回来,是去做什么了?”

    紫竹见李妃起疑,连忙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事说与李妃听:“娘娘,那苏大夫便是这样跟奴婢说得。她说娘娘实在不必忌讳她,她不会成为您的威胁。”

    “凭她?也配?”李妃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天大笑。

    紫竹见状,也连忙附和,陪着笑脸:“是是是,娘娘说得极是。就凭苏大夫哪里配同您相提并论呢!那苏大夫与娘娘您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李妃轻蔑地说:“就凭她那副长相,给本宫提鞋都不配!若非是皇上暂且还用得着她,本宫早就想法子将她除去了!让她侥幸活了这些天,她竟丝毫不知道感恩!还妄图还对本宫进行说教!”

    “是啊,娘娘。像她那样的人,您实在不必理会!”紫竹巴结地说着。这个时候,对紫竹来说,只要把娘娘哄高兴就行,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李妃方才骂了那么久,这会儿也算是出了气了,微微活动一下,道:“今夜闹腾了这么久,本宫也是累了。你给本宫揉一揉,本宫要歇息了。若是不养足精神,如何收拾那贱人!”

    紫竹无奈,方才不是才说了不足为惧吗?怎么娘娘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非要同那苏大夫杠上了呢?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宣之于口的,否则只怕娘娘又要多心。

    翌日,苏诺语照旧去医馆给病人看诊,碰到李妃的时候,鉴于昨夜的不愉快,苏诺语恭敬地行礼请安:“李妃娘娘万福!”

    李妃重重地哼一声,径直绕过她,走了过去。她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前些天见了自己还一副淡淡的样子,昨夜之后,今日又开始在人前装模作样了!

    苏诺语也不在意,自己将该做的做到了,若是再去理会旁人的想法,实在也是费心费神!

    接连两三天,李妃又像之前一样,安分了下来。然而,她越是如此,苏诺语便越是觉得有问题。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海上要来大风浪之前的那种风平浪静……

    无论如何,能有几天安生的日子,也委实不错。苏诺语现在满心焦虑,瘟疫爆发至今已是半月有余,任凭她与诸位大夫如何尝试,那根治的药方依旧不得其法。苏诺语渐渐变得心急如焚,他们最先采取的法子都是拖延病症,而拖得时间久了,接二连三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尤其这一日,当夜离告诉苏诺语,狗子也死了的时候,苏诺语震惊之余,满目怆然!那孩子是她重生后医治的第一个病人,加之同老何夫妇俩的交情匪浅,她也是喜欢那孩子的。可怜的狗子,方才从心淤之症中好了没多久,又身染瘟疫。如今,更是年纪小小的,便离开了人世!

    夜离看着苏诺语痛苦的样子,心中不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喃喃安慰:“诺语,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要憋着!”

    “夜离……”苏诺语在他怀里,叫着他的名字,失声痛哭,“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我枉学了十余年的医术,竟然对这小小的瘟疫束手无策!你不知道,我每天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地死去,我心里有多难受!尤其是现在,狗子也不在了!我答应过何嫂,一定要治好狗子的!呜呜……”

    “别这样,诺语,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次的瘟疫本就是人为的,有人故意为之,哪里会那么简单呢!没有人会怪你的!”夜离面对苏诺语的伤心,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能理解诺语此时心底的哀恸。

    苏诺语仍旧像个孩子一般,在他怀里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失落。

    夜离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诺语,这是何嫂给你留的。狗子一死,他们大概对此也是无所留恋,昨日夜里便离开了。这信和消息都是老何找到何亮,托他转交你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皇子染病

    苏诺语稍稍离开夜离的怀里,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信。翻开来看,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表达了对苏诺语尽心医治狗子的感谢,然后告诉她,他们决定离开京城,回老家去生活。

    苏诺语放下信,泪眼朦胧地看着夜离:“京城不是早已戒严?他们是如何离开的?”

    夜离摇摇头,表示不知。这一点他也觉得奇怪,以老何夫妻的能力来说,是没有办法出城的。可是,今日他派何亮去找,却是没有寻见踪影的。夜离心底甚至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只是诺语已如此伤心,他不忍提及罢了。

    夜离正极力安抚着苏诺语,屋外传来石海刻意压低的声音:“公子!我有要事禀告!”

    听见这话,夜离与苏诺语均是一震,互看一眼,莫不是那个李妃又不安分了?

    “进来!”夜离沉声道。

    石海快步走进来,他方才在屋外已听见了苏诺语的声声哭泣,这会儿进来自是不好抬头看的。只是走到夜离面前,低声道:“公子,刚刚得到的消息,小皇子身染瘟疫!”

    “什么?”夜离一惊,猛地起身。

    石海表情严肃,重复一遍:“千真万确的消息,小皇子身染瘟疫。”

    夜离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海,眉宇间是隐藏不住的哀恸。小皇子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怎会突然身染瘟疫呢?前两天他进宫时,皇上还说起,此次瘟疫唯一令他心安的就是宫里未有染及。这才两日不到,小皇子怎么会……这对皇上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苏诺语见夜离这副样子,虽说心里隐隐觉着有些夸张,但这个时候,她自己也是于心不忍的。她还记得重生那日便是合宫夜宴,庆贺小皇子百日。如今算来,那孩子方半岁有余。

    虽说她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仍旧心里觉得难受。那么小的孩子啊,那么脆弱的小生命,怎会突然染上瘟疫呢?

    “宫里可还有其他人身患瘟疫?”苏诺语问道。

    夜离神情骤然一惊,诺语的问话提醒了他,迅速转头直逼石海:“还有谁?”

    石海摇摇头:“似乎除了小皇子外,再无旁人。”

    “这不可能!”苏诺语笃定地说,“瘟疫有极强的传染性,往往是一人染及便传播一室,继而传遍一宫。可若是没有病源,是不会有瘟疫的!何况,宫里的环境那么好,小皇子更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啊!”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夜离虽说是在问她,语气也是**不离十的。

    苏诺语点点头:“嗯,我以为是这样。”

    夜离面色冷凝,挥挥手:“石头,你先出去吧!”

    石海出去后,苏诺语方才叹气:“那么小的孩子,真是可惜了!如今药方尚未研制出来,我们所有人对此都是毫无办法的。小皇子年幼,只怕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然而夜离是明白的。

    夜离右手握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怒道:“这背后之人实在心狠手辣!连襁褓小儿都不放过!”

    苏诺语看着夜离脸上的愤怒,想着瘟疫爆发至今,那些殒命的百姓,心中便涌起深深的无力。身为医者,不能医治病人,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难以承受?

    翌日,将苏诺语安全送到瘟疫村后,夜离没有耽搁,赶在下朝后第一时间便进了宫。

    果然,季舒玄脸上愁云密布,看着褚哲勋,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伤痛:“哲勋,你来了!”

    “皇上,宫中一切可还安好?”褚哲勋故意问道。

    听见这问话,季舒玄的神色更加郁郁,他摇摇头,半晌后方道:“朕的睿儿染上瘟疫了!”

    “什么?”褚哲勋惊诧万分。有些事,即便是事先已经知晓,可未经确认,总还是会在心底存些侥幸。如今,褚哲勋的心底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破灭掉。

    “昨夜,已有太医确诊了!”季舒玄说,“朕问过太医院,关于药方,暂时还一筹莫展!”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他知道小皇子的染病不仅是他一人的损失,更是整个大朗王朝的损失!

    “皇上,臣记得前两日进宫,您还说一切无恙。小皇子怎会突然染病?”顿一顿,他继续说,“臣问过大夫,瘟疫若非是有人传染,小皇子是不会染病的。可是贵妃娘娘那儿有丫鬟患了此病?”

    季舒玄的眉头拧成死结,语气不寒而栗:“太医也是如此回禀的,你之前就同朕说过,此次瘟疫不像天灾,更像人为。因而,朕已着人详查过月华宫的所有人,除了睿儿外,并无人身染瘟疫!”

    “皇上!”褚哲勋惊呼,“这一切,一定是幕后之人的阴毒手段!”

    “无论是谁,胆敢对朕的皇儿下手,朕必定百倍千倍地奉还!”季舒玄说话间一掌已是重重击在桌案上。只见他青筋暴出,满目赤红。

    褚哲勋正欲说话,就见章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只是打了个千儿,并顾不得往日的礼节,开口便说:“皇上,月华宫内,近身照顾小皇子的一个丫鬟,畏罪自尽了!”

    “畏罪?”季舒玄重复一遍这词儿,目光狠戾。

    “是,娘娘从那小丫鬟的屋内寻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是不得已的,并以死谢罪。”章华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来。

    季舒玄气极,大怒:“以死谢罪?一个小小贱婢竟敢同朕的皇儿相提并论?传朕的口谕,将那贱婢挫骨扬灰!诛其九族!”

    章华面上一凛,连连道:“是,奴才即刻去办!”语毕,躬身退了下去。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知道他现在满心的愤怒,可即便杀尽这婢女的一家子,又能如何?小皇子染病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查出幕后之人才是当务之急!当然,这些话他不会相劝,这个时候,对于季舒玄来说,大概也是急于杀尽这婢女家人以泄愤的。

    “哲勋!”季舒玄突然唤他名字,“无论如何,这次瘟疫的幕后之人,一定要给朕查出来!”

    “是,臣遵旨。”褚哲勋应道。即便不为小皇子,即便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去调查这件事。

    原本为了瘟疫,季舒玄就已经心急如焚,如今再加上小皇子的染病,他更是急得焦头烂额。偏偏这个时候,他这个做父皇的,不能前去探望,更是令他坐立难安。

    褚哲勋想了想,建议道:“皇上,臣记得李妃娘娘所在的瘟疫村中就有太医院的院判在。此次小皇子染病,何不将此人召回来?”

    季舒玄眉心微动,凝神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必了,饶是张祜在,也是拿这病无能为力的。何况这暂缓病情的药方都是差不多的,留张祜在外,他能接触到更多的病人,兴许对他研制药方还有利一些!”

    这也是实话,即便现在将全天下的大夫都召集进宫,对小皇子的病来说,也是于事无补!但身为皇上,能这样做,确是令褚哲勋刮目相看的!

    他自问,若是今日易地而处,他能否如皇上这般无私?他在心底摇摇头,没有到那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去做。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季舒玄同褚哲勋商议出此次瘟疫可能的幕后之人,两人均认定此人可能是那几个王爷中的一个。只是具体是谁,一时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这次瘟疫牵扯到皇子,此人的狼子野心已经彰显,看来是志在帝位啊!

    “皇上,若真是如此,您一定要随时警惕身边之人!”褚哲勋不放心地叮嘱道。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公平的,大概便是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吧!无论你是帝王将相也好,还是贩夫走卒也好,还是地痞流氓也好,在这样无法医治的病情面前,都是一样的。所以,褚哲勋现在最担心的便是皇上的安危。

    这些人能将瘟疫神不知鬼不觉地传播进宫禁森严的月华宫中,也必定能让这宫里的其他人染病。褚哲勋有些庆幸,这次幸好只是小皇子,若是皇上,该如何是好?

    季舒玄摆摆手,道:“朕这边你不必担心,你的任务便是全力查出这幕后黑手是谁!”

    “是,臣一旦查出蛛丝马迹,便会来回禀皇上。”褚哲勋说道。

    临出宫前,褚哲勋不放心,终究忍不住多嘴一句:“皇上,即便您心系天下,也一定要保重龙体!”

    从皇宫里出来,褚哲勋抬头看着天空,总觉得这碧空如洗的背后,有着他们看不见的乌云密布。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丝不安,好像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编织一张阴谋的网,而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却一直不自知。就像这次瘟疫,已经爆发了半月有余,甚至黑手已伸向皇宫,而无论是朝廷也好,默贤阁也罢,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褚哲勋深深地叹口气,无论如何,事情已到了亟待解决的时候,一定要拼尽全力,查找出幕后之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梦里遇旧

    是夜,朝霞山之巅,同样的位置,站着同样的两个人。依旧是一身玄衣,蒙面而立。

    “怎么样?那小东西也已经被染上瘟疫了?”左侧男子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致来。

    右侧男子点头:“自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季舒玄现在只怕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么多事挤在一起,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忙得过来!”

    “我的人一直在打听,关于药方一事,那些蠢太医还一筹莫展!”左侧男子说道。

    “不急!让他们慢慢来!”右侧男子侧身,看向皇宫的方向,“这天下百姓多得是,死不完!只是,那小东西可能等不得这帮蠢货!等他们研制出药方来,那小东西早已见阎王爷去了!”

    左侧男子笑道:“至多两三日,那小东西必死无疑!”顿一顿,他接着问,“干脆,也让季舒玄一起患瘟疫,死了算了!”

    “不成!”右侧男子断然道,“若是这样就死了,我们的乐趣岂不是没了?总得叫这个自以为是的季舒玄知道自己折损何人才过瘾!这就好像猫捉老鼠,最大的乐趣并不在吃,而在一纵一收之间!”季舒玄,我忍你已经多年,若不让你尝到蚀心之痛,你又如何能知晓我今日对你的恨!等我找齐三枚雪玉,便是这天下易主之日!

    左侧男子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畏惧,很快泯于夜色。他自认也是心狠之人,只是在这人面前,便逊色许多。他向来是不问过程,只要结果。而旁边这位则不然,既要完美的结果,还要享受变态的过程!

    “一纵一收固然有乐趣,可若是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便是人家看你我的笑话!”左侧男子提醒道。

    右侧男子眼中是志得意满的笑意,他豪气万千地说:“你放心就是,我的人早已联络了其他人,只等着这事再拖上几日,便在全国范围内鼓动百姓造反!你别忘了,我们事先传出去的隐龙说辞,要将一切都做到极致!”

    “好吧!你既然这样说,我听你的就是。”左侧男子说道。

    若是天下是一盘棋,那么这一局,才刚刚开始!目前来看,玄衣男子可谓是下得顺风顺水,季舒玄和褚哲勋他们就被动许多……

    自古便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说法,夜离这边关于幕后之人,毫无头绪,而另一边苏诺语也再度碰上问题……

    按着季舒玄的意思,小皇子身染瘟疫一事并未大肆宣扬,一来怕给睿儿遭至不好的影响,二来也是不愿百姓心中惶恐。所以,瘟疫村内,除了苏诺语外,并无人知晓此事。

    一连几日,死于瘟疫的人数都在不受控制的剧增,苏诺语的心情异常低落。原本在瘟疫村内,十余名大夫中,张祜和苏诺语是最令病人信服的两个人。大同小异的药方,不知为何在张祜和苏诺语那儿看过的病人,情形就是要比其他人那儿的好上几分。

    可最近这两日,却有些奇怪。好几个在苏诺语这儿看过病的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不适,如头晕,恶心,上吐下泻。病人找到了苏诺语,纷纷表示疑惑:“苏大夫,怎么这两日总是难受得很?”

    面对这种情况,苏诺语只能耐心地再三把脉确诊,然后再确定药方,仔细查看之后,并未察觉出有什么问题。苏诺语从不是刚愎自用的人,虽说爹爹是天下名医,她却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医术高明。在这种情形之下,苏诺语让病人们去找张祜,再看看。

    起初,张祜以为是苏诺语太过疲倦,便找到她,劝诫:“苏大夫,你身为一介女子,这些日子也是辛苦,若是撑不住了便休息两日。我看你憔悴得很!”

    “谢谢张太医的关心,我没事。只是这事我有些闹不明白!还得辛苦你再看一遍。”苏诺语淡然地说。

    然而,张祜对照着苏诺语的药方仔细再三查验,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若换做是他,在用药上也是按着这个剂量来。张祜摇摇头,许是巧合吧,并未深想。

    当夜,苏诺语将此事说与夜离听,言到最后,她心情郁郁道:“难道是我开的药方有问题?可张太医的为什么就没事呢?”

    夜离听后,表情凝重地看着她:“诺语,我若是没记错,你上次曾说过李妃在负责抓药?”

    “是,她说既然是为此事出宫,就应该发挥作用。”苏诺语是聪明人,经夜离这么一提点,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有人从中作梗?”

    夜离手一摊,反问:“否则呢?我相信你的医术绝不比张祜差!而且你仔细想想,前些日子是不是一直没有问题?”话虽说的轻松,夜离心中却是大惊失色。从未想过,那个李妃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苏诺语略微凝神,心中已然明了。她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靠过去在夜离耳边一阵嘀咕,末了问道:“怎么样?”

    夜离笑着摸一摸她头顶的发丝,赞道:“我的诺语果然聪慧!只是,”话锋一转,他不免担忧,“这事还需张祜的配合!只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苏诺语轻笑出声:“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瞧着,那张太医并不是李妃的人,几次同她作对,李妃也十分恼怒他。倒是那个刘宾,一贯是喜欢巴结李妃的!”

    “不可大意!”夜离严肃了语气,“在宫中生活的人素来懂得伪装自己,也许那张祜就是李妃的人,只是一直在你们面前做出一副不和的样子来。诺语,你要知道,有时候是面和心不和,有时候则是面不和心和!你那主意的确不错,但是倘若张祜不配合,你便会被扣上诬陷皇妃的罪名!”

    苏诺语听夜离说得如此严重,不免有些心中犯怵。她叹口气:“那怎么办?倘若她一直如此,我岂非是无法在为病人看诊?李妃……她实在可恶!”对于苏诺语而言,再多的气话也只能如此。

    夜离深情凝望苏诺语,这丫头聪慧有余,却心地太过良善。面对李妃这次的损招,她竟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夜离想了想,说:“诺语,除了方才我说的话外,你还需记住,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唯利是图!”

    “唯利是图?”苏诺语小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夜离说得对,大多数人都是唯利是图!尤其是宫中与官场上的,更加重利!可是……自己有什么可以叫那张太医所图呢?

    苏诺语低下头去,幽幽叹口气:如今这个时候,只怕无论是谁,但凡能医治瘟疫,便是一大功臣!她素来淡泊名利,若是有药方在手,倒是可以和张太医谈一谈。

    夜离看着苏诺语那一会儿信心十足,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丫头必定是听懂了他的暗示。

    接下去的一整夜,苏诺语不再苦恼这些微末小事,而是一心专研起瘟疫药方来,直至困得不行,倚在夜离身上就睡着了。夜离轻笑一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将苏诺语抱到床上。

    平日里,苏诺语入睡都极安稳。这一夜不知是怎的,分明已经沉沉入睡,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小丫头!小丫头!小丫头!……”苏诺语迷迷糊糊中,耳边总是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在那儿不厌其烦地叫着“小丫头”。

    苏诺语被那执着的声音扰得有几分恼怒,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她好睡,便不耐烦地嘟囔着:“哪儿来的小孩?真是没教养!”她明明就是长辈,却被一个孩子一直叫“小丫头”,哪里能愿意?

    “小丫头!快醒醒!老夫有重要的话同你说!”那声音并不在意她的抱怨,反倒是一本正经地说着。

    苏诺语撇撇嘴,翻个身,心中想着:听声音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还敢在她面前自称老夫?哼!才不要理他!

    那声音的主人见苏诺语径自睡得酣畅,忍不住伸出手来用力捏一把她的脸,随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别睡了!瘟疫都已经如此严重,你身为大夫,却还能睡得着?”

    “瘟疫”两个字很显然比捏那一下更加醒神,苏诺语猛地清醒过来,然而眼前漆黑一片,别说人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她四处打量一周,气鼓鼓地说:“谁家的孩子?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专门来惹人嫌吗?”

    声音的主人见她终于醒过来,开心地笑出声来:“你终于醒了!”

    “你到底在哪儿?”苏诺语没好气地问。

    “你是看不见老夫的,老夫在你的梦里!”

    苏诺语冷哼道:“故弄玄虚!”

    “老夫时间有限,笨丫头,你认真听老夫说!”声音的主人见自己在苏诺语面前丝毫没有存在感,有些不高兴。

    苏诺语微微蹙眉,这声音听得多了,似乎有些耳熟呢,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见过!然而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曾经在哪儿听见过。正当她心不在焉之际,耳边已经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接下来老夫的话,事关瘟疫药方,你一定要用心记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成功研制

    苏诺语努努鼻子,饶是这声音故作一本正经,可她还是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瘟疫药方!

    然而当那声音叽里呱啦说完一串后,苏诺语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天啊,令她烦恼多日的症结,突然被这神秘的孩子给一语道破!苏诺语大笑着,好不得意!

    “诺语!诺语!”

    夜离担忧的声音传来,苏诺语猛然间坐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小孩!你到底是谁?”

    “诺语!”夜离见她一坐起来,眼睛都还未睁开,就开始说话,以为她是梦魇未醒,担忧地说,“诺语,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终于将苏诺语彻底唤醒,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问:“夜离,刚才这儿的孩子呢?”

    “什么孩子?你梦魇了!这里只有你我,没有旁人!”夜离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有些懵。

    苏诺语一听,连忙掀开被子,一骨碌便从床上起身下了床,趿起鞋便要往外走,嘴里犹自念叨着:“小孩!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别藏着了!”

    夜离被她这反常之举吓到,这大半夜的,她穿这么点便往外跑,若叫人看了去,可怎么好?来不及同她知会,夜离大步上前,将苏诺语紧紧搂住,随即打横抱起,嘴里温柔地问:“诺语,你醒一醒!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夜离!”

    苏诺语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是夜离啊!你以为我在梦魇吗?不是的!我真的听见有个孩子跟我说话!他还告诉了我医治瘟疫的药方!”

    夜离惊诧万分地看着她,面上虽不显,心中则在想:看来诺语这些日子的确是太累了!方才翻看医书直到入睡,这会儿又梦见这事,猛然惊醒。等这次的事风平浪静之后,一定要好好陪她游山玩水,放松放松!

    “我没有说梦话!夜离,你要相信我!”饶是夜离嘴上不说,苏诺语也看得出他心底的想法。她知道,这一切说出来难以令人信服,但的的确确是发生的事,而非她的臆想啊!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夜离相信呢?

    “诺语,乖!”夜离将她放在床上,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满脑子想的都是瘟疫之事,但我一直在房间里,从未离开过。你看看那更漏,我还未入睡,若真的如你所说有人来过,我岂会不知?可实际情况是别说人,就是蚊蝇也没有进来一只!”

    苏诺语知道夜离不会骗她,她有些迷糊了!莫非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是梦?

    可她分明能感觉到那声音就在耳边,分明能感觉到有人伸手捏了她的脸啊!那么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是梦呢?

    “可是,那孩子还告诉了我医治瘟疫的药方啊!”苏诺语煞有介事地说道。

    夜离伸手过去,捧着她的脸,说:“你呀,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瘟疫爆发,你进入那瘟疫村开始,你那脑子里除了瘟疫和病人,大概就没剩什么了!方才你也是看医书,看着看着就睡着,所以才会在梦里梦见这些吧!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苏诺语的脸垮下来,满脸失望。难道真的只是个梦吗?那药方的事怎么解释?

    然而说起药方,夜离还是有些关心:“先不论那个梦,你方才说的药方,是真的吗?”若是真的,那么全国的百姓就有救了!小皇子也有救了!

    “那药方从药理上看,是可行的。只是,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最好是能试一试效果。”苏诺语也充满信心地说着。若是药方真的研制出来,那么便是众人的福音!

    夜离听苏诺语这么说,心中便知道,这药方一事十有**是成了!

    翌日,苏诺语起得比往日都早,就是想早些回到瘟疫村。正好这两日有人从中作梗,她就顺便偷个懒,也去抓药处混一日。

    当李妃到的时候,见苏诺语也在,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不过,经过前两次的龃龉,她也是学乖了,不会再冒失同她起争执!

    前两日有她的人冒死传来宫中的消息,有人在宫中传出了闲言碎语,说是她自出宫以来,在外面并未真的做任何事,不过就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皇上虽说一时间还未置可否,但她知道,皇上心中必定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之前不会连续派人出来传来给她!

    虽说这传言尚未证实是何人放出来的,但其实她心中有数。宫里的人除了贵妃外,没人会这样在意皇后之位!杨妃本就同她交好,那个吴妃昏聩庸懦,成不了大事!至于其他人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思来想去,李妃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宫外有个张祜同她作对,宫内又有贵妃虎视眈眈,她知道若是药方再没有眉目,便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于是昨夜,她找到刘宾,询问药方一事。刘宾肯定地说“快了”,她也算安心一些。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一旦她手中有了医治瘟疫的药方,那么皇上那儿,必定会既往不咎,且立下头功!

    李妃得意地想,钦天监早有言在先,天府星将在东南方向大放异彩!她研制出了药方,可不就是大有作为,大放异彩了吗?

    苏诺语本以为自己在这儿,又会受到阻碍,没想到李妃毫无反应,着实令人吃惊!苏诺语心中着急,若是这个时候有个懂些医术的病人就好了!药方已经基本成型,唯有在用量上,她还需要仔细斟酌,若是病人懂医术,必定能事半功倍!

    也真是赶巧了!当日,瘟疫村来了一批新病人,苏诺语眼尖地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个老熟人!她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看着那人,道:“许久不见,不想今日在这儿能看见你!”

    那人先是一怔,随即猛地跪下去,恳求道:“苏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之前的事都算是我不对,我缺德,我没有良心,我不是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苏诺语定睛一看,面前这人竟是曾经昧良心想要图老何客栈的那个王大夫!

    张祜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地看着苏诺语:“苏大夫同这人认识?”

    “打过一次交道,这人也是大夫!”苏诺语简单地将之前王大夫借治病一事觊觎老何客栈的事情经过说与张祜听。

    张祜惊讶地看着她:“天生弱症你竟只需把脉便可以诊断?心淤之症后来治好了吗?”

    提及狗子,苏诺语的情绪有些低落,眉目下垂,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得到肯定,张祜心中对苏诺语有了新的认识!一直以为她不过尔尔,如今看来她的医术大概是远在自己之上的!张祜知道这次的瘟疫,若是他们中真有人研制出药方来,那十有**都是这位苏大夫。

    王大夫见苏诺语同这个张太医一直说话,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心中着急:“苏大夫!您救救我啊!从前的事咱们以后再论!您只要是能治好我,我什么都可以给您!”都到这个时候了,只要她答应治病,无论要多少钱都行!

    苏诺语眸中精光一闪,狡黠地笑道:“我不要钱!要人!”随即,她低声同张祜说了两句,张祜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点头。

    看着苏诺语同王大夫走远,张祜在后面说道:“苏大夫,若是有任何需要,叫我就是!”

    王大夫见苏诺语将他单独带至一间屋,心中有些忐忑:“苏大夫,您这是……”

    苏诺语在心底翻个白眼,这个王大夫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她没好气地问:“我昨日新研制了药方,你要不要试一试?”本来也可以不告知,直接在他身上试验的。但苏诺语认为王大夫身为当事人,是有选择权利的。若是不愿意,她自是不会勉强。

    王大夫一听新药方,有一丝迟疑。

    苏诺语见状,说道:“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因为这个药而丧命,却有可能因此而痊愈。但是,我需要你全力配合我。”

    “好吧!”王大夫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壮士扼腕的感觉。

    在用了三次药之后,王大夫明显比同他一起身染瘟疫的病人要恢复得更快一些。苏诺语找到张祜,将药方一事说与他听。张祜听后,大喜过望,说:“苏大夫,您真是功臣啊!您的医术是我张某这一生见过的人中,最高明的!”这是张祜第一次与苏诺语说话时,用上了尊称“您”,可见他心怀敬佩!

    “张太医,你过誉了!”苏诺语依旧如平日那般淡然。

    张祜看着她,感叹道:“苏大夫,可惜您身为女子,否则,我必定向圣上举荐您!不过,即便入不了太医院,皇上也一定会重赏您!”

    苏诺语一听,连忙说:“不必了,我只求平淡度日,不愿意累及盛名。我之所以找到你,便是想将药方给你,你身为太医院院判,理应研制出药方。届时,皇上面前,若是问起,我相信,张太医必定能对答如流!”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拆穿李妃

    关于功劳一事,苏诺语本就无心于此。昨夜同夜离说起,他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希望她不要在此事上,太过出人头地。

    苏诺语知道,在朝廷那儿,一直对默贤阁多有戒备。虽说一直以来默贤阁都是在为天下苍生做事,然而,却始终令朝廷心怀忌惮。在这种情况下,夜离不愿意她在朝廷面前领功也是正常的。凭她同夜离的关系,早晚也是默贤阁的人,还是不要同朝廷有所牵连比较好!正好她有求于张祜,便以此药方作为交换吧!

    张祜诧异地看着苏诺语,实在是闹不懂她的想法。这事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必定是生怕被人觊觎了去,这样大的功劳,是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可偏偏这苏诺语却拱手相让,难不成她真的不明白这剂药方有多贵重吗?

    “张太医,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习惯了平淡的日子,不想显山露水罢了!”苏诺语云淡风轻地说着。

    张祜听后,沉吟片刻,一揖到底:“苏大夫医术高明,淡泊名利,实在令在下钦服已极!”

    苏诺语微微颔首,想了想说:“张太医,我另有一事想要拜托于你!”

    “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无二话!”张祜说道。

    苏诺语将自己想要试探李妃的想法说与张祜听,临了,她补充道:“前两日的情况你也知道,必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便不能为病人坐诊看病,还请张太医相助!”

    张祜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头:“没问题!前两日我就猜到了是有人在做手脚,只是一时间没有好的办法而已!既然你如此说,我全力配合就是!”

    “如此,便多谢张太医!”苏诺语微微福了福。

    于是,苏诺语找到几个平日里便有些交流的病人,她给开了药方之后,便叫那病人前去抓药。回来后,又叫张祜依样写了同样的药方,再派另一个人去抓药。

    苏诺语将两副药拿去给张祜看,张祜大惊失色,连忙说:“苏大夫,您放心,这个事我一定会据实禀告皇上的!”

    “多谢张太医仗义执言!”苏诺语说,“只是当务之急,是拆穿李妃的阴谋!否则,我一不注意便会酿成大祸!”

    对于张祜来说,本就不是李妃的人,且主子早有交代。现在既然苏诺语愿意出头,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是夜,紫竹正在屋内给李妃揉肩:“娘娘,这几日您辛苦了!奴婢好好给您揉一揉吧!”

    “本宫只要一想到终于有机会置那个贱人于死地,本宫便丝毫察觉不到辛苦!”李妃闭目养神,语气轻松,“昨日见她开始抓药,本宫心中还在犯愁。没想到,今日她又回去坐诊,真是天助本宫啊!”

    紫竹听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微有迟缓,小声道:“娘娘,您何必如此冒险?若是叫人查出来,该如何是好?”在紫竹看来,李妃这招或许能置那个苏大夫于死地,可自己也难逃干系啊!

    “本宫在后宫多年,冒险的事做得多了!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能除去这个贱人,本宫冒点险又如何?”李妃不以为意,“何况,那么多人都在抓药,谁能证明那药是出自本宫之手?即便是皇上,也不会将这样大的罪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扣在本宫头上!”

    紫竹嘴皮微动,想要再劝,然看李妃那样子,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娘娘说得轻松,紫竹心底却有些不安。那个苏大夫看上去聪慧得很,难道真的就没有产生怀疑吗?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以及清脆的女声:“李妃娘娘,可睡下了?”

    是苏诺语!

    李妃同紫竹对视一眼,递一记眼色,紫竹点一下头,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苏大夫,这么晚了,你来找娘娘有什么事吗?”

    苏诺语笑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找李妃娘娘,那自然是有极要紧的事!”

    紫竹回头看一眼李妃,方才说道:“那请进吧!”

    苏诺语进了屋,朝着李妃行了常礼。李妃问:“苏大夫向来是同本宫不睦,如今也有事求到本宫头上?”

    “是啊!”苏诺语开门见山地说,“我求娘娘能慈悲为怀,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知娘娘是否听说?”

    苏诺语的话音未落,紫竹的心便咯噔一声,脸色也瞬间变白,下意识地去看李妃。李妃虽说心中也微动,到底是见多识广,面上丝毫不为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诺语冷哼一声,她知道若非证据确凿,李妃是必然不会承认的。于是也不耽搁时间,直接从袖中拿出几张药单,递到李妃面前:“李妃娘娘,您看看这个是什么?”

    李妃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变,然而却仍故作镇定地将那几张药单随意放在一旁,佯装不知情地问:“这……不过是几张药单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苏诺语粲然一笑,道:“李妃娘娘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您稍等!”随即,苏诺语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拿了几包药回来。她恭敬地将药放在桌上,说:“这些药就是娘娘您按方抓取的。可明明是同样的药方,为何会在用量上有所不同?”

    李妃神色微变,却仍嘴硬:“你向来狡诈,又一直与本宫作对!如今拿几张药方,几副药就想嫁祸本宫吗?”

    基本上,李妃的反应在苏诺语的预料之中,她并不在意:“我今日来找您,并不是让您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让您打明日起高抬贵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顿一顿,不待李妃有所反应,她已再度行礼,“言尽于此,我便先告退了!”

    看着苏诺语离开,紫竹连忙将门关上,来到李妃身边,慌张失措地问:“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本在苏诺语面前强作镇定的李妃在她离开后,也软下来,她看一眼紫竹,不耐烦地说:“你现在问本宫这个,本宫去问谁?关于那个贱人所说的事,本宫毫不知情!术业有专攻,本宫本就不是专业的大夫,在用量上出现些许问题也是在所难免的!皇上至多斥责本宫两句,并不会真的听信这个贱人所言,便给本宫定罪!”

    话虽如此说,然而李妃心中着实没谱儿。她不曾想到苏诺语竟会想出这样法子,关键是那些贱民愿意配合她,还有那个该死的张祜!

    思及此,李妃愤怒地将那桌上的药全部挥到地上,狠戾地道:“好你个张祜!三番五次地同本宫作对!等本宫回了宫,无论你是谁的人,本宫都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息怒!”紫竹跪在她脚边,仰头问,“那明日咱们还这样做吗?”

    李妃眼底满是阴鸷,怒视紫竹,扬手就是一巴掌,随即骂道:“蠢货!她已经找上门来,若是本宫明日还是如此,不是自投罗网?”

    “是,娘娘。”紫竹委屈地低下头去。劝阻的话她早已说过,是娘娘不听,现在又拿她出气。不知为何,自从此次出宫,紫竹便觉得她家娘娘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娘娘对她们这些丫鬟可好了,从不会这样动辄打骂。

    从李妃处离开后,苏诺语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回到茅屋。夜离在屋里等她。

    “回来了?”她一只脚刚踏进屋,便听到夜离的声音,“那个李妃是不是抵死不认?”

    苏诺语点点头,一副早就知道的口吻:“这不是你我意料之中的吗?我本来也不是想让她承认,只是希望她明日能不再从中作梗罢了!我想她若是聪明人,必定不会再故技重施。”

    “这个事那个院判是什么态度?”夜离问。李妃的这个行径即便张祜不禀明皇上,他也会去告诉皇上的。

    苏诺语说:“我同他提及后,他就说会即刻上奏。主要是要告诉皇上药方的事。”

    夜离点点头,明日一早一定要进宫,小皇子现在生死垂危,现下有了药方,看来是福大命大的孩子。何况药方出来了,想必皇上那边也会有别的事交给他做。

    而苏诺语离开后,李妃心中却难以安心,皇上派了人在四处巡查,这次的事大概也是瞒不住的。她想了想,再度找来了刘宾。

    “刘宾,你前两日便说那药方快要有眉目了。这又过去了两日,到底怎么样?有没有进展?”李妃一见刘宾,便是噼里啪啦地抛出了一串问题。

    刘宾自知医术不精,前两日那么说,也是因为李妃逼得紧,他不得已才这样说,完全就是权宜之计。没想到这才两日,李妃又催促起来,他心中一慌,脱口道:“回娘娘,那药方微臣已经有了眉目!”

    “哦?有了眉目?”李妃听后,面上一喜,看着他,“果真么?”

    没有退路的刘宾,心一横,肯定地点点头,说:“娘娘安心便是!最迟后日,微臣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处置李妃

    李妃听了刘宾的保证,高兴至极,连连说:“好!好!好!你即刻回去好好研制!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微臣遵旨。”刘宾应道。

    出了李妃的屋子,刘宾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这样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他便又犯起难。方才在李妃那儿,他也是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后日能配出药方,可真要是让他后日拿出药方,他到哪儿去找?

    这个时候,李妃和刘宾还不知道,药方早已被苏诺语研制出来,再由张祜上呈皇上……

    月上柳梢之时,嘉德殿内的季舒玄还在埋首于案牍。这两日他比前些日子更是辛苦,一方面要担心国中的瘟疫情况,一方面又要记挂着睿儿的健康。既是劳身,又是劳心,委实辛苦!

    原本是万籁寂静的大殿,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章华一路小跑,声音中透着喜悦:“皇上,太医院张太医有奏折传进来!”

    “什么?”季舒玄一听,欣喜道,“快快,给朕拿过来!当日他出宫之时,便同朕有言在先,除非是有了药方,否则不会上书!”

    章华气喘吁吁地将奏折递给季舒玄,在一旁说道:“是啊,奴才也记得张太医这话。看来医治瘟疫的药方,这下是有着落了!”

    季舒玄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来,仅仅看了开头那一句话,便抚掌大笑:“果然是药方的事!章华,即刻将宫内的太医都给朕找来!”

    “是,奴才即刻去!”章华没有耽搁,又小跑着离去。

    季舒玄心中一直绷着的弦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就松了下来,他长叹一声:“天佑大朗!有了药方,这天下百姓就有救了!朕的睿儿也有救了!哈哈……”随即才又详细看了下去。

    张祜的奏折中除了写明药方外,还向季舒玄透露出此药方是出自济世堂的一位姓苏的女大夫之手。在奏折的末尾,他顺带提到了李妃的所作所为,希望皇上能将李妃召回宫。

    季舒玄尚未从方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一看见李妃这几日的作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重重地将奏折掷在桌上,怒道:“这个李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必定严惩不贷!”

    没多时,章华身后跟着两位太医快步走了进来。季舒玄暂且放下李妃的事,将奏折中的药方说与那两位太医听。两位太医听后,略微沉思,几乎异口同声道:“皇上,不知此方出自何人之手,实在是医术高明!”

    “据张祜说,此药方出自京城一个医馆的女子之手。”季舒玄随即命令,“好了,即刻按方抓药,送去月华宫给小皇子服下!”

    “是,臣遵旨!”两位太医应是后,退了下去。出了大殿,方才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地说:“如此良方竟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大殿之内,章华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季舒玄:“皇上,您是说这医治瘟疫的药方,源自女子之手?”

    “正是!这样的医术实在是华佗在世!若是他日能为朕所用,方才算是不辜负啊!”季舒玄感叹道。

    章华听着这话,不禁想起此前钦天监的话,他震惊无比地看着季舒玄,缓缓道:“皇上,如此算不算是大有作为,大放异彩?”

    “你是说……”季舒玄也猛然抬头,看向章华。

    章华垂下头去:“臣不敢妄加猜测,只是前不久钦天监方才说起天府星在东南方向大放异彩,这即刻就有一位女子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药方!且据奴才所知,张太医所在的瘟疫村正是东南方向的那个!李妃娘娘不是也因为天象之说才自请出宫的吗?”

    “此事暂且不提,等瘟疫之事过去了再说。”季舒玄话音一转,“但是李妃,实在是胆大包天!”

    “皇上,您此话从何谈起啊?”章华微微诧异地问。这李妃娘娘出宫不过二十日,已惹出不少事,如今皇上又这样说,难不成又有什么事发生?

    季舒玄随手指一指奏折,说:“你且自己看吧!”

    章华接过来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手中拿着的奏折险险要落下,这个李妃娘娘啊,到底是要干什么?他将奏折合上,又小心地放回去,垂首而立,不敢多言。

    季舒玄目光触及那奏折,冷哼道:“李妃简直是胆大妄为!朕若是不处置她,她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皇上,这李妃身后……”章华小声提醒道。他知道,这才是皇上这些年来娇宠李妃的真正原因。这李妃实在是愚蠢,她仗着有镇西王给自己撑腰,便向来行事猖狂些,却不知道,皇上早已不满她多日!想来今夜若非是有药方的事令皇上龙颜大悦,单单是她这么胡闹,只怕皇上早生废弃之心!

    季舒玄目光森冷地瞥一眼章华,语气中难掩嫌弃:“既然她有所依仗,那么朕便叫她的依仗也消失!”

    “啊……”章华小声地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皇上这次是下了决心了!

    季舒玄目光灼灼,注视着殿外漆黑如墨的夜空,眼神讳莫如深。这次瘟疫虽说并未查出幕后黑手,但是已有许多证据表明,即便不是众位王爷亲手所为,但都难逃其咎!如今他们各自封地内都有些蠢蠢欲动!他们只以为他为了全国瘟疫之事,焦头烂额,便顾不上其他。哼,他们未免太小瞧他这个皇上!

    说起这个事,季舒玄还是十分庆幸,身边有褚哲勋在,的确能为他分忧不少。父皇在临终前,便嘱咐他,褚哲勋这人忠心耿耿,一定要用之信之!其实即便没有父皇的叮嘱,他也会重用褚哲勋!

    想到褚哲勋,季舒玄的面上终于和缓几分。他收回目光,对章华说:“明日一早,你便跑一趟瘟疫村!记住,不为别的,只给李妃传句话!”

    “是,奴才省得。”章华应声是。

    京郊朝霞山颠,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然而这次气氛却有些冷凝……

    左侧男子语气微微有些慌张:“我方才得到的消息,似乎瘟疫的药方被研制出来了!”

    “我也得到了消息。那药方已经被送入宫中!”右侧男子虽说依旧淡定,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嘴唇紧抿,不同于往日的放松。

    左侧男子问:“你的打算是什么?我们已经联络好众位王爷,如今天下流言四起,若按原计划,再等两日便是揭竿而起的日子!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研制出药方来!”

    右侧男子眼底一片阴鸷:“这次便算是季舒玄运气不错!即便是有了药方,也不可能所有人一朝一夕痊愈。何况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季舒玄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瘟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们照例行动,胜算依旧很大!”

    “你既如此说,我便放心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容失败”左侧男子点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皱眉看他,“只是有了药方,那小崽子岂非死不了了?”

    右侧男子唇角上钩,噙着一抹阴狠的笑:“我若是想要一个人死,便不会有意外!”

    左侧男子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心底不免好奇他的手段。然而同他相处这么久,他知道有些话不便相问。他顿一顿,接着说:“那个太医院院判,该如何处置?”

    “做了他!”右侧男子干净利落地说。敢坏他的好事,岂能容他活着?

    左侧男子点点头,每次听他语气冰冷,毫无所动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时,他总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当年在疆场上驰骋,横刀立马,手起刀落都不曾有过的。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在一个晃神时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在他这里也没有了价值,会不会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右侧男子低声道:“你先走吧!我在这儿一个人待会!”

    左侧男子点头,很快,身影便隐于夜色中……

    右侧男子独自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些年中同季舒玄的不共戴天之仇,眼神中的温度一点一点褪去,直至冷冽。他望着东方一分分亮起来,随手折一小截树枝,在转身的瞬间,轻轻一弹,不带一丝感情地离去。

    而他身后那棵粗壮的大树枝干上,赫然有一小截树枝插于其中……

    瘟疫村内,苏诺语同张祜都起得很早,简单收拾便来到医馆。那药方只在王大夫一人身上用过,苏诺语虽有把握,却不敢笃定。她同张祜商量过,未免那百中之一的失败可能,决定先不告诉病人。若是今日之后,再度得到印证,再告诉众人。张祜听后并没有异议,接着便由他出面,同其他大夫说清楚,今日他们只需配药,不用看诊。

    这样的决定由张祜说出来,自然也是能令人信服的。毕竟从瘟疫村建立至今,张祜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处置李妃(中)

    当章华出现的时候,李妃还未梳妆好。因着季舒玄有命在先,李妃的事即便要处置,也不能大事张扬,好歹也算是家丑,若是传到百姓耳中,只会议论纷纷。故而章华今日是穿着常服来的,并未被人瞧出不同来。

    李妃在屋内简单梳妆着,紫竹在旁边一面帮忙,一面小声地说:“娘娘,昨日那是张太医已经是摆明了同您作对,您说他会不会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这点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李妃放下手中的胭脂,说,“若是皇上再派人来问,本宫得想个万全之策来应对才好!等刘宾研制出药方,皇上自然会既往不咎!”

    紫竹听她这么说,松一口气:“既如此,奴婢便放心了!”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娘娘,娘娘……”

    李妃同紫竹相视一眼,才这个时辰刘宾便如此急促,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娘娘,该不会是药方一事有了眉目?”紫竹天真地问。

    “快!让他进来!”一听紫竹这话,李妃心里也是一喜,真是心想事成。

    然而刘宾一进屋,还不待李妃问话,就听他说:“娘娘,不好了!章公公来了!而且……药方已经有了!”他说的气喘吁吁,可见事情紧急。

    原本李妃一听他说章华来了,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上一次章华来,便是皇上派他前来警告自己,这一次必定也不是好事。随即听他说药方有了,李妃瞬间得意地笑出声:“刘太医,你果然不负本宫重望,不过一夜时间便研制出药方来!”

    “娘娘,不是微臣,是张祜张太医!”刘宾避开李妃那欣喜的眼神,低声说道。他也是方才无意中听章华同张祜说起,才知道的。

    “什么?”李妃手中的胭脂盒应声落地,殷红的胭脂沾染在她长裙上,然而她也顾不得。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刘宾的衣襟,怒道,“没用的东西!枉费本宫对你寄予厚望,你竟然坏本宫好事!”

    刘宾不敢挣扎,只道:“娘娘,章公公前来必定是因着昨日之事,他已快到您这儿,您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才能不叫皇上动怒吧!”刘宾嘴里说着话,心中也是懊丧不已。当初真不该投靠李妃,原本只想着李妃在宫中颇有威势,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愚蠢!如今什么想法都没有,只盼着皇上不要迁怒了自己才好!

    刘宾的话令李妃原本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下去,她顾不上斥责刘宾,转而看向紫竹:“怎么办?本宫要如何应对?”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紫竹到底是个丫鬟,应付皇上这样的事,她哪里会知晓。

    刘宾见状,连忙说:“娘娘保重,微臣告退。”语毕也不待李妃有反应,便退了出去。这次刘宾也看得清楚,这个李妃娘娘多半是没有指望的!就冲着她这次出宫的数次胡闹,被皇上斥责便是最轻的惩处!

    刘宾的离去令李妃心中不满,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纵然不满当下也无可奈何。她顾不上梳妆,在茅屋内来回踱步,心中兴起一丝慌乱。眼下可是诸多不利,瘟疫药方自然是没有了指望,皇上此时派章华来,十有**是因为昨日之事。这个张祜,害她至此,日后必定会百倍奉还!还有张祜身后的贵妃!

    只是这些事都不是当务之急,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章华,李妃便心急如焚。紫竹低头冥思苦想许久,方才小声地说:“娘娘,皇上原来最心疼您,干脆,您跟章公公说您不舒服吧?”

    “不舒服?”李妃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娘娘息怒,奴婢没有咒娘娘的意思!”紫竹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是不高兴,连忙跪下说。

    李妃却灵机一动,有了更好的主意,她一把自地上拉起紫竹:“好丫头!总算是灵光一次!”说罢,她随手拿起绢帕,胡乱地擦着脸上的胭脂,又飞快地拭去娇艳的红唇。

    紫竹诧异地看着李妃的举动,愣愣地站在那儿,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娘娘,您这是……”

    “一会儿等章华来了,你便告诉他,本宫浑身不舒服,起不了身。”李妃说道,“他若是不信,你便叫他进来看。”

    “是,娘娘,奴婢省得。”紫竹道。但愿娘娘如此能令皇上心疼,不再追究娘娘的过错吧!

    李妃这边刚刚上床躺好,外面便传来了章华的声音,紫竹面上一凛,连忙走了出去:“章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事说与娘娘?”

    “紫竹,你家娘娘呢?”章华说,“皇上口谕,还请李妃娘娘接旨。”

    紫竹面露为难:“章公公,我们娘娘病了。昨夜突发高热,今晨便浑身难受,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只怕无法起身接旨。”

    “有这样的事?”章华微微有些诧异,“不知老奴可否见一面李妃娘娘?”

    “咳咳……”屋内传来李妃的咳嗽声,“紫竹,章公公来了,怎能不请进来坐坐?”

    听这声音是不同以往,有些虚弱,但是这后宫之中嫔妃们惯会用这招。章华也不多言,跟在紫竹身后,走了进去。

    果然看见李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很有几分虚弱。章华不动声色地行礼请安:“李妃娘娘安,老奴今日来是皇上有旨意给您。”

    李妃听后,装腔作势地想要起身,然而挣扎了几次,依然起不来。她歉然地看一眼章华:“章公公,本宫实在是难受得紧。不知皇上有什么话?”

    章华见状,直接说:“皇上口谕,李妃行事无状,即刻回宫!”顿一顿,他犯难地说,“只是娘娘如今身体有恙……”

    “章公公,本宫叫皇上失望了!只是本宫如今身体抱恙,即刻回宫只怕会染及宫中诸人,还请公公代为转达本宫的悔意。”李妃听见口谕,心中顿时便冷下来,然而语气依旧是虚弱无力。

    紫竹也连忙说:“章公公,您看咱们娘娘如今这样子,车马劳顿,只怕是难以成行,还望公公代为转达。”

    “是,那老奴便先回宫,娘娘好好将养着。老奴会去同张太医说,请他来照看娘娘玉体!”章华恭敬说道。

    李妃嘴里道:“如此,便多谢公公了。紫竹,好生送公公出去。”

    章华离开后,李妃猛然间坐起来,心底略感不详。若是章华真的让张祜来看顾她,岂不是一把脉就露馅?这若是传回皇上耳中,那便是欺瞒君上,罪加一等!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才行!李妃心中如是想着。

    就这功夫,紫竹已经折返回来,担忧地问:“娘娘,若是张太医来了,您这儿只怕瞒不住。如今张太医研制出医治瘟疫的药方,皇上必定对他重用。这样一来,对娘娘您颇为不利啊!”

    “张祜!哼,饶是他从前抵死不认,这次这事不用问,本宫也知晓是他禀告皇上的!否则,哪里会这样巧?”李妃怒道,“只恨本宫一时间还奈何他不得!便走着瞧吧!本宫倒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本宫厉害!”

    紫竹见李妃都到这关头,还想着这事,真是心急如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若是等会儿张太医来,奴婢该如何应对?”

    “你先将刘宾给本宫找来!”李妃沉声道。看这样子,大概心中已有决断。

    紫竹不敢耽搁,迅速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将刘宾找来。刘宾见李妃那样子,脱口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方才见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

    “刘太医,本宫是身染瘟疫。”李妃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紫竹的反应比刘宾还大,她诧异地开口:“娘娘,您说什么呢?您好端端的,何苦要这样说自己?”

    “娘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刘宾也如是相劝。

    然李妃早已是打定主意:“本宫没有随便说,刘太医,本宫找你来,是有一事想求。”

    “娘娘您但凡有用得上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即便刘宾心中已然后悔同李妃结盟,但他为人圆滑,还是不会在李妃面前拿乔。

    李妃双眸直盯着刘宾,一字一句地说:“刘太医,本宫方才同章华说本宫身子抱恙,他说要让张祜来看顾本宫。本宫想过,此事若想有惊无险,那么唯有本宫真的染疾方可。张祜医术高明,想来作假是不可能的吧?”

    李妃如此说来,刘宾心中已然了然,但仍不确定地问:“娘娘的意思是您想假戏真做?”

    “这对刘太医来说,不难吧?”李妃问。

    刘宾咽一下口水,心中暗道: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李妃有些不耐烦:“刘太医?”

    “这事对微臣来说的确不难。”刘宾道,“只是,瘟疫不比寻常,还望娘娘三思啊!”

    李妃冷笑出声:“医治瘟疫的药方已经研制成功,刘太医不必再劝!”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处置李妃(下)

    刘宾退下后,紫竹跪在李妃面前,苦苦相劝:“娘娘,您可要三思啊!即便有了药方,但瘟疫不比寻常头疼脑热,您何必拿自己的玉体开玩笑呢?皇上那儿不会真的苛责于您!”

    “你不懂!”李妃打断她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宫出宫前同皇上说愿意为他尽心医治百姓,本宫原想着可以笼络太医为本宫所用!这样一来,瘟疫药方研制成功,本宫便是头功,也同天府星的预言吻合!可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上这次是真的恼了本宫。倘若本宫再因此事而欺瞒皇上,只怕皇上会真的冷落本宫!”

    “娘娘,可是您这样太过辛苦……”紫竹说话间有几分哽咽。

    李妃摇摇头,难得温和地说:“紫竹,这后宫的女人便如同花儿一样,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哪怕你常开不败,也未必皇上便会一直来你这儿赏景!何况你惹怒了他,只怕他也会将你抛在脑后!本宫看过冷宫的女子,那可真是比死都不如!所以,本宫宁愿身染瘟疫,得皇上垂怜,也不愿落得那样的下场!你明白吗?”

    紫竹眼泪涌出来,握住李妃的手,这还是李妃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这样柔弱的一面。紫竹恍然间似乎懂了,却原来,这些年中娘娘也有自己的心酸!

    李妃这边是打定了主意要身染瘟疫,而章华也将李妃的情况回禀给季舒玄。彼时季舒玄正在宫中同褚哲勋商谈瘟疫处理以及平息诸王异动的事。

    “李妃回来了?”季舒玄见章华回来,便随口问道。

    章华摇摇头,将方才在瘟疫村发生的事说与皇上听:“皇上,李妃娘娘称不愿染及旁人,便说在瘟疫村养好了身体再回宫请罪!”

    “她病的可真巧啊!”季舒玄半是嘲讽地说道,“既然病了,吩咐张祜好生照看着!朕倒要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您是说李妃娘娘是装出来的?”章华问。虽说他当时心中也这样猜想,可转念一想,以李妃的性子,只怕不愿在瘟疫村那样的环境下多停留吧。何况那儿有十余位大夫在,太容易被拆穿!

    季舒玄瞥一眼褚哲勋,问:“哲勋,你说呢?”

    褚哲勋一哂,温文尔雅地说:“在臣看来,此事的确颇为巧合。昨夜张太医的奏折中方才言及这些日子李妃娘娘的所作所为,李妃娘娘今日一早便病了,实在有些蹊跷。”

    褚哲勋这话说得中肯,季舒玄颔首:“不错,朕也是如是想。”顿一顿,他接着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个,接着说方才的事!”

    章华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季舒玄同褚哲勋谈论出兵一事。

    而那医治瘟疫的药方传回宫中后,最高兴的人除了皇上,莫过于月华宫的贵妃!自从睿儿身染瘟疫,贵妃便歇了旁的心思,闭门一心照顾儿子。抛开母亲的本能,这个孩子对于贵妃来说也是夺去后位至关重要的一个筹码!

    当贵妃得知药方研制出来后,第一反应自然是睿儿有救了,可随即关心的便是此药方出自何人之手。只可惜那两位太医已经被季舒玄告诫过,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说药方出自张祜之手。这样的答案令贵妃心安,她开始将全副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季舒玄这样吩咐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张祜曾在奏折中提过,那女子不愿因此而出人头地,只想平淡度日。若是在以往,他必定不会理会小小女子的心思。然而,对这个素未平生的苏大夫,季舒玄发现自己愿意顺着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想法。在他心底真切地涌出想要保护她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算不算就是命中注定?

    季舒玄想得很清楚,等这阵子忙过之后,他便出宫亲自去会会那个奇女子!

    此时的苏诺语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避之不及的事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而这事说起来张祜也是一片好心。苏诺语只想着将功劳让给张祜,张祜表面上应承下来,实则又对皇上说出了实情。这个的时候张祜尚不知道,他在世人口中暂时担的这份虚名,将会让他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这个时候的张祜压根顾不上旁的,当他得知李妃也身染瘟疫时,瞠目结舌地同苏诺语互看了一眼。按说,这药方是苏诺语研制出来的,她必定更知道如何对症下药。可李妃素来同苏诺语不睦,为照顾李妃的情绪,只得张祜前往。

    当张祜出现在李妃面前时,李妃心中对他也算是恨之入骨,只是面上不显露出来罢了:“听闻张太医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药方,本宫便将自己的身体拜托张太医了!”

    张祜连忙行礼:“这一切都是臣的本分,李妃娘娘如此说,叫微臣如何敢当!能为娘娘治病,是微臣的荣幸!”

    不敢耽搁,张祜即刻为李妃把脉,当确诊是瘟疫时,他便一方面给李妃用药,一方面派人将消息禀告给皇上。毕竟是娘娘,身份不一般,有必要在第一时间通知皇上。

    季舒玄得知消息后,难掩惊讶,目光扫过谢伟,听他说:“回皇上,李妃娘娘在宫外这些日子也是辛苦,尤其是每日都需早起,为百姓抓药。哪知劳累过度,竟也身染瘟疫……”谢伟絮絮地将紫竹教给他的话转述给皇上听,实际上这些话说出口,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季舒玄听后,并不表态,只说:“既如此,便叫李妃在宫外好生将养。她身子向来娇贵,便迁居别院养着!”想一想,他补充道,“你告诉她,朕有空了自会去看她。”

    “是,奴才省得。”谢伟应道。

    回到瘟疫村,谢伟将皇上的旨意说与李妃听,李妃难掩激动:“皇上果真是记挂着本宫的!”只是在选择随侍太医时,李妃没有按着季舒玄的吩咐,要张祜,转而挑了刘宾,还美其名曰:“本宫再如何娇贵,也比不得百姓人数众多。张太医医术高明,自然该留下来,为更多的人医治。”

    刘宾知道此事自己推辞不得,便欣然接受,领命谢恩。

    就这样,李妃在宫外折腾了一阵,终于要告别瘟疫村!临行前,苏诺语不放心,特意相送,嘱咐道:“李妃娘娘,如今虽说有药方能医治此病,但娘娘需谨记,服药期间忌荤腥、忌辛辣、忌香料……”

    没想到话未说完,便被李妃打断:“苏大夫,这药方又不是你研制出来的,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禁忌?”

    苏诺语无奈,看一眼张祜,张祜明了,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苏大夫此言甚是!请娘娘谨记!”

    “好了,本宫已然知晓,不必多言!”李妃不耐烦地说。哪怕是在病中,仍旧保持着往日的气势。

    苏诺语同张祜对视一眼,二人均无奈地摇头。这李妃娘娘听不进去,只怕要出大事!眼见紫竹搀扶着李妃上了马车,苏诺语出于医者的本能,快步上前,低声嘱咐紫竹。至于刘宾那儿,早就由张祜叮嘱过。

    张祜看着苏诺语,说:“苏大夫,李妃娘娘走了,您也能安心在此坐诊。”孔夫子曾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在张祜眼中,苏诺语就是他的老师。故而,他现在同苏诺语说话都极其尊敬。

    苏诺语点点头,说:“是,我虽一直盼着李妃娘娘能离开这里,但如今她以这样的原因离开,我心里仍不是滋味。但愿她能早日恢复,也好早些回宫。”她虽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是夜,夜离将苏诺语接走,留下石海在瘟疫村以防万一。

    原本药方一事苏诺语同张祜都准备稳妥些再说,没想到被李妃的事一闹腾,大家都知道了此事。这样的消息对于瘟疫村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而忙碌了一整日的张祜,早早地就歇息下,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入睡。

    睡到半睡半醒之间,张祜听见有人敲门:“是张太医吗?”

    张祜虽百般不愿,仍旧从床上爬起来,之前也有过半夜病人找上门来的事,他并未多想,将门打开。睡得有些懵的张祜乍一看面前站着的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问:“哪里不舒服?”

    蒙面黑衣人并不理会,执着问:“是张太医吗?”

    张祜本能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刚想要张嘴大声呼救,便被那黑衣人将嘴捂住,推着进了屋。张祜本就是文弱书生,哪里是这黑衣人的对手,百般挣扎仍无能为力。

    黑衣人冷声道:“你坏了我家主子的好事,去死吧!”伴着话音,黑衣人一只手飞快探向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只听得“唔”的一声,张祜便没了动静。

    黑衣人看一眼倒地身亡的张祜,不屑地说:“自作聪明!”

    黑衣人不再多留,转身出去,并未走几步,便听得背后传来石海刻意压低的声音:“既然来了,哪有就走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杀刺客

    黑衣人心中一惊,飞快跑向村边,这里毕竟有不少侍卫守着,一旦惊动了他们,想要离开就难了。而石海岂容他在眼皮底下溜走,足尖点地,纵身一跃,眨眼间便到了黑衣人身前,道:“怎么?杀了人,难道就想这样离开?”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黑衣人紧张地问。看样子面前这人是个行家,身手大概还在自己之上。

    石海说道:“我的目的同你一样!”

    “哦?你也是来刺杀张祜的?”黑衣人傻乎乎地道,“原来是同道中人!敢问你是哪家王爷派来的?”

    石海心中一惊,已然从这黑衣人口中得知了不少信息,不动声色地问:“你呢?是谁派来的?镇西王?”

    “不是,我是平……”黑衣人的话未说完,察觉到了什么,问,“你到底是何人?来做什么?”

    石海了然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狠戾的笑,骤然逼近黑衣人,低声说:“我是何人,你这一生也不会知道。不过,我的目的倒是可以告诉你!”他趁着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掌劈向他的脖颈,看着来不及挣扎便软绵绵倒地的黑衣人,石海补充道,“为了杀你!”

    说来也巧,他本是按夜离吩咐守在苏诺语屋子里,以防又有什么变故。虽说今日那个多事的李妃就已经离开,但是世上的事都是说不准的,为保险起见,他但凡没事,便日日候在这屋子里。

    石海在那毫无陈设的简陋的屋子里,能做的事非常有限:站着发呆,坐着发呆,或是躺着发呆!今夜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人闷哼之后倒地的声音。对于石海来说,这种声音太过熟悉,他猛然间意识到有杀手来过!

    果然,当石海打开房门,正看见一个身影从张祜的屋子里离开,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张太医的屋子,只消一眼,他就知道人已经救不活。没有耽搁,他转身追了出去,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张太医是贵妃的人,前日才得罪了李妃,可李妃才染及瘟疫,按说在所有人都以为药方出自张太医之手的时候,李妃实在没有迫不及待杀人灭口的原因。石海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别的事!果然,叫他得知了不少信息。

    石海没有多耽搁,连忙带上黑衣人的尸体,出了瘟疫村,直奔夜离所在的宝来客栈……

    客栈内,苏诺语同夜离说起李妃突然染病的事,百般不解:“虽说瘟疫的传染性极强,但是李妃多少懂一些医术,何况在瘟疫村住了多日,更是知道如何防范,怎么会突然染病呢?”

    “你想想,昨日瘟疫村是不是有宫里人来过?”夜离适时地点拨。在他看来,诺语是聪慧有余,却太过单纯。不过也难怪,白师叔和白婶自幼便不曾教诺语尔虞我诈这一套。白、褚、阮三家是功臣,先皇时期便有令,这三家的女子可以不必强迫入宫待选。所以,诺语的成长过程,就像是一张白纸,干净纯粹!

    苏诺语听着夜离的话,想起昨日来的那个太监,正是季舒玄身边的内监总管。她恍然大悟:“我说嘛,怎么会突然染病,原来是她的苦肉计!”

    “聪明!”夜离赞道。

    苏诺语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李妃实在是愚不可及,即便为了讨皇上的怜爱,也不必如此折腾自己啊!何况,若真是有爱,不必如此。若没有,那这样卑微乞讨来的,要了又有什么意义?”

    夜离摇摇头,说:“你不明白,这就是宫中的生存法则。所有人的女人都去想尽法子争比别人多一点的宠爱!宫里的女人,没有宠爱便不能存活。就好像是……”他顿一顿,说,“先皇后!”

    苏诺语一惊,这还是夜离第一次提起这个人,她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的情绪,问:“为何要拿这个人举例?”

    “说起来,一国之后,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是,有什么用?”夜离并未注意到苏诺语的异常,“普天之下,可有人知晓这位皇后?直到先皇后薨逝,也从未在人们心中留下过任何印象吧!所以,在后宫之中,相比较于宠爱来说,有时候地位都不是那么重要。”

    苏诺语笑一笑,附和地点头:“说的也是。所以李妃甘愿冒险,也不想失去现在的宠爱。”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好了,不说这个了吧!如今药方有了,大概你也能轻松一些,对吗?”

    夜离一哂:“是,不过这都要归功于你。只是,诺语,你将这份功劳拱手相让,可有一丝后悔?”在这之前,他便暗示过她,不要去争这份功,她当时满口应下来。可是,他仍想确定,她是心甘情愿,不会后悔的!他承认自己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有些太过自私,可他不愿去冒一丁点可能会失去她的风险。

    苏诺语偏头,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该知道我的,我从不是看重名利之人。何况,这世间的事,向来是福祸相依。有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夜离一边将苏诺语的手握于掌心,一边感叹道:“诺语,能拥有你,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夜离即将出口的甜言蜜语,也打破了一室的温馨气氛。夜离看一眼苏诺语,道:“进来!”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却不是石海,而是一袭黑衣的蒙面人。苏诺语吓得本能地往夜离身后躲,而夜离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开口薄责道:“石头!屋里还有诺语!”

    石海显然是才想起来,苏诺语和他们不一样,连忙低头歉然地说:“苏小姐,抱歉!”

    苏诺语长长舒口气,拍着胸脯,说:“石头,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好歹先知会一声!”

    “是。”石海摸摸脑袋,尴尬地应道。

    不待夜离发问,苏诺语先好奇地开口:“石头,你不是在瘟疫村吗?这个黑衣人是谁?”

    夜离也挑眉看着石海,等着他介绍。石海看着夜离和苏诺语,说:“张祜死了!”

    “什么?”苏诺语从椅子上猛地起身,不敢相信地看着石海,“张太医死了?”傍晚时分,张祜还同她探讨药方来着,怎么两个时辰后,人就不在了呢?

    夜离指一指地上那昏迷的黑衣人,问:“这是谁的人?”

    石海将探知的消息说与夜离,夜离的脸色阴沉得好似阎罗:“此人是平南王的人!”他后怕地看着苏诺语,“诺语,你可知道,这张祜成了你的替罪羊!”

    苏诺语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夜离:“你是说,平南王想要杀了我?为什么?”

    “药方!”夜离嘴里吐出两个字。

    “药方?”苏诺语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间福灵心至,她骤然抬头,“此前你就说此次瘟疫乃人为,之后又有关于皇上失德的传言,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药方出自张祜之手,平南王便派人杀了他。也就是说,瘟疫是平南王所为,目的是想……取皇上而代之?”

    苏诺语一席话说完,不仅是石海,就连夜离也惊叹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苏诺语的思维之缜密超出了寻常女子!她若身为男子,必定叫人不容小觑!

    即便夜离和石海没有即刻表态,但从他们的表情中,苏诺语知道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可是,仍有疑问:“不知此事是他一人为之,还是另有同谋?”其实,苏诺语想问的是,不知道阮天浩有没有参与其中。

    京城中无人不知,不久之前,阮府二少爷才迎娶了平南王府郡主。转眼间,平南王就开始谋划天下,不知阮天浩在他的计划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一次,夜离倒是没有猜到苏诺语的言外之音,他点点头:“这次瘟疫全国范围内都非常严重,只除了几位王爷的封地。所以,有可能是他们共谋,也有可能这一切只是平南王的障眼法,只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公子,干脆将此人弄醒,问个清楚!”石海随意踢一脚地上躺着的人,问道。

    夜离摇摇头:“不必。若真是平南王的人,只怕此人早已没了气!从前平南王帮着先皇打江山时,为了探听到敌人的消息,他便派人前去卧底。未免暴露,他命死士含了毒药在口,一旦被人暗算,那毒药便会被咬破!”

    苏诺语听得瞠目结舌,下意识地起身,来到那黑衣人面前,手探向鼻翼下……

    “果然!刚死!”苏诺语回头看着夜离说。

    石海犹不相信,俯身下去,才发觉人真的死了!他用力一脚踢到那人身上,若非是想着带回来给公子审问,他早就结果了他!真是白费力气!

    夜离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吩咐道:“石头,拖出去,暂时留着。”

    “是。公子。”石海应道。从地上将尸体提起来,又出了房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清然出山第一百七十九章

    石海走后,夜离看出苏诺语的情绪颇为低落,说道:“诺语,今夜的事是一个意外,同你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平南王会有此举,你不必过意不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便知道夜离言之有理,苏诺语依旧没有办法不去自责,“若非是我主动提及将药方给张太医,他也不会受此无妄之灾。”

    夜离起身,来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诺语,不能这样想。当务之急,不是将不属于你的过错揽在你身上,而是想着要如何让平南王他们的诡计落空!”

    “什么意思?”苏诺语闷闷地问。

    夜离温柔地分析:“平南王他们一手策划了大规模的瘟疫,再辅之以流言,为的就是让民众慌乱,以为瘟疫是上苍对皇上的惩戒,借以让皇上失去民心。当平南王知晓张祜研制出药方后,便急于灭口。所以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染及瘟疫的百姓尽快痊愈,这样也枉张祜被害。”

    苏诺语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回去吧!你应该也有要紧事要做。”

    夜离沉吟片刻,方才说:“是,我先送你回去。今夜我会派石头保护你。等到明日我将冰雁派来,贴身保护你!”当夜离知道张祜死时,心中是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后怕!他不敢去想,那刺客的目标其实是诺语……

    回去的路上,夜离已经叮嘱过苏诺语,待在自己屋子里,直到天亮才能离开屋子。即便他派了石头保护,但石头是男子,不便于近身保护。而事关诺语生死,他决不允许有任何失误!

    等到将苏诺语安置妥当后,夜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今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是一定要星夜入宫求见皇上!

    原本这些日子夙兴夜寐的季舒玄在药方出来后,终于能睡两个安稳觉。不料还未等睡着,就听见章华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在他榻边低声说:“皇上,褚哲勋求见。”

    “这个时辰?”季舒玄颔首,“让他进来!”褚哲勋是个懂分寸的人,若非事情十万火急,他不会选在这个时辰入宫。

    待季舒玄起身穿好衣服后,没过一会儿褚哲勋也来了。

    “皇上,臣有要事禀告!”褚哲勋尚顾不上行礼,便脱口而出道。

    季舒玄看着他:“你这个时候入宫求见,朕便知道定有要事。”

    “是。”褚哲勋颔首道,“平南王派了刺客去瘟疫村,将张太医杀了!”

    褚哲勋说得言简意赅,却听得季舒玄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张祜被平南王的人杀了?”

    “自从得知了众位王爷蠢蠢欲动的消息后,臣日夜都派了人守在瘟疫村外,今夜臣的人将那刺客拿住。刺客也是一时不察,说漏嘴了!只可惜,平南王故技重施,那刺客毒发身亡。”褚哲勋说道。

    “平南王!”季舒玄猛地起身,“他就这么急不可耐,竟然派人刺杀了张祜!”

    以为季舒玄是担心张祜死后,无人医治瘟疫,褚哲勋说:“皇上,幸好张太医临死前将药方传给了其他人!否则只怕瘟疫之症又无可奈何。”

    “除了张祜外,别的人一切无恙吗?”季舒玄听褚哲勋这样说,突然问道。接着,在褚哲勋还没反应之际,季舒玄又问,“瘟疫村内有个苏大夫,可还安好?”

    褚哲勋心中一惊,随即又故作淡定地问:“什么苏大夫?除了张太医外,其他人一切无恙。”

    季舒玄原本不打算将苏诺语的事提前说出来,一时不察说漏嘴,加之褚哲勋也不是外人。季舒玄将张祜的奏折找出来,递给褚哲勋:“喏,你自己看吧!其实啊,这瘟疫药方并不是张祜研制出来的,而是济世堂一位姓苏的女子研制出来的。”

    褚哲勋看着那奏折上的内容,内心真实五味掺杂。不知道是该赞张祜的高风亮节,还是该骂他的自作聪明。很显然,一直想要瞒着的事这下是兜不住了!

    见褚哲勋一直没有说话,季舒玄接着说:“说起来,这真是一位奇女子!甘愿隐姓埋名,甘愿一生平淡,还真是世所罕见!”

    对于褚哲勋来说,季舒玄每一句对苏诺语的赞美之词都是在他的心上捅刀!他强压着心头的郁闷,尽量维持面部表情的自然。

    “哲勋啊,这样吧。明日早朝后,你陪着朕微服出宫一趟,咱们去会会那个奇女子!”季舒玄饶有兴致地说道。

    仿佛是有千斤重,褚哲勋迟缓地点点头:“是,臣遵旨。”随即,他看季舒玄还欲再说,连忙问,“皇上,那张太医后事要如何处理?”

    终于,这个问题将季舒玄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回来。季舒玄吩咐章华,按朝廷正二品官员的仪制操办张祜的后事,同时赏金千两给他父母双亲。

    接下去,两人又讨论了平南王及其他众位王爷反叛一事,并再次商议了应对之策。事涉平南王,那么阮天浩便是不可避免要谈及的人。

    对于这个人,季舒玄看着褚哲勋,问:“哲勋,你同阮天浩算得上是自幼的交情,你觉得这件事上,他是否有参与其中?”

    褚哲勋眉头微皱,沉吟许久,方才说:“皇上,您知道臣同阮天浩之间的心结所在。若是在以往,臣是能全心相信他的。但是现在不然,霜月死后,他转身便迎娶了曼绮郡主……所以,现在这个阮天浩让臣有些陌生。故而这个问题臣无法用直觉回答您!”

    “你倒是个实诚人!说得也都是实诚话!”季舒玄抚掌笑道,“既如此,你在查平南王的时候,也注意一下这个人!”

    “是,臣遵旨。”褚哲勋点头。

    辞别了季舒玄,褚哲勋身心疲惫地往宫外走。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夜这般,让他感觉到如此的身心俱疲!也从来没有一次像方才那般,让他对季舒玄有那么复杂的心态!

    既然事情已避无所避,面对皇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想的很清楚,当事情真的发展到他控制不了的那一步,他便带着诺语远走高飞!

    想清楚这一点,褚哲勋脚步不再迟疑,转了方向,径直往逍遥谷的方向走去……

    按着他想法,是准备派冰雁贴身保护的。一来冰雁身手不错,对付一般的刺客,是绰绰有余;二来冰雁久在江湖,应变能力极佳,将她安在诺语身边,他更放心些。

    不想回去后,夜离才发现,冰雁被夜尘派出去执行任务,压根就不在谷里。看着夜离面犯难色,清然不假思索地站出来:“夜离,保护诺语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你?”夜离和夜尘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迎上两人诧异的目光,清然淡然地点头:“有什么奇怪的吗?比起冰雁,我本就同诺语私交好,也会比她更加上心。何况,若是论及身手,我也绝不在冰雁之下!将她交给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面对清然的质问,夜离指了指夜尘:“并非是我不放心,而是他,你不问问他的意见吗?”若是清然愿意出马,当然比交给冰雁更让他放心。只是,清然身份非比寻常,若是夜尘不放人,他是不能勉强的。

    夜尘双手一摊,反问:“这里还有我置喙的余地吗?”夜尘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形下,他若是不同意,便太没大局观。何况以清然同苏诺语的私交,只怕他也是无法阻止。

    “乖!”清然转身,以极其娇柔的声音夸赞道,丝毫不顾忌有夜离在身边。

    即便同意,夜尘依旧有诸多不放心:“清然,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你独自在外,还要肩负保护苏诺语的重任,还是要处处小心才好。记住,任何时候,都尽可能智取,不要强攻!我会再派两个人,在那瘟疫村外围,接应你,以防万一!”

    “谢谢你,夜尘!”清然认真地看着夜尘,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无事!”

    有了清然的仗义相助,夜离算是稍稍放心,没有耽搁,两个人即刻出谷。夜尘还有其他事要处理,自然是留守逍遥谷。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清然去了瘟疫村,夜离处理完手上的事务,便进宫“赴约”了。

    而此时的瘟疫村,已经炸开了锅!不知是谁,清晨便去敲了张祜的门。这若是在往常,他会迅速起身开门,今日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病人有些不放心,便贸然推门而入。结果一进去,才发现,张祜的身体都已经硬了!

    转瞬间,整个瘟疫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张祜很显然是被人刺杀,这样的认知令百姓们惶恐不已。当然,更令百姓们担心的一点在于,张太医死了,他们的瘟疫要怎么办?

    苏诺语心中有事,本也是一夜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也顾不得夜离昨夜的叮嘱,换好衣衫,便推门出去。为避嫌疑,她也同其他人一样,对张祜的死表现出极大的震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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