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九、祸害暗藏
一〇九、祸害暗藏
然后,顾海平看着山丹缓和了的情绪,小心地说:“你不想打掉孩子,那怎么不早说?还要我大老远跑回来?折腾得够呛!你要不嫌自己受累,就生下他。毕竟孩子来了,说明他和我们的缘分不浅,我们不该不要他,你说呢?”
山丹斜刺着眼睛看了看顾海平,原来他在这么想?还是故意说好话给她听?
“真的?你要我生下他?你妈说不是你都不要我了吗?孩子你还要?”山丹带着讥讽地口气回复了顾海平的话。
“傻瓜!我那不是气话?你如果真的跑了,你想我能不担心不生气?再生气我也不能不要你啊,我还担心你不要我了呢,可怜可怜俺吧!看在俺是孩子他爹的份儿上。”顾海平嬉皮笑脸地赔不是。
“你说对了,如果你们一家子都是一样的态度要打掉孩子,我都决定了:一个人回去,然后我们离婚,我还真不稀罕你是什么硕士研究生,你知道我这一辈子不图这个,我想我自己的孩子和你们都没有关系,我自己养,我还不信我养不活他!”山丹愤愤地说。
“哎呀,和人家他们都没有关系,这就是咱俩自己的事儿!他们还劝我不要打掉呢。”顾海平解释。
“你打算自己一个人要孩子?自己一个人带?不要我了?你小子!这么狠的心?”顾海平激愤地说。
“是你不要我们了!还猪八戒倒打一耙?”山丹回击。
“唉!你啊!你还是个孩子呢!还要养一个孩子,我都没法想象会是什么样子?你可想好了哦,生下来就不由得你了。养个孩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想想吃喝拉撒睡你哪样不得管?你工作负担又那么重,到时候可不许哭鼻子!”顾海平用食指刮刮山丹的鼻子。
“我也不想要来着,那他已经来了,我不懂为何实在不忍心打掉他,或许你真的不能理解作为一个女人的感受。不过我妈答应帮我带了,有我妈帮忙,你放心好了。一定不会错!你看看我们三兄妹都有多好?”山丹昂着头调皮地说。
“那倒是!我到你们家能感受到家里暖融融的氛围,也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善意,你们家和亲戚邻居相处都很好哎,你妈那么能干,我应该放心。”顾海平轻柔地抚摸着山丹的头,无限感慨地说。
“哎,我问你啊:为什么我们每次回来早上我都发现大门外都会有人上香烧纸的痕迹?是你们家得罪了什么人吗?还在墙壁缝里有纸钱?”山丹疑惑地问顾海平。
“唉!你不用知道,可能是人家眼红嫉妒我们家吧?不提它!你知道正气内存邪不可入,你不理就是了。”顾海平皱着眉头说道。
山丹知道一定是仇家才会用这么恶毒阴毒的手段来谋害别人,没有深仇大恨绝不会用这么卑鄙龌蹉的手段。
就在外来人口侵占江岸草原的时候,李罗圈儿因为组织领导驱赶外来人口而被人家怀恨在心,于是有一家外来人口便请人做法,把一道符和带经血的裤衩放在了李罗圈儿家的烟囱里,害得李罗圈儿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
后来也是请人看过才知道被人陷害,除了魔咒病才好起来。
所以,山丹很担心,但看到顾海平不愿多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山丹回到医院继续上班,但她一直放不下顾海平家被人做法的事,遂告诉了母亲。
母亲说:“那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诅咒他们。给未亡人烧纸那可是损阴葬德的事情,烧纸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只是除非是有解不开的仇恨谁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
“海平也不愿说,我也不好问他家里。怎么办啊?我有点害怕。”山丹说。
“如果应验那可是应验到家里最出脱的孩子身上的……不过你们不在家里,离得这么远,应该没有啥吧?”母亲不误忧虑的说。
“那怕什么?告诉海平父母教他们也做法,起码要消除灾祸呀。”铁蛋儿禁不住插嘴。
“我一个新媳妇不好意思掺乎人家家里的事儿,况且这种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咋好意思问?”山丹抬头看看哥哥说道。
“那是为他们好,怕啥?万一落到你们头上咋办?”铁蛋儿的直脾气又来了。
“呸呸呸!你又乱说话!不会落到他们头上的,冤有头债有主,跟你们没关系。”铁蛋儿妈狠狠瞅了铁蛋儿一眼。
铁蛋儿不服气:“我是说啊,既然有这种事儿就说明白解决掉,不能藏着掖着受害啊。”
“不过,妈,我告诉你啊:他们家好像和村里人都不来往的,我回去连个串门的人都没有,亲戚好像也没有几个。你看海平来咱们家,村里人来看新女婿门都快挤破了。他们家从来都是自己一家人,冷冷清清的。又是单另一家住在一个小山脚下,一点人气都没有。”山丹把自己疑惑了很久的事情来询问母亲。
“哦?那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当地的风俗习惯,大家都像城里人一样不来往;再就是他们家不和人,和人家合不来,没人来往。你回去出门见到他们村里人,感觉他们的态度咋样?你看到村里人都串门不?”母亲问山丹。
“我也不怎么出门,偶然碰到的几个人也会打招呼问‘是海平媳妇回来了?’也没感觉有仇似的。我看到人家老老少少的都串门啊。”山丹回想着在顾海平村里出门时的情形。
“那可能真是他们家的为人处世出了毛病,你觉得他父母为人咋样?”母亲继续问道。
“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我不和他们一起生活,我们将来会到外地生活,他们好赖都和我没有太多关系。”山丹没敢把结婚的事情和怀孕回去所遭遇的情况告诉母亲,她怕母亲会为她担心。
“那倒是,你只做好个人该做好的,孝敬人家的老人,千万不要把舌头放到人家嘴里,做下理亏的事情,那时候妈也不好给你做主。咱们做到仁义孝顺,啥时候妈给你说话腰杆都是直的。”母亲叮嘱山丹。
“我知道,我不会的,你还不知道我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娃娃?”山丹依偎在母亲身边撒娇道。
“看看,都要做妈的人了,还这么粘人!”母亲抚摸着山丹羞红了的脸蛋说。
江岸草原的领导号召农牧民都参加公路的义务修建,大家热情高涨,不几个月江岸到乌兰浩特的公路就修好了,这样更加方便铁蛋儿妈抽空到镇里看望山丹,每次都带来自家的牛羊肉、鸡蛋和老母鸡。还有各种烧饼和包子、饺子。
等山丹的肚子渐渐显形了,五六个月后,铁蛋儿妈索性住下来照顾山丹,直到山丹生产。
山丹的临床工作也逐渐驾熟就轻了,没有了那么大压力,同事们也照顾她,加上母亲的悉心照顾,山丹的日子过得舒心自在。
她只盼望着孩子能平安健康出生,她一直认为自己要生儿子,他要为她这个柔弱的母亲撑起一片天,什么时候都会说:妈妈不怕,有我呢!而不是个小姑娘,啥时候都是:妈妈,怎么办?
但是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她五个月做b超时,欧阳医生告诉她是个女儿,她一点都不相信,她想:一定是他没有看清楚。到月份大一些再看还是女儿,山丹还是不相信,她笃信不会是女儿,一定是儿子!她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确定?
到30周时,欧阳告诉了山丹一个非常严重的情况,胎头偏大可能不能顺产。双顶径已经11公分,而山丹的产道最窄处只有10公分,指定不能顺产。
那怎么办啊?山丹一直在鼓励自己顺产呢。只是母亲一直把她的营养搞得太过丰富,孩子发育太超前了,如果这样就不能在自己医院生,那就找顾海平商量吧。
一一〇、虎毒食子
一一〇、虎毒食子
顾海平接到电话,很是犹豫。他计算山丹的预产期恰恰是他期末结业考试的时间,其他时间是可以请假的,但考试误了就得补考,那档案就会有补考记录,怎么办?
山丹说那就在呼市生得了,反正姚晓玲在妇幼保健院也指望得上,有母亲陪着也没有什么事。
“那可不行!一农村老太太到了呼市还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四七麻零?说啥啥不懂。怎么办?我不在跟前我怎么放心?”顾海平激烈反对。
“那不是还有姚晓玲吗?有她在怕什么?不就是个刨宫产吗?人家都做过多少例了?你放心好了!难不成我跑到你那里去生?”山丹反问。
“哎!你趁着现在行动方便赶紧请假来我这里生,我看着你们娘俩我才能放心啊。再说这里都是高学历高级别的人才哦!”顾海平斩钉截铁地说道。
“天远地远的,我折腾不起。我要在呼市生,你不用操心了。”山丹一口拒绝了顾海平的异想天开。
“真的真的真的!我真的是想你来这里生,我看着你才放心啊。”顾海平急忙大声说。
“那谁伺候我啊?我带我妈一起去?住哪里?吃什么?生孩子时都冬天了,我妈怎么好千里迢迢地跟我奔波?”山丹不是不同意,现实却是不容乐观的。
“哎,你先别决定!你跟咱妈商量商量,看看她赞同不赞同我的意见?”顾海平喋喋不休地争取。
“那好吧,我问我妈看。”山丹惆怅地挂了电话。
母亲犹豫了,二莲和粉娥生孩子的事儿让她后怕得很,她实在不敢再在山丹生孩子的事儿上做主,她说:“你看妈大字不识一箩筐,伺候你到是没问题,只是生娃娃这么大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是听海平的意见?”
“那我跑到南方去生?大个肚子怎么去?谁陪我去?”山丹犯了愁,生个孩子原来这么麻烦!她以为会是瓜熟蒂落的事儿,不想会这样。
“那咋办?我是不敢留你在这儿生,人家海平不在身边,万一有个不好我可担待不起。我陪你去?也不行,大冬天行动也不方便。”母亲如惊弓之鸟。
“那我要去的话近日就得请假,郭叔叔倒一定会请假给我的,但是生完孩子还要休息几个月呢,都在那里?你们不能陪我去,就只好再叫海平回来接我一趟了。”山丹犹豫着说。
山丹提到的郭叔叔是医院院长,是山丹一个远房的亲戚,对山丹很好,人也平易近人。
第二天山丹便打电话给顾海平告诉他做好回来接她的准备。
也急着找郭院长请假,郭院长说:“生孩子是一辈子的大事,郭叔叔一定支持你,人家那里是大城市,医疗条件一定要好很多,况且你女婿又在那里读研究生,照顾起来你也比较方便。你放心去吧,不用惦记科里的事,我会安排好的,生完孩子休息好了,再回来上班。”
于是,顾海平又一次风风火火回来了。走之前山丹把自己半年来的积蓄拿上,母亲和铁蛋儿、二莲也凑了一千块给山丹。顾海平说要和父亲拿上之前他让父亲帮他存的七千块钱的定期存款,出门生孩子要多准备一点钱心里踏实些。
可是,当两人回到顾海平家,顾海平和父亲说起要拿钱的事时,意外发生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坐在炕上唠嗑,山丹坐在炕沿边,腿耷拉到地上,有点累的样子。
顾海平坐在地上一个红色椅子上,顾老师坐在炕里边,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顾海平说要带山丹去永城生产,他在跟前会放心点儿。
山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顾老师的脸:顾老师正斜着眼斜刺刺看向山丹,一副轻蔑似乎不满的表情,山丹当时没法想象他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顾老师接触到山丹的目光,慌忙调转头向着顾海平说:“不合适吧?你在那儿念书,带她过去生孩子,同学老师怎么看?况且这么远路费盘缠得多少?”
山丹被顾老师的表情刺伤了,她直愣愣抬头不悦地盯着顾老师问:“那你说怎么办?”
本来她是想告诉他们自己也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生孩子的,看到顾老师的表情和态度,山丹突然就升起一股愤怒。
“山丹也说不去,是我叫她去的。现在孩子偏大,估计顺产不了,得剖腹产,到那儿大城市医疗水平高,我又在那儿念书,好找人照顾一下。至于同学老师怎么看都不重要,况且我已经在读研究生了,不是小孩子了,也30岁的人了,该到了成家生孩子的年龄了,没人笑话。”顾海平打圆场。
“现在只是手头不宽裕,剖腹产手术可能要花一些钱。山丹家里给拿了一些,山丹个人也存了一些,我们想把前几年我请您帮我存到银行定期的钱拿出来用。您帮我去把它取出来吧。”顾海平似乎是小心谨慎地说道。
“哦?那你准备拿多少?”顾老师一副拧拧的表情。
“都取出来吧,毕竟是生孩子还要坐月子,估计少不了花钱。把7700块除了之前我研究生面试拿出的2000块,还有5700块,您帮我连利息一起都取出来吧。”顾海平回答。
“没有!没有!你哪拿回这么多?你只拿回3000块,没有那么多!”顾海平的话音刚落顾老师就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地,连嘴都绷了起来。
顾海平听到这句话时诧异了一下!楞了一下,马上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海平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两眼瞪得老大:“什么?没拿回来?我去山东前先从呼市拿回3000块给到你手上,叫你帮我存起来,有吗?”
“有,这3000块有。”顾老师紧张的脸还是一个样。
“我又从山东寄回4000块给你让你帮我存……”顾海平还没有说完,顾老师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没有!这4000块没有!你记错了!”
“没有?”顾海平的眼神若能杀人,他的父亲一定已经气绝身亡了。
顾海平没再说话,他狠狠地盯了父亲一眼,拉了山丹的手就走:“没有我们就不要了!”
山丹回头看到顾老师一副死赖的样子——老子就这样,看你怎么样?
山丹被顾海平大力拉扯回西房,顾海平坐下来一言不发,脸白得像墙皮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一直说有一笔钱留着用吗?怎么转眼就没了?”山丹哭丧着脸说。
顾海平双手蒙着脸没有出声。
那样子是经过刻骨的打击后的颓丧和无力。
看着顾海平的样子,山丹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个钱一定拿回来了,并且顾老师一定没有忘记,大家都没有忘记,只是顾老师想黑了它——据为己有,便一口咬定顾海平没有拿回来。顾海平的愤怒不是钱的问题,是对父亲的失望是对亲情的失望,打倒他的是他一直敬重孝顺有加的父亲的品格。
虽然他对父亲的为人处世一直有所了解,但他只是以为父亲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他面临着媳妇生孩子,自己远走他乡、身无分文、学业要继续、孩子哇哇待哺的境况,父亲居然这样狠心地贪墨了他一分分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
想想他为了给父母多一些照顾少一些负担,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山丹也一样为了能满足他的孝心脸婚礼都没有就嫁给了他,她受了怎样的委屈他能不知道?
在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父亲这样……?连他自己省吃俭用积攒的一点生活费,父亲居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楞说没拿回来。
他不会再要这点钱,以他的性格和修为,他不会和父亲再说什么,一切都自己来抗。
一一一、较量
一一一、较量
山丹咽不下这口气,这是怎样的老人啊?“虎毒不食子”!他难道连畜生都不如?
山丹看了一眼在痛苦失望中挣扎的顾海平,她走出门,站在深秋的天空下,她要让自己的思路撸一撸清楚一点,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就算了!
她为了他可以受委屈可以吃苦耐劳,但绝不受气!
她走到东房,一家人都还在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起。
山丹进门坐在刚才顾海平坐的椅子上,心平气静地说:“海平一直告诉我:我们以后的日子要靠自己,他不愿意给父母增加任何负担,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为了给你们少去操劳和花费,我都依了他,简单过去了。甚至你们连个改口费都没给,一个讨个吉利的红包都不曾给我,我都没计较,我那是心疼他,通情达理。如果你们认为这样我就是好说话好欺负,那你们就错了!”
“没有,没有!我刚刚还说叫你爸好好想想是不是他人老了记性不好,忘记了?你不要着急啊!”顾妈妈急忙安慰山丹。
“你先不要打断我的话,让我把话说完。”山丹制止了顾妈妈的发言。
“这钱一定拿回来了!他挣多少钱那不是个大数目!再者我们一直在计划着这点钱存定期可以得到多少利息多少通货膨胀补偿的,不可能记错!就这么点钱我们两个大学生记不住?这不成笑话了?”山丹露出讥讽地笑容面向顾老师。
她要让他任是脸皮比锅底厚都要羞愧而死!
顾老师的脸上出现了讪讪的表情,但一直没说话。
“你们可能不知道海平这些年所受的苦,那我一件件告诉你们!”山丹顿了顿看看顾老师又环视了其他人。
没有一个人敢直视山丹的眼睛,他们躲闪开自己的目光。
“他上大学那几年我不知道,就说我认识他以后的事情。我看他运动会样样成绩都突出,你们知道他的运动鞋是什么样子的吗?他的运动鞋是人家不穿了他捡的旧鞋,拖鞋是自己拿破拖鞋底加冰激凌包装袋自己做成的。毕业了,他的同学们个个都有了单位有了收入,而他连你们县医院都进不去!你们谁为他想过他的失落?他在学校时是学生会主席、文艺部长、运动会记录保持者!他哪一样不优秀?他却没有单位工作!他不得不去去打工养活自己!”山丹有点激动了起来。
“县医院按说不是个难进的单位,哪怕你们为他多少落一点儿人情也给他一个安身之处啊!你们不闻不问!他给人家一个日化厂卖洗涤用品,一样赚一两分钱,每天累死累活都赚几块钱,然后到山东打工还被人挤兑,他赚的是怎样的钱?你们哪一个过问过?好不容易我们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存下来,现在你们说没就没了?!”山丹责问道,她直视着顾老师。
顾老师的头一直低着,没有任何生气。
“前年好不容易一边打工一边复习考上了研究生,到广东去面试,导师明明白白要收红包,但他口袋里的钱只有一点点,没有钱送出去,最后没有通过。你们了解他的的痛苦和失落吗?结婚这么大的事,一辈子就一回!为了给你们省去花销和劳累,我们没有举办任何形式,你们知道他的愧疚和不安吗?为什么他什么事都能为你们着想,而你们作为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为他想到了什么?”山丹开始愤怒了起来!
“你不能这么说!我们生他养他这么大供他读书就是功劳!他长大了,我们也老了,也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也该凡事依靠自己了!”顾老师有点吃架不住山丹的责问。
“是吗?您说说他哪件事不是依靠自己?你们现在连他拼死拼活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儿钱都说没就没了,你们连他靠自己的本事赚的钱都不给他啊!”山丹愤怒到双目圆睁!
“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是他老婆生孩子,他一无进项,孩子噢噢待哺之时!他书要读吧?我们要活下去吧?这是我们的生活费、口粮钱!你们懂吗?尽孝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是不是也该是他能填饱肚子之后?”山丹差点儿哭出来。
“山丹你不着急啊,你怀着娃娃了,你不能着急,我们再想想,看看是不是记错了?”顾妈妈安慰山丹。
“呵呵,你们还知道我怀着娃娃呢?知道还把我们的口粮钱贪墨了?我告诉你们,我是个倔脾气,你们道理说通了,我不要钱给你们,我吃糠咽菜都愿意,说不通我一分钱不舍!你们看着办,我们走之前这钱你一定要准备好!否则,别怪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山丹撂下这句话,摔门走掉了。
她没有回西房,她径直走出大门,她需要呼吸点儿新鲜空气。她真的没法想象和理解作为一个父亲会在儿子马高蹬短时候背后使刀子这样的事情。
她从小生长在草原,草原人没有多少心机,凡事都直来直去,从来没有算计过谁或者算计过什么事,但他们并不傻,他们不过是厚道而已。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丹继承了草原人的耿直和豪爽,她不能容忍别人的下作。
她想起来一件事,那是他们过年时回去的一次:顾海平把积攒下的700块钱给父亲,请父亲给他存了定期存款。顾老师到县里存了钱回来告诉顾海平:“你那700块有十块是假的,我拿去和一个老太太买了水果,只给你存了690块。”
山丹当时觉得就有点不可思议:一来是既然是假的还拿去骗一个冰天雪地卖水果的老太太?二来700块少了10块为什么不填上10块凑个整数存700而是存690呢?她只是觉得顾老师这样的做法有所不妥,但却未深究。
如今想起来,却在那时已经可以看出顾老师的为人。第一不会同情弱者,做坏事心安理得;第二没有人情味,连自己的儿子也一样斤斤计较,你的是你的,我绝不多出一分钱。
这件事对顾海平的打击太大了,他完全失去了生机和活力,整个人都恹恹的。
第二天早饭前,山丹直接去问顾老师:“我们准备近几天买票去永城,我们的钱你帮拿出来了吗?”
“确实没有!我拿不出这么多。”顾老师稀喏地说道。
“我们拿的是自己的钱!海平在结婚时说我们不花父母的钱,但我们自己攒下来的钱却是要给自己花的!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钱拿出来!”山丹强硬的态度回答道。
“那你看三三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如果他因为没钱结不了婚,你们做哥哥嫂嫂的不是也心里过不去?”顾老师居然大言不惭地拿顾海平的弟弟说事儿。
山丹想到一句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但是,这好像不该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吧?虽然亲兄弟应该互相帮助,但现在我们自己还一无所有,连自己的温饱都没能解决,如果饿着我们的肚子给三三娶媳妇,您觉得合适吗?”山丹心中充满万分的鄙夷,但她尽量保持一种平静的口气。
顾海平从父亲说没有拿钱回去开始,在家里便一言不发,每天到镇里火车站去打听去北京的火车卧铺票。
山丹想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若这次这样的情况下再容忍他们,那以后便更加没有道理可言了,他们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
顾老师听到山丹的话,拿起一只鸡毛掸子掸炕布,不再说话。直至很多年之后,山丹的脑海里一直挥不去顾老师若无其事拿鸡毛掸子扫炕布的场景。
“等海平买到车票我们就走,不过你最好把钱拿出来,否则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要不我就在这里生,海平也不用去念书了,一起住下来生完孩子再说。反正,我们一家三口不能拿着金碗讨饭吃!把钱被人黑了还饿自己的肚皮!”山丹看着一家子的消极怠工拖延时间的做法,话便越说越难听了起来。
“什么叫黑了?没拿回来就是没拿回来!我没有黑!”顾老师也发飙了!
“你对天发誓!说你说的话是真的!拿你的儿孙发誓!”山丹毫不相让。
顾海平的弟弟和顾妈妈拦住顾老师和山丹之间,山丹便开始数落:“你没本事养活你不要生啊!生下来就要做到尽父母的责任!你要我们替你尽到你的责任,也要把话说好听一些,就你这样像强盗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扛白啊?你不觉得羞耻吗?你还当了一辈子老师,你为人师表?我呸!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想想你连那个什么都不如!我本来给你留着脸面的,是你逼着我把你的不要脸说出来的!你要想听,我还有更难听的话给你放着呢,别以为我好欺负,别以为我读书识字就不会骂人,你当得起老人当得起长辈才是长辈和老人,否则你就什么都不是!”
山丹的蛮野也被激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柔弱的外表下还有这么强悍的一面。
一一二、左右为难
一一二、左右为难
一家人终于不再镇定自若,而是乱作一团,山丹倒是四平八稳地坐在炕上一边痛哭一边数落。
顾老师像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蹲在大红柜旁边,一言不发。
“明天若还不把钱拿给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没有那么好欺负!”山丹数落完跳下地摔门而去。
山丹走出大门,慢慢踱步到门前的小山坡上,她的脑子里搜寻着她来到顾家的一桩桩事。
第一次来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没有父母,那是顾海平大哥的孩子,说是大哥两口子离婚留下两个孩子,一个孩子两岁,另一个只有几个月大,顾老师便把小的送了人,据说送给一个外地人,究竟送给了谁自己都不知道。
据说离婚的理由是媳妇的丈母娘因为女婿挣的钱给了父母,闺女拿不到手而不高兴叫闺女跑回娘家,顾大哥去叫了两次不回来,就离了。
山丹开始分析其中的来龙去脉,一定是大哥的钱被顾老师保管,人家用时舍不得拿出来,媳妇便不高兴,拿两个孩子威胁顾家,她以为顾家为了两个孙子也会服软让步。可是顾家不吃这一套,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在他们眼里钱远远比孩子的感受和需要更重要。大哥又是个随波逐流的,对媳妇也不是很满意,于是便离了婚,顾大哥出外打工,孩子就留给爷爷奶奶抚养,没有慈爱的父母,不在父母膝下任意承爱的孩子时时都是一副怯怯的神态,看着叫人心生怜惜。
山丹刚到顾家时,孩子一直默默地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也很少听到他说话。每天一副孤独的样子背个书包上放学。
顾海平曾经泛泛地提到过大哥的婚姻,山丹也不感兴趣,所以没有仔细过问,如今想起来才发现:顾老师所为可能是一贯的作风了。但她要撕破他这张龌蹉的老脸,他敢像对待大儿媳妇一样对待她,那他就完全搞错了策略。
她知道顾海平对她的感情,她只要做的在理,他就不会怪她,起码不会站在对立面。这便是筹码!她绝不会效仿大妯娌的作为,若他仍然不拿出来他们的口粮钱,她就要把他的丑恶嘴脸给他揭露、分析给大家,让他一直维持着的一张似乎体面的脸破烂不堪,让他无地自容。
山丹心中不再只是为了几千块钱而斗争,她在为她的尊严而战。她要有理有据地击垮他,要他投降,要他向来的道貌岸然扫地。
她已经想好了,第二天若他们还没有动静,她便会召集全村人来评理、来看热闹,她不哭不闹,她就把自己来到顾家的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要大家来评评理、听听热闹。
她回到西房,躺下来休息。
她实在太累了!从未有过的心力疲惫,长这么大还从未这样用过心机和人较量。
顾海平的自行车声响起来,山丹坐起身。同样一脸疲惫的顾海平进门说道:“买到后天的卧铺票,只是到长沙的,到了长沙转车的车票只能上车再说了。”
“哦,那我们就收拾行李吧,把日用的东西都带上吧,我们的钱恐怕不够买太多东西,所以用得上的一定要带全了。省得到时候抓瞎。”山丹开始收拾东西。
山丹每次和顾老师交涉都是顾海平不在场的情况下,她一者担心顾海平会心软纵容了父亲的作为而阻拦她的行动,再者也担心他和父亲真正到了对立的地步,毕竟生了养了他的父母,绝不可以撕破脸。这个“坏人”就让她来当,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她也可以据理力争,为了以后这样的事不再发生,第一次就让它成为最后一次。
把床上用品、衣服、孩子的用品都一一打包捆好。甚至连脸盆和香皂都带上了。山丹挺个大肚子忙来忙去,腰不小心扭了,痛得眼泪吧嗒吧嗒掉,她也趁势把几天来的气愤和委屈一起哭出来。
顾海平看着山丹的泪水,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一边是生养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边是自己深爱着的即将待产的妻子,他很为难。虽说父亲黑了不该黑的钱,但父亲也有他的苦衷,看看弟弟已经三十岁的人,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工作,没有土地,父亲的压力很大,这他都能理解。但这怎么也不能成为他让山丹吃苦受累受委屈的理由啊。况且,凡事也有个急、慢,眼看孩子要出世这样紧急的关头,父亲却不能体谅。
他懂得山丹一直很体谅他,一穷二白地跟着他从未要求过什么,甚至连个婚礼都没有都嫁给了他。他知道她不是窝囊不是软弱,她是深爱着他。她才会迁就他、体谅他。如今又到了她人生的重大时刻——生孩子时候,再一次让她受委屈冒险,这怎么对得起她?
他想:现在生孩子,吃饭问题是当务之急,弟弟的媳妇虽然也急,但还没有急到刻不容缓的地步。毕竟生孩子这是关乎两条人命的事,并且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的性命啊!
他给自己鼓鼓劲,还是找父亲再争取一下吧,哪怕少拿一点也还是拿一点吧,他迈开犹豫的脚步走向东房。
父亲不在家,母亲又在哭天抹泪,看到顾海平进门,顾妈妈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平儿啊!你不要再逼你爸了,你会把他逼死的!你媳妇每天过来逼迫他,再逼他,他要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呀?”顾妈妈平时看着没出息、窝囊,但在对付儿子们身上那是精明的,她一直在山丹面前是个讲道理,慈祥的妈妈形象,但面对儿子时,却次次都告了山丹的状。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永远都会听她的话,他们不会背叛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永远都心疼自己的父母,无论父母做了什么。
面对顾妈妈的声嘶力竭地哭声,顾海平心里的天平又一次倾向了妈妈。“妈,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了,我回去说她,你放心,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钱了。”
顾妈妈看着儿子坚定地迈出大门的脚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知道他会怎么做。
“你这几天找我爸要钱了?”顾海平看着泪水未干的山丹声音多少缓和了一些。
“哦?嗯。”山丹抬头看到的是顾海平似乎有些生气的脸。
“怎么了?不行吗?”山丹反问道,她猜到一定是顾妈妈背后说了什么话。她知道顾海平一直对他妈妈有一种近乎怜悯的爱,他妈妈一直处于顾老师的强势之下,从小他就看着妈妈受委屈,所以顾海平和山丹谈恋爱时就说:“我找媳妇一半是为了我妈。”
山丹以为顾妈妈会是一个弱势的慈爱的妈妈,想都没想都答应了。但几次接触后发现,顾妈妈利用儿子的孝顺和爱次次都在背后搬弄是非,而次次顾海平都会言听计从。
顾海平看到山丹愤怒的眼神,躲闪开自己的视线说:“你不用出头的,一切都有我呢不是?我会处理好的!况且,这是我和家里的事,你干嘛这么积极?”
顾海平的责备令山丹很委屈很愤怒。
“是吗?那你说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这是你和家里的事?你之前结婚时候怎么告诉我的?你是不是说你之前的积蓄省下来我们结婚以后用?结婚时就不要你父母一分钱?现在呢?你的积蓄呢?你会处理好?你每天一言不发,车票都买好了,你怎么处理的?孩子马上出生了,我们吃什么?怎么生活?你说给我一听。”山丹一连串的问题灌入顾海平的大脑,他双手又一次抱头蹲下来。
“我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左右为难,他们是没有道理把这一点我们的生活费扣下来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况且我们现在多难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下他们都能忍心不给我们,我们是不是该要回自己的东西?我没有过分做什么,只是要回我们自己的钱,我甚至连利息和银行通货膨胀的补偿都不要了,只是要回本钱而已。你不记得我们一直计算着几年之后一起都可能到一万了?现在我不要这么多,只要回我们存进去的,你觉得过分吗?”山丹看着在痛苦自责中挣扎的顾海平,口气渐渐松动了下来,她不忍心让他难过。
“可是……我妈……”泪水从顾海平的手指间渗出来,他从得知父亲不给这笔钱到现在,终于痛哭失声。
一一三、无奈人生
一一三、无奈人生
山丹把顾海平的头靠在自己胸前,轻轻抚摸着,劝道:“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心里清楚谁对谁错,是不是?我们不是在为难老人,是老人在为难我们!你不用难过了,我不要就是了,他们若不拿出来,我就不要了。日子还长,我们再慢慢来过。只要你心里好受些,我受些苦累都不要紧。”
顾海平紧紧抱着山丹,他被痛苦深深淹没了。
山丹想:这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他们难道看不到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痛苦?多么自责?他为了不能庇护自己的妻儿而自责不已!他们给他的挫败感是任何外界的打击都比不了的。
山丹为有这样父母的顾海平感到彻骨的悲哀,他是怎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啊!没有慈爱的父母那是人生的大不幸。
自己深爱着的这个男人有过怎样的童年怎样的成长经历?他的懂事和自立难道不是生活给逼出来的?山丹轻轻擦掉顾海平的眼泪,她说:“起来吧,别难过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未来的路上我们一起走,无论多么艰难我都陪你一辈子!”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本事!”顾海平的眼泪又一次倾泻而出。
“你不用自责,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伴侣,我会好好待你,一心一意真心真意,未来无论生活如何艰难我都对你好,让你为难的事我不会再做了。”山丹扶起坐在地上的顾海平。
“你明天把行李先托运或者从邮局寄出去,先打听一下哪个更合算。还有我们积攒下来的硬币和毛钱也都拿到银行兑换成钱吧,估计也有几百块,把能拿的钱都拿上,先把孩子生了,再想办法。”山丹坐下来安排道。
“嗯,好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不行我就和别人借一些吧,你不用担心啊!”顾海平洗了把脸,开始整理东西。
“我妹妹借你的钱还有1000块没还,她也是很穷,凑了一回也就凑了1000块,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山丹说道。
“没事,1000块也起不了大作用。再说你妈和你哥不是还给拿了七八百块?我们自己想办法吧,相信我可以的。”顾海平有了一些生气。
“海平,你过来一下。”窗外传来顾老师的声音。
顾海平没有答应,径直走去东房,对父亲他多少还是有一些怨气的。
“给,这是4500块,我只能给你拿出这么多,剩下的已经没有了,你看咋办?”顾老师仍然不减父亲的威严。
“那……”顾海平说不出什么。
山丹进门说道:“咱们有钱从钱上说,没钱从理上说。我这几天所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儿子的钱老子花了,天经地义。你们说花了,我不会觉得难过和委屈,但你们说他没拿回来我就不高兴!吃了苞谷还有个屁放不是?别说不好听!话糙理不糙!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顾海平扯了山丹的衣袖,说道:“钱已经拿回来了,4500块。”
“我知道,剩下的钱我可以不要,但咱们的话咱们的理一定要讲明白、说透了,别合着我们是花自己的钱,日后却说我们逼迫老人拿出钱给我们花呢!今天家里人都在,我们把话放在这,谁有意见摆在桌面上说清楚了。”山丹摆脱顾海平的拉扯,四平八稳地坐到炕上继续说。
“没有,一家人哪有那么多道理讲?你多花一点我少花一点都没啥。”顾老师装出一副家长大度的样子。
“那可不行!花自己的钱理直气壮,花别人的钱得看人脸色,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剩下1190块我可以不要,但你们记住是我给你们花了,别花了我的钱还骂我是傻瓜呢!今天这点钱我拿的是自己的。”山丹一本正经地把这番话说完,又一次用锋利的眼光扫视了所有人。
一家子像商量好一样都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山丹拿起炕上的钱,拉了顾海平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山丹和顾海平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拿到火车站去托运。还有山丹平时积攒的一盒子硬币,换回260块钱。
第三天的火车是傍晚时分的,两个人提着几大包随身携带的日用品挤上火车,到了卧铺车厢。
山丹是第一次坐卧铺车,上车后安顿好行李便上床躺了下来。她回想起这几天来的经历心内不免凄凄,如此情形将来的境况可想而知,不会有好结果的。山丹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看看坐在窗边陷入沉思的顾海平,她的心忽然地抽搐了一下!一种钻心的疼痛袭来,令她不自禁地“啊”出了声。
顾海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山丹的喊声,他一度茫然的眼神望着窗外。
深秋了,夕阳西下,在暖黄的阳光里深绿的原野披上一片金色,高高低低的山峦显示出生命积淀了的深沉,就在这个远离家乡的深秋他再一次感到无比的伤悲。
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努力和所受的限制和委屈,作为一个男人他是那么努力地理解和谅解着父母的不易,他是那么努力地为他们背负起本不该由他来背负的沉重,贫穷是可以战胜的,但若为贫穷而逼疯了的品格才是要命的。而他的父亲,为了什么?居然可以不顾他的艰难?
他只能这样理解:在他的父亲认为无论多难他是家里最有本事和最有办法的一个,苦了他委屈了他他都能理解和化解,他也有本事度过难关。
“可是父亲啊!你起码该事先和我商量啊,凡事也该分个轻重缓急啊,如今的现状不再是我一个人了啊,我要担负起一个家,我要为人夫为人父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叫我怎么生活啊?”顾海平不禁喃喃自语了起来,两道浓眉攒到一起,这一次他有点不再轻易地谅解了。
山丹在中铺辗转反侧,心痛来袭一瞬即逝,但那种从未有过的痛是那么电闪雷鸣般激厉。她按住自己的檀中穴用力揉搓,以解开几天来像大石压胸的感觉,她好像有点喘不过起来,胸口憋闷的厉害。
她明白是自己的心脏又没有跟上身体、环境的变化。几日来激烈的心思运作远远超出了它的承受能力,这么大都没有几次用过这么多心思,它一直跟着自己稳稳妥妥地干着不疾不徐的活儿,偶然高强度的刺激使它应接不暇,现在它在她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休息时候,它便不顾她的疲累开始较起劲来。
山丹有点愤恨地捶了几下胸骨,压榨感稍微减轻了一些,或许心脏也像有些人不知好歹,只有遭到回击时才会走上正常正规之路。
她不再想什么,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她太累了!
孩子在肚子里轻轻动了一下,几天来山丹都没有注意肚子里的孩子的情况,胎动的感觉都没有注意。她处在一种激愤和忧虑之中,孩子乖乖地没有出任何问题。此时,她才有点后怕!这么折腾,这么费尽心思、惮尽竭虑为了什么?孩子的安危却不曾注意,她又生出一种自责。
这样思来想去折腾了大半夜,听着车轮和铁轨撞击的有节奏地“哐哐”声,她凌晨才稍稍眯瞪了一会儿。
听到顾海平轻轻叫她的声音,山丹爬起来问:“到站了?”
“还没有,你咋样?没事吧?”顾海平问。
“我没事,不过还有点困。”山丹懒懒地回答。
“我听见你一夜都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吧?”顾海平把手放在山丹的额头试试。
“哦,可能是第一次在火车上过夜,不习惯这种‘哐哐’的声音,没睡好。”山丹拍拍顾海平的手说道。
看来顾海平也是一夜未眠,是啊!这样的状况他们都无法平静入眠。
“那你再睡会儿,我先去洗漱了,也吃点东西。一会儿打水给你泡方便面吧。”顾海平拿了毛巾香皂去洗漱。
看着顾海平消瘦而坚毅的背影,山丹心中一次次生出无限的怜悯和心疼。
这个男人!该有怎样的心胸才能够容忍亲人的无情和背叛?要忍受怎样的失望和打击才能够扛起他不屈的信仰和灵魂?
她也不再有睡意,慢慢爬下床,坐在窗边,外面朝阳已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要来到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的日子是属于自己的。
窗外的景色已不同家乡,远远近近的好多绵延起伏的山脉,绿色更加生机勃**来!
一一四、贫贱夫妻百事哀
一一四、贫贱夫妻百事哀
车厢里充斥着一股年久失修的腐朽味道,这让山丹的嗅觉和神经都很不舒服,看哪儿哪儿都是脏兮兮的感觉。
好在没过多久就到达了长沙站,两人把行李拿下车,没有出车站,山丹坐下来休息等候,顾海平去售票大厅打听到永城的火车。
一圈询问下来只有晚上八点的火车可以买到票,别说卧铺票连座位票都没有了。
两人商量了一回,怎么办?耗一天是一天的时间和花费,那就先上车再想办法买卧铺票吧。
看着山丹憔悴的面容,顾海平心里充满了自责,因为自己的无能连累了这么好的人,让她吃苦受累还受委屈,他心里决定一定要一辈子对她好,弥补他带给她的伤害和苦累。
山丹看着盯着自己发愣的顾海平,她能体会他的内疚和自责,她安慰他:“没事儿!我挺好的,庄户人家出生没有那么娇贵,你放心去买票,我们先上车再说。”
顾海平急忙跑去买票,好不容易才买到两张站票,是晚上8:15经过长沙的火车。
看看已经8:00了,还没有检票的通知,山丹有点着急,叫顾海平去问讯处问询,才得知火车晚点一小时。只好在拥挤杂乱的候车厅等待。
山丹靠在行李上眯瞪了一会儿,昨晚没有睡觉,今天没有好好吃饭,令她很是疲累。
在山丹怏怏眯瞪时候,广播通知他们所坐的车次开始检票,顾海平背起大包行李,山丹提着两袋行李,费尽力气才挤出进站口。
九十年代进城打工已经形成气候,就看背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争先恐后地挤着互相吆喝着,山丹和顾海平被挤在中间脚不着地,顾海平拼命护着山丹的肚子,高声告诉旁边的人:“小心!小心!这有个孕妇呢。”
但旁边的民工似乎耳朵没带放在家里了,仍然一股脑挤着把两人一起拥入车门。
身后的门“哐当”关上,山丹才发现想进入车厢那是不可能的,人与人之间连一条细缝都没有,估计一只蚊子的地方都腾不出。这是一趟慢车,车票便宜,每一个小站都停靠。
顾海平急躁的脸上写满担忧,他担心山丹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山丹感觉头一阵阵眩晕,身上开始出冷汗。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和各色包裹,挤到连空气存在的空隙都没有。山丹大口深呼吸,她知道一定是氧气不足引起眩晕,她已经顾不得汗臭脚臭以及农民工身上的牛屎臭。
她甚至贪婪地呼吸着这夹杂着各种味道的空气,闭上眼坐在自己的行李上,她实在太累了,她好想睡一觉,脑子开始迷迷糊糊。
靠在顾海平的怀里,她也紧挨着胖的瘦的各色不认识的陌生人的身体,此刻她除了想睡一觉没有任何思维。
看着山丹苍白的脸,顾海平有些担心,他问:“你感觉那里不舒服吗?脸色不好看。”
“我可能又低血糖了,感觉晕得很,也出冷汗。好瞌睡!”山丹有气无力地答应着。
她已经陷入半昏迷半睡眠之中,顾海平有一种欲哭无泪的负罪感,怎么办?他用力掐住她的内关穴,他几乎用哭腔央告着周围的人:“大哥大姐,你们让一让,给我媳妇多少让一点地儿出来,她晕过去了。”
整个车厢和走廊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水泄不通。但附近的人听到顾海平的求告,看看已经晕过去的山丹苍白的脸,大家一致往后挤了一下下,山丹和顾海平的地方多少宽松了一点点。顾海平把行李包摊摊平,扶山丹半躺靠在上面。
旁边一个大姐递了一颗糖过来说操着一口四川话讲:“快,给这女娃娃含块糖。”
顾海平接过来急忙塞入山丹口中,他对那个大姐投去万分感激的目光,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山丹慢慢醒过来,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大姐高兴地说:“你们看看这女娃娃好了啥!我也经常这样呢,所以口袋里总是装着几颗糖的。”
顾海平点头连声说“谢谢”。
山丹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大家都瞅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问顾海平:“怎么了?我就是打了个盹儿,怎么大家都看着我干嘛?”
“没事儿!没事儿!那个大姐给了一块糖我放你嘴里了,甜不甜?”顾海平故作镇定地说。
“哦,我说那么舒服!原来有糖吃啊!”山丹也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周围紧张的人群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们不自禁地呈现出紧张后的轻松,又往四周挪了挪,给山丹更大一点的空间。
车厢没有意思缝隙通行,连列车员都不例行检查,顾海平和山丹被困在车厢连接处没法动弹。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站下去几个人,大家终于可以动动手脚了。顾海平叮嘱山丹看好行李,他要到车厢里去找找座位或者找找列车员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安身之位或者补办卧铺票。
顾海平在拥挤的车厢里举步维艰,使出吃奶的劲才挤到卧铺车厢列车员值班室,问询的结果没有给他一丝丝希望,卧铺车厢已满员,并且没有短途下车的旅客。
顾海平说明山丹的情况,列车员表示爱莫能助,看看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顾海平不得不再一次钻入其中。
他一路走一路打听,哪里有就近下车的旅客可以让出一个座位给山丹?
有几个人答话说在湖南衡阳下车,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顾海平急忙和人家说好,有一个孕妇过来,求人家把座位留给他们。
顾海平拼命挤回山丹身边说:“快,有人在衡阳下车,我们快点赶过去,等他们下车就有座位坐了。”
山丹拿起行李和顾海平再一次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廊的地上坐满了东倒西歪昏昏欲睡的人们,各种编织袋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要想从这里通过,那比在草原上迎着七八级大风行走要难上几百倍。
山丹一边艰难地挪着自己的手脚,一边拿着行李,一边还要护着自己的肚子,这份艰难令她几欲窒息。但时间和事件都一样会过去,终于挨到那些准备下车的人身边,山丹已经筋疲力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海平放下行李,把山丹安顿坐在行李上,两人开始一次并不漫长却如永远等不到头的等待。
迷迷糊糊中,衡阳站到了,顾海平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们惊讶地发现:他被骗了!他们拿他的请求作为了一次玩笑,他们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带着山丹怎么艰难地挤到他们的身边,他们斜刺着脸面淫笑着、叫嚷着、吃着、喝着。
顾海平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责问他们为什么拿他开玩笑?为什么骗他?山丹看着顾海平的脸越来越愤怒,拳头攥得紧紧地。她拉住他的手给他爱和暗示,他们没有任何力气和人家计较,也惹不起任何麻烦。
顾海平只好再一次问询周围的人们,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起身让出一个座位说:“我再过一小时到站,你让你媳妇先坐这里吧。”听口音是北方人,他目睹了顾海平来来回回寻找作为的过程,也看到对面几个人的作为,他坐不住了站起来让出座位。
“不用,不用!您下车的时候我坐过来就好了,您先坐着。”山丹忙不迭地感谢。
“哦,你来坐吧。你们要去哪里?怎么坐这趟车?这是趟慢车,每个小站都停,坐车的都是打工的,从来都没有松快过,要是长途坐车,你们就该买快车票的。”那人说这话站起身走到走廊上,示意山丹坐进去。
顾海平急忙扶山丹坐下,回头鞠躬点头十分感谢。
“我们去永城,在长沙转车,不想等太久时间就买了这趟车的票,以为上车能补卧铺,不想是这样的情况。太谢谢您了!”顾海平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
“哦,一看你们就不经常出门。这种慢车的卧铺很少的,哪有补的?听口音你们是北方人?”那人说。
“哦,我们是内蒙人,您是?”顾海平问道。
“半个老乡,我是山西人,到湖南做点小生意。”那人回答。
“是哦,我祖籍是山西的呢,您贵姓?”顾海平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出门在外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免贵姓魏,你们这是去?”那人看看山丹说道。
“哦,魏大哥。我在永城读研究生,这不媳妇怀孕了,接过去生孩子,我在身边好照顾。不想一路上受这么多苦!”顾海平满腹心酸地说道。
“没事儿!出门在外哪有不吃苦的?年轻不要紧,你的前途那么好,媳妇跟你不会受苦的。”魏大哥拍拍顾海平的肩头安慰道。
“唉!前途说不上,只是条件可能比家乡要好一些。”顾海平看向山丹说道。
山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实在撑不住了,昨晚一晚没睡,今天一天劳累折腾,她感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顾不得太多,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再说。
一一五、生活如蚁
一一五、生活如蚁
山丹睡了一夜,中间竟没有醒来一次,就那样爬在一个小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顾海平在后半夜也找到一个座位,和山丹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坐下来,给山丹调整好姿势,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顾海平合眼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他站起来看看窗外已经完全是南方的景致,他知道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车上卖小吃和文具的小商贩也开始活动,车厢不再水泄不通,虽然还有不少人坐在走廊里,但已经可以通行了。
一个卖方便面的小贩推着小车过来,还带着一壶开水,顾海平买了两桶面,两根香肠一袋榨菜,叫醒山丹去洗脸刷牙吃点东西。
山丹睁开眼,动动压麻木了的胳膊,想慢慢站起身,才发现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她低头看看脚肿到像馒头一样。
她知道这么长时间的坐位,没有活动,加上怀孕静脉压迫,下肢静脉回流一定受阻,所以腿脚便肿了起来。
顾海平看看山丹问道:“怎么了?腿麻木了?”
山丹点点头,说:“不要紧的,腿脚麻木,肿了。”
“啊?”顾海平紧张地蹲下身查看山丹的腿脚,肿得馒头一样的脚把凉鞋几乎撑破,他急忙蹲下来抱起山丹的腿开始搓。抬高脚顺着静脉回流的方向推拿,山丹感觉腿渐渐有了知觉。
她说:“不要紧的,是坐太久了,静脉回流不畅所致,一会儿活动活动就好了。我去上趟厕所,你让开。”
“你行吗?我扶你去吧?”顾海平扶着山丹的胳膊说。
“没事儿,哪就那么娇贵了?我能行。”山丹自从怀孕,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勇敢坚强了起来,柔弱似乎不再属于她。
慢慢跨过走廊里的人和行李,山丹走到厕所,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上厕所了,感觉膀胱都憋痛了。
看看,母亲说的觉给困人睡真是没错,自己愣是困到没有任何知觉。
方便完毕,山丹才觉得是那么饿,好像前心贴后背的感觉。
她回到座位就督促顾海平赶紧找东西来吃。
顾海平已经泡上方便面,山丹顾不上还没有泡好,就往嘴巴里送。
“你慢点儿,看烫着。”顾海平看着山丹狼吞虎咽的动作很是心疼,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光顾着赶车找座位,各车厢连卖吃的小贩都没法通行。
一通混吃海塞,山丹感觉饥饿感稍稍满足了一些。
过来一个卖橘子的,绿绿的皮。山丹在内蒙古见到的橘子都是橙黄的,哪里有绿色的?一定是没熟的,酸。
但她特别想吃点酸东西,于是顾海平掏出二十块钱用两块钱买了四个酸橘子。
找回来的钱顺手塞到裤口袋里。
顾海平站起来要山丹把腿脚放到座位上,他帮着推拿好促进血液回流,消肿。
两人忙了一回,顾海平坐下来休息。看到一个卖鹌鹑蛋的过来,便想拿钱买几个鹌鹑蛋给山丹吃,两块钱十个,也不算贵。
顾海平伸入口袋的手没有拿出来,他愣愣地站着,卖鹌鹑蛋的小贩催促:“你还要不要?拿钱啊!”
山丹接过鹌鹑蛋抬头看到愣怔的顾海平,她明白了:顾海平的钱被人偷了。
好在大部分钱都在山丹身上,顾海平只是拿了几十块零花钱,但这一个小插曲还是令顾海平心情很糟糕。
所以世上的事如史铁生所言:永远都有更加坏这一层存在。
山丹拿了两块钱打发小贩离开,问:“都丢了?”
“妈的!”顾海平气愤地一屁股坐下来。
“没关系的,不多点儿钱,不要紧的。”山丹拉了顾海平的手安慰道。
她知道他的不快,懂得他的委屈和艰难,是她连累了他,她也充满自责,他为她付出太多了。
山丹故意要顾海平剥鹌鹑蛋给她吃,然后开始憧憬他们到达的城市的样子,顾海平慢慢地不再处于懊恼之中。
他说:“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不是喜欢江南的‘绿肥红瘦’、‘芭蕉听雨’?还有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莺歌燕舞,都有。那不是诗词,那是活生生的景致。”
“你每天在小鸟婉转妩媚的叫声中醒来,看着窗前一树树五彩斑斓的花儿,缀满枝头的水果,你一定喜欢!”顾海平陶醉在自己的描述中。
“看来我一直以来的希望就要实现了!”山丹靠在顾海平肩上美滋滋地说。
“你要好好感受一下,如果你喜欢,我毕业就留下来,我们到时候就在那里定居。”顾海平轻轻抚摸着山丹的脸,无限深情地说。
挨过漫漫一天,晚上几乎零点他们终于到达了永城。
下车后就感觉滚滚热浪袭来,这是在草原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山丹从来不曾遇到的气温。
虽然已经入秋,但永城的气温仍然在35°附近徘徊,湿热夹裹着一种特有的霉秽气味扑面而来,山丹被这种温吐的空气打了个踉跄。
草原的空气从来都是干爽、清冽的,这潮湿和热浪给了山丹糟糕的第一印象。
走出火车站,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三轮车夫还在懒洋洋地等待着生意,其中一些活泛的车夫看到出站口走出一波旅客,连忙上前揽生意。
一个精瘦的小个子男人用一口浓懒的普通话拦住出站的顾海平和山丹问道:“靓仔靓女要车吗?”
顾海平回问道:“到中医药大学要多少钱?”
“20块!”男人回答。
“没有吧?我们平常也就10块钱,你怎么这么贵?”顾海平拿着行李往前走,小个子男人急忙拿过山丹身上的行李说道:“好说好说捏,15块!平时是白天10块,这是晚上,靓仔你看你这么多行李,15块你看得不得?”
山丹看着小个子男人一脸卑微讨好的笑容,听着这不伦不类的普通话,一丝怜悯涌上心头,拉住顾海平说:“15就15吧。”
“这边,这边,来放好行李,坐好了。”小个子男人满心欢喜,陪上卑微的笑容,仿佛得到莫大的好处一样。
一辆搭着雨篷的三轮车,车厢坐两个人加上几包行李,显得更加狭小局促逼仄,山丹和顾海平紧紧挤在一起坐好,小个子男人便敏捷地爬上车头,开始用力地踩着三轮车的脚蹬,因为用力整个人都不能坐在车座上而是站起来加上自己的体重一左一右地努力踩着。
三轮车缓缓启动,慢慢进入永城的大街,夜色里的南方边陲城市有一份静谧和缓的美。
走起来的三轮车带来丝丝冷风,山丹眯着眼打量着街边的景色:各色霓虹灯忽闪忽闪地睁着眼,广告牌的字有些缺胳膊断腿,树木和街边的灌木丛郁郁葱葱,夜色里黑压压的显得有些诡异。
经过一条流水的河流,一股淤泥经过发酵之后散发出来的幽幽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山丹敏感的嗅觉受到强烈的刺激,她几欲作呕,急忙用手捂住口鼻。
几分钟过后,才问顾海平:“这河怎么是臭的?”
“你说这河啊?它叫朝阳沟。原来是不臭的,现在臭了。”车夫没等顾海平开口便接过话头,一边大声喘气一边说。
“这条河原来是很清的,我们小时候还下河抓鱼捏,只是后来市里人口逐渐多起来,大家把垃圾都往河里倒,九十年代朝阳沟就成了一条臭水沟!”车夫解释道。
“哦?那政府不管啊?好端端一条河就这样糟蹋了?”山丹问道。
“开始没管,后来管已经来不及了,已经臭了,再想回去不可能了。听说政府要盖住朝阳沟,不让臭气放到空气里捏。”车夫回答。
“哦,你是本地人?”山丹问。
“是啊!从小这里长大的,原来的永城那是山清水秀,人也少,很好的。现在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找饭吃越来越难了。”小个子车夫有点无奈地说。
一一六、烟火人生
一一六、烟火人生
“到了!”听到顾海平的话,车子已经停在一座宏伟的大门前。
两人拿着行李经过门岗,来到宿舍区,院门已锁,看门的保安已经回家睡觉,到早上才来开门。
顾海平说:“前面有一个招待所呢,咱们先去那里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就可以到宿舍了。”
两人来到招待所,问了一下值班的服务员说没有标准间,只有三人间,一晚上140块。顾海平叫山丹拿钱先交上,自己拿起行李就要到房间去。
“你等等。”山丹喊住顾海平。
“怎么了?钱不是在你那里吗?”顾海平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
“你过来。”山丹对服务员点点头,然后招手叫顾海平过来。
“你看看现在已经一点多了,我们仅仅住五六个小时就要140块哎!你想想多亏得慌?天气这么热,我们到哪里再等上几个小时就不用花这个钱了。”山丹说到。
“这?你不累啊?我怕你吃不消啊!你已经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还怀着孕哪里受得了?140就140吧,啊!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去把宿舍弄好再接你过去,好不好?”顾海平央告到。
“不去不去!你把行李拿上,我们出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天亮了。”说着话山丹已经走出了招待所的门。
顾海平只好拿起行李赶出来:“你行不行啊?你看看你的脚都肿成啥样了?为省140块钱,别把你的身体弄坏了。”
“不会啦!我躺下来休息一下子就好了,你放心吧,我结实的很呢!”山丹看着顾海平充满怜惜埋怨的目光打诨道。
“唉!你呀!”顾海平只好领山丹从学院后门来到学校的操场边一个主席台下,顶上有遮雨的顶棚,台子平坦宽敞,山丹打开包裹,拿出顾妈妈给未出世的孙子缝制的小被窝,下面垫上火车上买的报纸,一个地铺就打好了。但是亚热带雨林气候的永城,蚊子是特产之一,黑压压地蚊子排着队唱着歌一个连一个连冲过来,它们要大饱口福呢。
山丹实在已经撑不动了,她倒头便睡,管它蚊子肆虐不肆虐。
顾海平把一个蚊帐用树枝撑起来盖在山丹身上,他自己躺在旁边也睡着了,他也实在太累了。
两个人经过几天的劳心劳力实在太过疲惫了,直到有学生在操场里跑步,两人才醒来。
急忙收拾东西,来到顾海平的宿舍。
宿舍是顾海平回家之前就和当教务处长的导师请求来的单人宿舍,有一张双层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
山丹到公共卫生间简单冲了个凉,两人开始收拾行李,早饭是顾海平到食堂买来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整理了一会儿,山丹就觉得又饿了,于是到楼下的小卖部想买点零食垫补一下,看完所有的零食都没有发现一个便宜一点的,最少的几粒花生都要3块多钱,山丹没舍得买,又爬上楼。
顾海平问:“你不是去买吃的了吗?怎么空手回来了?”
“太贵了!也没有我喜欢吃的,等等中午吃饭吧。”山丹回避着顾海平询问的目光。
“离吃午饭还有两个小时呢,我去帮你买吧。”说着话顾海平已经下楼去买,他知道一定是山丹舍不得花钱买才没买。
山丹坐下来看着这间小小的宿舍,想着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她有点怀疑自己留下这个孩子或许是不是不应该?这令顾海平很为难;还令他们父子失和,多了隔阂。
顾海平手里拿着一包花生一包面包走进来,看到山丹脸上似乎有悲戚之色,说道:“哎呀,不就几块钱吗?干嘛舍不得?你放心吃喝,我来想办法,可不能亏待了我儿子。”
“浪费钱呐!一点点东西就好几块钱,这儿的东西咋这么贵?”山丹嗔怪道。
“不要紧的!吃能吃了多少钱?你想想你饿着就是咱儿子饿着,咱们可不能让他未出世就挨饿吧?”顾海平刮刮山丹精致的小鼻子。
山丹皱皱鼻子抹着肚子说道:“那咱们就好好吃,这小家伙好乖的,一路上颠簸折腾他都好好的,乖乖的,动都不怎么动。”
“那是!你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没有优良基因怎么给咱当儿子?”顾海平一脸的自豪。
“呵呵,你呀!我还没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山丹拍了顾海平一把说道。
休息一天后,山丹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两人便合计买炉灶开火做饭,食堂的饭菜实在太贵了,两人一餐的伙食费就要十几块,还舍不得买大肉大菜的,只是平常菜和几个馒头就不得了的价钱。
两人到卖石油液化气的摊点,买了一罐液化气、一个单头的煤气灶,以及锅碗瓢盆,开始了异地他乡的生存。
永城的工资水平是全国省市城市偏低的,但物价水平却是排名前几位,一斤青菜就要几块钱,山丹傻眼了,家乡虽然水果蔬菜不够丰富,但一斤青菜不过也是几毛钱,呼市的青菜也就几毛、一块钱而已。永城的生菜都卖到了3块钱一斤。
不过,南方人和北方人做事的方式真是天壤之别。
当山丹走到附近的菜市时,发现菜市不大,但品种齐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油盐酱醋、各种粮食、蔬菜、水果、肉类、日用杂货等等应有尽有,买菜的大多是大叔大妈级,卖菜的用当地话大声吆喝招揽着生意,山丹一丁点儿听不懂。
进入菜市,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每一个买猪肉的摊贩都把猪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肉块,不同部位不同价格,甚至二两都有人卖。鸭子啊、鸡啊都是砍开几瓣卖,各种蔬菜都已拣摘好了,干干净净。
完全不像家乡的卖菜卖肉的方式,家乡卖菜绝不会拣摘干净,并且大家买菜也绝不会一斤半斤的买,大都是一次买几斤。猪肉和牛羊肉都是一大块摆好,要哪里切哪里下来,三斤五斤十斤八斤的买,哪里有半斤六两的买?如果在家乡这样买东西,卖家早就急眼了,他们看不起斤斤计较的买家,看不起抠抠搜搜的人。做人就是要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往往过称给钱都是拿大舍小,绝不几分几毛的计较。
山丹走到一个卖菜摊前,她看到既像黄瓜又不像黄瓜的东西整齐地码在一起,便问摊主:“这是什么瓜?”
摊主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努力用普通话回答:“王瓜。”
“王瓜?这不是黄瓜?”山丹狐疑地反问。
“四(是)王瓜啊,两块五一斤。好好七(吃)的。”妇女强调道。
“那我要一斤吧,怎么吃啊?可以炒肉吗?”山丹问道。
“得!得!”妇女麻利地称斤递菜找钱,动作十分娴熟。
然后,山丹来到卖肉的摊前,摊主问:“阿姨,要多少?要哪里?”
山丹有点诧异地想:我哪里有那么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做阿姨?她没有搭理他快步走了过去。
来到一个看似精干但也人到中年的女人摊前,山丹还没开口,又听到同样的话:“阿姨,要什么,要多少?”
“哎,你们这里的人不管年龄都叫人阿姨啊?还是我老到可以做你们的阿姨了?”山丹疑惑地问卖肉的真正的阿姨。
“哦!姑凉(娘)你误会了,我们是把年轻的女银(人)都叫阿姨的,年龄大一点的叫阿婆的。你一定不是我们这里银(人)啦!没关系啦,你不愿意银(人)家就不叫你啦。”卖肉的阿姨解释完,山丹觉得特好笑。这里人的文化水平看来有待提高,阿姨是什么称呼?怎么可以用来称呼年轻女性?
“哦?这样啊?我要半斤瘦肉。”山丹不由得笑起来。
“哪里的瘦肉?里脊肉还是梅头肉还是腱子肉?”卖肉的阿姨问道。
“啊?”山丹被问懵了!在家乡吃了那么多年肉,都没有听说肉可以分这么多不同种类,家乡的大锅炖肉哪里分得这么仔细?
“我要炒菜,哪一种好一些?”山丹回过神反问道。
“那就是梅头肉,肥瘦适中,嫩,好吃。”卖肉的阿姨看着愣怔的山丹说道。
在这里,山丹感觉到北方人的粗糙、大气、豪爽和南方人的精细、周道、贴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一七、生儿育女之事
一一七、生儿育女之事
回来的路上,山丹打量着周围的景致:马路上一尘不染,没有飞扬的尘土,没有人随手丢弃的果皮、废纸、包装袋,也没有落叶残花,一切都是那么干净整洁。偶尔有一片树叶落下便会有专人用专门的工具——一只长长的铁钳子及时捡起放入随处可见的垃圾桶。
这又是和家乡不同的地方,家乡的街道经常尘土飞扬,废纸、果皮、落叶遍布,虽然也有环卫工人清洁,但空气中的沙尘飞扬是没办法的,还有人随手丢弃的各种垃圾也是随处可见的。到处可以看到痰迹斑斑、黑污的街道。
这里街道两旁的树木碧绿如洗,繁花似锦,各种鸟儿落在街道旁的人行道上,蹦蹦跳跳地歪着脑袋寻找食物。男人们悠闲地或坐、或蹲、或站在商铺屋檐和大榕树树荫凉下,各自拿着一个竹筒做成的大烟枪低头贪婪地吸着,时而嘀嘀咕咕说着话,时而又传来爽朗的笑声,好一派安闲自在的生活场景。
山丹被这样在暖洋洋的日头下享受着悠闲自在的人们感染了,她想过的不也是这样安然自在的生活?
悠然地坐在窗前,教孩子读书、画画、唱歌、吟诗,陪爱人看繁花开遍,莺歌燕舞,享尽人生美好。
她想她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这样的生活近在咫尺。她先前的不安和惶恐不再有,这里是她喜欢的地方,是她梦寐以求的美好家园。
窗前是她在书里读过无数遍的大榕树,这便是她在想象中勾勒了多少遍的大榕树。它有一百年的历史,但还是那么苍翠茂盛、生机勃勃。树干要三五人合抱那么粗,枝桠繁盛,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树根周围砌了一圈青砖的围栏保护着这一挂了年龄牌的老树。下面是方圆几十步的荫凉,常常有老人或者保姆带着孩子在树下玩耍,嬉笑声不绝于耳。
山丹拿出书坐在窗前的书桌旁,她要复习专业知识,要学习英语教程,她希望生完孩子还有机会考研究生,有母亲帮着照顾孩子,她应该可以有时间再进一步。悠悠地思绪便回到了家乡,不知道深秋的家乡气温怎么样?家里的庄稼都收了没有?不知道父亲的老寒腿还疼不疼?不知道小雨的学上得怎么样?她有点儿想家了。
低头摸摸肚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说:“毛头,你要好好的,我们等你长大一点儿就回去了,妈妈要学习考试,爸爸要上学,爸爸妈妈都要特别努力,那样等你长大懂事了,就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了。”
两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山丹的预产期还有二十天之久时,山丹已经行动困难,连上下楼梯都要一级级慢慢挪,肚子实在太大了。大到山丹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她用手抱着肚子一步步挪着行动,买菜做饭便落到顾海平身上,顾海平又是个不会做饭做菜的,也只好凑乎着过日子。
山丹的体重从怀孕前的83斤增到126斤,整整增加了43斤。从怀孕开始就基本没有过妊娠反应,一直胃口都好,所以孩子长得很好,接诊的医生都说孩子至少有8斤重,山丹想反正顺产不了,那孩子长大一些生出来会好养一些。所以就没有节制地吃,每天有五餐饭吃,中间还加两次蔬菜水果生吃。
每天早上起来清洗好一盆包括黄瓜、胡萝卜、西红柿、各种水果,到下午便全部消灭光,山丹也很佩服自己的消耗能力,总是感觉饿,总是吃不饱的感觉。
到妊娠后期一周就长一斤体重,医生要求山丹节制饮食,否则孩子太大了会影响他以后的健康,山丹才稍稍节制一些,但仍然是两周长一斤。
看着单薄瘦弱的山丹变成了臃肿、大腹便便的孕妇,顾海平讲:“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那小小窄窄的背如今变成了一块大面板一样宽,腿都成大象腿了,看看那脸,像大烧饼。”
“呵呵呵,你看着我变丑了吧?那俺家孩子健康就得了,我喜欢!你咋样?嫌弃俺?哼!”山丹装作怒目而视。
“没有没有!你这是为了革命后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是敬佩!深深地敬佩!”说着,顾海平低头作揖。
“哈哈哈,毛头,看你爸爸这滑稽样,像不像狗熊?”山丹摸着肚子说道。
“这孩子一定小不了,咱们一家三口都是狗熊样,只是我是只瘦狗熊。”说着,顾海平做了个狗熊傻头傻脑的样子。
“你啊!哎,我这几天睡觉翻身都翻不过,每次都要抱着肚子费老大的劲,感觉髋关节都脱位了,每次翻身都痛得很,如果孩子已经发育好我们要不早点儿手术算了。”山丹征询顾海平的意见。
“不是还有二十天才到预产期,孩子能发育好吗?我哪天没课带你去看看,如果可以就提前做吧,省的你受这么多苦。”顾海平摸摸山丹的肚子嗔怪道:“你这小家伙,这么贪吃,看看把妈妈累成啥样了?”
“你和同学打好招呼,别到时候没有床位。”山丹叮嘱顾海平。
“早说好了,抢也得给你抢一个床位出来,你放心吧。”顾海平挤眉弄眼地装横。
“呵呵,看不出你还有这两下子?先把自己搞壮实一点再横还差不多,就你现在这小样?我看抢是抢不来的。”山丹翻翻白眼。
“那是那是,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紧着你们娘两吃,我哪还有机会?等你们娘俩都长大了,我再加强营养。”顾海平鼓鼓自己的肱二头肌说道。
“哎,你说,我们的钱够不够?你打听了刨宫产手术和住院的费用没有?得多少?自己好心里有个数。”山丹问顾海平。
“问了,老范说要3000块左右吧,看看有他帮忙会不会少一些?手上的钱还够用,你不用担心了,好好养着得了。”顾海平安慰山丹。老范是顾海平的研究生同学,医院b超室的医生,已经帮顾海平联系好妇产科的医生。
山丹想到如今生活的窘迫和顾海平所承受的压力,很是歉疚“是我不好,不该给你这么重的负担的,不过我也会努力的,我会照顾好我的孩子,我们都要好好的。”她依偎在顾海平的肩头,闭着眼喃喃地说。
“傻孩子!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一家人!孩子是我们两个的!我还不好意思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呢,我一直很愧疚,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生孩子又让你受这样的艰难,但你放心,我会用加倍努力来补偿你的,绝不再让你受委屈和艰难,一定好好照顾保护你和孩子。”顾海平轻轻摩挲着山丹的短发无限深情地说。
“我不要你补偿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负担,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平平安安过日子。现在这样的环境也是我喜欢的,如果你毕业可以留下来,我们就在这儿安居乐业好了。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儿,你知道我一直不是个势利庸俗的人,只要我们两个人感情好,孩子健健康康成长,我就心满意足了。”山丹深情地望着顾海平的眼睛。
“我知道!但是你相信我,你叫我**我都不会,我相信自己是个人物,我会有一份作为的。”顾海平自信满满地说。
“我相信的,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
两人依偎在暮色黄昏暖暖的日光里。
两天后顾海平趁着没课带山丹到住院部找老范做了个b超。了解孩子的发育情况。
老范看到山丹硕大的肚子,菲薄的肚皮,腹中线有一条一寸宽的黑黑的色素沉着,便脱口而出:“估计是儿子!”
山丹有一次到菜市买菜,一个年老的阿婆看到山丹尖尖的肚子也说:“一定是个仔!肚皮紧紧的尖尖的就是仔。”
山丹的内心也一直确定自己要生个儿子出来,但老范仔细观察后告诉山丹:“是个女,不过不要紧,现在一家一个孩子,女儿好!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呢!”
“好!我喜欢女儿!”顾海平一脸的高兴样。
永市以及那一地区的人都重男轻女,有因为媳妇生女儿离婚的,也有婆家从此不相往来的。
听说一家人等在产房外,听说生出来的是女孩后,婆婆一家愤怒离去,从此消失,原来准备迎接孙子的一切喜悦和形式都统统没有了。
蒙古草原的人向来没有重男轻女的习俗,男孩子反倒吃苦受累多一些,而女孩都是娇生惯养的。相应的妇女地位也较高,只负责相夫教子,只承担家庭劳动,外面苦累重活儿都是男人的事情,除非八月秋收季节女人们才下地帮忙抛头露面,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
而永市当地的女人却是家庭的重要劳动力,除了生儿育女还要家里地里的干活儿,常常可以看到一个干活儿的妇女身后用布袋捆绑、背着一个孩子。大抵是一块自家绣花的方布块加几条粗大的布带把孩子背在背上。
孩子两条腿耷拉下来,头歪在母亲的背上熟睡,母亲不耽搁任何时间和精力来忙自己的事情。
当地一年四季气温都偏高,夏秋季节从五月份到十月份气温都在35°以上,想想背着一个孩子在背上,孩子和妈妈都要热成什么样?而妈妈还要进行日常劳作呢!
也常常看到三五成群的年轻力壮的老爷们在一起打牌、抽烟、喝酒,悠闲自在。从来没有看到妇女们清闲的时候。
但个个家庭都希望自己生的是仔。
有些乡下的家庭为了生一个儿子,三个五个地生,大有生不出仔决不罢休的气势。
中医药大学的大门口经常看到一个大大块肥硕健壮的女人在卖西瓜,身边跟着两个女孩,大约一个四五岁,一个两三岁,背上还有一个几个月的,三个孩子每天像几个刚出土的土豆一样风里来雨里去,成日价黑乎乎脏兮兮的,满脸满身的黑污,全身只看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是眼白。
妇女卖的瓜很是香甜可口,山丹看到她的艰难经常照顾她的生意,一来二去便熟悉了。一次买瓜山丹问到孩子的问题,妇女用她粗壮的嗓音回答:“唉!没办法!生不出仔来,就得不停地生!你看看,这是三个没用的女!家里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在上学捏。”
“那你养得起吗?这么多孩子?”山丹问。
“养得起!不就是多加一瓢水的事儿?人家吃肉我们喝粥也得活啊。”妇女有些许伤感,或许她也在为不能给孩子们提供好的生活环境而自责吧。
“那政府也不管你们?不罚款啊?”山丹有点难以置信,在蒙古草原早就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了,每家只能生一个小孩,如果第一胎是女孩还可以再生二胎,若第一胎是男孩便没有机会生二胎。就是蒙古族也只有生两个孩子的指标,如今哪还有这么多孩子的家庭?
政策的执行力度那也是相当到位,谁敢超生便要罚没你所有的牛羊,所有的家产。所以铁蛋儿只有小雨一个孩子便不敢再生。
莫非这里的政策会有所不同?那也不可能放开十个八个的生啊。
“罚?!哼!除了一口锅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被罚的了!”妇女脸上居然生出一股轻蔑的表情。
“啊?你家里穷到只有一口锅了?那你这么多孩子怎么养啊?将来怎么读书上学?”山丹有点震惊了。
“读什么书?读两年书会写自个的名字,知道个1.2.3就得了。长大就去打工自个养活自个,我哪有本事养活她们?我们是农村人,能活命就不错了,哪像你们城里人讲究那么多,有条件读书上大学。”妇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
山丹感到深深地悲哀:这样的条件却生这么多孩子,养而不教。将来便是社会的负担,有多少会成为社会的祸害?孩子的一生从出生便注定了时苦难的一生。
当山丹听到一边看着b超机连接的电脑屏幕一边肯定是个女儿的老范的话时,她多少有些失望,她想要一个儿子,因为她觉得男孩子会有所担当,顶天立地。
但女儿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以和妈妈一起逛街,一起说悄悄话,一起成长和快乐。
孩子的发育已经成熟,老范也建议及时住院做手术。
于是两人这里东西,班里入院手续,等待第二天的手术。
一一八、天使降临人间
一一八、天使降临人间
入夜,山丹躺在病床上久久没有入眠,她想了很多。想自己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能有幸在顾海平毕业离校之时和他相遇而没有擦肩而过,真的是缘分使然。
她记得他们走过的每一个日子,一样是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山丹对顾海平的理解和迁就是从内心发出的。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山丹从小便十分体谅父母的不易,她也能体谅顾海平的做法和用心。
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顾海平买了几包发酵酸奶,五毛钱一包,因为天气炎热,放到第二天包装袋就膨胀起来,山丹说已经变质吃不得了。但顾海平舍不得丢掉,自己把剩下的三袋都吃了。
晚上时分,顾海平的肚子开始胀气,难受得厉害。山丹要他去医院看医生,顾海平坚持不去,他说:“没关系的,我去跑两圈,一会儿就好了。”看着顾海平捂着肚子跑步的样子,山丹有的只是心疼。想想一两块钱对于有钱人来说,算得了什么?可顾海平舍不得把它糟蹋了。他也舍不得去医院再花一次医药费。
对顾海平的节俭山丹能完全理解和尊重,没有经过贫穷的日子的人没法理解穷人的情结,他们是要为了很少的钱都要在意和克俭的。即使有一天他们发达了,也不会挥霍奢靡,他们知道财富的来之不易。
但顾海平对山丹的照顾和在花钱上从不吝啬,他会把平时省下的钱拿来给山丹花,他会为之高兴和满足。
山丹也一样节俭,她从不要求什么,她希望和他相知相惜共度人生,他们的内心的渴望和理想远远超越了现实的、物质的一切。
对于山丹结婚生孩子等大事上的豁达不计较,一个朋友的一句话曾经教导过她:“我们的付出可以不求回报,但我们不能容忍别人薄情寡义!”
但山丹以为她所作的一切事都是为了顾海平,至于他的家庭她尽量不与之计较,顾海平夹在中间会受很多苦,她相信顾海平能懂她的所思所想和用心。
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梦到了已经去世的恩师,在梦中她总是在一遍遍确认:他没有去世,只是大家的谣传而已。每次醒来都会泪湿,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去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都没有公平可言,无常之事时有发生,所以佛说:一切无常。欢乐无常痛苦亦无常。
那是山丹上大学后放寒假回家听母亲说起的,大一的第一个寒假。她还想着过完年要给老师去拜年呢,然后告诉他:自己今天的成绩是和他当年的鼓励和关爱分不开的。
那是上初中的日子,冰天雪地的塞北寒风呼啸,山丹在远在离家几十里路外的乡中学读书,宿舍冷到一晚上都暖不过被窝,每天吃的是冻成冰硬邦邦的馒头,还有同学的欺负,她多少次想放弃了学业不再受苦,和母亲一起蜷缩在自家热乎乎的炕头上,吃着热乎乎的饭菜。
是他!刘鹏程老师,教她几何的老师,一次次鼓励她要坚持。他说她一定会有一个好的未来,说她聪明能干,多少次为她描绘未来大学的样子。
就是因为有了刘老师在冰冷世界的关怀,她一次次咬着牙忍受着饥饿寒冷和欺侮,憧憬着那个很遥远的未来。她凭自己贫乏的想象力尽力丰满着自己的大学模样。有了这个信念,她终于挺过了初中生活,第一个考上了镇里的高中。考上的不是重点高中,届时刘老师已调到镇里初中部教学,听说了山丹没有上重点的事情,忙着疏通关系在山丹上完一个学期的高一课程时,帮她转学到了重点高中。
虽然学费是高价生,但学校有规定年级前三名可以减免学杂费,为了回报刘老师的厚爱为了省下高价学杂费,山丹的高中每一次考试都没有落到年级前三名之后。
就在山丹用功读书沉浸在学习的喜悦之中时,听说刘老师病了,有人说是精神病有人说是神经衰弱,山丹急忙买了一个罐头去看望老师,看到老师一样地谈笑风生,一样的健康安好,山丹方放心,又一次投入到学习中。
高考结束,山丹带着志愿表去找刘老师帮忙,记得那时老师的状况不是很好。
老师说是要出差,家里只有他自己在。一个人到处找东西,柜子下面床下面,到处犄角旮旯地找。
山丹问老师在找什么,老师说是找身份证,山丹还想:身份证怎么会到床下和柜子下?不应该在书柜书桌之类的地方吗?但是她并未多想,看到老师忙就和同学告别老师回了学校。
之后因为大学报到之时正值秋收季节,山丹没有和老师打招呼就去上大学,她希望自己上半年大学后可以回去和老师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思考学习。
但就是这一次便成了他们的永别,她和同学走出老师家门时,老师还在低着头蹲着身子在柜子下面找东西,却不像平时要送她出门的样子,但孩童的山丹没有多想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当时老师的神智已经混沌。
山丹的泪水在黑暗的夜里在母亲的诉说中源源不断地滴落!没有恩师的关爱和鼓励就不会有她的今天,如今她要回报他告诉他为她骄傲欣慰之时,他却去了!这是怎样的摧心劫肺啊!
母亲说:
刘老师的精神几年前就有了问题,是家族遗传,到三十多岁时发作,但也有人不发作,只要没有受到刺激,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生活工作也可以安度一生,但偏偏刘老师找的媳妇是一个没有文化但家庭不错的女子,这样两人的日子一直过得磕磕绊绊,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孩子五六岁了也一样不能安静过日子。
近几年刘老师经常有幻听,听到有人和他说话,再加上调到镇里初中部的工作也不是很遂心,家里又不得安宁,病情便不断地加重,家里人也没有十分重视。
一次,刘老师的母亲和妹妹到刘老师家,媳妇和刘老师闹矛盾就没给婆婆和小姑子做饭吃,刘老师本来是个大孝子,心里很过意不去,加上神智已经混沌就犯了病。自己一个人拿上自己的东西和钱离家出走了。
一家人到处找都没有找到,等到几个月过去一个牧羊人在大青山的山沟里发现了已经去了的刘老师的遗体,已经面目全非。家里人凭一嘴独特的牙齿才认得出是刘老师。
山丹听着母亲的诉说,泣不成声!她年轻的心里不断地责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半睡半醒间,天亮了。
山丹早早起来,她想得出去走走,睡得腰痛的厉害。
一早医生查房,却嘱咐山丹不要出去,等待手术备皮。
顾海平吃过早餐,来到住院部签字等待手术。
院方突然接到电力公司通知:将于10:00~12:00停电维修线路。
说是附近的一条主干道有了情况,所以要及时抢修。
医生只好通知山丹手术推后,第二天才能进行。
可是山丹感觉有了一些宫缩,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遂叫顾海平找主治医师来检查,医生看过发现,抬头已入盆,宫颈已经展开了一公分,如果不及时手术,将发生难产无法挽救。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加上术前准备和麻醉时间,留给医生手术的时间只有十到二十分钟。
但如果不手术,是绝对抗不到第二天手术时间的。
怎么办?妇产科的主任找到顾海平说明情况,大家商量决定即时手术,尽量加快各个步骤,争取在停电前完成手术。
于是,山丹被推进手术准备间备皮,清洁。
参加手术的医生、护士、麻醉师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手术间洗手、消毒、穿戴整齐,一一到位,等待山丹被推进手术室,各位参加手术人员和各种机械和用具都已到位。
山丹也参加过同样的手术,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或者两小时,但事已至此,只好积极配合医生争取赶在停电前完成刨宫产前面的步骤,可以撤离各种机械,后期的缝合可以不用着急。
麻醉师先进行腰椎皮肤及皮下局部麻醉,等局部皮肤失去痛觉,进行精确地定位腰穿,腰穿时要尽量把身体成弓形,好进针到脊髓腔,也就是进行腰麻,只要腹部失去痛觉,但病人的意识会保持清醒。
山丹尽量配合着麻醉师的动作,开始她对麻醉剂不是很敏感,一般人几分钟就失去痛觉,十分钟过去了山丹仍然可以感觉到麻醉师用针尖刺到皮肤上的疼痛感。
没有办法,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主刀医生决定给山丹静脉滴入镇静剂,让山丹陷入深睡眠,然后开始手术。
山丹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她不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动作。
突然间,她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它是那么洪亮、那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她从沉睡中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但眼前的白花花的景致在飞速旋转,她的眼睛还没有聚焦,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一片。
但她的意识是回来了,她挣扎着想动一动,听到坐在头边进行心电监护的护士轻轻地说:“你别动,手术还没完成。孩子已经取出来了。好健康的一个女儿!”
山丹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弥漫的橙红色,慢慢扩散开来,她感觉天使在呼唤,身体轻飘飘地飘了起来,向着那一片温暖的橙红色飞去,突然又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划破了那一片橙红色,这个天空变成了纯净的蓝色——那么干净,那么圣洁!她似乎置身于一片大海之中,感觉头脑在渐渐清晰。
她朦胧中意识到: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生了!我要快点醒来看看我的孩子,他需要我的爱!他离不开我!
她似乎停下了自己飞翔的速度,想要回到孩子的身边,于是,她再一次努力睁开眼睛。
仍然是白花花一片!只是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努力让眼前的景物定格下来,使劲张大眼睛,口鼻部的一起面罩卡着她的鼻梁,她感觉很不舒服,她想把它拿掉,还没有拿起无力的手臂,头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马上好了,您再坚持一会儿,现在还不能动。”
慢慢地,她看清楚了眼前偌大的无影灯和旁边的心电监护仪,还有仍然低头操作的医生护士,意识清楚了起来。
她问:“孩子好吗?女儿?出血多吗?”
“好!孩子好!很健康!出血不多,100毫升而已,手术顺利,你放心吧!”操作的医生没有抬头但语气中的高兴和镇定给了山丹以安慰,她再一次陷入沉睡中。
一一九、初为父母的喜悦
一一九、初为父母的喜悦
护士把刚出世的孩子抱出手术室,给守在门口的顾海平看,顾海平很是激动,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是怎样一个漂亮健康的女儿啊!长长的、卷卷的、黑黑的头发,粉粉嫩嫩、胖嘟嘟的小脸小嘴,居然有八斤多。
顾海平抱了一下,他凝望着这个降临人间的小天使,她是他的女儿!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的女儿!婴儿突然睁开眼睛,快速地瞄了一眼顾海平。
顾海平惊叫道:“她看到我了!她睁开眼睛看我了!”
等在门口的同学们都个个伸长脖子争先恐后地要一睹婴儿的真容。大家发现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居然比一般的婴儿大一圈,脸不是刚出世孩子的皱皱巴巴,而是粉嘟嘟、光滑的皮肤。
护士要把孩子抱走,顾海平有点担忧地问:“手术结束了吗?孩子要抱到哪里去?”
“手术马上结束了,孩子要去洗澡的。”护士轻轻地抱着孩子走了。
顾海平仿佛放不下心一样,目送护士在楼道的拐弯处,她抱走的是他一生的珍宝!他知道此生有了一个再也放不下的牵挂,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亲人,心中的父爱如草原的晨雾一样氤氲开来。
手术结束后,护士轻轻叫醒山丹,告诉她准备回病房了,手术已经顺利完成。
山丹被退出手术室,她已经恢复意识,看到顾海平焦急的脸,和一些顾海平的硕士同学,大家都关切地围上来问候。
山丹微微睁开眼睛,告诉大家:“我很好的,谢谢你们啊!”
顾海平抓紧山丹的手,俯身在山丹的耳边轻声说:“辛苦你了!媳妇儿。孩子很好!”
山丹报之以微微一笑,她活泼的酒窝充满了甜蜜和温馨。这一刻她是最幸福的。她为了他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她要用毕生的精力和慈爱来呵护她、爱她,要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成长。
她绝不随波逐流,她要她的孩子愉快地学习生活,轻松快乐度过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青年以及她的一生。她在她突然到来之时就暗暗下了决心,要让孩子在爱的氛围中成长,要她自由自在地生长,绝不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压抑她性情的自由发展。
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是一个漂亮、健康、聪明、快乐的孩子。有她和顾海平的智商、相貌的遗传,孩子绝对会是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到了病房,医生嘱咐:“留一个人在此守护,其他人可以休息了,她的麻药估计会在3、4个小时以后才能过去,在这儿也没有用,她还在麻醉中呢。”
殊不知,山丹对麻药的抵抗力是那么强烈,开始麻醉剂的不敏感,到刚才意识的恢复,医生的话山丹句句都听的清清楚楚,她早就醒来了,哪里需要三四个小时?
顾海平请几个一直守侯在手术室外的同学到外面吃饭,留了两个女同学照看山丹。
山丹明白他们所说的话和所作的事情,只是自己还很疲累,她没有力气说话,只安静地躺着,但她的下意识却拒绝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她一直处于一种焦虑中,她感到腹部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她想把它拿掉,她用尽全力想抬手拿掉那块石头,可是手却像有千钧重负压着一样,丝毫不听她的使唤。
她的思想在急速的运转:我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她的专业知识回到了她的脑海,对是处于麻醉还没有消失,意识处于一种涣散,神经的灵敏性还没有恢复的状态。腹部的重压估计是止血带的原因。
于是她安心了一些,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安静休息。
但思维仍然不停息地转动,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在哪里?为什么她没有看到?
如果母亲在身边就好了,现在自己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两个女同学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时探头进来看看,她们根本不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或者她现在的想法。
她的思绪似乎飞回到了江岸草原,置身于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看牛羊在身边悠闲地吃草,阳光暖融融地照着大地,照着她的脸,真舒服,她真想就这样美美地入睡,做一个美丽神奇的梦。梦中有广阔的草原、澄澈的河流、有高亢的蒙古长调、有香甜的奶酪、有阿妈的爱抚。在一片温馨的遐想中,山丹再一次进入梦乡。
等她踏踏实实一觉醒来,山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顾海平就坐在病床旁边,专注地盯着她看。看得山丹有些不好意思。
顾海平看到山丹醒来,问道:“感觉怎么样?痛吗?”
“还好,孩子呢?”山丹瞅瞅身边没有孩子的影子。
“护士刚抱走洗澡去啦,我刚刚喂了牛奶给她呢,吃得好香!好漂亮的孩子!和你一样漂亮!”顾海平陶醉在自己的描绘中。
“呵呵,那是必须的!”山丹弱弱地笑道。
“排气了就可以吃东西了,同学帮你煮了木瓜猪脚汤,说是下奶的,你看吃不吃?”顾海平站起来拿过床头柜上一个粉色保温盒。
“不想吃,我的肚子好痛哦!”山丹皱着眉说。
“是伤口痛还是什么?”顾海平紧张地问道。
“是**在收缩,他们可能在输催产素给我,促进淤血的排出和减少出血呢。但是真的好痛哦!”山丹皱着眉头,忍着疼痛回答道。
“忍一忍,要不行打点止痛药吧?”顾海平手足无措,征求山丹的意见。
“再忍忍看,哇!好痛!”山丹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顾海平看着山丹痛到扭曲了的脸,急着去找医生,医生来看过说:“是要促进**收缩来减少出血的,实在很痛,就放慢一点点滴的速度吧,但可能出血会增加。这比生孩子的宫缩一半痛都没有,最好忍一忍。”
顾海平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山丹,山丹摇摇头说:“忍一忍吧,可能滴完这一瓶液体就好了。”
山丹想如果现在的宫缩只是生孩子的一半痛,那生孩子得有多痛啊?怪不得那些生孩子的孕妇哭爹喊娘、声嘶力竭,原来这痛这么强烈。
一会儿,护士把洗好澡的孩子抱了来,顾海平接手到自己怀里。孩子安静地睡着了,带着洗浴后的清香。
顾海平把孩子放在山丹脸前给山丹看,孩子用医院统一天蓝色的史努比图案的小被窝包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呈现在山丹面前,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绒毛;眼裂很宽,眼睛一定是大大的;小嘴还在睡梦中吮吸着;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朝头顶举起来;大约有两寸长卷卷的浓密的黑头发。
山丹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她流出了眼泪:这就是我历尽艰难生下来的孩子啊!尽管医院里十分嘈杂,但你看她却那么安静那么舒服那么自在地睡自己的觉,丝毫不被外界的各种声音所打扰。
顾海平充满了爱怜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两个人便是他此生永远都放不下的牵挂!
“嗨,你看,她在笑呢!”山丹看着孩子的小脸露出浅浅的笑意,告诉顾海平。
“我看到了,刚才你不知道我喂她吃牛奶时候有多可爱?!小眼睛睁开看一下又闭一下,好像不放心又睁开看看我,又急忙闭上。还把我喂牛奶的小勺子吸的“吧唧吧唧”响,旁边的阿姨都羡慕的很呢!”顾海平自豪地说。
“呵呵,你看看她那么大个,能不比人家有力?”山丹也一脸的得意。
“那是!谢谢你啊,给我生了这么好一个女儿!我当牛做马都得保护好你们。”顾海平高高举起女儿表决心。
“你小心点儿,看把她摔了,疯疯癫癫的!”山丹嗔怪道。
“呵呵呵,怎么会呢?!我手里的可是我的珍宝!我怎么舍得摔了呢?你说是吗?宝贝!”顾海平说着,“吧唧”响亮地亲了一口女儿的小脸。
旁边的几个家属都被逗乐了,过来看是怎样一个女儿会让做父亲的如此疯癫?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说:“哇!好大哦!比我们的小孩大一圈去!”
“几斤啊?这么大?”有人问道。
“八斤三两!”顾海平骄傲地回答。
“怪不得这么大!比我儿子足足多两斤!我六斤三都说好大了,跟人家比,简直没法比。”一个爸爸羡慕地说。
“呵呵,你想想两斤猪肉得有多大一块?你还想和人家比?我的才五斤六,我都不说,你还说!”另一个爸爸忍不住也加入讨论。
“没关系的,生出来长快点就行了。”一个奶奶也忍不住插嘴,哄着自己的小孙子说道:“我们出来快快长,你说好不好?”
听着大家羡慕嫉妒恨的对话,顾海平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甜蜜。
一二〇、养儿才知父母恩
一二〇、养儿才知父母恩
第二天,山丹被疼痛折磨得没有气力,但医生要山丹尽快给孩子喂奶,以促进乳液的早日分泌。
山丹躺着,顾海平把孩子放在她的臂弯,孩子马上开始到处到**来吃奶,山丹把**放入孩子的小嘴,孩子马上贪婪地吮吸起来。
吃奶的力气很大,山丹感觉**被吸得生疼,想拿出来停一下,缓一缓再喂,但孩子的小嘴那么紧地含着,山丹不忍心硬抢了孩子的饭碗,只好忍着痛继续。
等孩子吃累了,进入梦乡,才放松含着的**,山丹试着挤一下,居然有焦黄的乳液分泌。怪不得孩子紧紧地贪婪地吮吸,原来她吃到了母亲香甜的初乳。
有了母乳分泌孩子就不用再吃牛奶,只是医院分发了一种叫做“开口茶”的冲剂,要每个家长喂给刚出世的婴儿,说是降低婴儿的胎毒。
医生要求山丹下地活动,山丹仍然不敢动,伤口实在太痛了。动一动就像刀割一样,她不想动。但她也知道正如医生说的:“下床活动时间越早,术后发生肠粘连的几率就越小,活动时间越晚肠粘连的发病率就越高。”
但实在太痛了,山丹还是爬不起来,她只在床上翻个身都要费尽力气,搞到满身大汗,更甭说下床走动了。医生只好再进行插尿管,和床上护理。
生产后的产妇是最虚弱的,山丹每次入睡醒来都是汗水淋漓,满头满身的汗珠,齐耳短发都全部湿透,但又不给洗澡洗头,真是难受极了。全身都发出一股像发酵的味道,山丹叫顾海平打一盆热水来帮她擦洗一下身体,把头发也擦擦。这样邋里邋遢的生活对于一向干净整洁的山丹真是折磨。
每天蓬头垢面地生活对山丹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如今却要忍着挨过一个月,想想山丹都觉得崩溃。
第三天,医生把尿管撤了,山丹只好自己解决,她扎挣着下地活动一下,但动一下都会撕心裂肺的痛,她扶着床栏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五六个小时没有排小便了,她想自己去上外面的厕所,但连走路都困难,怎么能自己搞得掂?
顾海平拿了一个医院的痰盂来接,山丹没有任何感觉,像开闸的水龙头一样一直排出满满一痰盂的液体才停下来。
山丹有点后怕!这么多的液体储存在膀胱里,自己没有感觉,再耽搁一段时间一定会出事的。好在顾海平一再鼓励和搀扶她起来才避免了严重后果的发生。
剖腹后的出血特别多,护士不停地给山丹换卫生巾还弄脏了床单,护士很不高兴,嘟哝着埋怨。山丹也没精神计较,但她知道如果这样一直出血,人会因为失血过多渐渐虚脱的,她只好忍着一阵阵的剧痛要求医生加大了缩宫药物的剂量和输入速度。
血出的量慢慢减少,第三天的傍晚,山丹可以自己慢慢挪动到外面的厕所去了。一出病房门,对面的走廊边吹来一股凌厉的寒风,山丹头上没有戴帽子,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挨到厕所,半蹲下来,就感觉一块大大的淤血块“扑通”掉到了下水道,在她的想象中,淤血块至少有拳头大小。
山丹有些担忧,这样的出血什么时候才会停啊?她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都。但她不敢告诉顾海平,顾海平这几日照顾山丹和孩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再让他加上一种担心会被压垮的。
山丹只是自己密切关注着自己身体的状况,好在第三天之后出血慢慢减少,人也慢慢有了精神。
孩子的奶已经够吃,都能听到孩子吞咽的声音。只是山丹的**裂了几个小缝,有点出血,一碰就会钻心的痛。但为了孩子健康成长,初乳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喂孩子的。
所以,“不养儿不在父母恩”!山丹再一次想到父母的不易。
仅仅几天时间山丹就深深感受到为人父母的不易,要忍受怎样的疼痛和折磨才能养大一个孩子?
想想自己小时候的多灾多病,母亲该费了多少心血才养大自己?还要费多少心血才让自己有所作为有了今天的生活?她对父母充满了感恩。
五天后,山丹和女儿出院,办理好手续,一共花掉2763元钱。在老范的帮忙下,少去大约500块的费用。这500块可以给山丹坐月子买一些营养品了,顾海平心里悄悄打算。
手里剩下的钱只有3000多,看来以后的日子还要一样节俭才行。好在山丹打算孩子大一点点就返回家乡上班,3000块除去路费也就有2000多一点的富余了。
顾海平对做饭是一窍不通,但他尽量从书上和他的专业知识里找产妇坐月子的各种营养食品。
早上是一瓶鲜奶、一块蛋糕、一个鸡蛋,中间是一碗小米粥,中午煮各种汤水和面条,晚上又是鸡蛋、牛奶和馒头包子。
好在山丹自喻自己是一头好奶牛,可以生产足够的奶水喂养女儿,常常是吃一般流一半,一边孩子在大口吞咽,一边像花洒一样喷洒。
一次夜里,山丹累得爬不起来,就直接躺着喂奶,等孩子吃饱睡着,山丹才发现孩子睡的小褥子全部被另一边流出来的奶水浸湿了。
出血一直断断续续,人一直很虚,顾海平便想用黄芪给山丹补一补气,于是煮了一碗淡淡的黄芪水给山丹喝,不想本来一点点出血量却增加了很多。
山丹不懂中医药,按说黄芪是补气良药,也可以用于产妇,但可能是山丹自身的体质不同,所以也会有不同的反应。她没有责怪顾海平,只是告诉他可能不对症。恶露是大约产后50天才干净。这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山丹知道一定是怀孕以来的劳心劳神导致身体虚弱,正气不足导致产后虚弱出血。
坐月子也没能好好调理,正赶上当地的回南天,到处湿漉漉的,尿布都晒不干,只好花200多块钱买了一个电暖气,顾海平一边看书一边烤干尿布。
房间不能通风,满屋子都是小孩的奶腥味、尿布味,山丹敏感的鼻子真是受尽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半个月,山丹实在受不了,坚持用热水洗了头。但这给她真的落下一个毛病:头不能吹风,头顶一吹风,整个脑袋都会痛。山丹后来想可能也和她那次在医院上厕所时被寒风吹到头顶有关吧。
所以老祖宗的讲究还是有道理的,还是要听的,毕竟那是他们几千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磕磕绊绊终于满月了。按当地的习俗孩子满月要煮红鸡蛋来庆祝,顾海平买好几斤鸡蛋回来煮,然后用红墨水一只只涂成红色,再一只只送给同学老师。
山丹生孩子后正值顾海平放寒假,大部分同学都回家过年,只留下几个同学留守在学校里,也有一些当地的同学来看望他们。
如果在家乡,孩子过满月那是个隆重的过程,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作为祖辈都要给孩子系上长命拴,就是几个铜钱用红线编好挂在孩子脖子里,亲戚朋友都会欢聚一堂,庆祝孩子的诞生,祝福孩子健康快乐长大,还要拜过祖坟呢。
如今在这异地他乡,除了几个同学来过,便没有了任何热闹。山丹感到多少有点凄凉。
顾海平和几个同学谈天说地,居然一晚上没有回家,只留下山丹和孩子在湿冷的夜依偎在一起。山丹本来就觉得孤单伤心,在顾海平如此行为下,她开始后悔来这里生孩子这件事。
月子里,顾海平是尽力在想做好,一次买了一条大鲤鱼说要给山丹煮鱼汤,但把鱼放到锅里就不见了人影,山丹饿得肚子“咕咕”叫都不见顾海平回来,她只好到男生宿舍去找,发现顾海平和同学下象棋下得热火朝天,把山丹没有吃东西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山丹没有说话,扭头忍着眼泪走上楼,她知道顾海平已经很努力,但她得到的照顾却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她也知道不该强求他太多,但她心里的孤单和委屈却一丝丝积累了起来。她想过完年就回家乡,有母亲的照顾,也该上班了,出来都快半年了,毕竟医院不同其他部门,虽然院长通融,但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福利白给谁。
山丹从小就是这样,她做一件事时,总会考虑这件事对别人的影响,还有别人会怎么看。所以永远都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一二一、心着藩篱
一二一、心着藩篱
但回家的路漫漫其修远!山丹只好耐心等待顾海平的假期到来。
关键是回家坐火车到北京要转车,如果买到永城到北京的卧铺票,到了北京再买回********市的卧铺票就比较难一些,况且山丹如果一个人带孩子回去,那就不像孩子还在肚子里时方便了,吃喝拉撒睡样样都要管,一个人那更是可以想象到的困难。
所以顾海平坚决不同意没出过几次门的山丹自己一个人单孩子回去,他已请了几次假不好意思再请,于是只能等到暑假了。
期间,教顾海平英语的李老师为了顾海平拖家带口的困境而鼓动顾海平摆脱这种拖累,虽然顾海平和山丹的感情基础扎实,但也吃不住别人三番五次地挑唆。
一天晚饭后,顾海平目光闪躲地说了一句话:“你回去吧。”
山丹很诧异地看向顾海平,她在想:不让回去是你说的,现在怎么会突然间又唐突地冒出一句“你回去吧”的话?
她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看着顾海平的脸和眼睛,她想知道他的用心和想法。
他没有敢直视山丹的眼睛,躲闪着山丹的直视,游离了自己的目光也游离了自己的心。他稀喏地说:“我学习忙,可能暑假都没时间送你回去,要不你自己回去?”
“你什么意思?你明白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再做打算。”从顾海平躲闪的眼神中,山丹感觉到一些什么,她有点愤怒地直视着顾海平的眼睛说道。
“没有想法,我就是跟你商量一下嘛。”顾海平毫无底气地说道。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那你安排一下我的行程。”山丹面无表情地说。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只是……”顾海平嘟哝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看着顾海平犹豫的神情山丹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事。只是李老师说你住在这里不太好。”顾海平低声回答。
“李老师?哪个李老师?”山丹有点疑惑。
“就是教英语的李老师。她说人家有意见。”顾海平抬头似乎有点担忧地说。
“她说是谁有意见?还是怎么了?到底什么意思?”山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住在家属宿舍,也没妨碍谁,谁有意见?难道……
她不敢往下想。
来前,一个和山丹交好的80岁的老奶奶一再叮嘱山丹:男人是要时时刻刻盯牢的,越是优秀的男人越要看牢,你不去沾花惹草,保不住人家主动献媚呐。她甚至建议山丹停薪留职跟着顾海平,千万不能让他被人家抢走了。因为她凭着她80年的经历和阅历也凭着她看到顾海平的优秀。
山丹不以为然,她以为他们的感情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她更加信任顾海平的品格和为人,他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如今,他吞吞吐吐到底为了哪般?难道80岁老奶奶的话是那么准确?
山丹是个直性子,她忍受不了他的吞吞吐吐,犹豫不决,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有什么事也要去面对啊。天塌了也要撑起来啊。
“没有啦!算了。不说了!”顾海平烦躁地甩下这句话,开门走了出去。
山丹放下怀里睡熟了的孩子,她走到隔壁一个同学家,同学的老婆小静也在这里住,在学校的图书馆做临时工。她想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顾海平如此急躁?
看到山丹敲门进来,小静忙起身相迎:“进来进来!都不见你抱孩子出来,也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生呢。”
“呵呵,孩子很乖,吃饱就睡了,很少哭。”山丹挨着小静坐在床边。
“孩子呢?顾海平看着?你有时间出来坐坐?”小静问。
“没有,他出去了,孩子睡着了,我出来走走,看看你。”山丹回答。
“哦,长大了吧?三个月了不是?”
“嗯,三个月满了,已经数四个月了。能抬头翻身了都。”山丹应道。
“有小不愁大,长得好快哦!哦,山丹啊,我问你:听说你要回去啊?”小静问山丹。
“回是要回去的,我回去还要上班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可能我最近就回去了。”山丹看着小静说。她想从小静的反应中看出什么端倪。
“真的?你自己回去?这么远,你得不得啊?还要带个孩子呢。你想好哦,要不还是等顾海平放假再回去吧。”小静有些吃惊也有些什么事情得到证实后的讶异。
“顾海平说我在这里有人有意见,那本来我也想回去,就回去了。也没有什么,慢慢走呗,一定能回去的。”山丹不无伤感地说。
“听他们乱讲!谁有意见?我不是也住在这里?我想你还是等顾海平放假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恐怕带个孩子搞不掂。回去听说你还要转车呢吧?”小静劝道。
“看看吧,我是想回去了,工作已经丢下好久了,这样也不好,也不能给顾海平有压力。”山丹无奈地说。
“呵呵,你想多了。顾海平是孩子的爸爸,有压力也是应该的,你别委屈了自己啵。”小静笑道。
“你们听说了什么?告诉我吧,我受得了。”山丹用哀求的眼光看向小静。
“你别瞎想!什么也没有!”小静明显用尴尬的笑声掩盖着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山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思考,顾海平可能有了些什么想法或者行为了。虽然小静没说什么,但她分明已经暗示了她些什么。
孩子出生以后,山丹身体一直虚弱,加上每天忙着照顾孩子,就没有多少精力来顾及顾海平,但她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她一直那么信任他,那么依赖他,那么以为这一生已经不会有更改。
她再想想:原来,顾海平只是个大学毕业没有正式工作的打工仔,当然受到的**和机会就没有多少。现在不同了,九十年代的硕士比例还是很小的,考上研究生就意味着有了一个不错的前途和基础,那凭着顾海平各方面的优秀和他的帅气,自然**就会成倍的增加。
再就是,自己这几个月基本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来和他沟通,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家庭主妇一样的角色,每天都是忙忙乱乱、蓬头垢面、邋邋遢遢,那比起他的同学和老师自然要差了些。况且人在不同的环境和境况下会有不同的追求、感受和需求。
如今,他是否已经有了新的追求、想法?或者发生了什么?山丹居然懵懂无知,那现在她便是要首先弄清楚现在的状况,然后再斟酌决断。
从顾海平考上研究生那时起,山丹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大,她回去上班,在一个小县城,每天面对的都是乡下的危重病人,没有多少时间复习参加研究生考试,她对他们的未来一度不看好,甚至想到放弃,但顾海平的坚持和执着打掉了她的顾虑,于是两人终于结束马拉松的爱情长跑,过上了平常日子。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样磕磕绊绊,山丹想:他的父母虽然做得不对,但那毕竟是他的父母,她曾经那么强硬地要回自己的钱,在顾海平会不会介意?当时或许并未介意,但如今和他的同学相比,他会不会觉得她落伍了?她也不再是他此生仰慕着的女孩?
看着熟睡中露出甜甜笑意的女儿,山丹的内心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小小的就没有父亲的疼爱,无论她受怎样的委屈她都不会轻言放弃。
她起身整理了房间,也梳洗打扮了自己,人立马又变得清清爽爽起来。
她在耐心等待顾海平回来,她要他明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透明的、坦诚相待的,他们之间是没有一丝丝隐晦和秘密的。
听到顾海平熟悉的上楼脚步声,山丹抱起孩子迎了出去,看着顾海平提着两手菜,他原来是去买菜了。
顾海平放下手上的东西,回头对山丹说:“你等我,我去洗手,我有话和你说。”
山丹望着顾海平急匆匆跑去走廊尽头的公厕去洗手的背影,看着刚才他似乎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想:他已经有了决断。
顾海平返回时候,山丹把怀里的孩子放入他的手中,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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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老天不负有心人
一二二、老天不负有心人
顾海平乐呵呵地接过孩子,用他直挺的鼻梁轻轻碰碰孩子的小脸,充满怜惜地端详着手中的女儿。
山丹看到这些,她知道:他或许有过几日的迷失,但他找到了回家的路!他回来了。
“你要说什么?说今天的菜价又涨了?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山丹把手放在顾海平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他,有一种信任、依赖和不舍以及复杂到千言万语的思绪,通过这一抚摸传达给了顾海平。
顾海平的脸有些泛红,他依偎在身后的山丹肩上,说了一句:“对不起!”泪光爬入他的眼睛,他的眼圈有些发红。
“是我不好,最近冷落了你!但我始终相信我们的感情是牢固的,是经得起**的。还有:没有人可以像我一样理解你,也没有人能够解读你的内心和灵魂,只有我可以深深理解你的所需所求。”山丹抚摸着他的脸,说了这些话。
两人坐下来,看着怀中的婴儿,她正香甜地吮吸着自己的嘴唇,露出浅浅的笑意。
“嗯,对不起,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我的话伤害了你,是我没有做好,你的好我都记得!我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就是曾经承诺要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要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快乐成长的家庭环境。现在,我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我要坚守自己的承诺,更加坚守自己的心!你放心,这一辈子我们都要好好在一起!”顾海平在山丹温柔的抚摸下,深情说道。
“我知道,我也相信!但你知道我的所求,我不求荣华富贵,我只求心心相印,幸福快乐一生,有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其他我绝不奢求!你答应我一直都要好好的,你在为我和孩子活!为我们的幸福你要平安、快乐、健康!”山丹嘱托着这个曾经无助的孩子。
“暑假我就回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迷路了,记得我在等你学成那一天!”山丹依偎在顾海平怀里柔声说道。
在山丹返回家乡期间,她也听到了关于顾海平的一些传闻,但她除了选择信任他,还能怎样?是你的永远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她选择了信任他,但也告诉他:无论贫穷富裕,无论健康疾病,她都会和他共度一生,但若他心猿意马发生感情的背叛,那么她获悉的那一天,便是他们的绝交之日。
她相信他的为人和品格,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孩子也在健康成长,山丹的日子处理按部就班也增添了很多快乐,孩子每一天都是一个全新的样子。每一天都会带个做妈妈的山丹不断的惊喜,她沉浸在做妈妈的快乐和喜悦当中。
顾海平寒暑假也一刻不耽搁地跑回来,为了看看女儿的成长,他又多出一份牵肠挂肚。
看着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顾海平的内心对山丹充满了感激,是她给了他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儿,孩子已经会叫爸爸了,可以跌跌撞撞地扑到他的怀里,可以站在他的大手上打转转。顾海平对女儿的宠爱令山丹很是开心。
顾海平说是毕业在即,和山丹商量日后的安排,山丹也同意他留在永城,她老早就喜欢江南水乡那灵动的美丽。她曾深切地以为:上一世她一定是江南人士,否则怎么会对那里那么向往那么熟悉?
那泛着碧绿在青苔小街,斑驳的墙壁,布满爬山虎的围墙,细细密密的小雨……一切都在她的深层的记忆里泛滥。
顾海平以优异的成绩毫无悬念地进入一个三甲医院,他一到医院便成为一个中心的主任,学科带头人。单位还答应调山丹的工作过去。一切都尽如人意。山丹听到顾海平的消息,激动地热泪盈眶!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到一个山清水秀柔情似水的江南水乡生活工作。
是他为她园了她的梦想!
赶紧准备行囊,和医院打好招呼,等着调令的到来。
毕业之后的暑假还有一个月时间到新单位报到,顾海平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他希望她们暑假就跟他一起过去,山丹的工作再慢慢安排。
虽然山丹妈一再叫女儿三思而后行,但山丹以为他们三年的远离都安然若旧,未来的生活绝不会有问题,她相信他的品格和能力。
她像当年找顾海平一样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带着孩子来到了永城。
所有的事情注定都不会一帆风顺,山丹的工作迟迟没有落实。她从繁忙的工作岗位到无所事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不踏实,若工作不能落实,她这样一天天耗下去该如何是好?孩子还小,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她这样,怎么办?
顾海平刚刚接手一摊子工作,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回家除了吃饭看书,理清工作头绪,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山丹的处境,他以为他可以养活了她们娘俩,所以没有着急。但山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山丹想:一时半会儿不是问题,若长期这样下去,顾海平在一天天进步,而自己在原地踏步,甚至在坐吃山空,这样不断扩大的思维、思想差距,他们必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
眼看大半年过去了,医院答应的编制仍然迟迟没有得到,山丹开始忧心忡忡。她甚至想听从医院的安排,先从临时工做起,但顾海平坚决不同意,他要她安心照顾孩子,等着医院的安排。
他说:“如果你有了工作,医院便没有了压力,就不急着给你解决编制的问题。你不去工作,他们答应的事情就一天天压在他们肩上,他们始终要给你解决。”
山丹想想也对,只好继续等下去。抽空也学学英语和专业课程,她考研的心思还在,她想等孩子去上幼儿园,自己就考研究生。但,顾海平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一点点时间顾及家里,老人又在老家帮不上忙,保姆也没有钱雇用,怎么办?
当医院征求他们的意见:一个是去机关做保健医生,一个是到医院做临床医生的选择时,山丹和顾海平分析了当下的生活和需要后,他们选择了去机关。
到机关做医生,工作时间相对固定,工作量也小,可以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照顾孩子、家里。只是专业便算是放弃了。
顾海平有些不好意思要山丹做出牺牲,山丹说:“总有一个人要做出让步和牺牲,我们都在临床,每天累得半死,哪里还有精神照顾孩子?我们两个人相比,你取得进步和成绩的机会要大于我,当然应该我做出让步,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我愿意做出些贡献。况且,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临床工作,虽然我可以做好,但压力实在太大了,我的小心脏是真的受不了。”
顾海平知道山丹的用心,他能不知道山丹的要强?她肯如此选择完全是为了他,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
他喃喃地说:“谢谢!我知道你心里有多不甘。但我保证我全力以赴,给你一个满意的生活环境。我也保证好好待你,好好爱护我们的家。”
听到顾海平的话,山丹心中充满甜蜜和酸楚,他能懂得她的用心就好了。
“你还要保证,哪一天看着一事无成的我不要嫌弃才行!”山丹内心不无忧虑。
她不知道她今天的选择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影响。
山丹知道,越是知识分子越是要琴瑟共鸣,思想和灵魂要能够交融,她担心自己在柴米油盐醋的生活中迷失了前进的脚步,但又能怎么样?
若因为家庭琐事的拖累而羁绊了顾海平的提高和成就那才是最最不应该的。
所以,两害相较取其轻,山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希望顾海平能懂得她的心思。
日子开始进入正轨,单位分到的住房是人才引进分配的三室一厅的房子,屋外是一颗果实累累的龙眼树,还有一颗挂满翠绿芒果的芒果树。单位院子里像是一个原始森林,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走入院里,整个大院的气温比外面都要低上3、4度,山丹对生活的环境很满意。
他们第一次觉得这么多年的漂泊、拼搏终于有了一个安定、温馨的家。一切都是他们在心中想象了无数次期颐的样子。
孩子小玉也特别喜欢新家,站着小凳子用竹竿扑拉龙眼树的龙眼下来吃。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日子开始了。
小玉(小家碧玉)也在顾海平单位的幼儿园上了小班,山丹要面对她完全不同于原来的工作环境和性质。
山丹每天到机关上班,路程较远,骑单车要40分钟才到,尤其到了夏秋季节,三十几度的高温跑来跑去,实在辛苦。
下班路过菜市买好菜,回家后一头扎入厨房开始准备晚餐,顾海平下班接孩子回家,然后两个一起玩,等待山丹的饭菜上桌,在高温的炙烤下山丹虽然每天都感觉疲惫不堪,但当她看到两个人津津有味吃着自己做的饭菜时,她心中多的是幸福和欣慰。
饭后,打扫卫生、照顾孩子,等一切安顿妥帖已经是深夜,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床睡觉,夜里要起来3、4次看望睡在儿童房的孩子,日日如此操劳,日积月累,山丹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不爽。
顾海平吃过饭便进入书房一直到山丹入睡都不见出来,大部分时间山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在身边的。
顾海平的勤奋和努力山丹是懂得的,因此她从未抱怨过他少做家务或者上床太晚。两人的生活好像没有了交集,连夫妻生活都是几个月都没有一次。
一二三、祸起萧墙
一二三、祸起萧墙
两人是正当年的岁月,怎么会这么冷淡?山丹感觉这里面出了一点点问题,她感觉他们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心灵相通、毫无隔阂了,顾海平借口忙连山丹的示意都装着没看到或者明白推脱,这令山丹有些不快。
一次,山丹无法入睡,她哄孩子睡着后,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顾海平专注于电脑上,没有发现山丹已经站在身后,他急忙把一个页面关掉,生怕山丹看到什么。
这一举动令山丹立马火冒三丈。因为当时刚刚有电脑网络这个东西,山丹还不懂电脑的一些常识。但顾海平的慌乱和做法令她终于明白:他有了问题。
她欲哭无泪,心忽然间就那么生疼,四肢百骸都酸麻,好像要撒架一样没有了气力。
她想想自己放弃了专业、前途,像个保姆一样照顾好大人孩子,无怨无悔,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
顾海平慌慌张张跟着山丹回屋,看到山丹伤心难过,遂讪讪地说:“没有什么,我在和同学聊天呢。”
“你和同学聊天怕我看到?半夜你不睡觉,我以为你看书学习呢,你半夜跟谁聊天呢?”山丹责问道。
“前两天李慧给我装了qq聊天框,所以跟她聊天呢。”顾海平试图揽山丹入怀。
山丹速急躲开,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唾弃,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到底了解他多少?
每每不高兴,山丹有万千的话都说不出口,她都是缄默不语,任心中有多少话语在沸腾,她都不会让它们说出口。
顾海平没有给山丹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她便更加疑心,她本来不疑心,但顾海平的慌乱和表现令她不得不起了疑心。这更加让山丹疑心重重。
但她的尊严她的骄傲没有要求他给她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如果他们没有什么,以顾海平的性格,他当然会给她看记录,现在他没有任何举动。
山丹抱着自己的枕头到小玉的房间躺下来,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才刚刚开始过安稳日子,便有了这样的事情,随着顾海平的提高,自己的原地踏步或者倒退,以后还有日子过吗?如今在这异地他乡,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顾海平弃她而去,她该怎么办?
如今的自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中,她不敢想象未来的路。
山丹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是那么固执和执着,在找对象和结婚这几件事情上她都没有听从母亲的建议,都是一意孤行的。
现在,眼下的状况让她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后悔,委屈了自己的结果是没有换来任何好的回馈。
她本来也没有想要回报,她只是想人心终归是换得了人心的啊。不想自己的宽容和没心没肺换来的是一次次伤害,她甚至想到以后的日子或许已经没有了希望。
她一直有一个信念:无论生活多么困苦、艰难、窘迫,只要两人能心心相印,吃窝头她都愿意。如今却不是这样的。
常常听到的一句话是: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但她一直认为那是别人,不会是自己,凭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最在乎的是感情,最受不了的便是感情的背离。
她打电话给姚晓玲,述说她的怀疑和感觉还有伤心和担忧,她是那么不甘心。难道这么多年的付出就这样灰飞烟灭?她有多么的不甘啊!
姚晓玲安慰山丹:“不会的!顾海平不是那样的人!你要信任他,也要给他自己的空间,你们那么相爱,那么多年都过来了,眼看着日子马上好起来了,他不会那么傻的!或许是他有什么话不方便和你说,和别人说说也没有什么啊。”
山丹很伤心:“他居然有什么话不和我说,和一个未婚的女同学半夜不睡觉说?给你,你能想得开吗?”
“他做的是不对,但你可以问他啊,问他在说什么?叫他给你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就都明白了?”姚晓玲出谋划策。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给我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明摆着要瞒过我什么,或许就是不尊重不在乎我的感受。我有些后悔,后悔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一再地宽容。”山丹哭诉道。
“不要说这样的话,有了问题就要就事论事,不要说这样伤害你们感情的话,过去你做的都已经做了,是没有回头路走的。况且,你的好他会不明白?眼下你要做的就是要他给你解释清楚,或者忽略不计较,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姚晓玲的思维做事方式还一样的理智、条理。
“我不想问他,如果他自己不解释,我也不问他,他如果想好好过日子就过,不想过我绝不死缠烂打,我离了谁都活得了!”山丹生气地说。
“你啊!当初死活要找他也是一根筋,如今碰到一点点事情就打退堂鼓,这样日子还怎么过?谁家锅碗瓢盆不是磕来碰去?你既然已经宽容了那么多年?还在这一次两次?你就豁达一点,叫他自责、羞愧,觉得对不起你,他自然也会收敛。如果本来就没事儿那不更好?”姚晓玲说的头头是道。
“我之前宽容他是因为我们的感情没有问题,有的是生活中一些具体的事情,如今如果是感情出了问题,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宁可一个人过,也不要一个躺在我身边想着别人的男人!”山丹语气坚定,说明她的意志的坚定。
“好好好!那你起码要搞清楚你们的感情到底出没出问题啊?你还没有搞清楚先把自己气得半死,值得吗?”姚晓玲和山丹是大学五年的知己好友,两人的对话当然也从来不拐弯抹角,都是直截了当。
“我的感觉告诉我,这回估计真的有了问题,只是估计还没有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出这样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山丹的痛心疾首可窥一斑。
“你啊!这个世界哪有你希望的那么纯净?一个人难免犯错误,犯错误了就要一棍子打死?这合适吗?况且,你这样的激愤不给他留面子,只能把他推到别人的怀里,男人也是需要哄的,在他将迈还没有迈出那一步时,这个时候需要你拉他一把,而不是推出去!你愿意把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付之一炬?不要了?你不傻吗?这么多年你施肥浇水用心培育一棵大树,到了结果时候,你甘心让人家摘果吗?你好好想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得去上手术了,今天还有一个大手术要上。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回头我再给你电话。”姚晓玲说完就挂了电话。
山丹挂了姚晓玲的电话,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虚。想当年自己也是一样意气风发,一样有所为有所收获,如今专业的放弃,家庭的危机,都让她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或许人都一样,不能体会别人的好和别人的付出,只是以一己好恶来为人处世,顾海平或许也是这样的人。之前是她自己美化了他、理想化了他。他不过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人。
他一样经不住**,一样受不了艰难,一样被这个世界所左右。那这样的顾海平还是她所求所想所要的吗?
她的一生便是要求得一份纯洁的感情,两个人相互体贴照顾,相濡以沫,携手温馨美满地走过一生,她不求他才华横溢,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真心相待、共度人生。
她只有的这一点要求过分吗?
想想姚晓玲的话,她开始进入现实的生活中体悟人生。
她想起她的户口转过来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想到她上班后每天下班回家看到顾海平的表现,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