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下中秋
纷纷扰扰的大街上,经叶宇如此一说,顿时安静了不少。刘远山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叶宇一番,最后略带质疑的问:“你就是叶宇?”
“哦?草民的名字,县尉大人是如何得知,实在是惶恐!”
刘远山轻捻胡须,露出一脸的不屑,轻哼道:“此前虽未有见过,但本官也听闻陆大人寿宴上,有人阿谀奉承有意攀附,让众宾客都望尘莫及!本官当日虽未有赴宴,但对叶宇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叶宇干笑了两声,思忖自己这双瘸腿倒成了标志,于是讪笑道:“能被县尉大人惦记,对草民而言可并非好事!”
“旺财,既然有人出面为这妇人作证,你还有何话可说!?”刘远山厌恶的瞥了叶宇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旺财身上。
旺财脸色微沉,眼睛咕噜噜乱转,随后拱手道:“大人,这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此人是农妇亲戚!亦或是……小人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想借此机会予以报复!”
“好一个奸猾之徒,在证据面前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官拿下后审!”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刘大人,既然这旺财声称冤枉,不如由草民让他心服口服,断然不会耽误大人多少时间!”叶宇见这旺财不见棺材不落泪,心中也是气郁难消。
刘远山蚕眉微蹙,背手而立沉声道:“哦?那好!”
“谢大人!今日就由草民审一审这鹅,看它究竟属于何人……”
叶宇的话顿时遭来一阵的笑骂声,这审人都还见过,可是这鹅又不会说话,又该如何审理?
刘远山听闻此言,却是冷哼道:“叶宇,这鹅凭借三寸之舌可当作寿礼奉承,难道你还想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让这鹅说话不成?”
“是非曲直,大人与诸位静观便是!”叶宇说着,将目光落在了旺财的身上:“你说这是你家员外家养的鹅,那平日里所喂养的饲料一定不会太差了?”
“那是当然,我家员外每日喂养这鹅都是用米糠之物……你看这鹅如此肥硕,岂会是这刁妇所养?”旺财一副理直气壮的叫嚣道。
叶宇听了旺财的讲述,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在郭啸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郭啸天离开人群,只消片刻工夫便折身回来。
这时手里拿着白布与菜刀的郭啸天,先是根据叶宇的吩咐将白布铺在地上,接着将两只鹅绑住双腿放在白布上。
最后郭啸天拿着刀站在了远处,口中念道叶宇教他的词句:“鹅呀鹅,惹祸多,今日公子来审你,皆因尔等有罪过,引得贼子起歹心,害得主人泪滂沱。按理该判尔极刑,送进人肚享安乐。”
话说到这里,郭啸天突然加快脚步,如猛兽一般冲向两只被绑的鹅,继而怒喝道:“若要免去吃一刀,赶快屙出屎一砣。”
说完之后,将菜刀狠狠仍在鹅的身边。郭啸天随后俯下身子,把手靠近鹅屁股的背上用手指压了一下,顿时两只鹅在郭啸天几番惊吓之下,先后屙出了一堆粪便。
众人不明其意,认为这是在玩杂耍,只有刘远山那深陷的双目,此刻露出了一丝神采,嘴里不由得嘀咕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本事……”
“大人,此事已然明了!”叶宇面容带笑,冲着刘远山拱手道。
“什么已然明了?”旺财见刘远山点头认可,顿时慌了神。
见旺财依旧不明其意,叶宇解释道:“你说你家员外每日以米糠喂养这两只鹅,那你看这鹅排出的粪便,皆是呈现墨绿色。
想必在场的诸位养过家禽的都知道,这是吃过青草之后才会排出这等粪便!若是米糠为食料,排出的粪便应该会有米糠碎末才是……”
“这……大人饶命!”旺财见事情已经败露,赶忙跪地求饶。
刘远山恶狠狠地瞪了旺财一眼,冷哼道:“此时知错已经晚了!来人,将其押入大牢,控其诬告、行凶之罪!”
话音刚落,一旁衙役将旺财锁上押往衙门,刘远山吩咐一名衙役将农妇的住处记下,只待旺财一案结束,就将处罚赔偿一并送往农妇住所。
“叶宇,你倒真是与这‘鹅’有缘!”刘远山独自来到叶宇近前,脸上露出戏虐之色。不过此刻的刘远山,并不似方才那般厌恶叶宇,反而眼中多了一丝欣赏。
“呵呵!草民也觉得如此!”叶宇干笑了两声,心道这刘远山对自己误会可真够深的。这让叶宇瞬间想到了潘之所,看来在这清流县中,也只有潘之所能够明白自己。
刘远山深深看了叶宇一眼,随后领着几名衙役转身离去。
郭啸天见刘远山如此倨傲,继而冷哼道:“这县尉也着实太傲慢,公子你替他解了围,可他却如此戏虐你!”
“诶,不碍事!啸天,你去将那位大婶地鹅买下,回去让秋兰做竹笋炖鹅肉,也让我们尝尝鲜……”
……
转眼间就到了中秋,苏全忠也在这一日回到了清流县。当从苏全忠口中得知一切顺利时,叶宇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些时日虽然染坊的进程一直在继续,而他也在游走于城中各个商铺。可是心中一直惦记的,就是苏安全此去能否成功。
这些日子里,苏全忠奔走于滁州其余几个县,甚至凭借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脉,与寿州等地也有了接触。
当苏全忠带着叶宇备好的样品,一一拜访绸缎布匹生意的老板时,对布匹的质量赞不绝口的同时,也对价格的低廉很是热衷。
因此当苏全忠提出下订单之时,众多商铺老板可谓是热情如潮。
商人都是以利驱之,滁州乃至临近等地,所用布匹货源大多数是潘家所供应,如今有了质量等同于潘家布匹,且价格相对低廉,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希望看到的。
这些是此前叶宇与苏全忠商量好的,叶宇明知与李桐等人商谈会碰壁。但仍旧乐此不彼的奔走于他们之间,为的就是表面迷惑潘家。
让潘家认为叶宇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并无经商经验与远见,所接触人脉不过只是一县而已,让潘家以为只要控制了清流县,就一切高枕无忧。
只不过潘家没有想到的是,叶宇的第一块布匹染出之后,就暗中与苏全忠商议了销路问题。
当叶宇以染坊临近官道为优势,想把所染布匹外销这一想法与苏全忠述说时,得到了苏全忠的大力支持,并主动请缨前往其余诸县联系客商。
而叶宇这些日子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潘家知道他们的意图。否则当潘家重视起来,以潘家在布匹行业的影响力,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如今只要过了中秋,染坊的布匹通过官道源源不断运往各地。到那时,只要得到各地客商认可,即便潘家醒悟过来,大局已定一切都已经晚了!
苏家庭院中,挂着彩色灯笼,将中秋之夜点缀格外隆重。圆月如盘悬挂于天上,凉亭内摆满了珍馐美味,其中还有叶宇最爱吃的月饼。
“苏伯父,此次若非有您相助,小侄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在此小侄敬苏伯父一杯!”叶宇举起酒杯,满怀感激之情的说道。
苏全忠却爽朗一笑:“贤侄过谦了,若非你染制的布匹质量上乘,老夫又岂能说服那些商人?说到底,老夫只不过是个帮衬罢了!”
“此次只要第一批货源打通,之后一切就水到渠成!如此一来,即便那潘家想要遏制,也是难以阻止!”
“不错!此次老夫携带样品前往各县,各地商铺掌柜下了订单之余还予以承诺,往后只要贤侄你的染坊一如既往供货,他们愿意签下长期订单,以便长期合作!如今贤侄你要做的就是,稳固你的染坊不停业!”苏全忠轻轻的拍了拍叶宇的肩膀,兴致高涨的笑着道。
“苏伯父说的极是!”
苏全忠双眼微眯,微醺的看着叶宇,意味深长道:“老夫膝下无子,只有月芸一女,老夫这女儿自幼便没了娘亲,因此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叶宇本来是仔细聆听苏全忠的教诲,毕竟这商业上自己并不擅长,能够听听苏全忠的经商心得,对自己以后是大有裨益。可是听着听着,怎么就扯到家庭上了呢?
看着苏全忠那种异样的眼神,叶宇顿时明白了,这是岳父看女婿的眼神,于是干咳一声,打诨道:“苏伯父,你喝醉了!”
叶宇的推搪之言,却让苏全忠神色一正,随即开口郑重道:“贤侄,你是聪明人,老夫如此不遗余力助你,若是在商言商,那是老夫相信你是可造之材;若论及私人情分,那是老夫把你当作女婿看待……”
话说到这个地步,叶宇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有想到苏全忠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这让他想到了一句俗话,那真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他早料到苏全忠会有所图,可他没有想到苏全忠所图的是他这个人!
叶宇无语的看了苏全忠一眼,最后叹了口气道:“苏伯父,你才是最成功的商人!不过小侄适逢家变,只想立业!将小侄应该得到的,全部拿回来!至于成家,小侄尚且年轻,此时还是以后再议!”
说到这里,叶宇看了回廊一眼,随后起身恭敬道:“天色已晚,不胜酒力!小侄先行告退了!”
待郭啸天推着叶宇出了苏家,苏全忠颔首望月自言自语道:“女儿,你听到了?”
话音刚落,苏月芸从回廊角落处走了过来,声音略带失落地轻柔道:“女儿听到了!”
苏全忠见女儿面带失落,于是安慰道:“嗯!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男儿不立业,何以成家?他虽未有应下,但也没有拒绝!你也不必因此失望,此事以后再说……”
第17章 一波三折
中秋节过后,人们依旧缅怀节日的气氛。而叶宇此刻却忙着,将已将染好的几百匹布运往了邻近各县。
当潘家老爷子潘越,明白叶宇的真实意图时,一切已经为时晚矣。但是潘家似乎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任由叶宇的新布流入各个布庄。
潘家大宅的正厅内,灯火冉冉照似通明。正首位端坐一位老人,此人正是潘家老爷子潘越。
年过六旬的潘越早已须发皆白双眼深陷,双手拄着梨花木杖,正默然不语静静地注视着厅内两名中年男子。
“父亲,你何必将那小子放在心上,我潘家布匹生意又岂是他一个小作坊可以抗衡的!”说话之人,是左手边身形略胖的男子,乃是潘家长子潘成峻。
右手边肤色略黑的中年男子,虽是清瘦却格外精神,此人正是次子潘成峰,此刻也附和道:“是啊父亲,有大哥掌管我潘家布匹生意,在这滁州四县又有谁能够撼动?”
潘越沉默良久,花白的胡须微微的颤动,最后用梨花木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为父从未想过他会翻出浪花,潘家有你兄弟二人掌管布匹、粮食生意,为父又岂能不放心?”
话说到这里,潘越却是轻咳了一声:“滁州四县十八铺,这些大商铺已有大半之数,布匹货源皆出自我潘家染坊!
我潘家的布匹就是信誉,就是质量的保证!即便那叶宇来个了以退为进的手段暗中销往各处,可是他却忘了一点,即便有了销路,但百姓买不买账却由不得他!”
“父亲所言极是,我潘家布匹绸缎十余年,这份信誉与保障,是一些小染坊无法比拟的,这叶宇的最后下场,也会与以往试图与潘家分一杯羹的人一样!”
潘越见长子潘成峻如此自负,于是指着桌案上的两块布料,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成俊你也看到了,我潘家经营十几年的布料生意,竟然染出的布,还比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成俊,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
“额……父亲教训的是……”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潘成峻,经潘越如此一说,顿时脸色灰暗了许多。他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两块布料,也是感到一阵的无奈。
他浸淫染布行业十余年,如今正如父亲所言,染的布匹若是仔细观察,的确是不如叶宇染坊染的布。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潘家染的布在洗十水之后才会有所掉色,可是叶宇染的布,浸泡水中洗上二十水也不见掉色。
这让潘家自以不掉色为傲的技术,突然间让一个毛头小子比了下去,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成峻啊,一桩生意没了可以再谈,一份家业没了可以再挣,叶宇这小子,为父并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只要有了这个染布的方子,将来若是有了机遇,一个方子就抵得上万贯家资!到那时我潘家十几年的经营,恐怕也要被冲垮!”
父亲的话让潘成峻深以为然,他潘家的布匹生意之所以能够在滁州成为龙头,就是因为有了布匹不掉色的技术。
这种东西可以让人白手起家,也可以让人富贵叠起!如今百姓们都认可他潘家布料,那是十余年积累的信誉,可是以后呢?
一旁的潘成峰却露出满脸的不屑,继而冷笑道:“既然父亲由此担忧,不如孩儿将其取来,以后归于我潘家所有,父亲也可高枕无忧!”
“收起你那强取豪夺的心思,我潘家是商人却不是盗贼!”
潘越狠狠地瞪了潘成峰一眼,随后对长子潘成峻道:“先看看再说,等那小子山穷水尽之时,你去与他谈谈!至于他开多少价,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应了他!”
“是!孩儿记下了!”
……
而此时的叶宇在得知各地的销售情况后,却是眉头紧锁难以释怀。情况正如潘越所说的那样,布匹是如期的送了出去,可是这些布匹在各个布庄商铺,根本很难卖得动。
无论是乡绅达官还是平民百姓,所买的布料首选亲睐的还是潘家的布料,而叶宇所提供的布匹,只能摆在架子上冷冷清清……
这一刻叶宇才明白,做生意真的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起初他单纯地以为,只要布料成色好、价钱低廉就可以畅销。可是如今看来,这其中的学问自己还真要好好学一学。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不少商铺布庄要求退货,叶宇也只能将布料收回。面对这些不顺的事情,叶宇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应急之策。
因此他在天香酒楼选了一处安静的厢房,今日他要约见一个人。
叶宇静静的坐在厢房内,随着楼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他知道今天的客人来了。房门轻轻地被打开,接着从房外走进一位黑衣老者。
此刻叶宇已经面带含笑,对着来人拱手客气道:“刘大人,近日可还安好?”来人正是清流县县尉刘远山,只不过今日却是一身黑衣便服。
“拖你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刘远山不冷不热的回应道。
“请!”
刘远山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却是微微皱眉道:“叶宇,你就是这样招待本官?”
一碟茴香豆,两壶黄酒,一桌之上,仅此而已!
“刘大人就别与草民说笑了,县里谁人不知您为官清廉,最忌讳受贿吃喝,若是草民换上珍馐美味,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刘远山点了点头,心道你小子还真是识趣。但是他今日又不想轻易放过叶宇,于是为难道:“知道本官作风就好,不过,你这也太过寒酸,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叶宇爽朗一笑,继而郑重道:“这茴香豆配黄酒,可是绍兴美食之一,在本县可是难得吃上一回,俗话说,‘十豆过黄酒,回味意无穷!’刘大人,就不要再考校草民了!”
“那就开门见山,你今日邀约本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刘远山见言语上难不住叶宇,于是也就失去了原有的耐心,他向来直来直往,因此不喜欢百折迂回。
“草民今日特邀刘大人,实则是有一事相求……”叶宇将刘远山如此痛快,他也不想多绕唇舌,于是就要说出请求之事。
可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刘远山出言打断:“本官是看在上次你相助之情,才应下邀约来此!至于你有事相求,本官怕是爱莫能助!”
叶宇被刘远山这么一堵,顿时觉得这刘远山也太不近人情了,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将路给堵死了,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老头子。
“您对叶某有成见,这一点叶某不想辩驳什么?可叶某还未有道出所求何事,你就给予否决,是否是太不近人情?”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不久前在街市上刘远山奚落他,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如今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叶宇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哼!本官向来如此,今日来此已是给足了你面子,既然已经来了也不算本官爽约,告辞了!”刘远山丝毫不予退让,说着便起身就要离去。
叶宇见状却是自顾的倒了一杯黄酒,一改之前的谦和之态,语气中略带不悦的调侃道:“昔日曾听闻刘大人有过壮志豪言,说什么‘若是能够执掌一方民生,定会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可如今大人您身为本县县尉,也算圆了你前半句宏愿,可后半句您做到了吗?”
话音虽然平淡而无力,但是对于刘远山却如定身法一般,将欲要离去的刘远山定在了原地。刘远山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脸盛怒的低喝道:“黄口小子你懂什么,做到这一点又岂是易事!”
“那也不尽然,若是刘大人答应下草民的请求,草民可向你保证,到你在任期满,清流县百姓人人有衣穿!”
“当真?”
叶宇没有正面回答刘远山的追问,而是自语道:“据草民所知,官府下调布价是,一匹布二十五文钱。而地方布价乃至私营商人售出,却是三十五文钱,如此高的价位,试问百姓又如何人人买得起?”
听着叶宇说的头头是道,刘远山又将步子挪了回来,接着坐了下来,甚是无奈道:“层层关卡,层层税收,又加上商人有意抬高,这才使得布价居高不下!本官也想过一些办法,可是奈何人微言轻,难以上达天听……”
“草民倒是有一方法,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就可使得天下布匹价位控制在十五文钱,到那时天下百姓皆有御寒之物,只是……”这一刻叶宇玩起了太极迂回之术,欲言又止只为钓鱼上钩。
“只是什么?”
叶宇的话,顿时让刘远山来了兴趣,能够比官府制定的布价还低十文钱,这的确是让他觉得不可置信。
因此在惊奇之余仍抱有很大的怀疑,毕竟在他的眼里,叶宇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话中的真实性,实在有待于商榷。
叶宇见刘远山抱有质疑,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接着将其递给了刘远山:“刘大人,一切尽在其中,草民是信得过您,这才无私相告!”
刘远山疑惑的接过纸张,先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但随后却是片刻不能挪移,随着翻阅纸张速度的加快,神色也变得惊喜交加。
第18章 冰释前嫌
“听闻大人不仅执法严明,且对房屋桥梁建造也颇有心得,想必对这图中构造,也是能看出一二来……”
叶宇给刘远山的图纸,其实就是之后黄道婆研究出的纺织机与织布机,只不过叶宇如今把这套技术与设备提前了近百年。
“此物从何而来?”刘远山将图纸放回了桌面,随即用惊异的神色看着叶宇。
叶宇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随即郑重道:“草民独自草绘!”
“是你一人绘制!?”对于叶宇方才的举动,刘远山更是十分的震惊。
“这只是初步构思,还有更多恕草民不能相告,不过仅凭这些,若是形成一个流水线,逐渐施行于天下,达到草民方才说的目的,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刘大人您说呢?”
刘远山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道:“若按照图中所绘,与你注解的推算数据,五年之间的确是一个天翻地覆,只不过……”
“只不过刘大人还不知草民这图中绘制机器,是否真如草民注释一样?”
见叶宇道出了自己的心中顾虑,刘远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叶宇拱了拱手,又恢复之前的谦和之态:“也正因为如此,草民这才需要一个机会去试验!或许刘大人看到此图后,第一想到的就是将其献于朝廷,以朝廷之力使之推广天下……可是刘大人是否考虑过两件事情?”
“哦?那两件事?”刘远山神色此刻变得郑重起来,他越发的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并非民间传言那样,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所想之事。
“首先,若是刘大人不经试验就将此图呈交朝廷,能否送达朝廷且得以重视尚且不谈,即便送达朝廷,若是结果此机器不能运转,大人与叶某就会落下欺君之罪,到那时草民性命是小,刘大人难保不会受陆坤落井下石……”
“哼!老夫一心为民,岂会惧他?”
见刘远山吹胡子瞪眼,叶宇又接着笑道:“再则,布匹行业所用坯布,皆来自民间纺棉纱所制,若是这套机器运行于世,是短暂性的使得布价下调,可是其附带后果却十分严重。
例如上层达官的圈地劣行,以及田地无人耕种,皆是趋之若鹜的种植棉花。使得耕者无其田,种者无劳力,大量以养蚕纺纱的百姓,就会纷纷陷入绝境!大人,这样的结果,你想过吗?”
叶宇的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开,他怔怔的看着眼前平静地叶宇,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黄毛小子,竟然思虑的如此深远。
他不是不明白此中后果,只是被叶宇图纸上的机器,激得有些忘乎所以罢了。静下心来的刘远山,静静的回味着叶宇说过的话,最后不得不承叶宇的顾虑周全。
正如叶宇所言,即便这套机器能够被朝廷所运用,也会被一些达官贵族率先操控,这就致使这些人为了供求机器的多倍资源运转,不停地霸占田地笼集棉纱,如此一来非但不能造福百姓,反而弄巧成拙使得百姓雪上加霜。
“你说的虽有道理,但朝廷也并非一定要天下推行,也可寻一县或一州试点推行。如此一来,也未必会出现你说的严重后果!”
虽然刘远山心里已经赞同了叶宇的说话,但是嘴上仍旧执拗地不愿意承认。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郑重道:“刘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那草民请问刘大人,面对如此暴利,朝廷真的能遏制得住那些皇亲国戚名门望族?若是不能节制,倒不如让这等利国利民之器由叶某酝酿于民间,这又与您说的寻一州一县试点何异?
民富则国强,但凡不是盐、铁这等国之根本商业,由民间影响朝廷又有何不可?为何非要处处有朝廷把控?如此富则越富,穷者越穷,也并非长久之计……”
“这……”这一刻刘远山犹豫了,他虽然觉得叶宇说的有哪里不对,但是终究不知该如何去辩驳。
沉吟良久,刘远山将目光落在叶宇的身上,似有深意问道:“你是要求本官,支持你以民营这一方式,在民间布匹行业逐渐推行?”
“正是!”叶宇见刘远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他也不愿再多兜圈子。
可是刘远山听了叶宇的回答,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冷冷一笑:“本官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又如何帮得了你?况且你有这份图纸在手,将来若是乘势而起富甲天下,又如何保证你方才的承诺?说不定,你会与民间商人成一丘之貉,到那时布价不降反升,成了一大祸害!”
叶宇知道刘远山这是在考校他,于是拱手沉声道:“刘大人不必过谦,草民既然今日坦诚而来,就已做好了坦诚地准备!”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字据,随后放在桌上推给刘远山:“草民知道,商人以利驱之,且品行信用并不可靠,因此立下誓言的虚礼就免了,这是一份字据,草民已经签上名字,五年之后,若是草民有幸成功,定会将布匹价位降至十五文钱!倘若做不到,刘大人可凭此字据将此字据公诸天下,到那时即便是万贯家资,草民也会如数充公!”
刘远山震惊的拿过字据,打开一开果然如叶宇所说,这一刻刘远山的眼角微微有了抖动,看向叶宇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复杂。
“这是你我的约定,也是草民的承诺!刘大人,如今你可否放心?”
“好!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之言,但愿你不要让老夫失望才是!关于你开染坊一事,老夫也略有关注,若论布料质量,你小子做得要比那潘家十几年的老字号,要好上不少!看来你是缺少一个契机,说吧!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虽然接触不过两次,但是刘远山对叶宇的印象逐渐有了改观,尤其是今日的一席话,更让他对一个少年的远见卓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有改变大宋纺织业的机器在手,却依然能够如此冷静考虑的如此深远,这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县尉也为之汗颜。
虽然他知道这其中叶宇也藏有私心,但是能够如此坦然的作出承诺,并不惜搭上前途的勇气,他从内心深处对叶宇很是赞赏。
也正如刘远山所想的那样,叶宇虽然是顾及到了国家民生的隐患,但是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他很想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东西贡献这个时代,可是如此环境之下,他也知道根本行不通。他不想自己的贡献的东西,反被成为剥削百姓的又一手段。
若是条件允许,他宁愿自己去编织他所向往的蓝图。
如今他染坊出的布,不能得到广大百姓的认可,主要还是自己的布匹是新货,与潘家十余年的招牌没有可比性。
所以他觉得,若要迅速崛起就需要官府的支持。不过自己属于私营作坊并非官属,要想借着官府这张虎皮扯大旗,就得找一个人搭桥引线。
今日叶宇特意邀请刘远山,其中可是做足了功课。认定刘远山不简单的叶宇,有意从知县陆坤口中探得,刘远山的亲侄刘泉就是滁州通判。也正因为如此,叶宇反复斟酌之下才选择了刘远山。
因为通判一职虽然位居知州之下,但却在州府的长官下掌管钱帛、粮科、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对州府的官员有监察的责任。
因此叶宇觉得有了官府的认可与宣传,就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期初叶宇担忧自己的理由无法说服刘远山,可是让意外的是,刘远山竟然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其实叶宇对南宋的经济发展还不是很了解,宋朝到了这个时期,已经慢慢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宋朝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唯一长期不实行“抑商”政策的王朝。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商人的优渥与开放,也是历朝所不能比拟的。民营企业的雨后春笋,早已经是遍地开花见怪不怪了,因此对于刘远山而言,叶宇此举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之后二人闲谈了一些琐碎之事,经过交谈叶宇才发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刘远山竟是如此的健谈。
当刘远山得知叶宇在陆坤寿宴之上,阿谀奉承乃是另有隐情时,既对陆铮的纨绔愤怒不已,也对叶宇贺词隐含三讽的机智赞赏不已。
自此在刘远山心中仅存的的一丝芥蒂,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从天香酒楼出来已是到了傍晚时分,烦闷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松了许多。
“啸天,与我到河边走走!”
此刻心情大好的叶宇,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想到城外散散心。
郭啸天依旧少言寡语,只是轻轻的点头,便推着轮椅向城外而去。
清流县之所以有此雅致之名,是因为这城外二里之外有一条小河。小河名为清流河,围绕清流县城养育了一方百姓。
深秋的季节,河岸上冷风袭来让人倍感一丝寒意。叶宇很喜欢这种环境,冰冷的寒风能让他的感到片刻的宁静。
“公子,那儿有人要跳河……”就在叶宇享受着片刻宁静之时,郭啸天的话让他顿时感到一惊。
第19章 何为情爱
叶宇顺着郭啸天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河岸边站着一人,观其衣着可以辨识是位女子,随即急忙对郭啸天道:“快去救人!”
话应刚落,郭啸天便只身冲了出去,但是毕竟距离较远,当郭啸天赶到近前,绿衣女子已经跳进了河里。
郭啸天没有片刻犹豫,随即也跳进了清流河。虽然清流河很深,但是对于熟悉水性的郭啸天而言,救人没有太大难度。
当叶宇自己转着轮椅,磕磕碰碰来到河岸边时,郭啸天已经将绿衣女子救上了河岸。
“公子,她昏了过去……”郭啸天擦着脸上的水渍说道。
叶宇低头打量了女子一眼,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叶宇心中不免一阵无语。心道自己一个残废都好好地活着,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何必如此轻生。
“啸天,你背着他回去,让秋兰请个大夫,记得多熬姜汤,以免这秋水寒气入体……”
“公子,那您呢?”郭啸天抱起绿衣女子之时,突然想起叶宇的腿脚不便。
叶宇摆了摆手道:“你先送她回去,等一切安排好了,你再来接我!”
“是!”
经过一番折腾,叶宇回到家中已经是夜幕降临,庭院里十分安静,叶宇躺在自制地躺椅上,望着夜空的满天星斗,欣赏着夜空星汉的美景。
这时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兰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醒了?”叶宇晃着摇椅,自顾的询问道。
“嗯!经大夫一服汤药,发了身汗已经无恙了!少爷,她是谁呀?”秋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歪着脑袋问道。
叶宇转过头来,看了秋兰一眼,讪笑道:“我又如何得知?她既然醒了,你就没有问她?”
一想到房中的绿衣女子,秋兰就满脸不高兴嘀咕道:“少爷您是不知道,我问了她几次,可是她像个木头似的,一直不愿意说话!不过她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叨念着什么包袱!”
“哦,是么?”叶宇不知可否的应声道。
秋兰一脸认真的点头道:“是呀,醒来之后,若不是郭大哥点了她的麻穴以防再寻短见,她也不会这般安静……”
“没想到啸天还有这等本事……”
叶宇对武侠小说里的点穴很是向往,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小说虚构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虽不似立竿见影使人入定,但也能使人局部麻痹。
以他的推测,郭啸天的手法应该就是如此。
想到了这里,叶宇便找来郭啸天询问其中缘由。经过郭啸天的一番讲述,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所谓的点穴,不过是在中医穴位的基础上,使人局部失去肌肉拉伸的能力。
“啸天,你去解开那女子的麻穴,让她恢复自由!”
“可是,她要是再寻短见,那我们之前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秋兰一脸不解的急切道。
“无妨!”叶宇摇了摇头,眼中带着自信道:“你就说,我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少爷,你说的莫不是她口中的包袱?”
“你这丫头,凡是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会你们都不必在这里待着,让我与她单独谈一谈……去吧!”叶宇轻轻地敲了秋兰的额头,佯作不高兴的说道。
“喔!”秋兰揉了揉额头,皱了皱鼻子不情愿的离开了院子。
片刻之后,落水女子疾步走进了院落,行至叶宇近前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先道了一个万福,继而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听说小女子的包袱在你那里,还请……”
叶宇从椅子后面拎出一个蓝色包袱,这是他在绿意女子落水处发现的。若不是他在河岸边久坐良久,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个蓝色包袱。
掂了掂包袱,叶宇对着女子问道:“包袱还你,很容易!但你心里的包袱,是否能够放下?既然你如此在意你双亲骨灰,又何必如此轻生,何必执迷不悟?”
在捡到蓝色包袱的时候,叶宇出于好奇便打开了包袱,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不大的陶罐,与两个木质牌位。
从牌位上的尊称与名讳,叶宇才明白这两个陶罐应该是成殓骨灰的。
这也让叶宇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投河这个女子家境定是遇到变故,否则也不会将父母火葬。若是放在后世,火葬倒是一种潮流,但是在古代而言,尸身入土为安才是正统。
被叶宇道出了心事,女子轻挽额前发丝,失落惆怅低声道:“心结难解,已无牵挂!”
见一个样貌姣好的美丽女子轻言生死,叶宇不禁摇头苦笑道:“父母育你于世,不是让你轻言生死,而是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为人父母为子女而活,而为人子女就得为父母好好生存!
你携带双亲骨灰投河自尽,你自身死去一了百了,却让你双亲骨灰沉入海底,这就是你的孝道?既然你如此不孝,那又要这骨灰何用?不如叶某替你砸了,也了却你最后一丝牵挂!”
叶宇说着就举起包袱,准备当面摔了包袱中的骨灰陶罐!
“不要!”
“怎么?你不是无牵挂吗?”叶宇缓缓放下包袱,冷眼盯着对面的女子。
此时的绿意女子早已花容失色,泪流满面的她,瘫坐在地上抽泣地自责道:“是我这个做女儿的错,若不是因为所谓的情爱,也不会引狼入室,遭致家破人亡……都是我的错……”
声音如泣如诉,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叶宇虽然没能理清这女子的故事,但是从只言片语之中,能听得出大致始末。
于是微微一叹,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尽量疏导对方激动地情绪,安慰道:“若是姑娘你愿意,不妨与叶某说说,叶某虽不能替你解忧,但也是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
“是不是希望两情相悦错了?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也错了?”
“你没错!错在你遇人不淑!”叶宇郑重地回应道。
绿衣女子抬起朦胧的双眼,问向叶宇:“那请问恩公,何为情爱?”
叶宇看着对方朦胧带着伤痛的眼神,他知道这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但从对方能坦言问及情爱,就足以见得此女子平日里是个极为开朗之人。如今落得花容凋落万念俱灰,实在是让人怜惜。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叶宇,他本不想回忆起自己后世过往,但是如今却勾起了往事种种。
最后仰望夜空,幽幽叹道:“爱恋只不过是初恋趣,热恋醉,失恋伤,痴恋累!爱得痴缠怕变贪,爱得洒脱偏嫌淡,爱得执着惟恐苦,爱得理智流于冷……”
“恩公似乎曾经饱受情伤?”绿意女子被叶宇的一番话,说得渐渐止住了抽泣。
叶宇轻轻地舒了口气,摇了摇头自语道;“曾经有一女子与我情投意合,可惜生逢变故落难冤苦,而她,却嫁作他人之妻……情爱犹如是水月镜花,若要得到又谈何容易?”
“恩公所言极是,是小女子太过奢望了!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恩公,小女子该何去何从?”
“姑娘,你的经历叶某不想多问,但听叶某一句劝,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切不可如此轻生!既然因你之过,而铸成大错,那你要做的不是投河自尽,而是去弥补你犯下的过错!这才对得起你的双亲,对得起你自己!”
绿衣女子擦拭眼角的泪水,止住哭泣郑重的问:“那我该如何弥补?”
叶宇闻听此言,却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自嘲冷峻道:“我本是一残废之人,仍旧不愿放弃!为的就是,害我的人终究要得到严惩,属于我的东西,最终会亲手拿回来!”
说到这里,叶宇盯着绿衣女子郑重说道:“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即便你不能严惩恶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你活着,对希望你死的人,本身就是最好的惩罚!”
绿衣女子在地上沉默了良久,叶宇坐在一旁也没有再说话,他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仍旧无法开导这个一心寻死的女子,他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多谢恩公开导!小女子没齿难忘!”绿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眼渐渐有了灵光。
“好了,深秋夜寒切勿着凉,回去歇着吧!”叶宇将包袱还给对方,摆了摆手出言关切道。
绿衣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向叶宇行了一礼,随后便抱着包袱走进了房中。而从始至终,叶宇没有去打听她的姓名与来历。
对于叶宇而言,既然选择了救人,他就没打算去追问对方的来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这一点他不想去强求。
一夜无话,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窗门,叶宇却从郭啸天口中,得到一个出意料的消息。那就是昨日救回的女子,今日一早便已经离开了,并且留下了一封书信。
书信字体十分的娟秀,措辞也很是讲究,叶宇将书信看完,除了感谢的话再也没有其他,至于去往何方,也并没有说明!
叶宇回思一想,觉得这倒也不错,能给他留下书信,也足以见得昨晚的劝导起了作用。无论这女子去往何方,想必也不会轻言生死。如此,他也就安心了!
第20章 地痞无赖
一个小小的插曲犹如清风吹动帷帘,过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由于有了刘远山亲自推荐,其侄刘泉自然会对叶宇多加照顾,不仅很快得到官府的认证,而且在通判刘泉的运作下,将州府衙役与胥吏的服饰织造,交予了叶宇亲自督办。
这个天大好处让叶宇始料未及,自己不过开了一个不大的私营染坊,这种规模放在清流县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放在整个滁州?而如今刘泉将这个肥差给了他,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自古官与吏有着天壤之别,通过朝廷选拔后由吏部任命的官员称为官,无论是科举还是察举九品官,都是有品级且吏部在案。
除了朝廷以外,地方上的“官”是很少的,大多数都是各自招来小吏。说穿了,这些人就是不在官籍的管事人。这些人不受朝廷俸禄,只是由州衙官员分划俸禄。
也正因为这些胥吏与衙役地位低下,因此一身办公服饰自然不能入朝廷官服之流。
故而所穿的官府统一的服饰,多由地方私自办理!刘泉身为滁州通判监管此事,也就有了挑选置办服饰商家的权利。
这种事情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一般都是由州府官商督造。如今刘泉将此事交予叶宇督办,可见是个天大的优厚。
虽然由于牵连利益的原因,有很多人对此颇多微词。但是刘泉力排众议,使得众人也只能闭口不言。
这则消息一经传入潘越的耳中,也是对此事感到匪夷所思。他万没有想到一个黄毛小子,竟然能触及到滁州通判。
冷静下来的潘越想到了刘远山,因为刘远山与刘泉的关系,在他们这些深谙官场的商人这里,早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但越是如此潘越就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刘家叔侄如此力挺叶宇。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刘远山是一直对叶宇没有好感的。
虽然这份差事利润并不大,但是能与官府长久合作,对他潘家的商业也是一种无形保障。
他潘家多次在州府求取这份代理权,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竟没有想到,便宜了他未有放在眼里的叶宇。
潘越如何的气恼叶宇并不知晓,而他当接下这份差事之后,就一直忙于染坊的染织事情。他深知这是他咸鱼翻身的大好时机,虽然州府各县的衙役与胥吏人数并不太多。
但这是打响自身品牌的绝好时机。试想有官府中人都身着他染坊出的布,这种宣传与影响足可立竿见影。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叶宇整日游走于染坊与成衣铺之间。苏全忠根据官府送来的服饰规格预订单,小小的成衣铺也是忙活的不可开交。
如今布料货源由叶宇源源不断提供,苏家成衣铺也招了不少裁缝,在苏全忠的监督下也正日夜赶工。
叶宇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成衣铺的落后,他在脑海里萌生一个想法,是不是把后世的缝纫机也引到这个时代。
但随后他又将这个念头甩来,暗骂自己太过急于求成,眼前的事情还没有稳妥,又何必再给自己徒增烦恼。
为了能让自己的布匹深入人心,叶宇反复斟酌之后,决定根据后世的经营手段,将布匹也打上标签,以便百姓口口相传。
不过对于这个标签叶宇想很久,期间苏家父女也提出了不同想法,最后叶宇将布匹标签命名为——中华!
中者,居四方之中;华者,服章之华美也!
叶宇如火如荼的操办着自己染布坊,希望自己的布匹生意能像这个名字一样,在不久的将来誉满中华。
可凡是种种皆有不顺之事,就在入冬这一日,染坊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伙闯入染坊,指名道姓要找叶宇,为首之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人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五短身材生的是尖嘴猴腮。
一进入染坊就耀武扬威的喝退众多染匠,并高声喝道:“快让你们东家出来!”
染坊里众染匠见状纷纷避闪不及,染匠工头李大牛安抚骚动地现场后,便疾步向账房跑去。而此时帐房内,叶宇正在桌案前查看账本,一旁的账房先生苏泰站立侍候。
“嗯!近日的布匹销售额增幅了不少,看来官府这张虎皮真的有了有效……”叶宇端着茶盏,微微笑道。
“东家说的极是,自从四县十八铺的掌柜,得知我们的染坊被刘通判指定代理后,纷纷来下订单协商供货事宜!虽然需求并不大,但也算逐步打开了门户!”苏泰一脸正色,认证的向叶宇汇报事宜。
叶宇轻轻地放下茶盏,揉了揉额头到:“这些商铺的需求不大,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大,这件染坊终究是太小了,等将刘大人交代的差事办妥,也是时候扩大规模了!泰叔,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东家,这是苏泰应该做的!正如东家您所言,这染坊是应该扩大规模了,我们中华牌布料已经有了供不应求的趋势……”
苏泰如今已经年过四十,是苏全忠的一个远房亲戚。平日里叶宇不可能对染坊的事情面面俱到,因此便向苏全忠要了苏泰过来帮忙。
苏泰自从进入染坊之后,除了染布技术这类事情外,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亲自办理。对于此,叶宇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东家,不好了!”就在二人说话之际,染匠工头李大牛跑了进来,声音急切而又洪亮。
对于李大牛的突然闯入叶宇倒没有太在意,但苏泰却眉头微皱低喝道:“李大牛,我已经说过多次,怎这般不懂规矩!?”
李大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贸然闯入不合规矩,于是尴尬的用汗巾擦着汗水,语塞的竟有些踌躇:“东家,我……”
“无妨,大牛你如此匆忙,究竟发生何事?”
叶宇摆了摆手,示意李大牛不必惊慌。李大牛是他在染坊一手教出来的染匠,对于李大牛的脾性他还是十分了解的,不到紧急之事是不会如此慌张的。
“通城蛇带着一帮人闯进了染坊,指名道姓要见东家您……”李大牛说到通城蛇三个字,明显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惧。
而就是李大牛的这份惊惧眼神,被叶宇捕捉到了,他不明白这个通城蛇到底是什么,竟然仅凭一个名号就让健壮的李大牛心生胆怯。
叶宇将目光移向苏泰,见苏泰也是神色惊惧,于是拧眉沉声问道:“这通城蛇是什么?”
见叶宇问及此事,苏泰微微弯下身子,恭敬解释道:“东家您有所不知,这通城蛇可是本县一大地痞无赖,此人名唤佘侗诚,因此绰号通城蛇。
他在本县纠结一些不良青年,专做欺男霸女的勾当,城中的各家商铺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打点些银子免得闹事……”
原来是黑社会啊!叶宇听了苏泰的讲解之后,这才明白这个通城蛇到底是何方神圣。叶宇沉吟片刻,问道:“那官府就不予以管制吗?”
“哎!东家,这通城蛇乃是知县的小舅子,又有谁敢招惹?刘县尉虽有意铲除此恶霸,但是此人甚是狡猾行事不留尾巴!更以威胁为由,使得众人敢怒而不敢言!东家,不如派人前往城里,将此事报与刘大人以防不测!”
苏泰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叶宇点了点头道:“嗯,也好,以防不测!啸天,你去城中一趟!”
“可是公子……”久未言语的郭啸天,因叶宇的决定而面露担忧之色。
“放心,一个地痞无赖还难不倒我,你速去速回便是!大牛,推我出去见一见这通城蛇!”
……
李大牛推着轮椅出了账房,来到了待客的客厅。叶宇抬眼一瞧单腿搭在椅子上的通城蛇,周围众多打手林立在两旁,他却没有一丝胆怯,而是拱了拱手微笑道:“不知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佘侗诚斜眼瞥了叶宇一眼,嘴里的牙签不停地蠕动着,一声冷哼仿若从鼻子里出来:“你就是这里的东家?”
“正是!”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佘侗诚的规矩,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的染坊能否长久在此开下去!”佘侗诚惦着高高撩起的右腿,一脸笑意的威胁道。
叶宇没有拒绝,而是平静地追问道:“那不知需要多少?”
佘侗诚伸出三根手指,冷冷一笑道:“三千两!”
嘶!
佘侗诚此言一出,顿时让李大牛与苏泰二人吃了一惊,这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如今染坊生意日益兴隆,变卖整个染坊也不过就是这个数目。
如今佘千帆狮子大开口,明显是强人所难。
“黄金吗?”叶宇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东家……你……”
“……”
叶宇的这句追问,不但让李大牛与苏泰感到不解,更让佘侗诚为之一愣。
随后转过身来,盯着叶宇爽朗的大笑起来:“果然识时务,你要是能拿得出黄金,我佘某也不客气,可是就凭你这破染坊,你有吗?”
“当然有!叶某让着染坊的染匠吃饱喝足,三日内各排泄黄金三十两,这里有一百多人,不仅够三千两还有剩余……”
噗!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苏泰,若不是他为人矜持恐怕早已笑出了声。
随后佘侗诚也回过了味来,怒不可遏地将嘴里的牙签扔在叶宇的脸上,指着叶宇的鼻子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别怪我给你开个彩头!”
第21章 餐食人肉
将众工人排泄粪便比喻成黄金,气的佘侗诚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可叶宇听了佘侗诚的威胁之后,却表现得很平静,先是掸了掸衣襟上的牙签,随后冷声道:“开彩头?通城蛇,你今日若是和和气气来到这里,叶某或许会像其他商铺一样,花钱买个平安!可是你一张口就是三千两银子,你真当我这里染得是黄金白银?黄金白银倒是没有,几百斤粪便倒是不少,你要多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兄弟们,给我砸了这个染坊!”佘侗诚见叶宇不识时务,于是大喝一声示意众地痞拆了染坊。
“通城蛇,叶某今日把话说在前头,今日你若是敢拆了我的染坊,那我就要拆了你的骨头!”就在众地痞准备破坏之际,叶宇突然高声喝道。
佘侗诚一听此言,露出一脸的不屑,先是示意众地痞暂停破坏,随后冲着叶宇鄙夷道:“就凭你?在这清流县,还没有人敢与我佘侗诚叫嚣,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残废的王八羔子,还敢扬言拆爷的骨头!”
佘侗诚说着便肆意的笑了起来,跟随而来的众地痞也是随着哄堂大笑。
叶宇环顾四周,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即开口道:“大牛,你去通知染坊里的染匠工人,今日我叶宇愿悬赏三千贯,只要谁能够将这些地痞打残一人,可得赏钱一百贯!善后之事也由我叶宇一力承担!记住,只打残不打死!”
“是,东家!”李大牛听了叶宇的吩咐之后,眼神中由原来的惊惧逐渐迸发出了神采。
就在佘侗诚惊愕之际,片刻的功夫,厅外聚集了一百多人,众人纷纷拿着棍棒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平日里叶宇对待这些工人不薄,况且如今又有赏钱可拿,即便是染坊打杂的岳火头,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之龄,也拿着棍棒颤微微的站在人群里助阵。
这年头打死人要偿命,可是叶宇的要求是打残不打死,这可就另当别论了。情况严重的顶多在牢房里待个一年半载,若是情况较轻愿意私了的,最多不过赔偿一些汤药钱。
对于这些贫民染匠来说,即便做工十年也最多能挣够一百贯钱。如今这等大好时机,一次就有十年的工钱,即便在牢中蹲上一年半载也是心甘情愿。
更何况一切善后之事,叶宇承诺一力承担。
厅外一时间人头攒动,一百多染匠工人纷纷盯着厅内的十几名地痞,像是饥肠辘辘的恶狼盯着一群美味可口的食物。
跟随佘侗诚而来的十几名地痞,一见这番情景,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嚣张,顿时收敛了不少。
他们虽然做惯了欺男霸女的打手,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好汉难敌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欺负软茬子他们一个比一个在行,可要是这样一百多号人的硬茬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纷纷脸上露出胆怯之色。
此时佘侗诚的脸色也露出惊惧之色,他没有想到叶宇会玩这么一手,这要是打了起来根本没有悬念。
他自负自己会一点武艺,但是能架得住这一百多号人吗?答案很明显,不能!
“你们要做什么?叶宇,我可跟你说,我姐夫是本县知县,你可别乱来!”佘侗诚暗自咽了口唾沫,看着厅外群情激昂,说起话都有些不顺畅。
“那又如何?打残了叶某赔钱就是!”叶宇冷眼以对,接着冲着厅外说道,“大家听着,将这通城蛇打残者,我叶宇赏钱一千贯!”
叶宇的话音刚落,厅外先是陷入短暂的安静,随后又是一阵群情激昂。
“你听到了?将你打残不打死,就是坐牢十年也有人愿意!就算知县大人有意庇护你,你来砸场子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么?佘侗诚,我叶某人告诉你,就算我有现银三千两,宁愿悬赏也不会给你半分!”
“你!……”
“你通城蛇如何通城,与我叶某人无关!但是别在我的地面上闹事!”
“好你个叶宇,山不转水转,走着瞧!”
佘侗诚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个个犹如霜打得茄子不敢出声,深知此次是遇到了硬茬子。于是放下一句狠话,准备抽身离开。
而叶宇却没有打算放过佘侗诚,随即开口道:“怎么,想走?你当叶某这里是城里的茶馆酒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叶宇的一句话,让挪步离开的佘侗诚止住了脚步,佘侗诚转过身来,面目狰狞冷喝道:“那你意欲何为?”
“方才你不是扬言开彩头吗?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一点叶某略懂一些!何不等开了彩头再走?”
“你!……”佘侗诚气结无语,最后怒气反笑道:“只怕你接不下这彩头!”
“是吗?那叶某就更要瞧一瞧了!”
“好!拿刀来!”
佘侗诚双目紧瞪着叶宇,将右手伸向一旁地痞的面前。跟随而来的地痞,自然知晓佘侗诚的意思,于是从腰间抽出一把半尺长的刀子。
佘侗诚接过刀子,在手里掂了掂,冷冷的冲着叶宇沉声道:“既然你懂道上的规矩,那你可要接好了!”
佘侗诚说着卷起裤腿,一咬牙就在自己的腿上割了下去。当刀子没入腿肉之时,顿时鲜血如柱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佘侗诚的脸上,虽然忍受着割肉之痛,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呻吟。只听哧啦一声,一块腿肉被割了下来!
“请吧!”佘侗诚将割下血糊糊的肉,扔在了桌案上,一脸轻蔑的对叶宇说道。
“东家……”李大牛与苏泰二人纷纷道出了声,这番情形二人都看得出,这是要让东家吃人肉啊。
但二人出言欲要劝阻,叶宇平静道:“大牛,去库房拿壶酒来!”
李大牛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遵照叶宇的吩咐去库房取酒!
不消片刻的功夫,李大牛提着酒壶又回到了厅中,将酒壶放在了叶宇的面前后,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
这时叶宇用冷峻的眼神盯着佘侗诚,一句话也没有说,伸手抓起桌上鲜血横溢的肉片,先是喝下一口酒,随后直接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随着咀嚼力度的加大,本就血肉模糊的肉片,更是血水滴滴地落在了衣襟上。
李大牛与苏泰二人,惊愕的看着叶宇犹如饕饕一般咀嚼着人肉,顿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由于二人离得较近,更能听到那因咀嚼而发出的餐食声。
叶宇当场餐食人肉的举动,顿时震住了在场所有人。虽然人吃人肉的事例不是没有,但那也是在身处绝境之时,无可奈何之际才做出这有违天合之事。
要知道餐食人肉是小,心理这一关又有多少人能够过得去?
以佘侗诚为首的一众地痞,见叶宇如此轻描淡写地餐食人肉,顿时个个呆若木鸡楞在当场。
如今大宋虽然军事上备受欺凌,但是内部还算安定,已经近两百年没有人吃人的现象发生。
佘侗诚之所以以割肉作为彩头,其用意不过是逼着叶宇做出让步,他也好顺着台阶下去。可是佘侗诚又一次没有料到,叶宇竟然当着他的面,衬着酒水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叶宇无视众人的目光,将最后一口肉片吞下,随后抹了抹嘴对佘侗诚道:“这彩头还不够!”
看着叶宇平静而又凌厉的目光,佘侗诚顿时感到背后生出一丝凉意,他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的指着叶宇骂道:“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你这么有种!”
说着又一瘸一拐的坐回了椅子上,拿着锋利的刀子,一刀下去又在腿上割了一块肉。
随着刀子割的越深,佘侗诚的额头豆大的汗珠越发密集。但佘侗诚紧咬牙关,至始至终没有喊一声疼痛。
啪!
又是一块鲜血淋漓的人肉扔在了桌案上,这一块要比方才大了三倍。
此时的佘侗诚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待缓过劲来时,佘侗诚指着桌案上的那块腿肉,龇牙咧嘴忍着疼痛,强作姿态道:“叶宇,你他娘的,要是连这块也吃了,老子……老子就服你!以后老子跟你混!”
佘侗诚话音刚落,叶宇没有丝毫的犹豫,抓起血淋淋的腿肉就往嘴里塞,并不时的以酒水顺服。随着咀嚼地力度加大,片刻的功夫大块的腿肉就被叶宇餐食殆尽。
而至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佘侗诚,没有一刻的离开!
这一刻,佘侗诚突然觉得叶宇眼神的可怕,是那种看待死物一般的眼神。他本以为眼前的叶宇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小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有多大胆魄。
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叶宇面前,突然萌生一种无力感。他不明白,一个俊秀的白面小子,为何有这种可怕的眼神!
“你……你……”
“你有几斤几两,我叶某人就奉陪到底!”叶宇平静地看着佘侗诚,伸手示意对方可以继续。
佘侗诚沉吟片刻,随后颤巍巍的站立起来,一旁的跟班欲要上前搀扶,却被佘侗诚极力推开。他拖着流血的右腿,缓步向叶宇走来。
第22章 大棒甜枣
李大牛唯恐佘侗诚狗急跳墙对叶宇不利,于是率先一步挡在了叶宇的身前。
“大牛,你让开,不妨事!”
“东家……”
李大牛正要说什么,见叶宇冲着他摇了摇头,也就将话咽了回去。随即退到了一旁,但是两眼紧紧地盯着佘侗诚,保持着之前应有地警惕之心。
叶宇静静地望着佘侗诚,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佘侗诚几步来到近前,冲着叶宇沉声道:“我佘侗诚从未佩服过谁,今日佘某服了!”
说着便单膝跪地,拱手一拜道:“我佘侗诚虽不是什么英雄,但也算是条汉子,一口唾沫一个坑,佘某说话算数!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额……
佘侗诚的这举动,让在场的众人之一愣,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不乏有跟随佘侗诚而来的地痞,欲要上前劝说佘侗诚,却被佘侗诚狠狠地呵斥了回去。
而叶宇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出声,也未有让佘侗诚起身,而是沉默片刻之后,静静地说:“那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捣乱的?”
叶宇此言一出,佘侗诚不由浑身一怔,旋即抬起头看着叶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叶宇见状,却是轻哼道:“你不必如此惊讶,好了,你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
说这里,叶宇在一旁的苏泰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双手托起佘侗诚郑重道:“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你不是英雄但是条汉子!仅凭这一点,就值得叶某尊重!”
这时苏泰已从账房回到了厅中,叶宇从苏泰手中拿过一沓便钱会子(纸币),亲手交予佘侗诚道:“这是两百贯便钱会子,拿着回去好好养伤!”
“这……”
看着佘侗诚疑惑之中带着惊愕的眼神,叶宇轻轻安慰道:“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一点我不怪你。但既然你声称我是你大哥,那你的生老病死就与我有关!大牛,寻个担架,送佘兄弟回去!”
李大牛听从叶宇的吩咐,带着几个染匠去仓库寻找担架。而这边佘侗诚却感觉不是滋味,他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叶宇:“你就不担心我事后反悔?”
听了佘侗诚的话,叶宇先是陷入了瞬间的痛楚,随后却又摇了摇头道:“我叶宇曾被最信任的好友出卖,但我依旧相信兄弟二字。
你我不打不相识,即便你反悔我也毫无怨言!明年我中华染坊需要扩大规模,得有一个随时出动的商队,你既然有几分本事,若是伤好之后看得起叶某,这商队的头领就交给你了!”
“东家,这万万不可!”
“东家,这万万使不得!”
“东家……”
“……”
叶宇的这个安排,使得在场的李大牛与苏泰纷纷出言相劝。此时坐在一旁忍着疼痛的佘侗诚,除了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就再也没有说话。
“你真的相信佘某?”过了许久,佘侗诚神色凝重的看着叶宇。
叶宇平静以对,郑重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我佘侗诚服气了!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三拜!”佘侗诚怔怔的望着叶宇良久,最后不顾腿上的伤势,双腿噗通跪地向叶宇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二话不说,向叶宇拱了拱手,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客厅。跟随而来的十几名地痞纷纷惊惧的尾随其后,一溜烟地离开了染坊。
叶宇看着佘侗诚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桌上的便钱会子,唤来李大牛道:“大牛,你将这钱亲自送去,记得顺便将城中的王大夫请去医治,诊金与汤药费记在我们的账上!”
“东家,这……”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叶宇峰眉微蹙,声音渐渐的有些冷淡了下来。
“是,这就去办……”李大牛一想到方才东家餐食人肉的场景,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唯唯诺诺的拿起钱就出了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叶宇与苏泰二人,这时叶宇再也不顾之前的镇定,急忙吩咐苏泰推着他到僻静的地方,之后一番呕吐犹如翻江倒海抽肠刮肚。
叶宇就差将苦胆都吐了出来,要知道方才他吃的可不是一般的肉,他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十分的不易。
所谓对待地痞流氓不能示弱,因此叶宇虽然不想如此,但是方才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为了能够震住佘侗诚等人,即便是人肉他也得故作平淡的的吞下。
叶宇在僻静之处吐了很久,才渐渐的从恶心中走出。一旁的苏泰是看在眼里,心中对叶宇是既佩服又无奈。
缓过劲来的叶宇,见苏泰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这是被自己餐食人肉的举动吓住了,于是开口问道:“泰叔,有话但说无妨!”
“东家能让通城蛇服软,着实是让苏泰大开了眼界!不过东家,难道您真的要将商队的安全交给那通城蛇?”
“怎么?有何不妥?”
“地痞无赖不可信啊,东家!”苏泰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叶宇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呷了一口酒,自语道:“的确不可信!”
“那东家您为何要……”
见苏泰一脸的不解之色,叶宇放下酒壶微微一叹道:“可年关过后,我们的商队能组建成功吗?即便能够组建成功,也多是江湖经验不足、缺乏危机应对能力之人!万一途中遇到险阻亦或是匪盗,又该如何应对?”
“这……”虽然苏泰对佘侗诚一伙人的品性不看好,但是也对叶宇说的事实无法反驳。
“若是能够将这伙人收为己用,既可以还清流县一个太平,又为我染坊商队多一臂膀!这伙人虽然皆是市井地痞无赖,但也多是手脚干练头脑精明之辈,久混于灰色地带的这伙人,要比我们临时招募的合格许多……”
苏泰认真地分析着叶宇说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一个词语却让疑惑不解:“东家,灰色地带是什么?”
“额,这个,这灰色地带就是百姓与盗匪之间的一个位置,通城蛇这伙人就是属于这个地带的人……”叶宇暗骂自己说话不小心,一个口误就将后世的词汇挂到了嘴边。
苏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最后一拍手赞道:“东家果然用词精确,黑与白自古分明,然而这黑与白相互融合的这一块,就是东家说的灰色!”
“至于这些人的忠诚度!以及会不会监守自盗形成反噬……”
叶宇说到这里,轻轻地摸了摸下巴,自语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也没有永恒不变的心!唯一能够约束的办法,就是给他所想要的,给他一个忠诚你的理由……”
方才在账房里,叶宇不但得知佘侗诚是陆坤的小舅子,而且还向苏泰仔细询问了这通城蛇的具体来历。
原来这佘侗诚原本并非如此凶恶,自从两年前大姊佘兰花被陆坤抓去当小妾后,佘侗诚的性情就开始了大变。
之后不久,佘兰花因遭受陆坤原配夫人妒恨,进门不到半年就惨遭毒打致死。佘侗诚因学过几天武艺,于是欲要替大姊报仇,可惜是寡不敌众仇怨难消。
告到府衙因证据不足更是公门无望。自此之后佘侗诚便集结县里的地痞无赖,整日里做着欺男霸女的勾当。且种种行为被众人所不齿,最后被百姓们称之为通城蛇。
在众人眼中,佘侗诚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是当叶宇知道这些过往后,却是对着佘侗诚抱有深深的同情。
但仔细分析之后就会明白,佘侗诚虽然是在作恶,但也是对所处环境的一种报复与宣泄,更是故意以陆坤小舅子的名义,为陆坤增添累累罪行!
因为百姓痛恨佘侗诚的同时,也会联系到知县陆坤,这就是佘侗诚为害乡里的真正目的。
当郭啸天与刘远山赶到染坊时,染坊又恢复了之前忙碌景象。随后刘远山向叶宇询问这其中的经过,叶宇也没有丝毫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如实相告。
听了叶宇的一番讲述之后,刘远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叶宇啊,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本县人人谈之色变的通城蛇,竟然被你给镇住了!如今本官越发的觉得,你小子很对老夫的脾气!”
一旁的苏泰也不忘感叹道:“刘大人,您是没瞧见东家那份冷静,餐食人肉的那景象……此刻想起了还觉得毛骨悚然……”
刘远山饮下一杯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啊,这餐食人肉是小,可是却少有人敢做,尤其是当着割肉人的面!叶宇啊,你的这份胆魄,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大人,如今草民为您除去本县一大害,是不是该浮一大白!”叶宇说着举起了酒杯,一脸笑意的看着刘远山。
“若是真如你所说,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但恐怕此人难以驾驭反被所噬,你可要小心了!”刘远山举起酒杯与叶宇对饮,但言语之中并不似叶宇那般乐观。
“人本无善恶之分,草民会处处小心的,大人无需忧虑!”
由于通城蛇并没有在染坊闹事,刘远山吃了几杯水酒,就起身领着一众衙役离去。一场看似骇然的风波,就这样无声无疑的化解了。但是叶宇知道,这场暗潜风波才刚刚开始……
转眼之间就到了年关,北风呼啸而过卷着漫天的雪花笼罩着江南大地。经过一个半月的休养,佘侗诚的伤势渐渐地趋于痊愈。
这些日子里,叶宇先后去探望过三次,这让佘侗诚吃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感动。
在最后一次探望时,叶宇有意让郭啸天在佘侗诚面前露两手。因此在二人的切磋之下,佘侗诚对郭啸天的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后一心要拜郭啸天为师。起初郭啸天是死活不愿意答应,因为这样就乱了辈分。
试想他若是成了佘侗诚的师傅,那叶宇是佘侗诚的大哥,那他岂不是比叶宇还要高一辈。
对此叶宇却是不以为然,这辈分是各论各的互不干扰。况且叶宇之所以让郭啸天在佘侗诚面前露两手,为的就是尽快收复佘侗诚的心。
第23章 红袖添香
由于叶宇这大半年来染坊事业如火如荼,已经无暇顾及苏家成衣铺的事情,因此他这个二掌柜虽然挂着名,但是已很少在铺子里做柜了。
如今将至年关,大街小巷处处透着节日的气氛,无论贫贱富贵,纷纷置办年货度春节。
期间叶宇吩咐苏泰,将染坊仓库的沉积布匹全部取出,赠送给那些贫苦度日的百姓们。如今能力有限,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当苏泰觉得叶宇此举颇为破费时,叶宇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如今他也算半个商人,但他认为商人营利知足即可。
钱财不在乎多,够花就行。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适当地予以救济又何乐而不为呢。
皑皑瑞雪铺满了庭院,天空也透露出一缕阳光。叶宇静静的坐在书房里,执笔吃力地练着字。之所以称之为吃力,倒不是他的手臂受了伤,而是这写字的方式有些独特。
毛笔横平竖直的在纸上写着字,笔杆尾部却放着一枚铜钱。只要叶宇写字的动作稍稍过大,就会使得铜钱从笔杆尾部掉落。如此这般写字方式,叶宇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未有一日中断。
融合记忆的叶宇虽然学识不低,但是这一手烂字着实难登大雅之堂。这字谈不上丑陋,但也不是什么好字。
叶宇后世虽然字体不错,但那毕竟用得是硬笔,如今换成用毛笔书写,书写方面是没有问题,但想要写得一手好字,还需要多下些功夫。
“少爷,练了很久了,还是歇歇吧!”这时秋兰一挑绵帘,捧着茶盘轻步走了进来。
叶宇将最后一个字写完,这才放下毛笔停止书写,甩了甩发麻的右臂,自语道:“看来王羲之的书法名垂青史,不是没有根据!”
当年王羲之苦练书法,涮笔的池塘成了墨池,这份勤学苦练的功底,才成就了后世名传的书圣。如今叶宇苦练书法,对此才能体会其中枯燥与毅力。
这些典故秋兰自然不会知悉,他只知道少爷已经很累了。先是将茶盘放在桌案上,随后将斟满茶水的茶盏,轻轻地递到了叶宇的手中。
“有秋兰你在身边红袖添香,就算再累也是值得……”叶宇说着接过茶盏,竟不由的笑了起来。
此时在给叶宇捶背的秋兰,听了这番话抿了抿嘴露出甜美一笑,随即小粉拳稍大力的捶了一下,嘴上却轻哼道:“少爷就会说笑……”
秋兰将目光落在桌案上的毛笔上,歪着脑袋疑惑道:“少爷,这个方法真的有效?”
“当然有效!”叶宇说着放下茶盏,甚是郑重地说:“大宋神宗年间黄庭坚,就是用了此法长年累月,终成书法大家。起初他的字,也是丑陋无比!”
“少爷您说说,他的字有多丑?”秋兰平日里最喜欢听叶宇说典故,时常听得入迷就会不停地追问,非要问出个缘由出来。
叶宇见秋兰爱问的毛病又来了,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于是摇摇头道:“字有多丑?因为这个字,主考官以字论人品,使得他金榜无名!科举中第推迟了三年!”
“喔!不过这也太不公平了!字写的好坏,跟人的善恶怎能牵扯到一起呢?”
秋兰的见解使得叶宇笑了起来,秋兰不明少爷为何发笑,于是问道:“少爷,莫非是秋兰说错了……”
笑声渐止的叶宇,随后却微微一叹:“连秋兰你都能明白的道理,可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们,却始终不能明白!这一点,你比欧阳修强多了!”
“欧阳修?少爷,秋兰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他……”
“他?我朝仁宗年间古风运动的推行者,也是我朝仁宗年间的文坛领袖……”叶宇阖上双眼,似有深意的自顾笑着说。
虽然叶宇一直很尊敬这些名垂青史的文坛大家,但是对于这些人他只有尊敬而没有崇拜。
在这些光芒万丈的神坛之下,一些瑕眦就尚且不谈,单论黄庭坚因字体丑陋而名落孙山,这让叶宇心中很是不忿,因为当年欧阳修就是那一届的主考官。
而北宋甄选那些所谓的文辞华美,字体俊秀者,却是奸臣辈出人品低劣,这倒是个最好的讽刺。
被少爷赞赏比欧阳修还懂事理,秋兰心里美滋滋的,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急匆匆的出了书房。
这让正享受粉拳捶背的叶宇,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当他睁开双目之时,秋兰怀里抱着锦袄又回到了书房。
“呐,这是今早苏小姐派人送来的!”秋兰将怀里的锦袄递给了叶宇,随后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宇看着手里裁剪精细地锦袄,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心道这真是难消美人恩啊。随后将锦袄穿在了身上,锦袄不大不小正合适。
抬眼见秋兰在一旁不作言语,手里还有一件锦袄,叶宇就眉头一挑打趣道:“怎么,吃醋了?那我将它脱下了,换上你做得棉袄,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少爷,我是不是太小气了?”秋兰低着头,声若蚊蝇的问道。
叶宇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嗯,是有点!”
“啊……”秋兰俏脸惊愕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又很快的低下了头,有些忐忑地说:“少爷放心,往后秋兰会改的……”
叶宇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已穿在身上的锦袄脱了下来,一伸手从秋兰怀里将锦袄拿了过来,看着做工粗制的袄子,叶宇就善意的调侃道:“一瞅这做工,我就知出自你手!”
说着便将袄子穿在身上,叶宇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接着郑重道:“无论我身穿何种衣物,这件小棉袄永远最为贴心,即使这件棉袄粗制且不合身。不过你这小女人的心思,以后可是要不得!”
“嗯!”
秋兰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拿起叶宇脱去的锦袄,亲自为叶宇穿上。对于秋兰如此释然地举动,叶宇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郭啸天进来禀报,是潘之所的书童在门外静候。待书童进入书房将来因与叶宇一说,叶宇顿时峰眉微蹙有了一丝犹豫。
“叶公子,我家少爷与陆公子已在醉春楼恭候,还请您移步一叙!”
醉春楼是什么地方,叶宇自然是知道的,这可是清流县第一销金窟,也就是所谓的青楼。
虽然叶宇知道如今的青楼,还不是后世那种皮肉生意的妓院,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有种天生的排斥。
“你家少爷倒真是会挑地方!”叶宇道出一句不咸不淡淡的话来。
书童跟随潘之所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于是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叶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少爷也是被陆公子强行拉去,在醉春楼比试诗词!我家少爷唯恐不及,特来寻叶公子助阵……”
噗!逛青楼就是逛青楼,还比试哪门子诗词,况且以你潘大才子的学识,还需要他人助阵?
不过叶宇也不想点破,况且原本他就有邀约潘之所之意,今日既然对方提前相邀,他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
毕竟当初是潘之所暗中通风报信,才使得他及时改变了布匹销路的计划。想到了这些,叶宇也就没有拒绝,而是让书童先回禀报,他则随后就到。
……
醉春楼位于县城永安街最繁华的地段,楼内是座三层结构的小楼,一二两层都有客厅,而唯独三楼自从花魁柳芊羽入住之后,便一改之前的凌乱熙攘,悬挂牌匾取名为芊羽阁。
芊羽阁中阁内摆设雅致与闺房无异,房内靠墙边的书架上放着几卷经书、梨花木的书案上摆放着古筝,香炉青烟袅袅晕染着淡淡幽香。
正面墙上挂着‘出重’二字,房内陈设静雅简洁,一尘不染,透出几分书卷淡雅之气。
贴身丫环环儿侍立一旁,小心地伺候着这位新来不久的女主人。不久前,有一北方口音的商人访得醉春楼的老鸨,将一位十五岁少女卖给了老鸨。
老鸨见这位名叫柳芊羽的女孩生得花容月貌,于是讨价还价之后,出了彩礼一百贯将柳芊羽买下。
老鸨自买来柳芊羽后,将其精心设计粉饰装扮了一遍。这一番打扮之后可是乐坏了老鸨子,因为在她眼前的活脱脱是个倾城美女。
于是老鸨便动起来小心思,所谓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深通经营之道的老鸨子,将她养在三楼的清幽之所,且派自己贴身婢女环儿,好吃好喝地小心伺候着,真如亲女儿一般。
不久,老鸨子见柳芊羽不但识文断字,懂诗词书画,而且还精通音律歌舞。这份惊喜让老鸨子大喜过望,很快便弄出“红粉花魁”的雅号。
消息一经风传短短三日内,一些达官贵人、纨绔子弟闻讯,纷纷提着银子一睹佳人风姿。
经过一段时间静养调理,眼前的柳芊羽,不见则已,见则难忘!那是一张清艳容颜,不施半点脂粉。
微闭的双眸中闪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澄若秋湖却似若朦胧,含娇带怨又有几分忧郁,楚楚动人让人顿生怜悯。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此时柳芊羽带着几分慵懒的红唇轻启:“环儿,外边客人来了多少?”
小环细心地替柳芊羽梳理发丝,认真的回禀道:“人倒是来了不少,大多皆是浪荡公子。不过当初那个为你摔碎玉麒麟的陆公子,今日将本县第一才子潘公子请了来!”
第24章 烟花柳巷
柳芊羽闻听美眸微微一亮,随后却又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待小环将发髻梳理好,柳芊羽便漫不经心的从桌案上取来一幅字,交予小环道:“环儿,将这幅上联挂出去!”
“是,小姐!”乖巧的小环接过卷轴,便转身碎步走出了闺房。
一楼客厅外接庭院雨廊,宽敞明亮颇有几分雅致。厅内此刻已经聚集了十余人,有的坐在一旁饮酒作乐,有的则在厅中轻摇折扇不住的踱着步。大厅的左侧放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左右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其中有几幅仕女画,姿态婀娜形态各异,可谓是栩栩如生。
然而这些字画并没有吸引厅中的众人,因为这些人都在等待柳芊羽的出现。而其中最为焦急地,当属静候已久地陆铮。
“潘兄,今日有你相助,过关斩将定不在话下,可你为何非要去请那个残废?”陆铮在席间左拥右抱,一边享受的美人敬酒,一边不高兴的嘟囔道。
坐在一旁的潘之所,身边倒是清静,曾有几位舞姬上前与潘之所厮磨,结果被潘之所好言劝退。此时潘之所一脸无奈道:“陆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待他到来之后,你可休要再口无遮拦!”
“哼!废物终究是个废物!不过这小子倒还有点本事,潘兄,这对于你潘家可不是好事啊!你就不想教训一下这个废物?”
潘之所明白陆铮言外之意,就是叶宇与他潘家的染坊布匹之争。他呷了一口酒,丝毫不以为然:“潘家的生意与我无关,科举中第才是潘某的追求!”
“哈哈哈!”陆铮肆意的笑了起来,随即无语道:“你啊你!整日里说什么孔孟之道,今日邀你前来吟风弄月逍遥快活,可你却如此不解风情!罢了罢了,陆某可就不管你了。不过今日能否一睹芊羽芳容,可就全靠潘兄了!”
潘之所见陆铮左拥右抱,不禁摇了摇头回应道:“有潘某与叶兄弟相助,纵使那柳芊羽出题再刁钻,也难道不倒你……”
“他?嘿嘿!潘兄未免抬举那小子了!”陆铮吞下美姬送入口中的美食,一脸不屑的说道。
见陆铮如此轻视叶宇,潘之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侧过脸向厅外望去。而就是他这一侧脸,叶宇也正好出现在了花厅门口。潘之所见状满面欢喜,离开座位就迎了上去。
叶宇刚进入花厅,第一眼就看到了潘之所。倒不是他的眼力好,主要因为在这烟花之地,唯独潘之所身边没有陪酒美姬。这种风月之地的独特现象,叶宇想看不到也难!
见潘之所迎了上来,叶宇示意郭啸天推他上前,随后对迎面而来的潘之所拱手道:“潘兄,你可真会挑地方啊!”
“贤弟说笑了,请!”
“潘兄,你我何不重开一席,叶某也正有事情与潘兄相商!”
叶宇虽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辈,但是让他与陆铮共坐一席,他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他虽然不想与陆铮交恶,但难保对方不会乘机为难自己。
潘之所看了叶宇一眼,顿时明白了叶宇的意思。况且从方才与陆铮的交谈中,潘之所看出了陆铮对叶宇的芥蒂还很深,若是分开席位倒也是个缓解矛盾的好方法。
于是潘之所吩咐书童找来老鸨管事,在离陆铮不远处重开了一席。待潘之所坐了下后,不禁长舒了口气:“终于耳边清净了!”
叶宇见潘之所一副拘束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道这潘家老爷子对这个长孙的期望看来很高。如今潘之所身处烟花之地,却是如此的拘束与生疏。定是平日里潘家老爷子对潘之所管教甚严,所教授的也皆是孔孟之道。当中规中矩成了习惯,自然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潘兄,你可是清净了,害得叶某陪你逛烟花柳巷……”叶宇见潘之所虽然放松了不少,但仍旧神情紧绷,于是便心生调侃之意。
潘之所却不由得苦涩一笑:“贤弟你也知道,潘某从未涉足这烟花之地,一向都是中规中矩惯了,在这里潘某觉得无人交谈甚是孤寂,这才想到邀贤弟前来相陪叙旧……”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心中腹诽,这是拿自己当做陪衬来了。想到这里,叶宇伸手指向陆铮的席位,揶揄道:“潘兄,你瞧那陆铮,左拥右抱温卧如玉,血气方刚的你又为何不可?既然你不屑于此道,那陆铮即便生扯硬拉,又如何能左右你潘大公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莫非潘兄还要隐瞒叶某不成?”
见叶宇一语道出了他的心思,潘之所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随即开口道:“实不相瞒,潘某也是想见识一下,这花魁柳芊羽的才学!这半年来,诸多传闻不绝于耳,今日陆兄特邀潘某相助,这才顺势跟了过来!”
“自古才子配佳人,可惜潘兄你却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叶某不过是陪你闲谈之人,此事不提也罢!”
潘之所沉默了片刻,随后一改之前的话题,向叶宇询问道:“对了,方才贤弟说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叶宇只是笑了笑,将手里的酒樽晃了晃,继而开口揶揄道:“潘兄,你回去向潘老爷子带句话,朝廷有法制,江湖有规矩,我们行商也要有规矩。若是想争个高低,大可光明正大,暗中使绊子可不好……”
“什么,贤弟此话是否属实?”潘之所闻听此言,顿时惊愕的望着叶宇。
“是否属实,潘兄回去一问便知!”叶宇冷冷一笑,饮下杯中酒后,便不再说话。
当日佘侗诚带着一伙地痞倒染坊寻事,叶宇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诡异。正如当初苏泰讲解的那样,佘侗诚在本县欺男霸女,但却没有听说逼人到绝路。当日佘侗诚出口就是三千两,这无非是有意而来。他叶宇与佘侗诚素无恩怨,佘侗诚若不是受人之托,又岂会如此紧紧相逼?
在众人看来,佘侗诚的故意寻衅,与陆铮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但是在叶宇看来,这正是背后指使之人的高明之处。谁都知道他与陆铮有着矛盾,又加上佘侗诚与陆家的关系,如此一来只要事发,就会让人很自然的想到陆铮的身上。
这些日子叶宇虽然探望佘侗诚三次,但他始终没有主动追问佘侗诚。最后佘侗诚为了表示忠心,还是将指使他砸场子的人说了出来。其结果正如叶宇心中所想那样,是潘家在背后操作。而且给佘侗诚开出的价码也委实不低,赏金足有五千两!
就在潘之所还要追问之时,阁楼上缓缓走下一名婢女,此婢女正是柳芊羽的贴身丫鬟小环。待小环款步来到一楼大厅内,众人便一股脑的涌到了小环的身边。小环抿了抿嘴,随即把手中的卷轴轻轻挂于正墙的挂钩上。
小环目光扫视众后,接着清了清嗓子,娇声宣布道:“各位客官请听好,我家小姐以诗会友,若得小姐接见,需过三关。这里有副楹联的上联,诸位必须准确对出下联,对出的下联要合理、对仗、押韵,如此才算过第一关!”
小环说完便静静地站在了一旁,等候在场的众人评对下联。一时间,众人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墙上的诗联上:
闺阁关(関)闭,闻阍阋闹,开(開)门问。
不解其意的人很快摇摇头走开,只有感兴趣的文人骚客,却是暗自倒吸了口凉气。这幅上联乍看简单,但若是细细琢磨却是寓意深远极为刁钻。
“花魁果然名不虚传,这上联可谓是极其刁钻!”陆铮撇开身旁的美姬,几步就来到了近前。陆铮抬眼观望上联良久,最后不得不发出如此感慨。
“所言极是,单凭这字的字形,就足以消磨不少功夫……”
“这第一关就如此艰难,看来今日又是无缘一见佳人……”
“……”
众人围成一个圆纷纷品头论足,最后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又回到了席位,寻找各自带来的智囊出谋划策。不过在这花厅之中,只有叶宇与潘之所这一席位,至始至终没有人去急于过关。
叶宇抬眼看了看已经升上高处的楹联,瞅了一眼潘之所,继而笑道:“观这女子字体笔锋劲道,透着一股钟林秀气!看来这柳芊羽也并泛泛之辈,潘兄,可有下联?”
叶宇虽然书法不佳,但是却不影响他对书法的研究。正如味蕾敏感的美食家,却不一定是烹饪厨师一样。不过从这幅上联所写的十一个字,叶宇隐隐觉得一丝异样。至于究竟异样在何处,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潘之所侧过头看了一眼上联,峰眉微微蹙起略作沉思,随即自顾的微然一笑,从桌上端起一杯酒饮下,甚是自信道:“此联虽说不易,但也并非绝对!”
“那是自然!潘兄才思敏捷自然是手到擒来!”叶宇还未有搭话,陆铮却端着酒樽来到了桌前。陆铮满脸堆笑的做在了潘之所身边,拍了拍潘之所的肩膀接着道,“潘兄,陆某此次可全靠你了!说说这下联该如何对?”
第25章 媚儿代笔
陆铮的奉承之词,潘之所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也并未有谦虚之意,随即就附于陆铮耳边低语两句。陆铮听罢顿时大喜,拍手称快道:“陆兄果然不愧是本县第一才子,这下联对得好!”
陆铮说着便急匆匆的来到桌案前,卷起衣袖来到桌案前,刷刷点点便写下了下联。待下联缓缓升起,众人举目观瞧时,卷轴上赫然写着十一个字:
江海泛波,汹涌波涛,游沉浮!
叶宇抬眼一瞧顿时乐了,倒不是潘之所的下联对的不好,而是叶宇没有想到这个草包陆铮,竟然有着一笔好字,这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陆铮写的下联一经挂出,顿时引来不少人的赞赏之词。上联十一个字都离不开一个‘门’字偏旁,而这下联也是都离不开三点水。叶宇看罢潘之所的下联后,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沉默不言低着头饮酒。
陆铮怡然自得的向众人拱了拱手,面脸堆笑享受着众人的赞美。之后便是等待下一个出来对下联之人,可是等了很久除了陆铮的下联之外,便没有人对出下联。即便有几人对出,也是与上联极不押韵。
最后陆铮急不可耐的,冲着小环嚷嚷道:“既然已经无人对出下联,那今日本公子便是唯一的胜出者,还不快去让你家小姐出来!”
虽然在场的众人未能对出下联,均是一副戚戚然的样子。但是陆铮的这句话,也道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即便胜出的不是他们,但是能够借机一睹花魁的容姿也是聊胜于无,于是众人纷纷起哄引得一片哗然。
老鸨儿见此番情景不但未有丝毫紧张,反而心中似乐开了花。在座的众人热情越高,那么她的以后的生意就会越红火。于是赶忙向小环使眼色,示意小环上楼询问柳芊羽的意思。
蹬蹬蹬!
小环遵照鸨娘的意思,踩着碎步上楼禀报去了。
这时花厅内最为得意的莫过于陆铮一人,虽说这仅仅是是第一关,并不能代表他最终能与柳芊羽房中一叙。但是如今第一关他已经独占鳌头没了对手,之后的两关有潘之所做后盾,胜出自然是不在话下。
“潘兄,看来以后陆某也要多读书,尚且不谈那科举考试,就是这流连青楼之中,舞文弄墨也是必不可少!”陆铮说着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一脸不屑道:“你瞧瞧这些自诩文人雅士,跟潘兄想必相差何止千里?”
陆铮的这句奉承之言,潘之所却不予苟同的谦虚道:“陆兄此言差矣,所谓学无止境不可恃才傲物。就以叶贤弟之才而论,若是欣然应对,潘某恐怕也得逊色三分!”
潘之所说完之后看了叶宇一眼,这些话虽然带有谦虚之意,但是潘之所从未将叶宇看低。虽然他从未见过叶宇做过诗词,但是当初酒楼一叙之后,论及经文子集天文地理,叶宇给他的印象就是深不可测。
“他?就凭他?”陆铮先是指着叶宇,露出一副始料未及的样子。紧接着却是笑出了声来,继而接着道:“潘兄莫要与我说笑,他耍耍嘴皮子陆某倒是深信不疑!”
“就是耍耍嘴皮子,也比陆公子你灵巧许多。陆公子,今日叶某特来陪潘兄闲聊,不想参与你们的吟风弄月,还请陆公子你口下留德!”
叶宇虽然不想再招惹陆铮,但是对于陆铮言语讥讽,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好好说话不行吗,难道真的是狗嘴了吐不出象牙?
然而叶宇这番话犹如导火索,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铮带着三分酒意,冲着叶宇冷笑道:“口下留德?难道本公子说错了么?你叶宇耍嘴皮子功夫谁人不知,本公子何曾冤枉过你?说什么不想参与,不过是为你腹中草包寻一个托词罢了!哼!”
“陆公子,若叶某是个草包,那你恐怕还不如草包。至少叶某吟诗作对,从不需要参谋之人提点!”若是说起辩驳的口才,叶宇还从未惧过任何人。
“你!……”感受着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陆铮脸色难看的强压怒火道:“好!叶宇,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日本公子就再与你赌上一局。只要你今日赢了本公子,本公子不仅当面赔礼道歉,且奉上赔金一千两!反之,你也等同于此!叶宇,你敢么?”
“似乎很合理!潘兄,你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绝非是叶某挑衅在先!”
“既然如此,叶贤弟也就不必再推迟了!”
潘之所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想出言劝阻,可是见二人似乎真的杠上了,也就只得放任不管。况且他也想借此机会,探一探叶宇的底子有多深。
“那好!那叶某可就献丑了!”叶宇说着,将不远处的一名舞姬唤到了身边。
“姑娘,你就为我代笔写出下联……”叶宇本想将话一次性说完,可是刚说到一半就被这名舞姬的一双玉手,抚摸地浑身打了个机灵。
“小官人,只要您乐意,别说什么代笔,就是你让奴家……”说着这名柔弱无骨的女子,轻轻的靠在叶宇近前,将红唇檀口紧贴叶宇耳边,吐气如兰的低语了两句。
可就是这两句,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叶宇,顿时脸上微微泛红了起来。随后叶宇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心道这真是一如青楼深似海,从此长眠不愿醒啊!
只见这舞姬一身轻薄纱衣处处透着勾人的诱惑,尤其是胸前绣着红色玫瑰的抹胸儿,紧紧地裹着浑圆峰起的突兀,让自负正定的叶宇也是有些口干舌燥!他镇定的干咳两声,随即将要写的下联告知这名舞姬。
“媚儿记下了,叶官人,改日媚儿登门做衣裳。你可要好生、仔细为媚儿量体裁衣,也让媚儿享受一番小官人您的手艺……”声声入耳,音酥萦绕,使得叶宇赶忙将脸转到了另一侧。
叶宇这次让这媚儿代笔,其用意不过是想遮丑罢了。他虽然这大半年苦练书法,但是书法也并非朝夕之功。如今在书法未有进展之前,他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的好。况且有陆铮所书写对联在前,若是他亲自上阵写下丑字,两则一比较岂不是失了三分底气。
既然自己不想出丑,站在门外地郭啸天又识字不多,让潘之所代写又恐陆铮不服气,因此他也只有在花厅里随便寻一个舞姬代写。在他想来,在这青楼之地,虽不说各个女子才华出众,但大多数还是懂的识文断字的。
可是让叶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名唤媚儿的舞姬不仅识字,而且人如其名柔媚有余。待写完下联之后就扭动水蛇腰折身回来,坐在叶宇近前粘着不愿离去。叶宇多次出言劝退,却被媚儿软磨硬泡的功夫,弄得叶宇是无奈之极。
而这时由叶宇所述,媚儿代写的下联被缓缓挂起,众人的目光又再一次聚集到了一起。当潘之所看到到叶宇对的下联后,眼神就再也没有片刻的离开。
悬挂的卷轴上,赫然写着十个字:
“客家寄宿,寂寞寒窗,守寓安!”
这十一个字,在众人的口中不停的默念着,以致到了最后花厅内出现了短暂宁静。起初还有人不以为意,觉得这幅对联并无独特之处。但是越是细细品味,便觉得这下联与上联意境可谓遥相呼应。
就连潘之所看罢之后,也不自觉地愣在当场,作为行家里手的他来说,自然先人一步看出了这下联的妙处。
“上联之意乃是说一名闺中女子,闺房之门紧闭,闻听门外有喧闹之声,便打开门扉询问究竟。而这下联却也是承接到了妙处,女子在客人家寄宿,虽说寂寞寒窗孤独,但应当紧守寓内免遭是非,闲事莫理,便可安然无恙!妙啊!”
“是啊!上下连贯,既道出了闺中女子的疑惑与猎奇,又道出了女子身居客家独善其身的处世之法。实在是妙,融情于景!”
“……”
众人虽不能对出佳联,但是评论优劣还是能说出个一二来。这幅下联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好评,纷纷觉得只有此下联才能媲美于上联。
“叶兄弟这幅下联,着实是妙!妙不可言!若是说潘某所对下联只是形似,而叶贤弟此联已达到了形意兼备的境界……”潘之所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佩服佩服!”
“是啊,上联与下联用意连贯,犹如述说一个故事,较之于此前那副下联,意境之上要高出很多!”
“所言极是!此联可谓是神形兼备,难得难得!”
“……”
随着潘之所的赞美之后,在座的众人推崇之声更是声浪迭起,此刻脸色最为阴沉的当属陆铮。他没有想到叶宇竟然真的对出了下联,而且对得如此工整与完美。这让他之前的自信顿时大打折扣,一时之间怨气难平愤恨的饮下杯中酒。
“叶宇,你休要得意,这第一关只求对出下联,可未曾说要分个高低,因此这一关不过是个平局!”
叶宇冷冷的报以讪笑,轻轻地击打着桌面发出律动的声音,轻声道:“陆公子,这一千两,叶某人要定了!好戏还在后头!”
第26章 你别乱摸
花厅内二人针锋相对,再说小环上楼以后,进入闺房将花厅之事与柳芊羽一说。柳芊羽默念了两句潘之所的下联,先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后又不禁摇头失落道:“形似神不似,神似意不似!是为中品!勉强算是对上了……”
突然柳芊羽被楼下的嘈杂之声,搅扰的柳芊羽的静思,旋即柳眉微蹙道:“环儿,楼下发生了何事?”
此时的小环也听到了楼下的嘈杂之声,于是轻声回禀:“小姐稍等,待环儿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小环折身回到了房中,将花厅之后发生的事情与柳芊羽一说,柳芊羽缓缓地站了起来,轻摇漫步行至窗前,美眸凝视清冷冬月,口中反复地默念叶宇对出的下联,最后低首一叹道:“以下联暗含劝慰之意,此人倒真是用心了……”
“小姐,这位公子所对下联,是否入得法眼?”
柳芊羽没有回应,而是站在窗前静默片刻,这才转身出了闺房。小环默契的从房中抱起古筝,就跟着柳芊羽踏出了房门。
当柳芊羽面带纱巾出现在回廊处时,原本纷扰嘈杂的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举目望向三楼,不时地发出赞叹之声。陆铮斜着身子,伸长了脖子看着柳芊羽,目不转睛的仿若泥塑。
潘之所与叶宇自然也不例外,均抬头向楼上的柳芊羽望去。叶宇凝目观瞧也是一怔,他没有想到这柳芊羽果然生的是花容月貌,虽然面带轻纱似若朦胧,但整体轮廓他还是能够看得清晰。叶宇不禁暗中一笑,难怪这醉春楼门庭若市客流不断,这柳芊羽在这清流县不是凤凰又是什么?
潘之所初见柳芊羽之时,也是如陆铮一般惊愕的忘乎所以,不过他中规中矩惯了,孔孟之道约束着他什么是‘非礼勿视’,因此当众人一副猪哥像,对柳芊羽品头论足的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潘之所回过神来见叶宇低首饮着酒,不禁饶有兴趣追问道:“叶兄弟,你这是……”
“美酒当前,当然要开怀畅饮,抬头久了,脖颈会很酸痛,何必呢?”
“额呵呵,所言极是!看来若论旷达,潘某还是不如叶兄弟!来!开怀畅饮!”
“姑娘你别乱摸……”叶宇端着酒樽的右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险些将酒水溅在身上。
媚儿紧紧地贴着叶宇的左膀,犹如水蛇一般的扭动着,芊芊玉指像探宝一样慢慢游走于叶宇的身上。而此时的媚儿玉手已经抚摸到了叶宇的腹部,这才使得叶宇惊讶的说出了声。
“小官人,奴家可是有名字的呢?姑娘姑娘的唤着多生分,媚儿这可是一番好意,也是为了让你活络腿部经脉……,官人,你可不能辜负奴家的一番痴情唔!”一番柔声媚语,使得叶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潘之所见叶宇面露窘相,不禁笑了起来:“媚儿姑娘,你若真能使得叶兄弟双腿活动自如,你可就是叶兄弟的大恩人呐!”
“咯咯!叶官人,潘公子说得可是真的?”媚儿美媚眼如丝,掩面窃笑中带着少有的魅惑。
叶宇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潘之所,暗骂你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你说的腿,能是她说的腿吗?此时叶宇也懒得跟潘之所解释,于是干咳一声对媚儿道:“媚儿姑娘,你就别在挑逗了,在这般下去,那条……腿,都可以打鼓了!”
“咯咯咯!奴家的这面‘鼓’随时恭候官人……”媚儿掩面含笑,言语中充满着挑逗。
“……”潘之所疑惑不解,双眉微蹙。
“额……媚儿姑娘,待我赢了陆公子,就打赏你三百两,不知你意下如何?”叶宇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的女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看来只有出一次血了。
“小官人,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不过你须答应我两个条件!这第一,陪酒可以,但你可别再乱摸;第二,你也知道叶某是做布匹生意的,那以后就请媚儿姑娘,对来往客人推销我中华牌布料!到时候,叶某不会亏待与你!”
媚儿听了叶宇的两个条件后,玉指轻轻滑过叶宇的脸颊,用饱满的胸脯紧紧地抵着叶宇的左臂,幽幽委屈道:“奴家这是情不自禁,小官人你却如此伤奴家的心!不过官人吩咐,媚儿定不会辜负!只盼望官人能常来看一看媚儿,就已心愿足矣……”
叶宇看着媚儿一脸哀怨的样子,不禁心中腹诽起来,这青楼里还个个是顶级演员,若是放在后世都可以拿奥斯卡了!不过既然媚儿已经答应了,他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否则,这要是任由媚儿乱摸下去,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把持得住。
“叶兄弟,潘某真是越发的敬佩你了,你这真是时时不忘做生意啊!”潘之所虽然对二人的私话不甚明朗,但是叶宇这一手营销手段,倒是让他觉得眼前一亮。
叶宇却是深意一笑,却并未有说话。对于他而言,如果青楼能够成为宣传的一种手段,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也是最为捷径的一种。由媚儿带动整个青楼的姑娘,再由这些姑娘向客人推销布匹,这要比一般的请客吃饭还要有用。临近几个县的商铺掌柜,都会定期派人前来潘家染坊订货,而这醉春楼就是这些人,来清流县后消遣的去处之一。
如今他虽然有了刘泉的帮助,布匹生意逐渐有了起色,但是这还没有达到他的目标。因为他要想在清流县乃至整个滁州立足,就得将潘家这个绊脚石踢开。但是所谓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多数的商铺老主顾都还是钟情于潘家。所以叶宇此刻突发奇想,何不在这个地方下点功夫。只要将这些潘家老主顾个个截下为己所用,到那时就会此消彼长扭转时局。既然这些所谓的富商都是喜爱销金、多流连于青楼,那就从这里开始着手!
……
“芊羽近日新谱一曲,却少了和鸣之音,今夜芊羽所处第二关题目,就是在一曲终了之际,能与芊羽和音无间者,即可过关!”这时楼上传来柳芊羽的声音,可谓是口吐清音,娇中带柔,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韵婉转。
柳芊羽说着,无视厅中已然安静的众人,坐于早已摆好的古筝前,十指游走于古筝之上,接着众人便听到悠扬的音律。音律委婉连绵,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仿若饶丛林,微风起伏,筝音如诉。众人静静地听着,叶宇也是被流水般的音律陶醉其中,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却又淡若风清。当一曲终了,众人这才从沉醉中苏醒,伴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热烈般的赞赏之声。
“潘兄,你需要何种乐器,陆某这就给你取来!”陆铮在一旁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潘之所双目微眯,依旧回味着方才的曲子,最后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曲高,而和者寡!潘某这等挫技,岂不是狗尾续貂多此一举?算了算了!单论音律而言,潘某是不如也……”
“什么?潘兄,你可不能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否则岂不是让叶宇占了便宜!”见潘之所主动退出不愿帮他,陆铮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潘之所却摆了摆手,双眉微蹙郑重道:“有能者居之,何来占便宜之说?再者而言,这是比试音律,潘某即便想帮你,操控音律唯有亲自上阵,潘某又如何代劳?”
“这……”陆铮被潘之所说的是哑口无言,这诗词歌赋尚可暗中舞弊代劳,可这操控音律却是谁也无法相助。
“叶兄弟,能否通过第二关,就有劳你了!”潘之所冲着叶宇衷心笑着说道。
叶宇却是面露苦涩道:“潘兄,你也太高看叶某了,可惜叶某不会丝竹管弦,你让我如何演奏?”
额……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花厅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暗道,这二人倒真是别具一格,一个是未有比试就主动退出,一个却是不会丝竹乐器。这到底真是如此,还是二人故意承让?一时间花厅里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叶宇的这番话,倒是乐坏了陆铮。本来还担心被叶宇占了头筹,如今叶宇不会乐器也就等于是个平局。
“哈哈哈!叶宇,看来本公子的一千两银子,你是无福受用了!”
陆铮的恣意狂笑,衬托了叶宇的平静如初,他侧过脸来,轻声对一旁的媚儿道:“媚儿姑娘,可否借你的丝巾一用?”
媚儿虽不知叶宇此番是为何意,但是仍旧将怀中丝巾递给了叶宇。叶宇接过丝巾,先是用水浸湿,随后擦拭自己的手心,一边擦拭一边轻声道:“我叶宇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行者必达目的!既然芊羽姑娘说的是和音伴奏,又没说非要用丝竹乐器!”
“哦?不用乐器你能和音伴奏?叶宇,莫要大话过了头闪了舌头!”
“有何不可?叶某今日就用手埙与芊羽姑娘和音伴奏……”说着抬头望了楼上的柳芊羽一眼,随即笑着说,“芊羽姑娘,请!”
柳芊羽在楼上将花厅之事,可谓是一览无余,对于叶宇口中所说的手埙也是好奇之极,她还很少听闻有人可以不用乐器操纵音律。因此她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对出下联之人,是如何用手埙合奏音律的。于是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便坐回了古筝旁抚弦弹奏起来。
第27章 孤星独吟
埙是汉族特有的闭口吹奏乐器,埙在古代多是由陶土烧制而成,呈圆形或椭圆形,且有六孔,亦称“陶埙”。但是若是以手为埙,虽然不说绝无仅有,但是吹奏起来也绝非一般人可以完成。因此当叶宇扬言要用手埙伴奏时,不仅是陆铮不愿相信,就是楼阁之上的柳芊羽也颇为质疑。
叶宇这时已经擦拭完手心,随后双手合拢,形成一个手型的埙!当音律到了伴奏的那一刻,叶宇对着双手拢成的埙吹了起来。众人纷纷屏气凝神将目光盯着叶宇,都想看一看叶宇所说的手埙是否真的可以吹出韵律。
最后叶宇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随着他的不断吹动,犹如箫声的苍凉之音,迎合着古筝流动的音律,两者融为一体无一丝违和感。甚至当苍凉之声渐渐在花厅弥漫后,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与超脱,让在场的众人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坐于古筝旁的柳芊羽,虽是十指灵动清弹韵律,但是美眸却不由得俯瞰闭目吹奏的叶宇,此时的她心中除了一丝惊异之外,更多的是对叶宇的好奇。虽然叶宇曲中的意境与她曲子中孤冷之意相合,但是她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为何能吹奏出这种悲伤而又沉重的曲子。柳芊羽暗自思量,在这个年轻公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叶宇也完全陶醉自己的音律之中,他双目微闭回忆着曾经的往事,仿若历历在目的经历就发生在昨日。孤儿院长大的他本身就缺少家庭的温暖,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军校,之后光荣的成了一名真正的军人。文武全才的自己在部队里备受重视,而且还拥有一份难得的爱情。可惜这一切来之不易却失去竟在瞬间,战友的栽赃让他走进了监狱,光辉的前程毁于一旦。
如果说,死是一种解脱,那他却是满怀的不甘!但天意弄人让他来到了这里。或许是祸福本是一体,虽然这一生他双腿残疾,却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对于这个机会,他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
随着情绪的波动,叶宇的埙声也是几经婉转,他时而双眉紧锁,时而释然苦笑……,这一切看在身旁媚儿的眼中,却是让她莫名的怦然心动。都说一个男子引人注意得三个先决条件,分别是:专注、忧郁与故事。而这三点,在此刻的叶宇身上得以完美的体现。三者集聚一身,可谓是完美的一种升华。
当柳芊羽的筝声渐渐到了尾声,叶宇的埙声也慢慢地弱了下来。最后当柳芊羽十指离弦,叶宇的埙声随即戛然而止。叶宇轻轻地舒了口气,抬眼冲着柳芊羽微微一笑,随后收回目光自斟自饮道:“一曲终罢,舒畅心中郁结,畅快畅快!”
此刻的花厅之中十分的安静,待叶宇话音刚落,厅内称赞之声迭起,甚至有不少人听完之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柳芊羽从楼上款步走下了花厅,先是向叶宇施了一礼,随后开口道:“请恕芊羽孤陋寡闻,此曲意境远高于小女子的曲子,不知公子此曲何名?”
柳芊羽有此疑问,已在叶宇的意料之中。他所吹奏的曲子根本不是古曲,而是后世他最为喜欢的曲子之一。但是这些叶宇自然不能如实相告,于是轻声道:“此曲名为《孤星独吟》,芊羽姑娘未曾听过实属正常,这不过是叶某偶然所作,乡音小调并非名曲而已!”
“哦?那公子……”
柳芊羽还要追问,但叶宇却没有打算听下去。如今天色已晚,留下秋兰一人在家他很不放心,于是冲着陆铮开口道:“陆公子,如今胜负已分,你可要愿赌服输才是!”
“你!……可是你还未有过第三关……”陆铮此刻脸色是极其阴沉,但站在理亏的位置上,说起话来也没了之前的硬气。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鄙夷的冷笑道:“陆公子,你可别忘了,你我打赌,赌得是你我之间的胜负,你可未曾说过要过几关?”
“你!叶宇你!……”陆铮一想到先后多次在叶宇面前吃亏,他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但是此时此刻,他又不知该如何去辩驳。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父亲的话,这个叶宇不简单……
“叶兄弟所言极是,陆兄,既然输了就要愿赌服!”此时潘之所也出面帮衬叶宇,如今的他又一次重新认识了叶宇,对于眼前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让人惊叹的的好友,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嫉妒!
陆铮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他极不情愿的从袖中取出便钱会子(纸币),愤愤不平的丢在桌子上,继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醉春楼。
叶宇拿着会子,从中抽取了几张,亲手交给一旁的媚儿,继而轻笑道:“媚儿姑娘,有劳了!”
但是让叶宇感到意外的是,媚儿并没有去接,而是楚楚动人的看着叶宇,幽然的说:“媚儿不要这三百两,只求官人有闲暇之时,为媚儿吹奏一曲便已足矣!”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吹的曲子还有这等功效,随即爽朗笑道:“若是媚儿姑娘喜爱此曲,改日叶某教授与你便是!这三百两是你应得的,这是我之前的承诺!”
“嗯!媚儿也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媚儿一脸欢喜的说道。
叶宇点了点头,随后向潘之所一拱手:“潘兄,天色已晚,叶某就不奉陪了,告辞!”
“诶!叶兄弟,既然你已过了第二关,为何不一鼓作气连闯三关,此时放弃,岂不可惜?”潘之所对于叶宇突然的放弃,感到十分的可惜。虽然潘之所承认钦慕柳芊羽的才华与美貌,但是一向心胸开阔的他,也希望叶宇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婢女小环见柳芊羽似有挽留之意,于是也开口劝说道:“潘公子所言有理,既然叶公子连过两关,为何不再过这第三关呢?”
这时郭啸天已经来到了近前,推着轮椅向门外推去。叶宇坐在轮椅上,背对众人笑着吟唱道:“我本无意来,谈何过三关,赢钱一千两,各需相尽欢……”
人已离去,却让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潘之所看着叶宇离去的背景,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起身也离开了醉春楼。柳芊羽伫立在原处,双眉微蹙的凝望着叶宇离去的背影,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异彩。
……
陆铮今夜非但没能抱得美人归,反而无故输了一千两,这让一向倨傲的陆铮,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积压已久的恩怨,已经让陆铮对叶宇达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不过他也知道,如今的叶宇已经今非昔比。此时他后悔不已,后悔当初为何不痛下狠手,非要跟叶宇讲什么信誉。
当潘之所回到家中,就将今日叶宇所说之事如实的汇报给了潘越。老爷子潘越一听道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将潘成峻与潘成峰二兄弟唤到身边,当面质问是何人暗中指示。最后在一番的追问之下,潘成峰坦诚此事是他暗中所为。
老爷子盛怒不已,当场用梨花木杖鞭打了潘成峰,并严令杜绝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潘成峰虽然嘴上承认了错误,但是心中却是隐隐不服。一回到家中,便唤来当初联络佘侗诚的中间人。
灯火隐隐闪烁的书房内,炭火将屋中的寒冷驱散,使得书房温暖如春。此时潘成峰靠在椅子上冷冷的盯着前方站立的一名男子,此人名唤王贵,三十余岁腮有胡须。王贵耷拉着脑袋,浑身有些颤抖的伫立在一旁不敢作声。
“王贵……”潘成峰峰眉微微隆起,双目盯着王贵沉声唤道。
“小的在!”
“之前你不是言之凿凿,说那佘侗诚定能办成此事,可如今他非但未能办成,反而临阵倒戈成了那叶宇的臂膀!这就是你对我的保证!?”
噗通!
潘成峰的声音虽然很是平缓,但是王贵却吓得当场跪了下来,哭丧着脸解释道:“小的也未曾想到……”
“够了!”潘成峰一摆手,打断了王贵的话。随后站起身来,目露凶光道,“下去领一百杖刑,若是百杖之后你还活着,此事便不予追究!”
“二老爷……”
“滚!”王贵还想出言乞求,却被潘成峰当场喝退!一旁的管家急忙唤来家丁,将王贵给架了出去。
待书房内恢复平静之后,管家劝言道:“老爷,这一百杖恐怕会出人命!”
潘成峰却不以为然,冷哼道:“我受一分苦,就得让别人受苦十分!因王贵办事不利,今日老爷子责打我十杖,那这一百杖就该由王贵承受!”
“老爷,我们掌管的是粮食生意,此事本不该……”
“哼!我这般殷勤还不是为了让老爷子高兴,一直以来他老人家都觉得我不如大哥。可事实证明,这些年潘家的生意多是我的功劳,而大哥的布匹生意却是日落千丈!就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我不过是个妾侍所生,将来老爷子百年归老,我辛苦打下的家业,就会拱手让给大哥!”潘成峰提及此事,彷如决堤的洪水难以收拾,这些年的苦水总是倾倒不完。
管家轻捻三寸羊须,若有所思道:“可老爷你如此殷勤又能如何,能改变现实吗?反而为他人扫清了障碍!”
“哦?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静下心来的潘成峰似有所悟,于是郑重地问道。
“老爷何不一边借力打力,另一边暗度陈仓?”
潘成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拍手赞叹道:“双管齐下,甚妙!”
这个夜晚对于一些人而言,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但对于叶宇来说,却是个平静再不能平静的冬夜,这个夜晚,他睡的很香,很香……
第28章 断袖之癖
转眼之间就过了年关,叶宇吩咐秋兰前往来安府,将以前家中的管家孙伯迁到清流县。在叶宇的印象里,孙伯是跟随父亲很久的老人,当年他被打断双腿,若不是孙伯多番求情捡回他这条命,估计他早已横死街头。所以,这份救命之恩叶宇不能不报。再者如今所居住的宅院已经扩建,也需要一个管家打理生活诸事。家丁仆人倒是好办,但是要有一个信得过的管家,却并非这般容易。
之后就是关于扩建染坊的事情,此事在两个月前叶宇就已经在心里有了计划。如今的染坊规模已经束缚了他的步伐,因此如何扩大规模就是他所面临的当务之急。虽说来安府的叶家已经与他没了关系,但是向来恩怨分明的叶宇,对于这断腿之仇他迟早是要与二叔叶梦新算清!
叶宇在清流县城附近查看了很久,最后决定将新染坊的选址定在城南的蛤蟆塘。之所以称之为蛤蟆塘,是因为城南这块地有一小处低洼塘,长年累月杂草丛生,又因南方多是雨季,因此久而久之成了积满雨水的水塘。这水塘方圆约有五亩地大小,塘子里虽然不生鱼虾可却滋养蛤蟆。每到夏雨季节,这里经常会有此起彼伏的蛤蟆声。
叶宇觉得这块地皮虽然不甚平整,但是只要填埋得当,建设染坊是没有任何问题。况且也正因为这块地皮不甚平整,从价格上也应该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否则一块这么大的地方,若是一块好地皮,以他目前的财力而言,虽然能够买下,但也是捉襟见肘。
于是叶宇将自己的想法与苏全忠讲述,想听一听苏全忠的看法。但是当苏全忠听了叶宇的决定之后,苏全忠却是双眉紧锁不住的摇头。叶宇在询问其中缘由后,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让人棘手的事情。
这块地皮的主人名唤周老二,在城中开了一家酒馆。周老二当初也曾想将坑填平了建一座酒庄,但刚填了两马车土,潘家二爷潘成峰却突然派人过来,说潘二爷五行属水,最忌宅东有土克水,你周老二填平坑可以,但不得用土。虽说这块地是周老二的,但是潘家势力他又岂敢招惹,于是只得停工不提此事。
叶宇回忆着当初他查看蛤蟆塘的时候,的确是在蛤蟆塘的西边看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宅院。起初他也没有在意,如今听苏全忠如此一说,他才知道那是潘成峰的住所。不过对于潘成峰是否五行缺水,又或者特意选择那里建宅院,叶宇并没有太过于深究。因为叶宇对这所谓的风水堪舆之学,他虽不说全盘否定,但也不会去相信这虚无之学。
如今看来,蛤蟆塘这块地成了一块鸡肋,可谓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要是买下这块地填平蛤蟆塘,就会无辜招惹了潘成峰。如今的叶宇虽然不惧怕潘家,但是没有必要去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不填平蛤蟆塘,他买这块地根本无法建染坊。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棘手的事情,本来兴致勃勃的叶宇,此刻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他需要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在这期间,苏全忠曾代替叶宇前去与潘成峰协商,可得到的回复却是让叶宇十分的恼火。原来潘成峰最后是答应了让叶宇填平蛤蟆塘,不过为了弥补风水缺损,需要叶宇将染布的方子提供给他。叶宇听到这个回复之后,当场就回绝了这次协商!心道你潘成峰还真当自己是清流县的土皇帝了,老子买地填土天经地义,你他娘的一句有损风水,就要被你牵着鼻子走?
不过气归气,沉下心来的叶宇也知道自己如今势微,若是真的将事情闹大了,即便自己是有理的一方,最后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尤其是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律法都会因此而有所倾斜,失去应有的公正性!最后叶宇长叹一声,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
这几日醉春楼的媚儿姑娘,多次登门拜访到叶宇的家中。媚儿的如此频繁来此,倒是让叶宇感到十分的无奈。虽说流连青楼与歌妓来往,是时下最为流行的风尚,可叶宇却是极为的不习惯。可是既然当初答应了对方教授音律,他也不能言而无信。不过自从上次叶宇极力要求之后,媚儿几次到家中倒也规矩了一些。
客厅内,身罩披风的媚儿坐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叶宇,双眸之中尽是艳艳之情。而叶宇则是在媚儿带来的几件丝足乐器上,挑选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放下。随即抬头看了媚儿一眼,轻声问道:“媚儿姑娘,不知你擅长哪种乐器?”
媚儿痴痴地望着叶宇,目不转睛的莞尔一笑,似有深意的轻启朱唇道:“擅长吹箫!”
“吹……箫……”叶宇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见媚儿带着一副挑逗的眼神,让他顿时觉得有些诡异。这让叶宇不自觉得将将眼神落在自己的腹部,思忖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官人是在质疑媚儿的吹箫功夫?不如媚儿给官人吹一次……”媚儿说着就要起身,向叶宇的方向走来。
“停!……”叶宇急忙喊停,他觉得这话怎么越听也觉得不对味。
强压了下自己心中躁动,随后干咳一声道:“叶某相信媚儿姑娘就是了,既然你会吹箫,倒是省下不少功夫,因为这曲子用洞箫吹奏效果最好!我现在就即兴演奏几次,随后将曲谱录下给你!”
叶宇说着便不再理会媚儿,拿起桌案上的洞箫就演奏当日醉春楼的曲子。箫声悠扬而婉转,丝丝扣人心弦让人沉醉其中。待一曲终罢,媚儿却掩面含笑道:“当日官人声称不会乐器,如今这竹箫在官人的手中运用自如,可真是哄骗的奴家好苦啊!”
叶宇没有回应,而是将早已录好的曲谱交予媚儿:“媚儿姑娘,这是录好的曲谱,你回去练习两次就会了然于胸!”
“哦?那如何才算得上了然于胸呢?”媚儿说着便起身,轻摇漫步挪到了叶宇的身边,玉藕环住叶宇的左臂,路出一副迷人的笑容:“要不你来摸摸看……”
一见这媚儿又开始春风荡漾,叶宇也是一阵的无语。心道自己虽然灵魂有二十多岁,但是这幅身板也才十七岁,放在后世可是未成年,过早地沉迷于**可是对身体不好。再说就算他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去找一个青楼女妓!若不是这媚儿还有可用之处,他恐怕早就将其赶了出去。
“好了媚儿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叶宇拨开媚儿的双臂,将轮椅自顾的推到了一边。
见叶宇仍旧不为所动,媚儿依旧不屈不挠的柔声道:“官人……”
“少爷,苏小姐来了!”就在这时,秋兰碎步走了进来。
秋兰的到来,让叶宇不禁松了口气,随即轻声道:“有客来访,媚儿姑娘请便吧!”
“既然如此,那媚儿改日再登门拜访!”媚儿见这番情形已然无趣,于是没好气的瞥了秋兰一眼,继而扭着纤弱柳腰失落而去。
叶宇酥了口气,冲着秋兰道:“秋兰,快请苏小姐入厅一叙!”
话虽然说了,可是秋兰却站在厅里一动不动,叶宇峰眉微蹙正欲追问,秋兰确实扑哧一笑:“苏小姐正在铺子里忙碌,哪有时间来拜访少爷……”
“额哈,原来秋兰你在诓我!”回过神来的叶宇,这才知道自己被秋兰给骗了。
秋兰随后却突然俏脸一板,鼓着香腮撇嘴道:“还不是担心你被那狐狸精给吃了,这才开了个小玩笑!”
“你这丫头,真是越发的古灵精怪了!不过你这玩笑,倒是真是替我解了围!”
“呸!那狐狸精真不要脸!”秋兰一想起这些日子,媚儿言行举止放荡难收,就不禁啐了一口鄙夷道。
见秋兰如此啐骂媚儿,叶宇却佯作不悦道:“诶,秋兰,你怎可在背后诋毁别人?”
“少爷,她都那样……您还替她说话……您真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秋兰一瞧自家少爷,帮着别人责怪自己,顿时气的直跺脚。
叶宇一瞧这阵势,顿时乐了:“我何时替她说话了,若她真是个狐狸精倒也罢了……”
“少爷,秋兰听不懂!”
“不过是一种直觉而已,对了,苏小姐近日如此忙碌,成衣铺看来买卖不错了?”叶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成衣铺上。
一说起苏家的成衣铺,秋兰顿时来了兴趣,饶有滋味的道:“少爷,有件事倒是很奇怪!”
“哦,何事?”叶宇自顾的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吹了吹热气,随即抬头看向秋兰问道。
随后秋兰向叶宇讲述了她听到的事情,原来是近日清流县出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之所以称之为怪事,那是因为不少年轻男子夜间被歹徒袭击,而这歹徒一不劫财二不索命,只是将其打昏之后扯下一只衣袖。苏月芸听修补衣服的人讲述此事后,就将这件怪事告诉了秋兰。
叶宇听完这件怪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歹徒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任他如何想也想不通,这个歹徒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最后也只得不再理会此事。毕竟这抓捕凶手的事情,是衙门里的差事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去操这份闲心。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倒是让他想了一个解决染坊建址的办法。
第29章 竹杖铜钱
转过天来,叶宇就亲自向周老二买下这块地皮。对于这块犹如鸡肋的地皮,周老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想要卖出去。既然有人愿意买下,周老二满心欢喜的以低价将其卖给了叶宇。周老二在交接地契之后,心中还暗中嘲讽叶宇,觉得叶宇是买地找罪受!
这块具有争议的地皮,也因为叶宇的亲自买下,引来了不少看是非的人凑热闹。谁都知道叶宇的染布坊要在蛤蟆塘建址,而作为布匹生意冤家对头潘家,自然不会让叶宇逞心如意。因此这块烫手的山芋如今被叶宇购得,两家不论是在风水上还是生意上,一场摩擦与争斗是在所难免。
客厅内,苏全忠有些焦虑地看着叶宇,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贤侄啊,此前老夫早已跟你言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又为何非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是啊,宇哥,你又何必非要买下那块蛤蟆塘呢,反正县城也不小,再重新选一块地皮便是!”一旁站立的苏月芸,也是对叶宇的决定很是不解。
由于两家走得很近,苏月芸在关系熟络之后就直接唤他为宇哥。虽然叶宇多次要求称他为先生,但是却拗不过苏月芸的执着。之后叶宇又觉得二人年龄相仿,也就顺了苏月芸的意思。
对于苏家父女二人的不满,叶宇并未放在心,而是沉声解释道:“话虽如此,但苏伯父您也看到了,年关刚过扩建染坊已然刻不容缓。您当初所赠的染坊虽设施齐全,但毕竟规模太小难以供求!月芸方才所言是可行的,但是选址并非儿戏,若要重新再选又得花费不少时日!实不相瞒,小侄等不起!”
“可是你买下了这块地,又如何动工?那潘家二爷能让你如愿吗?”苏全忠虽然认可叶宇的看法,但是这件事情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他依旧心有余悸难以释怀。
“呵呵!苏伯父不必焦虑,小侄既然能买下这块地皮,就有办法动工建染坊!”
苏全忠看着叶宇一副自信的样子,心中也稍安了许多。既然叶宇不是一时兴起,他也就放宽了心。虽然他不知道叶宇会有什么办法,但是大半年的接触之后,他对于叶宇谋定而后动的脾性,已经是深有体会。
就在这时,管家孙伯快步走了进来:“少爷,蛤蟆塘那里传来消息,说您安排的事已经办妥!”
“嗯!孙伯,您年纪大了,以后遇事不必如此着急!”叶宇看着年过六旬,已是满头银发的孙伯,关切的劝说道。
孙伯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随后有些激动道:“见少爷如今事业蒸蒸日上,老孙头高兴!怕步子慢了耽误少爷的大事,以前老爷就常怨老孙头腿脚不利索……”
“孙伯,您是我的长辈,不必有诸多规矩!好了,您先下去歇息吧!”
叶宇知道这是个尊卑分明的时代,但是受后世平等观念熏陶的他,很难一下子就适应过来。他对身为县尉的刘远山如此,对眼前的孙伯更是如此。让他看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像奴仆一样呼来喝去,这个他叶宇做不到。
待孙伯下去之后,叶宇冲着苏全忠拱了拱手道:“苏伯父,今日就是填土平塘的好日子,不如您与小侄一起去瞧瞧如何?”
“可是……”
苏全忠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叶宇唤来郭啸天,推着轮椅已经出了大厅。苏全忠不知道叶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只能尾随其后跟了过去。
……
这时的蛤蟆塘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除了围观的一些人外,就是潘成峰的一些家丁与佘侗诚的一群弟兄。不过佘侗诚手下这些人,如今已经不做欺男霸女的勾当,而是在佘侗诚的带领下重新做人。本来众人很不看好这群人,因为众人都笃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但是在叶宇看来,这个信条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也并非绝对。
这些人虽然良莠不齐,除了一少部分是生性卑劣外,大部分还都是被生活所逼。叶宇虽然没有混迹于市井,但是用后世人的心态去对比也并不过时。试问有个一安乐富足的生活,谁愿意去做人人唾骂的地痞?尤其是在这个信奉因果报应的古代,大多数人更不会去无故行凶作恶。如今叶宇给了他们机会,不但月有钱资养活自己,又有稳定的工作维持生计重新做人,他们自然是愿意改过自新。
“头儿,你说今日会不会打起来?”一旁的黄脸男子,凑到佘侗诚的近前问道。
佘侗诚还没有说话,身后胖脸男子双手抱于胸前,一脸不屑道:“怎么,大黄你怕了?那就赶快滚蛋!”
“嘿!我说胖子,你狗嘴了吐不出象牙是不是,怎么没有一句人话!?”
胖子一步三晃来到黄脸男子面前,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大黄,撇了撇嘴嘲讽道:“你绰号大黄,这可是狗的名字!这狗嘴应该长在你的脸上,吐不吐象牙你不清楚?”
“你!……”大黄被胖子胳膊肘顶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在听了胖子的奚落之后,泛黄的脸上更是气得煞白。
“够了!吵够了没有?”久未说话的佘侗诚,转过身来声色俱厉的对二人喝道。
“头儿……”
“头儿……”
胖子与大黄个个面色大惊,顿时止住了吵闹。
佘侗诚冷眼瞪了二人一眼,随后低喝道:“打与不打,等东家来了自由安排!何时轮到你们吵吵嚷嚷?”
“头儿,那叶宇不过才十七岁,您可比他年长四岁,您就甘愿屈从……”
啪!
大黄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到耳边生风,随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响声在脸上响起。大黄这时才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于是捂着疼痛的左脸惊惧的望着佘侗诚。
“我佘侗诚的大哥名讳是你直呼的吗?我还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道上混的讲的就是胆魄与义气,与辈分长幼无关!他如此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对我们不予歧视且委以重任,这份胸襟我佘侗诚佩服!下次若再让我听到你有不敬之言,别怪我不留情面!”
佘侗诚的严厉呵斥,使得大黄连连点头,惊吓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一旁的胖子虽然很爱与大黄斗嘴,但是此时却开口劝解道:“头儿,大黄也是一时口快,你别放在心上。对了,头儿,东家派我们拉来如此多的石子,胖子我倒是能够理解,这是填埋蛤蟆塘所需之用。可是又让我们请来两家包子铺师傅与伙计,这一点胖子我就不明白了!”
胖子说着又用手指着树下一堆蒸笼,面露疑惑接着道:“现今做包子的人手与器具都已俱全,莫非东家要在这里开个包子铺?”
“好了,别问了!安心做事就是了!”佘侗诚虽然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但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之下,他相信叶宇不会无的放矢。
“……”
就在人们纷纷嚷嚷之际,叶宇坐着轮椅已经来到了蛤蟆塘。围观的众人也是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佘侗诚见叶宇已经到来,于是便快步迎了上去。先是向叶宇施了一礼,随后又向郭啸天拱手以礼,师徒二人算是打了招呼。
叶宇点了点头,随后环顾四周轻声道:“侗诚,你做得很好!”
“应该的!大哥您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对面潘家的一众恶奴就交个小弟处理!”佘侗诚拍着胸脯自信说道。
“诶!不必如此,今日乃是我染坊动土之日,不宜大动干戈!不过还真有一件事,要劳烦侗诚兄弟!”
叶宇说着便从郭啸天的手中取来五根竹杖,竹杖之上用线拴着一枚铜钱。佘侗诚看着这五根竹杖绑有绳线,心道今日大哥莫非是要在这里钓鱼?这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正在他疑惑之际,叶宇却开口道:“侗诚,挑选五名兄弟分别按照这张图纸上的位置,将这五根竹杖插入水中!”
随后叶宇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交予佘侗诚,佘侗诚接过图纸一瞧,原来图形呈现是一个‘田’字。不过在‘田’字正中央,以及被分开的四个口的中央,一共点了五个点。佘侗诚看到这五个分布均匀且间距相等的圆点,就知道这就是叶宇所说的五个方位。因为这个蛤蟆塘形状虽然不甚齐整,但是整体形似一个正方形。
“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将此事办妥!方才,我还以为……”佘侗诚说到这里,竟露出惭愧的神色。
叶宇见佘侗诚如此摸样,就笑着打趣道:“还以为我闲来无事,专程是来钓鱼的?侗诚,用铜钱掉的可不是鱼,那恐怕钓是传说里的吐宝金蟾了!”
佘侗诚随后干笑了两声,转过身来就将此事吩咐了下去。不过这一奇异的举动,顿时引得围观众人的议论纷纷,因为都不明白叶宇此番究竟是何用意。就连跟随而来的苏全忠父女,也是被叶宇此举弄得是一头雾水。
第30章 今非昔比
不一会儿的功夫,佘侗诚选派的五人,已将五根竹杖插在了相应的位置。待一切布置妥当,叶宇这才转动车轮面朝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叶某在这蛤蟆塘给大家送福利了!”
送福利?众人闻听叶宇此言,本就一头雾水的他们,如今更是不知所云。叶宇看着众人议论纷纷,随即便开口接着道:“大家也看到了,叶某派人在这塘内立下五根竹杖!只要谁能够用石子击中上面的铜钱,赏钱一贯!若是击中最中央的那枚铜钱,赏钱十贯!”
哗!
叶宇的话刚落地,围观的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心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其中有几个人对叶宇的话表示怀疑,叶宇却是微微一笑,郑重道:“非但如此,只要大家参与,均可以提供免费包子一个以作充饥之用!”
这一下,本就蠢蠢欲动的百姓,再也按耐不住此时的急促心情。叶宇的话刚说完,众人已经捡起石子向塘内投掷。一时之间众人一拥而上,情形甚为壮观。这时做包子的师傅们,也开始架上柴火蒸起了包子。
叶宇在柳树下看着众人热情高涨,暗自点了点头心中甚是满意。随即又唤来佘侗诚,让他的弟兄们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传遍大街小巷。佘侗诚随即将此事交给了胖子与大黄去办,自己亲自在蛤蟆塘监督以防生乱子。
“大哥,您这一招可真是高明,有了全城的百姓前来投石子,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将这蛤蟆塘给填平了!如此一块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劳力!”佘侗诚看着越聚越多的百姓,心中对叶宇这个方法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时苏全忠却轻捋胡须,甚是欣慰的大笑起来:“贤侄啊,你这一招借花献佛,可真是用的出神入化!”
“爹爹,据你这么一说,那宇哥岂不是成了佛?”苏月芸双眸滟滟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莞尔一笑又接着道:“不过宇哥此举虽是为己,但县里乞丐甚多,此举对他们而言也算予以救济!”
苏月芸的话让叶宇却是一愣,心道自己的这点心思也被这妮子猜到了。此时蛤蟆塘边的石子,渐渐地变少了。随即叶宇将佘侗诚唤来:“侗诚,你吩咐弟兄们,这三日多运输石子,切记石子不可太大,扔的动就成!”
“大哥,那三日之后又该如何?以小弟看来,在这赏钱面前,这里的人只会越聚越多……”
对于佘侗诚的顾虑,叶宇却是摆了摆手笑道:“侗诚,你顾虑虽是合理,但有些事情并非一成不变!好了,以后你就会明白!记住我的吩咐,三日后停止运送石子,包子继续供应!你与弟兄们只需维持这里的秩序即可!”
“是,侗诚听大哥吩咐便是!”佘侗诚虽然仍旧不明白叶宇的用意,但是他也不想去揣摩太多。他深信按照叶宇的指示去办,准没错!
……
经过叶宇的巧妙做法,使得原本解不开的死结瞬间化为虚无。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大黄与胖子的大力宣传,每日蛤蟆塘边都聚集着大量的百姓。所谓钱财面前无贫贱,眼前有着免费的机会捞钱,又有谁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况且即便砸不中铜钱,事后也能吃上热腾腾的包子,这等福利又有谁愿意拒绝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蛤蟆塘的岸边每日从早到晚,都聚集着大量的百姓。起初岸边有准备好的石子,百姓们是随手就扔,但是三日之后佘侗诚吩咐不再提供石子。佘侗诚本以为百姓们的热情会就此消减,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群人的疯狂超出了他的想象。无论妇女还是孩子,纷纷挎着竹篮装上石子,就是为了能够砸中塘内的铜板。这等疯狂的举动,让佘侗诚喜不自禁的同时,对叶宇的先见之明更是无法可说。
清流县毕竟富贵之人少之又少,因此叶宇的这个福利一经推出,短短的五日之内已经吸引了清流县大半人群。所谓人多力量大,短短五日之期,蛤蟆塘就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石子填埋了一半!这让一直要看叶宇出丑的潘成峰,心中一直窝火的难受。看着日渐填平的蛤蟆塘,潘成峰虽是气郁难消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蛤蟆塘不是他的。所谓法不责众,如今整个清流县的百姓都参与了填埋事宜,他潘成峰即便现在想拿风水说事,也是觉得索然无味了。
蛤蟆塘的事情,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告一段落。这一个月里,蛤蟆塘从一个沟塘最后被石子填平,虽说耗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但节省了劳力与开支,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最主要的是能够堵住潘成峰的口,这是叶宇运用此法的最终目的。
起初还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准备看叶宇如何出丑。不曾想叶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此填坑,花费的代价比雇人挑土填坑便宜多了,又避开了潘成峰的风水之说!一箭双雕之计让人叹为观止。许多年后,当有人著书立说阐述叶宇创业的故事时,评论叶宇此举已经初见峥嵘,这竹杖铜钱钓的不是鱼,也不是什么吐宝金蟾。而是一根竹杖,就轻易地钓了整个清流县的数万百姓!
此事过后,建设染坊的工序如期进行,这一次染坊里的设施叶宇进行了大改革。虽然他造不出后世那种机器染布机,但是基本的螺旋转轮代替人工的工具,他还是能够轻易解决的。以前的染缸也予以废弃,直接修建了几处诺大的染布池!如此一来就能更好的配合转轮染布。自此用木棍搅动颜料染布的时代已经过去,直接用转轮浸过染料印染布匹。这一座具有后世染坊风格的染坊,在叶宇的精心布设下,终于将要投入运转。
与此同时,叶宇将之前勾勒的纺纱机草图,也一并付诸于现实。不过正处于试验阶段,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只打造了五架纺纱织布机。如此一来,蛤蟆塘这块地皮上,不但有了先进的染坊设备,连同织布为一体的流水线,已渐渐成了雏形。这对于布匹行业,担忧的胚布货源,有了一个很好的保障。
叶宇知道若论根基他始终是棵幼苗,若是潘家将胚布的货源予以截断,那他即便有着先进的染坊,没有胚布他又如何去染?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他唯有将织布与染坊融为一体。既然胚布货源的补给争不过潘家,那自己就退而求其次,大量收购蚕丝与纱棉。只要自己有先进的织布纺纱机,将这原料纺织成胚布,也能够作为染坊应急之用。
正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因此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叶宇的布匹生意是如火如荼。虽说在清流县潘家有三个染坊而叶宇只有两个,但是新建的染坊产出量,完全可以抵得上潘家三个染坊。如此庞大的供货量,已经完全盖住了潘家的风头。又加上中华牌布料不掉色的好处,一时间成了滁州最为畅销的布料。自此中华牌布料,在官府的广告之下,加之成色极为实惠,‘中华’这个牌子算是在滁州初步打开了局面。
所谓此消彼长,自从中华牌布料名声在外之后,加上醉春楼的姑娘们得到了叶宇的不少好处,因此大力宣传之下,所有前来潘家进货的商铺掌柜纷纷倒戈相向,最后都成了叶宇的座上宾。如今的叶宇已经今非昔比,若论财力,虽然不及潘家豪富,但是也算腰缠万贯之人;若论势力,官场上有刘家叔侄关照,私下里有着佘侗诚一帮市井打手。重生宋地已有一年半的光景,如今有了立足之本,叶宇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由于清流县乃至临近几县,供销布匹已不是潘家一家独大。因此叶宇不忘当日的承诺,在一番布价调控下,硬生生的将布价下调到三十三文。虽然在原有的布价上只降了两文钱,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毕竟自己如今的实力还很小,如今他着手染布行业仅仅一年,所谓万事开头难!叶宇相信这个局面既然已经打开,以后的路就会顺畅很多……
期间叶宇又想到平日里沐浴洗漱的所用之物,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于是有了制作肥皂沐浴露的想法,但是随后又感到极为失望,因为制造肥皂需要烧碱,然而烧碱的工艺直到明清之后才得以传入中国。所以要想制造宋朝第一块肥皂,并非其他穿越小说了说的轻而易举,因此制作恐怕得多费些功夫。
虽然叶宇懂得电解方法制取烧碱,但是在这个没有电的环境里,这个方法是显然行不通。因此所谓的电解食盐法,以及后来侯氏制碱法,在这个时候是行不通的。不过叶宇还知道一种极为原始的方法,那就是利用盐与石炭制碱法。有了这个方法,再制作肥皂就得心应手了许多。
经过反复地试验之后,叶宇终于将第一块肥皂研究了出来。可是让叶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块肥皂是因他而问世,将来他也是第一个‘捡肥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