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社会主义新气象
三、社会主义新气象
草原的居所,已经不再是游牧民族的蒙古包,而是固定的土屋,有过火的大炕,一家人老老小小睡在一铺大炕上。大人的鼾声,小孩的咬牙、放屁、哭闹声都是一家人的幸福乐章。
如今的大炕睡两个婴儿和铁蛋儿、加上铁蛋儿妈和姥姥两个大人已经很是拥挤,每天晚上铁蛋儿大只好到羊房去和老羊倌做伴儿了。
铁蛋儿妈一日五餐,铁蛋儿姥姥伺候的很好:早上是一顿小米粥加黑糖,上午是一碗鸡蛋面(用一颗鸡蛋和好一小块豆面,擀开切成细如粉丝的切面,正好可以煮得两碗。)中午是半斤羊奶加一个发面馍馍,下午再加一顿小米粥,晚上又是一顿鸡蛋面。
对生孩子的女人队里都有规定:每天供应半斤羊奶、一斤小麦面、一斤豌豆面外加两个鸡蛋,还有一个月多一斤羊油和一斤素油。铁蛋儿姥姥每天按着铁蛋儿大领回来的东西伺候着闺女。
铁蛋儿姥姥就和铁蛋儿大一起吃窝窝头,或者面疙瘩。偶然闺女会给母亲留一碗面条或者一碗小米粥吃,毕竟母亲也有一个娃娃要喂奶。如此,已经比她自己家强很多了——可以吃饱肚子。
经常一天都在外面玩不回家的铁蛋儿居然每天都围着小妹妹转,不时摸摸小妹妹的小手小脸,也很少出去玩了。
有时妈妈吃东西时分一些给铁蛋儿,铁蛋儿吸溜呼呲吃得那个香!然后用袖口擦一下嘴巴鼻涕,跑到隔壁二婶家去报告爷爷小妹妹的情况了。
铁蛋儿妈一天天恢复起来,孩子也慢慢变得好看强壮了一些,看着孩子粉粉嫩嫩的小脸,铁蛋儿妈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山丹——山丹花是塞北高原上一种生命力极强、很漂亮的野百合。
山丹每天安静地吃奶安静地睡觉,很少哭闹。有时会小心地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世界,有时会扭扭小屁股、挥舞一下没有被捆绑住的小手。她的小腿已经被用一条布绳绑的紧紧的,姥姥说是不绑的话,长大就会成为罗圈腿。
后脑勺睡在装着小米的小枕头上,已经扁扁平平的了。
已经28天大了,马上就满月了,大人小孩都健康成长着。不料,中午时分十二岁的锅栓来借油漏子,自从他走后,山丹就一直哭个不停。
铁蛋儿姥姥说是被生人给踩着了,必须把人家的裤腿撕破,大人必须喝下一杯童子尿才能治好孩子的啼哭。
于是铁蛋儿大第二天就去找锅栓,二话不说把人家的裤腿撕了个口子。又去学校找了一个7、8岁的男孩子要回一杯童子尿给铁蛋儿妈喝了。不一会儿,山丹就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锅栓一家明白:锅栓踩着人家小孩了,还特意送了3个鸡蛋过来表示歉意。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队里的秋收也已进行了大半。小麦、莜麦、油菜籽等收割基本完成,只剩了一些头头点点的细枝末节留几个人收拾就好了。
秋收时,每天半夜三更天的铜锣声会准时响起。
每家每户的窗外都会有锣声响起队长的一声“上工了!”震耳欲聋。
响声一过,家家户户都点亮煤油灯,披衣下炕急急忙忙往外走。集合后坐马车往地里赶。
草原的地都平若毛毡,大家虽然抹黑还分不清谁是谁,但都齐刷刷地奔赴庄稼地,摩拳擦掌干开了。
一个个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卯足了劲冲锋向前,为社会主义建设甘心情愿吃苦受累,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们的干劲是那么足!他们心里深深地自豪——如今“自己当家做主人”,每天都是在给自己干活,不再受地主老财的气,也不再被“剥削”了。
等阳婆升起时候,已经有了半天的收成。
鼓声响起,大家直起腰拍拍被露水打湿的衣衫,抖落一身的泥土。一起落脚歇息,一起唠唠家常。吃队里带来的干粮:一个个加了素油白糖金灿灿的烙饼——给这一群血气方刚、奋力劳作、饥肠辘辘的人吃——别提多美味了。
现在大部分人力都转战于荞麦地了。
荞麦必须赶在霜冻之前收割完毕,否则一遭霜冻,荞麦的叶子就会全部枯烂,连荞麦穗都会掉一些到地里。那样队里的猪啊、牛羊啊便没有了吃食。
荞麦叶子晾干筛好是猪冬天最好的饲料。荞麦是牛马羊等牲口的过冬口料,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铁蛋儿大也在收割者的行列,大家说说笑笑,说到队里的老母猪一下子生出11只小猪,可它偏偏只有10个奶-头,大家就哄笑着要铁蛋儿大抱一只回家喂奶。
铁蛋儿大说:“那怕个甚?要是能奶大了给我儿子吃肉,我今儿就抱回去给老婆奶它。”
说到白儿马的儿子白得像一块无暇的白玉、说到锅栓被撕破的裤腿、说到前村的秀秀和小木匠双双跳井殉情......这些塞北高原的汉子们流露出粗狂中的不忍和柔情。
铁蛋儿妈从那半块玻璃里看着铁蛋儿爷爷背着手踱着步低头慢慢走回西屋。
山丹出生前,铁蛋儿妈曾经和公公有点过节,源于一只铜壶。
自从铁蛋儿会走路,家里的温壶和一只瓷茶壶就都被铁蛋儿打了个分割儿殃碎。
那天天气特别热,铁蛋儿妈烧滚一锅水,实在没地方装,就把凉房里一只久置不用的铜壶拿来装滚水。
被铁蛋儿爷爷看到后,出去就跟自己嫁到本村周姓人家的闺女说:“这下坏了,我还说用那只铜壶换一张羊羔皮冬天做个羊皮坎肩穿了,这会儿叫铁蛋儿妈拿走用了,没得要了,坎肩打水漂了。”
正好被旁边的李二老婆听到,李二老婆毫不怠慢、马不停蹄地立马告诉了铁蛋儿妈。
铁蛋儿妈很生气!本来只想拿来用用,等年底分红就可以买一只铝壶放水把铜壶放回去,不想公公会这么说、这么想。
于是,她不顾挺着个大肚子、不顾拔了一上午麦子、不顾大晌午,和李二老婆一起走路到3里外的合作社,把铜壶卖了两块八毛五分钱,买了一只一块钱的铝壶一只一块二毛的温壶。雄纠纠气昂昂地提着两只壶就回来了。
一路看到村里人,还告诉人家“我卖了一只铜壶,买了一只铝壶一只温壶,真合算。”唯恐天下人不知。
下午铁蛋儿爷爷就知道了此事,马上走路到合作社把铜壶赎回来,藏了起来。
如今铁蛋儿妹妹出生,他只是从铁蛋儿不太成句的诉说中了解小孙女的情况,虽然他特别想去看看自己的孙女,想把手里一只长命锁给孙女带上,却又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媳妇不给台阶下。
铁蛋儿爷爷他大是从山西定襄县走西口到蒙古,娶了当地蒙古人的闺女落脚到此的。
从口里拉了一车洋布、洋火、胰子等东西换回一车山羊绵羊而发家致富。
山西人的精明、吃苦耐劳为儿孙们挣下一份颇为丰厚的家业。
解放前,铁蛋儿祖上有几十顷土地,是地地道道的地主,家里长工短工雇佣了不少,隔壁李家和房后的窦家都是他家的长工。
只罂粟就种了两顷地,罂粟花开时异常红火,到收割季节长工短工一大群人来干活儿,分外热闹。
当年还有一首“种洋烟”的小曲儿流行甚广:
青天兰天紫格半半的天,什么人留下一个种洋烟。
道光登基一十三年整,外国人留下把洋烟种。
洋烟本是外国生,带进咱中国害百姓。
洋烟本是外国传,害得老百姓不想动弹。
十两银子买下十亩地,不图种洋烟单图打伙计。
三月里来是清明,庄户人家把那洋烟种。
哥哥在头前脑上一只耧,小妹妹在后头牵上一头牛。
哥哥提耧把洋烟种,小妹妹在后边拉碌碡。
十亩地里种八亩,长十亩短八亩,不长不短又一亩。
种上洋烟三两天,叫上小妹妹踩洋烟。
哥哥足大踩了个严,小妹妹足小留下边。
今年的洋烟不发苗,三月里种上四月薅。
今年的天气雨水少,咱二人去把水来浇。
洋烟长到铜钱大,咱二人及早去锄它。
并没有烟好比风流草,一寸二寸留下苗。
小妹妹用手细心把苗薅,哥哥紧随锄苗劲头高。
并没有烟长到盅盅大,咱二人去奶洋烟把话拉。
洋烟长到一尺多,咱二人见面真快活。
洋烟长到了倒连钩,咱二人见了手拉手。
洋烟开花四片片,妹妹给哥梳辫辫。
洋烟结得圪蛋大,咱二人拉上知心话。
今年的洋烟成熟早,六月半头就能开刀。
哥哥把割烟刀磨了个快,小妹妹把烟筒子中指上戴。
哥哥手好割下对口刀,小妹妹手巧也抿不了。
洋烟割下一两三,给妹妹买上一对耳环。
洋烟割下二两五,小妹妹要穿红绫裤。
洋烟割下四两多,给妹妹批上一副银手镯。
进了家门喜盈盈,咱二人快把火来生。
你烧火来我坐瓢,咱二人就把个洋烟熬。
烟桶桶上长干痂,明天早上再来扒。
大家开始并不知道鸦片害人因而吸食,连铁蛋儿爷爷四兄弟和他们的父亲母亲都吸食,说是吸食以后会倍儿精神——神清气爽。慢慢地,人们的消瘦、上瘾提醒了大家这是一种毒品,但为时已晚,个个都已上瘾。
好在他家自己有地有钱,但打工的长工短工偷偷摸摸弄到的一点吸食上瘾后就特别不好办了。李二大就因为上瘾后没钱买鸦片烟瘾发作忍受不了而上吊身亡。
铁蛋儿爷爷奶奶的烟瘾都很重,两口子经常为抢一个烟锅大打出手。
一次,铁蛋儿奶奶没抢到烟还被铁蛋儿爷爷打了一顿,烟瘾上来加上委屈,任性地吃了一块生洋烟(生鸦片)便撒手人寰,当时铁蛋儿大刚刚十岁。
四、黑白无常来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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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黑白无常来索命
因为母亲吸食鸦片,铁蛋儿大一出生就有烟瘾,瘦得皮包骨头,两三岁了还不会走路,烟瘾来时挺着薄如蝉翼的肚皮拼命往水缸和墙缝里爬。
铁蛋儿奶奶死后,铁蛋儿爷爷把3岁和刚刚几个月大的一儿一女都送了人。留下铁蛋儿大和他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随着全国解放,“打土豪分田地”,铁蛋儿家的日子便败落了下来。
划分成份时,铁蛋儿爷爷平时宽待下人,与人为善的为人处世作风在关键时刻有了回报:因为老窦家少报了一年长工的期限被划为富农而非地主。
但铁蛋儿爷爷并未因此躲过被光荣的贫下中农“批斗”的下场:每晚都是被批斗到东方大亮鸡叫时辰才准回家。
那时,翻身做主人的贫下中农们打击阶级敌人手段残忍、唯恐不用其极:大夏天时,在羊房用干牛粪烧起火炉,铁蛋儿爷爷兄弟四个穿着羊皮大氅坐在旁边,还要喝滚烫的辣椒水就着大葱,汗像下雨一样淌。还不时被“揪住眉毛转三圈”,并且向**画像鞠躬喊“**万岁”。
大冬天时,铁蛋儿爷爷四兄弟又被只许穿一件汗衫站在冰天雪地里,还不时被人浇一盆冰水,冻到死去活来。铁蛋儿大还小,等老哥几个挨完批斗,他和几个叔伯兄弟把父亲抬回家,用冰雪水帮父亲搓揉手脚耳朵,不至于冻掉了零件。
这样没完没了生不如死的日子铁蛋儿爷爷实在挨不过去了,一天支铁蛋儿大出去借筛子,急匆匆地把自己挂上了房梁。
当时,蒙古高原的人们虽然定居下来不再住蒙古包,但盖起来的土坯房也一样很小,完全照着山西的窑洞式样建造。
四周的墙是用土捶打成的打板墙,足有一尺五厚,捶打过的黄土墙结实保暖、不通风,完全可以抵挡塞北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和西伯利亚呼啸的寒风。
房梁是一根弯弯曲曲的老榆木,上面搭上一排排杨树椽,再在椽上交叉放上柳条编成的栈子,外面覆盖上麦秸秆,再用和了麦糠的泥巴糊上,装上雕花的老榆木窗户,下面装两块金贵的玻璃,一间房子就盖好了。
里面盘一铺大炕,连着一个大大的灶台,这样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都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慢慢流淌着。
站在炕上个子高一点的人就能够得着房梁了。铁蛋儿爷爷一米八的大个儿,看着儿子出门后,毫不费力就把一根早已准备好的二尺麻绳搭过房梁,麻利地系好了一个解不开的拴牛死疙瘩,这种疙瘩越扯越紧,但不会脱。
他看看大门:儿子刚刚跑出去,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他闭上眼决绝地把头伸了进去,两脚决然地离开了炕,就这样蜷起腿尴尴尬尬地上吊了。
一会儿工夫,跑到半路的铁蛋儿大急急忙忙就又跑回来了,他想起家里人的叮嘱:“屙屎送尿都不能离开,要看住你大,看不住他死了你就没大了。”所以他一出门就想起了这句话,赶紧返回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吊在房梁上的父亲,铁蛋儿大吓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外大声哭喊“救人啦!救人啦....我大上吊了!”
正好隔壁李二没有出地里,在家筛荞麦椛子,听到铁蛋儿大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急忙跑出来一探究竟。
铁蛋儿大看到跑出来的李二着急地说不清话,死死拉着李二往家跑。
李二跌跌撞撞地撞开两扇木门闯进来,看到房梁上黑压压吊着一个人,腿都软了。
他慌里慌张、哆哆嗦嗦地上炕抱起了铁蛋儿爷爷,一米八大个的铁蛋儿爷爷真是够重的,李二好不容易才把铁蛋儿爷爷的脑袋退出那二尺麻绳,放下来缓缓气。
只见铁蛋儿爷爷双眼紧闭,青紫的舌头伸出嘴外,他想掰开铁蛋儿爷爷的嘴巴,好让他喘口气。但无论怎样用力嘴巴都纹丝不动,气息全无。
吵吵中来了好些人,一个马倌儿眼疾手快,把一根平时给牛马扎针放血的三棱针直愣愣地扎入了铁蛋儿爷爷的人中穴中。
看着铁蛋儿爷爷青紫的脸有了一点起色,随之咳嗽了起来,一口气才回转了过来。
他醒过来说:“渴死我了!给我水喝。”大家就把从水井刚刚打上来的井水给他,他居然喝下一大铜瓢。山丹上小学时候,家里还在用着那只铜瓢,好像一直用到山丹大学毕业时候。铜瓢有小笸箩那么大,估计装五斤水没有问题。铁蛋儿爷爷一口气灌下五斤水。
缓缓劲儿,铁蛋儿爷爷居然说他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经过:有两个鬼穿着长袍马褂,一黑一白在前面带路,他一直跟着走,走到一片特别茂盛的荞麦地,荞麦花开得如三九天的雪花般繁茂。
那黑白二鬼命令他拔荞麦,他心想:这荞麦还没熟怎么就拔了呢?
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鬼也不敢吱声,乖乖蹲下来拔荞麦,但无论怎样用力都拔不起来一根荞麦。
旁边一个鬼看到如此情景,狠狠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妈的!搞错人了!滚回去吧!”
他睁开眼看着大家救他的场面,说:“原来真的有二鬼索魂啊,这黑白无常是真有啊?死还得验明正身呢,不对号你就是想死都死不了。唉,好赖还是活着吧。”
看着围了一圈焦急万分的亲人,他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所以,老人常说: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那一刻起,福、禄、寿都在生死薄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呢,你甭想多吃一口多拿一毫。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故而人世的纷纷穰穰争名夺利,有何必要?
佛说:年复一年你看破了多少,日复一日你放下了多少,千方百计你得到了多少,精打细算你失去了多少,求而不得你烦恼了多少,斤斤计较你结怨了多少,贪心不灭你造恶了多少,人生在世你享受了多少,临命终时你带走了多少。一切自有定数,且善待众生吧。
五、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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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曲终人散
山丹出生两个月后,山丹二婶生了个小子,起名儿叫毛蛋儿。两个孩子慢慢长大了一些。
铁蛋儿爷爷很疼毛蛋儿,整天架在脖子上拉屎撒尿,山丹父母下地干活儿,她小小的身影跟在他们后面。她多少次希望爷爷把自己也架在脖子上,她一定乖乖地不拉屎撒尿。
可是,直到爷爷死掉,山丹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她不懂得恨,只是伤心她的希望破灭了。
就在爷爷帮二娃在大门外筛荞麦埖子的时候,二娃回屋拿口袋准备装筛好的埖子时,爷爷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四、五岁的毛蛋儿和山丹还在爷爷身边玩呢,看着爷爷慢慢倒下去不动,他们以为他累了躺下休息呢,他们还不懂死亡。
二娃出来后呼天抢地地嚎啕才让他们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一家人开始准备后事,先是给老人穿好早已准备好的寿衣,再把老人放在一块门板上抬到炕上,老人穿戴整齐光鲜,脸上盖上一张湿麻纸。
在院门的东侧挂一挂白纸幡,人家看到就知道有人亡故了。屋里正北的位置点一盏长明灯,不许熄灭,直到出殡时随棺材同葬。一支支的清香点燃也是不许熄灭的。
然后把老人事先准备好的四寸厚的桦木板拿出来,请木匠快快搿好棺材。
然后差上几个叔伯的侄子到各家亲戚朋友家告丧。告丧的亲人带了白洋布的孝帽子,腰里系了麻绳的孝带。每到一家先对着正位磕三个响头,然后干嚎几声,告诉人家亲人殁了,几日几时出殡,请人家来相送。
然后铁蛋儿大请纸匠来做纸货:砖瓦房、马车、牛、马、羊、鸡、鸭、猪、不同工种的长工、摇钱树、金山银山、米面成堆......屋里各色用具一应俱全,锅碗瓢盆、大炕灶台、被褥衣服,五尺的大红柜、三尺的大板箱......五颜六色金光闪闪。房门院里有纸糊的佣人,扫地、做饭、喂猪的各色下人有十多口。
山丹和毛蛋儿整天在闹哄哄的人群里钻来钻去,热闹非凡。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有肉吃,看来爷爷的死给他们带来的快乐远远多于大人们的忧伤。
毛蛋儿居然和他大说:“爷爷死了真好,可以吃糕了!”被二娃狠狠揍了一顿。他不懂明明是好啊,为什么还挨揍?
各色孝子贤孙都穿戴不同的白洋布孝服:闺女、媳妇穿开襟的孝衫和孝裤,戴长尾巴的孝帽,脸前还有一个单层的布帘;儿子是全身的长袍孝衣、三角的孝帽;女婿的孝衫很是大块,盖过屁股的长衫,还有大大的礼帽,孝裤孝鞋,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儿女辈的都要腰间系几条麻绳。孙辈的孙子满12岁的要穿一件孝衫,戴孝帽,孝帽上缝上一个红布十字,外孙缝的是蓝布十字。不满12岁的铁蛋儿、山丹和毛蛋儿都是背后背了一块白洋布上缝着一个红十字。其他亲戚按辈份不同各穿戴不同的孝服,孝服除了本姓家的闺女自带外,其他人的都是东家也就是儿子准备的。打发完亡者,孝服就各自留下来,那时候也算是不小的福利。
铁蛋儿爷爷的葬礼很是隆重:请了两班鼓匠,几个唢呐吹得震天响。鼓匠是女儿请的,因为铁蛋儿爷爷把一个闺女送人了,所以只有一个闺女来送终。
铁蛋儿爷爷死后第二天木匠就把事先准备好的木板做好了棺材,铁蛋儿爷爷在算好的时辰入殓。摆放在东墙底,搭了灵棚。灵前立起来一根铁蛋儿大从东林场砍回来碗口粗的白杨树,上面挂着剪好的引魂幡。棺材前放了各色祭品:鸡、猪、羊、点心、炸油糕、也有一盏长明灯。
每天的早、中、晚餐前媳妇、女儿、侄女、外甥女等等女性家属都要哭上一顿,在灵前的孝盆里烧一通纸钱。
每个哭泣的亲人都在哭诉着不同的心境,女儿在哭诉对父亲的思念和无限的伤心;媳妇在哭诉自己的委屈和苦楚;各色亲戚哭诉各自的无奈和苦命。伴随着不同音调的嚎哭声,鼓匠班的吹鼓手也卖命地吹打起来,一派热闹景象。
蒙古高原地广人稀,任何红白事宴都是让大伙儿聚一聚热闹一番的最好理由。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来吊唁和看热闹。
但凡沾亲带故的人家都会拿十三个白面大馍馍,馍馍中要夹心,有钱一点的人家夹着红枣,没钱的人家就夹块土豆。这个时候也是比各家媳妇儿谁更贤惠、巧手能干的时机。然后每家拿两毛、五毛不等的礼金。
平常故者在院里停放7天,有钱一点人家放9天11天,最多可以放13天的单数。铁蛋儿爷爷家是没落的地主,也是山西走西口到当地的大户人家,所以决定9天出殡。
出殡前一天晚上要“叫唁”,所有的亲人每人拿一支“戳丧棒”,是用一根尺把长的杨木枝贴上白的麻纸幡,按辈分亲疏排列,一个一个鞠躬弯腰拉着前面一个的孝衫,像旅鼠一样串成一窜。
先是儿子去庙里祭祀:告知各位神仙今夜将为亲人“叫唁”,敬过香烛,然后是阴阳先生看好一个时辰,一通“二踢脚”响过,“叫唁”的部队就出发了,出发的方位和行程都是阴阳先生事先布置好的。
前面是“鼓匠班”领头,敲敲打打吹吹,后面是孝子贤孙们的队伍哭声震天,一路上不停地撒出五谷和纸钱,有几个点要烧几堆干牛粪的篝火,烧一些纸钱,“鼓匠班”卖力地吹打,亲人们大声地嚎哭。
到了那座古老的寺庙,说是庙,其实已经败烂不堪了,庙里也没有神像,只是一堆破墙断壁而已。“破四旧”时庙已被拆除,神像被推倒,具体供奉的是哪一尊神大伙都不清楚,但据说有一个娘娘庙和一个关公庙,铁蛋儿大小时候是见过几个画着五彩的神像的。
因为铁蛋儿的姑妈不好养活孩子,一口气夭折了3个,一次她曾经带铁蛋儿大到娘娘庙求子,用一个蒸好的面娃娃换一个自己的娃娃,但却未能如愿。
姑妈的婆婆是当时很出名的大仙,她告诉媳妇要抱养一个别人的孩子方可有自己的孩子。媳妇不以为然把希望寄托在娘娘庙的送子娘娘身上,但换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于是不得不听从婆婆的教导:抱了牧区一个蒙古人的孩子来养。
解放前,铁蛋儿姑妈的婆婆人称“花大仙”,她有很大的神通,治病救人那是一绝。
一次,铁蛋儿爷爷上山采药材,不小心摔下悬崖,找到时已气息奄奄,“花大仙”开始准备喝茶上仙,先敬三炷香,祈求大仙显灵。哈欠打了十几个,寒战打了几十个,终于,口音一变大仙上身了。只见她眯着眼说要去阴朝地府看看铁蛋儿爷爷的阳寿到限没有。一会儿工夫,大仙睁开眼睛说阳寿没到还有得救。
摔下山的原因是铁蛋儿爷爷冲撞了一窝山上修行的狐精,他踏了人家的家门,还在人家的房子上乱挖乱采。被人家推下山的。好在他阳寿未到狐精也没想害人,才得以保住性命。
“花大仙”从嘴里拿出一根根银针,帮铁蛋儿爷爷扎在脑袋上,用米酒点燃的火花全身清洗过,然后写了一张符烧成灰给铁蛋儿爷爷用酒喝下。一个时辰后,“花大仙”把银针取下放入口中收回。告诉铁蛋儿家人:无妨了。大仙打一激灵仙家退去。再看老太太已是一身汗水、疲惫不堪。
不几天,铁蛋儿爷爷已经恢复了精气神,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于是把闺女许配给了“花大仙”的儿子做了媳妇。
可惜媳妇嫁过来之后,一连生了3个孩子都半路夭折未能养大,“花大仙”也已进入迟暮之年,神通明显不如从前,只告诉媳妇抱养一个孩子来积善积德,增加自己子嗣的延续。老人家在去世前,有人曾经看到一只大如箩筐的刺猬蜷伏在她家的东墙上。后来人们都说老人家顶的是刺猬大仙。
大班人马到了古庙遗址处,三叩九拜。祈求神灵庇护老爷子的子子孙孙,保佑老爷子早日托生。
行进完既定路线一圈后,孝子贤孙们疯焉似的往家跑,每个人抢一个大家敬供的大馍馍,叫“抢富贵”。据说谁抢到的最大最好的,未来的日子就最有福气,意思是抢到了先祖留下来的福分。
等东家把各位亲朋好友安排吃过宵夜后,亲人们要在一个合适的时辰开棺见亲人最后一面,放一枚银钱到故去的人口中,叫“口含钱”;宽大的衣袖里放入很多不同形状的烙饼叫做“打狗饼”,为的是在去往阎王爷那报道时,可以有所表示,路上不被狗仔子们欺负。
然后是合棺钉卯,钉是木钉,棺材和陪葬都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铁器。一边钉一边喊,“躲钉咯,躲钉咯。”
早在铁蛋儿爷爷故去之时,已经按照他生前的吩咐派了几个人在他看到的位置打墓,挖好一个按标准规格方方正正的墓穴,第9天的凌晨,按照阴阳先生算计好的时辰起灵,“鼓匠班”领路,本应长孙铁蛋儿扛着引魂幡,因其太小,就叫一个大一些的侄孙替代扛着。八人抬棺,后面跟着长长的送葬队伍,途中没有停歇,按时辰下葬,作为长孙的铁蛋儿摔破9天一直用来烧纸钱的孝盆,长子填了第一锹土,然后亲人们都动手填土让老人家入土为安了。
铁蛋儿爷爷这一生这场戏便告一段落,曲终人散了。
六、草原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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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草原鬼事
铁蛋儿爷爷的死给村里解除了一个几年来的恶咒:村里接二连三地死掉很多人,老老少少不下十口。本来地广人稀的蒙古高原,方圆百里只有这百来口人的村子都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在铁蛋儿爷爷去世前,第一个离世的是铁蛋儿爷爷的二哥叫二贵生,因为老坟在山西,父亲被葬在山西,哥几个不想来回折腾,就准备就近寖坟就地安葬,铁蛋儿爷爷自己看好了一块地,是一块向阳的坡地,背靠敖包山,前面是一条小河流过,所谓青山绿水、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俗话说:后有靠山,前有河流,水便是财富的象徵。还嘱咐儿子们在他死后葬在那里,什么方位什么面向等等。即使二哥去世了也不让他先入他看好的“坟”,而是“桬”在了西坡上。
自从二贵生“桬”在西坡以后,村里的狗便阳婆一落山就开始狂吠,一村十几条牧羊犬,每夜都群起往西坡追赶几趟,追到一半,突然就会有一只狗夹着尾巴惨叫着逃回去,好像被人打了一样。其它狗仍然猛追不舍,追到西坡狂吠一会儿才回村,夜夜如此。
一村人恐慌不安,阳婆落地就闭门不出,热闹的江岸草原遭受了死一般沉寂的夜——漫长无比。
然后是村里接二连三地死人,大家都说二贵生“桬”的地方是鬼道,鬼被挡道后就来村里报复,村里人便一个个被抓去当替死鬼了。
也有人说二贵生“桬”在了太岁头上,那太岁头上动土可不得了,得偿还完债才能消停。就是想解决这个恶咒也难,人死已经安葬,总不能再挖出来重新葬一回吧?也没有人敢再惘然为之。
直到铁蛋儿爷爷去世,二贵生得以一起入坟,村里才停止了莫名其妙地死人。
话说二贵生死得那叫一个惨。
死前一个月,他独自一人去十几里外的姐姐家走亲戚。阳婆快落山时才背了姐姐接济的半口袋白面往家走。走到一半时天渐渐黑了,茂盛的牧场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他一直跟着路走,估计半个时辰也就到家了,草原已经没有大型猎食动物,狼也很少见了。所以姐姐留他第二天再走时,他没有听从,况且这条路何止走过十遍八遍?——怕啥?难不成还被鬼吃了?
走到大洼再往前走二里地就到家了,他依稀看到了村里微弱的灯光,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
突然,身边多了两个齐腰高的“小人”,拦住了他前行的路,他着实吓了一跳。本能地想用一只手去扒拉开,他刚刚伸出手,两个“小人”就跳到一边去了。他立刻明白:他遭遇了二鬼拦路,冷汗沿着脊梁骨直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定了定神,大声呵斥小鬼,说他是正道人,不要戏谑与他。可是无论怎么恐吓威胁,小鬼都一直都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使得他寸步难行。他开始求饶,求小鬼放过他,放他回家。
小鬼不依不饶一直围着他转,他就和小鬼不停地打架,整整打了一宿。直到不远处的村庄传来一声公鸡“哦哦哦——”的啼鸣,小鬼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定定神发现,他把方圆两步地的草地踩踏成了一块结实的草垫子。他姐姐做的千层底的布鞋也被草染成了绿色。抬头看看,东方已经现出朝霞,天色渐亮,才急急忙忙往家赶。
赶到家,家里人还没有起来。
折腾起一家人,述说了他遇到二鬼的经历。一家人都慌了神,赶紧找草原的一个大仙来看,大仙说小鬼只是无聊逗他玩而已,不过也跟他阳气不足有关。
此后,二贵生一到阳婆落山就开始胡说,鸡叫时倒头便睡。一个月后,人瘦到皮包骨头,也因此送了命。
就在二贵生死后“桬”在西坡不久,村里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姑娘也莫名其妙死掉了。
她弟弟想知道其中原委,到处求仙拜神,听了一个神汉的话:说中元节午夜时分爬到房顶,把一块红布包在小箩筐上,拿一块镜子镜面朝下,一起罩在烟囱上,上好三炷香,口中默念姐姐的名字,就能在镜子中看到他姐姐现在的状况了。
他约了几个朋友,等到中元节的夜里,几个人壮着胆子爬上了房。如此这般操作了一番,真就看到一个繁忙的街道,他姐姐抱着一个小孩在喂奶,他惊讶地张大嘴发不出声。
神汉一再交待:看到了千万不可吱声,不可叫对方看到他。
旁边几个人低声问询:“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他兴奋的回答。
就在他准备喊姐姐时,突然眼睁睁地好像被什么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莫名其妙地从一丈高的房顶摔了下来。
摔下来之后就一直人事不省,胡话连篇。人们都说是被鬼推下房子的,恐怕难好了。请了各地大仙、神汉、神婆都看过了,都说阳寿未到,死不了,但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治法,只能慢慢将养着。
就在铁蛋儿爷爷去世后不久,他居然奇迹般地好了。醒来后不能回忆那晚看到的情景,一回忆脑袋就像炸裂了一样痛。人们只是依稀听到一点相关的细枝末节。
铁蛋儿爷爷去世后,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一到过节过年的前一天夜里,铁蛋儿妈就会梦到铁蛋儿爷爷穿戴齐齐整整:黑布的大褂,千层底的布鞋,腰上的五尺红布腰带上柭着一杆旱烟袋,不慌不忙地背着双手从大门走回来。
乡下人一年四季忙,不是中秋、春节的一般都不过什么节日,也不记得几个节日,每次梦到铁蛋儿爷爷回来,铁蛋儿妈早上起来就会说:看看月份牌今天估计又是节日了,十次有九次是准确的。
直到山丹考大学那几年,铁蛋儿爷爷才再不出现在铁蛋儿妈的梦里。
铁蛋儿妈就和铁蛋儿说:你爷爷已经投胎转生去了。从此放下了这一家子儿孙,不再挂念。也算是从此断了和铁蛋儿一家的因缘。
七、家和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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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家和万事兴
大家都说铁蛋儿爷爷寖的坟风水实在好,儿孙们都健健康康,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
还有毛蛋儿、山丹、铁蛋儿的儿子小雨前前后后都考上了正经的大学,这在整个江岸草原上都被传为佳话:一者是表扬人家的孩子争气有出息,再者羡慕人家祖坟的风水好。
就是到了计划生育每家只须生一个孩子时,铁蛋儿、毛蛋儿两个孙子又生了两个小子,后继有人,烟火相传。
而令人困惑的是:铁蛋儿爷爷的三个兄弟就葬在他的旁边,而家家的后代都有问题:每家的孙子都有一个、两个残疾,而且人丁不旺。
二贵生的有三个儿子,虽说不太和睦,但还没有大打出手。他的孙辈们却如同仇人一样的相处了。还有一个孙子生下来就是弱视、先天性白内障到三十岁时几乎连路都不通了,找不到老婆,买了一个人贩子卖来的四川女人做媳妇,生了一个小子,四川女人成天价闹着要回娘家,日子过的七心八意——特别闹心。
三贵生的儿子们倒还相安无事,但孙子们就不是省油的灯,就是一家亲兄弟也是除了吵就是打,常常闹得鸡犬不宁。还有一个孙子是个宫内窒息造成的脑瘫儿,走路东倒西歪,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话也说不清。但还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生了个儿子,靠没有收入的老妈养着,你说闹心不闹心?
老大贵生又是老婆不生养,没有子嗣。过继了二贵生的一个儿子来养,然而健健康康的大孙子不到三十岁就得了一场结核病,死了。二孙女也在二十七“逢九年”死掉了,(“逢九年”是草原人特讲究的一个岁数:虚岁是九的倍数时,就叫“逢九年”。这一年凡事都要讲究:不能出入三房:喜房,就是人家结婚的新房;月房:女人生孩子坐月子的房间;丧房:死了人的房间。还要避免和人发生口角,能忍则忍不坏了自己的时运,只求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年。)一个外孙女也在十九岁得白血病夭折了,然后健健康康的外孙又生出一个傻闺女,这一门是最惨的。
单单只有铁蛋儿爷爷的儿孙健康有出息,人们都说铁蛋儿爷爷只把一巴掌大的风水宝地自己占有了,留给兄弟们的都是有了缺陷的地方。大抵也不是这样,铁蛋儿爷爷还不至于神到如此地步,就是自私也还不至于坑害自己的兄弟。
估计铁蛋儿家的福气还是来自他们承载父辈阴德的份上,自己也积德行善。铁蛋儿大和二娃都是厚道人,从来就是吃亏也不和人多计较,更别说兄弟两祸起萧墙了。铁蛋儿妈虽然嘴厉害,也是热心热肺的人,心地善良为人厚道。一大家子人和睦相处,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而另外几家兄弟的后代就不是这样,心机颇多也心术不正,亲兄弟之间也斤斤计较,背后使绊子这样的事情经常做,损了祖辈的阴德也折了自己的福德倒是有的。
铁蛋儿爷爷的墓地坟堆年年都有铁蛋儿、毛蛋儿填土、尽孝祭奠,其它老人家的墓地儿孙们很少光顾,所以风吹雨淋地坟堆便逐渐变小、没落了,这是后话。
有时铁蛋儿上坟实在看不过去,也帮培培土,但终究还是没有自己的爷爷亲近。
铁蛋儿妈经常教导孩子们:“若要好过,孝敬老货。”、“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铁蛋儿爷爷这一支血脉也是铁蛋儿爷爷兄弟四个里最和睦、并且孝敬老人的一家。
都说“妯娌妯娌、专门挑理。”或者说天底下最难相处的关系中就有妯娌这一个。而铁蛋儿妈和妯娌喜凤好得跟亲姐妹一样,几十年的相处从未拌过嘴,甚至连脸都没红过。
铁蛋儿爷爷去世,妯娌两都知道公公在解放之前偷藏起来的银元和古货都放在闺女家,虽然两家的日子也都紧紧巴巴,但她们都没有计较,没有吵闹。闺女只是在去世的父亲的口中放了一个银元作“口含钱”,其他便只字不提。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老人家的遗产吵闹得鸡犬不宁,老人常常说“家和万事兴”啊。
虽然铁蛋儿妈觉得委屈:铁蛋儿爷爷一直和二娃生活在一起,家产也给二娃留了一些,铁蛋儿大结婚就分家另过,没有得到父亲的一点接济。
因此铁蛋儿爷爷去世,二娃和大姑子都有财产的继承,只有铁蛋儿家没有。但铁蛋儿妈却并未为此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作为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妇来说,她没有多少大道理可讲,她告诉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人一辈子都得靠个人,“靠人都是假、跌倒自跋涉。”不要怪怨谁,能把你们生下来养大,就是老一辈人最大的功劳。
她也一直践行自己的理论,一辈子勤勤恳恳、自强不息。
她并没有因为家产分配不均而理论,她以为人死了就应该安息,儿女们的和睦相处就是给老人家在天之灵的安慰。
所以,每次过节梦到铁蛋儿爷爷回来,铁蛋儿妈都会对铁蛋儿说:“你爷爷是心里过不去,没有给你们留点东西,一到过年过节就回来看你们,有他保佑,你们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我们家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其实人都不在了,我还计较什么?他能安心转生就好了。”
在母亲宽宏大量、善良勤劳的言传身教中,铁蛋儿兄妹健康茁壮成长。
八、快乐无忧的草原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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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快乐无忧的草原少年
慢慢的,山丹和毛蛋儿都长大了,毛蛋儿从来不叫山丹姐姐,因为他认为有这样一个小小瘦瘦、处处要他“罩着”的姐姐真是太没面子了。他也从来不叫她的名字,他认为那样也不好——毕竟姐姐就是姐姐。
山丹虽然渴望高大、强壮的弟弟叫自己姐姐,但毛蛋儿即使不叫也无所谓,反正他叫不叫,她都是姐姐。
转眼两人到了上学的年龄,毛蛋儿背了一个蓝洋布的书包,山丹背着妈妈为她精心缝制的对花布书包,每天两人都一同高高兴兴出门去上学。
学校在离家三四里的地方,叫喜佳河,附近草原上的孩子都是步行几里地集中到一起上学。
夏天走过悠悠绿草地,闻着花香草香,两人边打闹边走,上学时时间紧,两人来不及耽搁便去上学。
放学时,蒙古高原的太阳总是不知疲倦地高高挂在天上,他们就有了自己的营生——无边无际地草场是他们童年的乐园。它承载了他们无忧、快乐、丰富的童年。
他们会悄悄地跟着鹌鹑去寻窝。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一只鹌鹑突然翻着跟头出现在他们身边,两人以为鹌鹑受伤了很容易逮着,就赶忙放下书包拼命地去追。不想鹌鹑就那样不远不近地带着他们跑,等他们马上追上了,它就又晃晃悠悠飞起来“噗通”摔下来,一会儿子工夫跑出去挺远的一段路,那鹌鹑却忽然“哊”的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回去检起书包回家。山丹都累得喘不过气了,小脸憋的通红,毛蛋儿拿过山丹的书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山丹实在累坏了,平常瘦弱的身体哪里这样跑过?妈妈一直告诉山丹:自己身体不好,做事一定不要逞能,要慢慢来。所以山丹平时一直连跑都很少,别说这样的狂奔了。
刚走几步,山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可把毛蛋儿吓坏了。
“姐姐、姐姐!你咋了?你咋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山丹,焦急地喊着。在他的心里姐姐始终是姐姐,一急便无意识地喊起了“姐姐”。
山丹听到毛蛋儿叫她“姐姐”,心里乐开了花儿,她竭力爬起来,告诉毛蛋儿:“我没事儿,只是腿好软、没力气站起来摔倒了,歇会儿就好了。”
毛蛋儿叫山丹先歇着,他要给她找几颗鸟蛋晚上煮了吃。毛蛋儿轻轻地用手扒拉开草丛,他认真地在四周搜寻着,“找到了!找到了!四颗雀儿蛋!”
山丹顾不得疲累,兴高采烈地跑去看。
一个枯草编织的半球型鸟窝藏在一颗高大的羊耳朵草下面,羊耳朵草宽大厚实的叶子是鸟窝的大伞,无论阳光雨水都不会对鸟窝造成伤害。万物有灵:它是那么隐蔽、那么美丽。
鸟窝里面有四颗灰灰的雀蛋儿。蛋很小,只有蚕豆那么大,他们不敢用手去拿那蛋壳儿薄如蝉翼的鸟蛋,于是一同连鸟窝端起来。
鸟窝的枯草足有一寸厚,结实而密不透风,这样下雨时即使鸟妈妈鸟爸爸不在,草地上的雨水也不会浸到鸟窝里,无论鸟蛋还是出壳儿的小鸟都不会泡水。
毛蛋儿看山丹没有力气走路,硬是要背山丹,蹲下来弓着背等着。山丹一再说自己能走不用背,但拗不过弯腰弓背一动不动的毛蛋儿,遂小心翼翼地捧着鸟窝,爬到毛蛋儿背上,就这样姐弟两趄趔趄趔地回到家,山丹没敢告诉妈妈摔倒的事,只是毛蛋儿嘴快:“大妈,姐姐摔倒了,把雀蛋儿煮了给她吃。”
山丹妈妈吓了一跳,她立马把女儿抱上炕,从头到脚查看了起来。
山丹妈一边查看一边问:“咋就摔倒了?”
毛蛋儿在一边看着大妈焦急的表情,知道自己闯了祸,“吱溜”溜回隔壁自己家去了。
山丹告诉妈妈是因为和毛蛋儿追一只受伤的鹌鹑,没想那么多,只是追完了鹌鹑,走路腿软就摔倒了,没觉得哪儿疼,现在也没觉得不舒服了。摔在厚厚茂盛的草地上,不是正好磕在石头就绝对不会受伤。况且回来都是毛蛋儿背回来的,早就已经没事儿了。
山丹出生后一直体弱,山丹妈妈就一直内疚,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闺女,生怕有一点闪失。
仔细检查一遍山丹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山丹妈终于放下心来。把山丹抱在怀里又一次叮嘱山丹平时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
山丹趴在妈妈腿上神秘地说:“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毛蛋儿今天叫我姐姐了。”
“真的?为什么?”
“因为我摔倒了,他一着急就叫我姐姐了。”
山丹妈妈爱抚着女儿有点苍白但喜悦的小脸,露出了一丝笑容。
晚上,铁蛋儿大放羊回来,山丹问:“大,为啥明明白白的一只鹌鹑受伤,翻跟头飞不起来了,我们追它一会儿子,反倒没追到,它又好好的,飞走了?”
铁蛋儿大用粗糙的手摸着山丹的头说:“你们给鹌鹑哄啦。”
“为啥?鹌鹑是雀儿,还会哄人了?”
“因为那只鹌鹑根本就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那为啥它翻跟头飞?”
“因为它要把你们引开,好保护它的窝。你们明天去那附近找找看,一定有一窝鹌鹑蛋或是一窝已经孵出来的小鹌鹑。”父亲慈爱的眼神看着山丹说道。
山丹马上跑到隔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毛蛋儿。两人合计明儿早上早点出门去找鹌鹑窝。
晚上,一家人守着一个高高的木头灯架上的煤油灯吃面疙瘩。
煤油灯还是山丹用一支废牙膏袋做了塞灯芯的铝筒,把墨水瓶的盖子用烧红的铁丝烫好一个圆圆的洞,窜上用几根搓在一起的白洋线做灯芯的铝筒,瓶中倒入煤油,那盏漂亮精致的煤油灯就可以投入使用了。为此,妈妈表扬了山丹,见谁和谁说这灯是山丹做的,可见妈妈的得意。
平时,煤油灯都是一个铁匠用薄铁皮做灯芯筒,瓶子用装一斤酒的大酒瓶子,盖是一块薄铁皮,没法密封,不小心碰倒灯,煤油就撒掉了,灯芯又粗又难看,不仅费油、黑烟还大。山丹做的煤油灯,灯芯细,又省油又烟小,就是倒了,也撒不了煤油,亮度却是差不多的。每天兄妹几个围着煤油灯写作业再也不会被熏得黑鼻子、黑眼睛了。
看到过山丹做的精致的煤油灯,村里人有废牙膏袋的都存起来,等有学生的人家有空墨水瓶时,讨来请山丹做灯。一时间大家都夸奖山丹心灵手巧,将来一定有出息。都说那牙膏袋用了多少年,怎么就没有人想起来有这样的用途呢?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听铁蛋儿说他们耍“压骡子”的游戏:一溜人弯腰拉起来,几个人往上跳,像体操的木马一样,今晚他得了头名。
山丹在一边羡慕极了,问哥哥什么时候可以让她也耍一耍?
铁蛋儿不屑地说:“小姑娘家家,这个不能耍的。”
山丹撅起嘴不高兴了,妈妈立即批评了铁蛋儿:“妹妹小,你要多照顾,多哄着啊。”
更小的妹妹二莲翘着嘴巴说:“就系(是)就系(是),还有我啦。”
大家都笑二莲的“二隔半儿嘴(说话不清楚)”。
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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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毛蛋儿就过来叫山丹去上学了,山丹在睡梦中一骨碌爬起来,他们记得约好今天上学途中要去找鹌鹑窝的。
走过大洼露水汪汪的草地,两人的鞋都湿透了。山丹低头看看妈妈为她做的花布鞋,心疼地扒拉掉挂在鞋上的草叶子。
这花布鞋还是妈妈和左邻右舍收罗来的各种花布碎片对成鞋面儿做的,山丹特别爱惜,今天走得急没来得及换上黑条绒布鞋,现在弄湿了,又染上了青草的绿色,山丹的小嘴又撅起来了。
要知道那花布是那么不容易凑齐啊。村里人家的孩子不论小子、闺女为了耐脏、结实都穿黑、灰的粗布衣服,只有过大年,闺女们才有一件母亲们亲手缝制的花衣裳,剩下大一点点的边边角角的布头再缝起来做了枕头、书包什么的,能凑齐一双鞋的面儿,虽然只是一公分宽的布条凑起来的,妈妈也是攒了好几年,又和人家要一些才做成的。
好在毛蛋儿已经找到了鹌鹑的窝,兴奋地喊山丹来看时,山丹的注意力才暂时从自己的鞋子上转移开来。
一窝刚出壳的红彤彤的小鹌鹑挤在一起睡得正香,数一数一共有5只。鹌鹑妈妈一定是早早出去捉虫了。怪不得父亲常说“早起的雀儿有虫吃”呢。
小鹌鹑特别像刚出生的草原鼠,红彤彤、软绵绵的身子,黑乎乎突出的丑丑的还未睁开的眼睛,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灰灰的绒毛,小鹌鹑有的是一对还未长羽毛的光秃秃的翅膀,而草原鼠是四只细细的小腿儿,尖尖的小脚,一样的可爱。
毛蛋儿拿一根软软嫩嫩的蒿草,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熟睡中的小鹌鹑,小鹌鹑们一下子炸了窝,个个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脑袋摇摇晃晃着,张开黄丫丫的嘴巴,“吡---吡---”地叫着,以为鹌鹑妈妈回来喂虫了呢。
山丹和毛蛋儿没有用手摸小鹌鹑,他们知道鹌鹑妈妈闻到人的味道时就会抛弃小鹌鹑,不再喂虫给他们吃,小鹌鹑就会饿死。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用草抚弄了小鹌鹑一会儿就去上学了。
从此,每天早上去看小鹌鹑就成了这小小姐弟俩的秘密和必须。
小鹌鹑长得很快,第三天山丹和毛蛋儿早上去看时,小鹌鹑都睁开了眼睛。看到毛蛋儿和山丹惊恐地挤成一堆,不再伸长脖子张嘴抢吃的。
三四天时间之后翅膀上就长出几根软软的羽毛了,之后背上、尾巴、肚皮也开始长出灰色的羽毛,最后头上和翅膀下面也长出了灰灰的羽毛。
两个星期后,小鹌鹑就开始跌跌撞撞地学飞行了,像直升机一样往天上飞,然后又直冲冲掉下来。反复多次才开始慢慢往前飞。
山丹和毛蛋儿每天早上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小鹌鹑们一天天长大,他们没有去打扰小鹌鹑,任由他们健康快速地成长。
小鹌鹑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有人观察,自顾自地练习着飞翔,不再惊恐万状。
因为毛蛋儿和山丹都是一大早趁鹌鹑爸爸妈妈去捉虫时看望小鹌鹑,所以鹌鹑爸爸妈妈始终都不曾见到毛蛋儿和山丹光顾它们的老窝,否则早就携儿带女搬走了。
没有多久,小鹌鹑们都出了窝,留下一个圆圆的精致的窝巢,飞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但山丹和毛蛋儿仍然把小鹌鹑作为聊天的话题,也作为一个秘密持续了很久。
毛蛋儿和山丹成绩优异,而铁蛋儿对读书却深恶痛绝,虽然曾经获得全公社学区数学比赛第一名,得到一瓶墨水和一支英雄牌钢笔的奖励。但他对放羊、耕田的兴趣比学习要强上很多倍。
在他14岁时,刚刚初一学期末,加上父亲生病,家里负担一下子重了起来,铁蛋儿便铁了心不去上学了。铁蛋儿妈甚至动用了武力——一根榆木棒抡起来也没能吓唬了铁蛋儿。因为成绩一向比较优秀,老师也曾上门来请,都没有把铁蛋儿再拉回到学校的课堂上去。
于是,铁蛋儿妈便想用一个法子把儿子逼回课堂——让他承受繁重的农活儿。
白天一刻不停的指使铁蛋儿干活儿,夜里又叫铁蛋儿放夜牛。牛凌晨就要开始耕地,一耕就是一天,夜里必须要吃饱。虽然偌大的草原夜牛好放,但瞌睡却难以克服,打个盹儿一不小心牛就会跑到青苗地去啃食嫩嫩的麦苗。
一天夜里,铁蛋儿和一个堂哥合伙放牛,说好了轮流打盹儿。轮到铁蛋儿打盹了,他便歪着头迷糊了一会儿。但当铁蛋儿一个盹儿打起来,堂哥在一旁睡得更加香甜,牛却已踪影全无。
当时已包产到户,铁蛋儿家抓阄得了的是队里唯一的一头种牛——牤牛,它强壮无比,黄色的毛皮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头大如鼓,叫声响若洪钟,威严自不用提。
其他牛都要两头配对拉犁耕地,铁蛋儿家的牤牛有的是力气,一头牛拉一扇犁轻轻松松,只是性情暴躁不好管理。
牤牛从来没有拉过犁,它只负责几个小队牛群的传宗接代,一到母牛发情时,公牛就像发了疯的大虫——十多根钢丝绳都奈何不了它。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扯断钢丝奔向母牛,没有哪一头骟了的公牛(犍牛)敢与它抗衡。
实在管不了,铁蛋儿大不得不把牤牛骟了,于是牤牛也变成了犍牛,还在牛鼻子上串了一根钢丝。牛脾气虽然温顺了一些,但江山易改本性不移——每每到了母牛发情季节,它仍然按捺不住一颗骚动的心,即使不能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也仍然独霸母牛,其他牛休想靠近。
现在铁蛋儿望着空朗朗的草地,连牛的影子都没有。他急忙推醒身旁的堂哥,两人迷迷糊糊地开始到处找牛。
急急忙忙跑到附近的莜麦田,莜麦苗是牛最最喜欢的食物,嫩嫩的青苗带着甜甜的味道,牛一准是嗅到莜麦苗的香甜奔赴而去了,两人赶去看到5头牛正吃得津津有味呢。
两个孩子吆喝着开始赶牛,稚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漆黑一片的茫茫草原的夜空,气喘吁吁中带着焦急。
偏偏牛被剥夺了啃食美味的机会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赶开一头,另一头又跑进来了,两个孩子急得几乎哭了起来,用手中的皮鞭狠狠抽着牛屁股。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牛赶到了草地上,麦苗已经被糟蹋得七零八落,天也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只有等天亮了看看是谁家的麦田等着挨训吧。
铁蛋儿蒙着头一言不发往前赶牛,他心里对堂哥充满了怨气,本来自己前半夜看牛,堂哥已经睡了觉,后半夜该自己睡觉堂哥看牛了,不想堂哥又睡过去,牛吃了青苗是要赔偿的。
家里父亲又得了肺结核不能干活儿,只有母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支撑着家,他深深体会了母亲的艰辛和劳累。于是决定帮母亲撑起这个家,小小年纪凡事儿都做得平平稳稳,如今却闯了祸,这叫他如何面对母亲的辛劳?铁蛋儿心中充满愧疚和懊恼。
他多么想用自己稚嫩的双肩为母亲分担一些生活的重轭啊。虽然每天的劳作都令他筋疲力尽,但看到母亲可以少受一点苦一点累,他心里暗暗为自己骄傲着。
每天晚上放完夜牛,凌晨就开始耕地了,套好牤牛,一步步跟着铁犁丈量着这属于自家,供给一家五口人吃食的土地,心里满是虔诚的依托和依恋。
翻起的泥土湿润的清香是那么沁人心脾,令不停打架的眼皮稍稍减轻了一点沉重感,脑子也慢慢清醒了起来。
有一天铁蛋儿问母亲:“妈,你知道天是怎么亮的吗?”母亲诧异地看着儿子被塞北的风霜吹打得裂了一道道口子染上高原红的小脸,疼爱地问:“你说是怎么亮的?”
“是‘乌鲁’一下亮了,‘乌鲁’一下又暗了,然后就这样交替着,一下一下地亮起来的。”
铁蛋儿妈被儿子的话弄糊涂了,天是在三更天放亮,而后又暗下来,所谓黎明前的黑暗,然后又大明了,但怎么会这样“乌鲁一下一下”亮起来的呢?
铁蛋儿妈几天都在想儿子的话,等她想明白时,不由得心疼起来。——原来儿子是在迷迷糊糊一边打盹一边犁地中天空亮起来的,怪不得“乌鲁”一下亮起来又“乌鲁”一下暗了呢!如今的生活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一大早村里的张三便来讨要说法——牛吃了他家的麦苗。铁蛋儿犁地还没有回家,铁蛋儿妈急急忙忙赶往地里,问清楚事情的原委,知道是五头牛闯了祸,便找到夫家堂兄二棍子一家一起来承担责任。经过三家人商量,按照秋后莜麦的平均亩产减去可以收到的分量来赔偿,铁蛋儿家赔五分之一。
两家人满满地赔了不是,好话说了一箩筐,也答应赔了人家,铁蛋儿闯下的祸才算终于解决了,铁蛋儿小小心灵的内疚久久不能平息——本来想给母亲减轻负担的,不想却给家里添了麻烦。这一次的意外更加坚定了他不上学帮助母亲打点生活的决心。
所以一切困苦都没能使铁蛋儿退却而回归校园。铁蛋儿妈也不再强求,只是心里对孩子充满了愧疚。
十、拿命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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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拿命扛病
张三气势汹汹地到来和一切事宜都由铁蛋儿妈出面处理好。
铁蛋儿大圈起瘦骨嶙峋的身体,蜷卧在炕头上,一点生机都没有。一个大男人如今要靠老婆孩子养活,别提有多窝囊多难过了。
但命运就是这样,她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砍断你的腰。病了也没钱医治,一天天挨着日子,只能去求神拜佛。
铁蛋儿四姨的婆婆是一个大仙爷,铁蛋儿大请了来医治。因为山丹生下来身体就弱,一直病病歪歪的,七八岁了仍然软软落落。所以,大仙爷一并给父女两看病。
二娃一大早就套好牲口拉了一架平板车去接大仙爷,几十里的路程一天一个来回,太阳落山前,二娃终于将大仙爷请到了热炕上。是一个小脚老太太,走路颤颤巍巍,穿一件羊羔皮黑大氅,里面套一件右大襟黑粗布衣服,干净利落,人看上去是很精明的样子。
吃罢铁蛋儿妈一夏天存下来准备换油盐酱醋的鸡蛋做好的炒鸡蛋和烙油饼后。
大仙爷先是用井水认真清洗双手和脸面,然后正襟危坐于大炕中央,面前放的是大红漆的炕桌,上面按大仙爷的要求摆放了香炉、黄表纸、贡香、一杯白酒,还有一壶酽茶,茶是当地唯一的砖茶,用来煮奶茶再好不过。说是大仙爷喜欢抽烟喝茶,纸烟是当时的奢侈品,庄户人家抽不起,铁蛋儿大生病前只有一杆从不离身的旱烟袋,得了肺结核之后,就戒了烟。
大仙爷喜欢抽纸烟,为了求得大仙爷庇护自然要买了来孝敬,铁蛋儿妈便买了一盒一毛二的太阳牌香烟放在炕桌上。
大仙爷先拿起香点燃恭奉三支,拿起酒杯用右手无名指蘸酒敬天敬地三次之后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放好。然后拿起纸烟抽出一支,自顾自吸了起来,伴着一杯浓酽的茶水入肚,接着是几个大大的哈欠,瞳仁儿藏起来露出的全是眼白,一激灵大仙爷便附身了。
接着用一种古里古怪的唱腔开始述说大仙爷来自何山何洞,今天来此做甚,接着唱到铁蛋儿大的病情:“大早起来去拾粪,大洼里藏有一鬼魂,冲撞了不说客气话,它就来你家找麻烦。如今碰上我南山仙,咱们可得把话说,大仙爷不论是与非,好话好说不得罪。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两不相干各走路,拿上钱财不相扰,走好!”于是家里人烧了一些纸钱送走鬼魂。大仙爷看过山丹说是娘胎不足也就是先天不足而已,慢慢将养就好了。
于是大仙爷开始布置仙药:笔墨伺候,在黄表纸上画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烧掉黄表纸的灰烬放入碗中,之后收集了落下的香灰,之后关键的一点是双手托一张黄表纸举到空中讨要仙药,一会子功夫,拿下来的黄表纸上真的有了黑乎乎的粉末,和之前的香灰纸灰加墨汁调匀,父女两喝下。
看完病,大仙爷要退身,眼看老太太脸色煞白,一个激灵后恢复原样,再看老太太已是大汗淋漓,随即躺下休息。
第二天大仙爷要铁蛋儿大去上山采药,看到什么采什么,大家疑惑那样会不会采到毒草?老太太说不会,大仙爷会跟着铁蛋儿大上山,采了什么药都是大仙爷的指示。因为是冬天的塞北,天寒地冻,哪里还有药可采?采回的无非是草根树皮,把这些所谓的药放入药壶,煎煮过后,真的有了一股草药的味道,铁蛋儿大一口气喝完,出了一身大汗,便睡去了。
平时老太太是烟酒不沾的。只是大仙爷附身后表现出对烟酒的无比热爱,甚至贪婪。
经过这一番折腾,铁蛋儿大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同村的一个有五个儿子,家境更加窘困的人家,一个平时神神叨叨、半夜里磨刀霍霍的后生的父母听说铁蛋儿家请了大仙爷,便寻上门来要给儿子看看。老太太百般推脱,经不住为人父母的恳切言辞,便答应给略微看看。
大仙爷附身后,告诉对方后生身上的是一只千年狗妖,道行很深,恐怕她斗不过,只好尽力一试,但万不可让后生知晓。大仙爷用红纸剪了八个人样,告诉后生的父母夜深人静趁后生熟睡时把纸人从头到脚顺时针绕过后生的全身,记得要从头到脚千万不能反了方向。然后走出大门各个方位一百步远的地方把纸人焚烧,要八个方位做八天,试试看是否有效。
第三天的上午,老太太正在小憩,突然一个激灵起来,急着说要马上离开,铁蛋儿妈很是诧异,问其缘由,老太太说:“不好了,我做的法已经被对方发现,他在来的路上。我得赶紧走。”
铁蛋儿妈立即叫隔壁的二娃准备车马送老太太回家。
不料,后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堵在了门上。一进门就冲着老太太嚷嚷:“你是大仙爷?我还是大仙爷呢!咱两比比谁厉害?”说着一头撞入正在匆忙下炕的老太太怀里,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高龄,哪里经得起后生的这般折腾?好在二娃和后生的父母及时赶到,才把后生拉扯出屋子。
老太太惊魂未定,二娃急急忙忙套好马车送走了老太太。
就在这之后不到半年时间,后生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说是狗妖把命索去了。
铁蛋儿大的治病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接下来便又是日日耗着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远道的朋友来家拜访。
那还是大集体的时候,铁蛋儿大和队里几个精明人赶了几头驴去百里外的武川配种站配种,在武川兽医站认识的兽医秦忠。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大集体解散了,牲畜包产到户,兽医秦忠也失了业。他吃不了农田的苦,想着人和牲口也差不了多少,从而就背了个药箱走村串户成了赤脚医生。如今居然到了老朋友的门上。他想象不到的是之前活蹦乱跳的人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兽医秦忠安抚铁蛋儿大:“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病,虽然我是兽医,现如今我已经走了几百个村子,治好几百口人的病,肺结核也治好几个,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秦大夫就开始了对铁蛋儿大进行治疗,吃一种他自己研制的药末,加上针灸和拔罐,前胸后背拔了无数个火罐,每一个都拔出大大的黄水燎泡,用针挑破放水,用秦兽医的话说“抽出来的都是毒水”,然后继续拔罐。折腾了一个月之久,铁蛋儿大的咳嗽基本好了,只是身子还没有力气,仍然瘦骨嶙峋,但可以多多少少干点活儿了。一家人对秦兽医自是感激不尽。
将养了半年,铁蛋儿大基本恢复了健康,一家子的苦日子也算熬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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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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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人心不古
时间到了八十年代初期,铁蛋儿家所在的村子后梁发现了金矿,附近的人都开始挖金矿洗金子。铁蛋儿只有十几的年龄,铁蛋儿大的身体仍然弱不禁风,于是铁蛋就和隔壁本家伯父家的一个堂哥大平、一个堂姐夫于泉合伙洗金子。
二娃也和自己的小舅子等人大家伙一块儿在金矿洗。洗了一个阶段,二娃每天都看到铁蛋儿一伙洗到的金子不少,但问过哥哥嫂子却说铁蛋儿分得的很少。
一天二娃明明看到于泉洗到一粒指甲盖大的金粒,晚上回到家二娃跟着铁蛋儿一起去分金子时,却不见了。二娃认定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铁蛋儿妈去找了二大伯子理论此事,铁蛋儿堂姐说:“我保证于泉没有做手脚,如果他做了对不起大伙儿的事,我就拿我这刚满月的儿子赌,让我儿子长不大。”
铁蛋儿妈听了这样的话心中很是不忍。她说:“你不要这样说话,和这娃娃没甚个关系。你想想洗好的金子一直放在于泉身上,就从金矿回家大家就来分了,如果不是他半道做了手脚,金粒怎么会不见了?”
二娃也应和:“对呀,今天是我看到的,指甲盖那么大一块金子哪里去了?”
堂哥大平一听这话,立刻火冒三丈:“怪不得?!我每天都觉得比别人洗得金子多,一回家分就比人家少?还纳闷这么多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堂姐跳下地就扑向了大平,一个巴掌已经扇到了大平脸上,姐弟两顿时揪扯打在了一起。
二大伯二羊一跳三尺高,从院里拿回半条椽,要打这暴跳如雷的儿女,一边挥舞半截椽一别骂:“这两不争气的畜生!打死算了!”
铁蛋儿妈和二娃,理没论清楚反倒拉了一趟打架,二娃的手还被二羊的椽划破一道口子。
二羊这么一咋呼,就把女婿私自偷盗的行为不了了之了。
等铁蛋儿妈和二娃离开,大平一家子坐下来分析了此事,大家认定于泉私下做了手脚。
于泉是外乡人,原来是地质队的临时工,两年前跟地质队来这里作业,被大平的姐姐云风看上了,不顾家里人的强烈反对,一定要嫁给人家做老婆。于是,于泉倒插门成了二羊的女婿。
一家人到闺女家找于泉来问询,于泉啃呲瘪肚半天才承认自己做过手脚。二羊说:“铁蛋儿的一份说什么也不能还回去了,金子是小事,这人丢不起。”
大平愤愤地要回自己的一份,大平媳妇儿看不过,把此事悄悄告诉了铁蛋儿妈。
铁蛋儿妈心疼儿子小小年纪受苦受累却被人骗,但苦于没有证据也要不回来。只要二羊家大人孩子路过大门外,铁蛋儿妈就破口大骂,骂那坏了良心,不得好死的人坑骗一个娃娃,还沾亲带故呢,简直猪狗不如!
二羊一家人低头走路,从不还嘴。
最后老了的于泉,作为一个一辈子内向、怕老婆的人,得了抑郁症,每天要死不活的样子,云风死活容不下他,冷锅冷灶冷炕头,这样熬了几年,53岁时一根麻绳上吊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这是后话。
那以后,二娃和哥哥嫂子商量叫铁蛋儿和他一起恲伙,只是铁蛋儿还小不能按大人算,和他小舅子一样只能分得大人的八成。
开始时,二娃就嫌铁蛋儿小不愿和铁蛋儿恲伙,铁蛋儿妈心里也曾对二娃不满,如今意识到还是亲叔叔亲,见不得侄儿受气受骗。
一年下来,铁蛋儿洗得的金子,黄橙橙金灿灿的,差不多装满一罐头瓶。
听说江岸草原人们洗到不少金子,收金子的人便找上门来。
铁蛋儿家房后的张家有五个儿子,全是壮劳力。因此洗得的金子最多,据说有三罐头瓶不止。
一天傍晚,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江岸草原的宁静。来了高高壮壮的三个人,在张家大门口停好车,两人手里各提一个密码箱,长驱直入,还一边操着外乡口音叫嚣:“有金子的都拿来,我们都收了!”
草原人很少见到摩托车,又是三个衣着光鲜的人,一看就财大气粗。
张家只招呼了一家平时和自己关系好的王家,两家想悄悄卖掉自己的金子,生怕走漏了风声而被贼惦记。
不曾想早就被贼惦记了。
老王家想再看看行情没有卖。
张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三个人迅速地骑摩托车离开,张家开始清点自己的钱时才发现,除了第一沓是真正的“大团结”外,其它几沓都只有表皮几张是真钱,剩余的都是崭新的白纸。
一家人才恍然大悟:对方急急火火地说收黄金是国家不允许的,被人逮着了是要坐牢的。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交易,不止价钱不低,连用的天平都是张家自己的,一副细枝末节不计较的样子。原来人家是有备而来啊!
因为当时正值国家严打时期,草原人们都不知道政策,只知道严打很严格,对方一说国家禁止私自买卖黄金,老张家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对方又一副宽厚的样子,却实实在在骗了憨厚的张家人。
话说国家严打时期,铁蛋儿二爷爷家的拴住也撞在枪口上,被严打了一回。
原因是拴住偷了队里一把扳手,被人举报然后被派出所逮了去,派出所的公安来搜拴住家,搜出几十条大毡,几十块木板,公安问拴住:“大毡和木板哪来的?”
拴住回答:“大、大、大…大毡是木匠打的,木、木、木…木板是、是、是…毡匠擀的……”
拴住本来是个结巴,被公安一吓唬就更加结巴了。一句话逗乐了一群人,连公安都忍不住笑起来。
因铁蛋儿的曾爷爷是地主,家当自然不少,虽说被抄家没收,政策平反后也还回了一部分家产。所以大毡和木板自然是自家的东西。
但是严打时期,拴住因为偷窃一把扳手被判了六个月牢狱。
在如此严打之下,从此牛放南山,刀枪入库,门不上锁,大家只管做自己的营生,安全自然有各村的民兵负责。
张老二看着孩子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变成了白纸,心如刀绞。
之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跳进一村人饮用的水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整整一村人没有了水喝,大家都诅咒骗子白白夺了人性命。
虽然其他村也有被骗的人家,但张家可能是最大的受害者。
村长及时向派出所报了案,但骗子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这件案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之后有人来买金子,大家都特别小心。再没有人上当受骗。
铁蛋儿家的一罐头瓶金子换回四千多块钱,几沓子大团结。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一家人带来了无比的满足感。随后各家都买了四轮车、铁犁,再不用牛拉车犁地了,也只要三、五天就可以把几百亩地犁完。
于是,耕牛都卖了,实现了“四个现代化”的“机械化”。
从此大家的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十二、快乐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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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快乐成长
山丹和毛蛋儿也长大上初中、高中了,两人一直一个班,好的跟亲姐弟似的。
二娃因为念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在大搞水利建设时,当了水文站的技术员,管理一个新建的水库。加上爷爷也留了点家产给毛蛋儿家,毛蛋儿家的日子比铁蛋儿家要宽松一些。
两个孩子上初中时,要去离家三十里的卡拉太乡念书。山丹家没有自行车,高高大大的毛蛋儿每周都搭山丹去上学,还驮着两人的干粮,毛蛋儿也经常把自己好吃的干粮分给山丹。
学校的条件很艰苦,十几个人一个大木板通铺,每人只有一尺半的位置。取暖是碳炉子,每个宿舍都是固定份量的大碳,远远不够用。塞北的冬天常常有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门窗都被塞北的寒风吹得千疮百孔,孩子们都不敢脱了衣服睡觉。只脱掉棉鞋就钻进冰冷的被窝了。
后来有人想办法:睡觉时一人搂一两个灌开水的输液用过的葡萄糖瓶子。因为每天晚自习后,开水房都会提供一个宿舍两桶开水。这样抱个热水瓶子就不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
一次,山丹灌好一个先放入被窝,又灌了一个随手就丢进了被窝,只听“吧嚓”一声响,山丹意识到:瓶子撞破了。
急急忙忙伸手去抓,不想一股锐利的疼痛传来,山丹急急忙忙抽手回来,血冒了出来。
同学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收拾被窝的,处理伤口的,报告老师的……
生活老师赶来时,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山丹的右手心被割开一寸长一道口子,老师拿了碘酒来消毒,她说:“真是万幸——不是割到手背,否则血管神经受伤可就麻烦了。”老师消毒包扎好,嘱咐山丹千万注意不可沾水不可以冻到,否则感染发炎或者不小心冻坏就不好治了。
草原的冬天特别的冷也特别漫长,学校的煤炭只够下晚自习后生一炉子热热房子而已,学校担心学生煤气中毒也规定晚上不许放太多碳到炉子里。
孩子们每天早上起床时,被头、睡觉围着的围巾、头发、睫毛都结满冰霜。
有一次,下晚自习大家都钻被窝了,还在叽叽喳喳聊天,山丹正在说一个笑话,大家嘻嘻哈哈大笑。突然“咕嗵”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大家哭爹叫娘地用被子蒙住头。后面听到生活老师的训斥:“还不睡觉?都几点了?熄灯这么久,就你们宿舍还吵,快点睡觉!不许再吵了。”
原来,是那弱不禁风的门板被老师一拳撞到了地下,听着老师的脚步声走远,大家又为了门板的恐吓哈哈大笑了一回,苦中作乐之精神可见一斑。
大家达成一致:反正也是冷,绝不把门板装上。
第二天大早,宿舍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夜里下大雪刮大风。孩子们在饥寒交迫中依然快乐成长,并没有为了严寒和艰苦退缩。
因为学生都是草原各地居住比较分散的农牧民的孩子,路途又远,气候也不好,学校决定每两周上十一天课休息三天,(那时还是一周上班五天半)第二个星期的周四晚上不上晚自习,周日的晚自习再开始下一个循环。这三天学生可以骑自行车回家。路途近一点的周四晚上就可以到家,周日晚上或者周一早上到校,山丹和毛蛋儿路远,毛蛋儿搭山丹骑单车来回都要两、三个钟头,所以每两周才能在家呆一个整天。
虽然学校也有一个食堂,但只供给学生馒头。学生还要拿面粉到学校。自家产的好面粉都被老师用商品粮换走了,所以学校蒸的馒头比窝窝头好不了多少,无论能吃与否学校都强迫每个学生必须订一份学校的馒头,每学期固定每人交一百斤面粉。所以,每个学生都从家拿干粮来。山丹母亲每次不管好赖都给山丹拿足足的干粮,这样山丹的干粮从来都是有剩余而无不足。
山丹同村的一个外甥女青青和山丹同岁,叫山丹小姨,每次拿干粮都不够吃,每次都是山丹分自己的干粮给青青吃。这样几次后,堂姐花凤居然给青青拿的干粮越来越少,只够吃一个星期,离星期天四、五天青青就没有了干粮。
山丹实在看不过,和青青商量,即使山丹还有干粮还够吃到放假也不吃了,山丹陪她早早回去。给她母亲知道她给拿的干粮够吃几天?山丹和老师请了假,说青青病了要回家。两人骑了青青的自行车往回走。
正好碰到下雨天,要经过一片草原的沼泽地,胶泥缠上轮胎卡在刮泥板上寸步难行。两个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趟过沼泽,满身泥水,疲惫不堪的山丹回到家。却被堂姐花凤找上门骂了一回:“就你撺掇青青不好好念书往家跑,我每次拿的干粮都够吃,这次怎么差这么多?莫非是因为好吃被谁偷吃了?还把好好的车子弄的泥了吧泅。”
山丹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堂姐花凤的鼻子问:“你说每次拿的干粮都够吃,你说说你每次拿了多少焙子多少馒头给青青?你说个数?看看她一天吃多少?你自己计算看看够不够?自己小气连自己的娃娃都舍不得给吃饱肚子,我每次都给她吃我的干粮,你还来骂我?你给她拿的干粮越来越少,原来只差一、两天的,现在还有四、五天就没有吃的了。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是怎么当妈的?别人偷吃?切——你都让青青锁在自己的小柜子里,谁偷吃得了?况且除了你青青,没有一个同学饿肚子!我请假陪她回来,走过卡纳沼泽滩又遇上下雨,累得半死,你还来骂人?你该赔我误课的损失才对。”
山丹连珠炮式的轰炸把堂姐花凤炸得一愣一愣的,山丹妈在一旁捂都捂不住山丹的嘴,只好讪讪的看着,她还没有见过山丹这么厉害过。从来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如今却如此言辞激烈,又句句在理。山丹母亲对女儿刮目相看了。她认定这个从小病病歪歪的女儿长大了绝不是一般人。
堂姐花凤脸红得如同草原上八月正午的太阳,嘟哝道:“我不过是来问问你,看青青是不是逃学?你倒把我骂了这半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这么小就这么厉害,看将来谁敢娶你?”
山丹气呼呼地嘟着嘴不再理睬堂姐。山丹母亲急忙倒水给花凤,忙忙地赔不是,说山丹还小不懂事。
正好隔壁的李二老婆在山丹家串门,忍不住插了一句:“山丹没错,人家闺女说得有道理。”
经李二老婆一宣传,不到第二天山丹的一张利嘴就出了名,个个都知道读了书的山丹通情达理,义正言辞,不可小觑。把全村公认的厉害女人花凤讲了个哑口无言。
十三、磕磕绊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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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磕磕绊绊地日子
江岸草原的人们的吃水一年四季都依靠村中央的一口水井。
腊月的水井被人们打水的时候淋洒出来的水结冰后把井口冻到只留下一个小窟窿,放不进去水斗子,大人们便用劈斧凿开冰冻的井口,一块块晶莹的冰块也成了孩子们玩耍的玩具。
选择合适的冰块,一屁股坐上去,再从井口往下滑过井水积成的冰坡,甭提有多好玩儿了。
山丹自然不会落下这样好玩的游戏。就在大家争先恐后、玩得不亦乐乎之时,山丹在飞速下滑的过程中一个大马趴摔下了冰块,嘴唇磕在坚硬的冰面上,顿时鲜血直流。
大伙儿都吓坏了,像炸了窝的羊群,四面八方一窝蜂地跑掉了。只有毛蛋儿帮姐姐按住流血的嘴唇,陪着山丹回家。
山丹母亲看到一脸血污的山丹,魂儿都吓丢了。
忙看是怎么回事,毛蛋儿告诉大妈是在水井的冰坡上滑冰不小心摔倒磕破的。
母亲忍不住打了山丹的屁股:“叫你淘气?小闺女家家,成天价和一群小子一起疯玩,看看磕成这样咋办?早就叫你不要乱跑了,冰天雪地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看看这咋办?”
山丹不敢哭,只是安静地低头坐在炕沿边。毛蛋儿也沮丧地守在旁边,他觉得大妈似乎在怪怨他领着姐姐疯玩才让姐姐受伤的,心里除了自责还有不安、难过。
母亲用温热的水帮山丹清洗了脸面和嘴唇,发现嘴唇被牙齿磕开一个一公分的口子,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心疼地轻声问:“疼得厉害不?”山丹终于靠着妈妈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山丹嘴唇肿得几天都吃不了东西,每天母亲都给山丹煮炒面糊糊喝,里面加一点土豆泥。
但玩耍的乐趣从来没有被这样那样的磕碰吓跑,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山丹仍然和一群姐妹兄弟玩得不亦乐乎。
冬天的打雪仗、堆雪人自不必说,就连村前的小河里光洁的冰场也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山丹央求哥哥铁蛋儿帮她用几块小木板和两条铁条钉了一个冰车车,还用两条铁条做冰签。她就拎到结冰的小河里,坐上去用手里的两根冰签双手用力滑过冰面,银铃般的笑声亦滑过蒙古高原空旷的天宇。
上学对于山丹和毛蛋儿来说一直都是快乐的事情,姐弟两从来都是老师的好学生,不仅成绩优异不相上下,并且懂事从来不惹祸。
只是上初二后,换了代数和几何老师,原来一个姓刘的非常好的几何老师调到县中学去上班,代数老师改行去了乡里当干部。
又调来的代数老师姓白,名字叫白党正。虽说也是中师毕业,按说教初中的课程应该没有问题,但白老师精神有点问题,所以他基本上讲不清任何代数知识,连山丹和毛蛋儿这样的好学生听白老师的课每每都是一头雾水,更别提其他学生了。一个函数的概念讲了几节课都讲不清楚,后面函数列式计算就更加一塌糊涂。以致他上完一学期的课程,大家都还不知道函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同学们还给白老师编了一段顺口溜:“白党正,论学历,中专生。一进门,脸朝东,鼻子一抽脚一蹬,口水唾沫一起喷,摆活半天搞不清,误人子弟是本分。”
每次白老师来上课走到走廊时,全班同学就开始齐声朗读这段顺口溜,白老师本来脆弱的神经实在不堪重负,终于辞职逃之夭夭了。
几何老师姓赵,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每天晚上去整夜地赌钱,第二天血红着双眼,摆着可以被风吹跑的纸片身体,一摇三晃地迷迷糊糊来上课,讲课不到十分钟就歪在讲台上呼呼大睡。
山丹和同学们商量:找校长要求换掉这个老师,蒙古高原的教育资源本来就奇缺,没有任何多余的老师来分配,但是经不住山丹和同学们几次三番地抗议,学校只好聘请了以前退休的老教师来带几何课。
班主任也是中专毕业的学生,人到中年,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惜找了个泼妇一样的媳妇,据说媳妇是干部子弟,在学校管后勤工作,两人感情不好,时常可以看到班主任脸上光荣挂彩。也叫同学们私下里议论不已,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居然被一小女子成天整得不成人样。
可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山丹除了心里多少同情一下班主任外,也从不参与这样八卦的议论。人家怎么过日子是人家的事,作为学生能帮忙的就是把自己的学习搞好,不给老师添乱,不雪上加霜就好了。
山丹和毛蛋儿的初中就这样糊里糊涂顺利毕业,同时升入了乌兰浩特旗高中。
十四、困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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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困苦的生活
山丹要上高中时,铁蛋儿刚刚二十岁,但铁蛋儿妈已经把铁蛋儿的婚事搬上了议事日程。
先是放出风去,谁愿意把闺女许配给铁蛋儿,老两口三间砖瓦房伺候。
第一个是塔拉河的陈五家的香莲。其时,铁蛋儿大正在塔拉河给人家放羊,塔拉河有铁蛋儿爷爷送人的三小子,也就是铁蛋儿的三叔旺财。
旺财的养父母是当地的蒙古人,没有孩子,只收养了旺财一个,视若掌上明珠,家境也还不错,旺财从小就不干活儿,父母一应都为其打理好了。连娶媳妇盖房子这样的大事都是父母帮他安排的妥妥帖帖。
旺财的媳妇是从口里逃荒来的童养媳,十岁到旺财家,一直到十六岁嫁给旺财,一直生活在旺财家。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三姐弟的父母在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时活活饿死了。
三姐弟一路乞讨到塔拉河,旺财父母好心收养,看小妹妹岁数和旺财相当就养大,做了童养媳。
三姐弟有了一个落脚地,有了一口饭吃自然欢天喜地。姐姐一口答应了旺财父母的条件。并且死心塌地地住了下来,还在塔拉河安顿了户口,分得几十亩土地。和旺财一家的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了下来。
可惜旺财不是个勤块人,他每天吃饱喝足就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好在家里劳动力足够,也少不了他的吃食。
最让旺财和旺财父母生气的是旺财媳妇一口气生了五个闺女。这让盼了一辈子孙子的老两口很是不甘。
但七十年代国家已经开始计划生育政策,旺财只好和老婆躲到草原深处去生孩子。
可惜老天不佑,三年生了两胎都没能生出一个带把儿的。两个闺女都送了当地的牧民,也不敢抱回家。
旺财气急败坏地回到家里,媳妇被乡里管计生工作的干部强行拉到医院做了绝育手术。
一家人延续香火的希望从此破灭了。
旺财爹一口气转不过来,生病死掉了。只剩下旺财妈帮着旺财过日子。
铁蛋儿大也听闻三弟的日子不好过了,就过去帮别人放羊的同时帮弟弟家干些农活儿,也把旺财的几只羊一并捎带了放。
铁蛋儿大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强壮,但在旺财家却成了顶梁柱,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帮着做,放一天羊回来还要帮旺财挑好两大瓮水,旺财自己却一天天东家门进西家门出优哉游哉地过日子。
旺财的大闺女和铁蛋儿同岁,早早地就许配了人家,从此旺财亲家家也来帮忙,旺财的日子才没有散架。
塔拉河的村人看铁蛋儿大是个实在人就把一家的闺女香莲介绍给了铁蛋儿。
两个孩子见面,铁蛋儿脸红到耳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眼睛直瞅着地面,尴尬无比。
香莲比铁蛋儿大两岁,她落落大方地看着铁蛋儿,眼前这个小男人还没有长成大人,一副孩子像。眉目倒还清秀,个子不是很高,最多一米七,身板儿也显单薄了些。穿一件不合身的蓝布中山装,更显得清瘦很多。
香莲没有看上铁蛋儿,这让铁蛋儿的自尊心很受打击。铁蛋儿想:我铁蛋儿一表人才,要力气有力气要家财有家财,哪一点让她看不上?
他暗暗下决心要扳回一局。
在铁蛋儿妈的精打细算地经营下,铁蛋儿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有了十几只羊和两头牛四匹马。铁蛋儿大身体弱,干不了重活儿,年年揽一群羊或牛放,比地里干活儿的收入还多。
铁蛋儿妈有几个远大理想:给铁蛋儿盖三间砖瓦房,把山丹供上大学,给小闺女找个好婆家。
她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劳作,除了地里的庄稼。她还起早贪黑地养了几十只兔子、十几只鸡、一头猪,没有喂食的东西,她天天和铁蛋儿、二莲从地里拔野菜回来喂。
二莲和毛蛋儿的妹妹铃铛都不是学习的料,把山丹和毛蛋儿的好名声生生给毁了。老师们说什么也不相信她们两个会是山丹和毛蛋儿的亲妹妹,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上到小学三年级,两人就没有脸面再上学去了,两人都回家务了农。
二莲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每天一大早半个钟头,指定一口袋猪草扛回家。
加上地里干活儿时捎捎带带的拔草,家里的牲口和鸡都有了吃食。
只是二莲的小手因为过重的劳作而变了形。
铁蛋儿妈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小闺女的,但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后受罪,这一直是铁蛋儿妈的信念。
铁蛋儿妈为了省两毛一斤的煤油钱,每晚劳作完,孩子们入睡了,她还在黑灯瞎火借着月光手磨土豆粉。她把人不能吃的地里收回来的小土豆和残次品清洗干净,一颗颗用手在一块铁片钉的磨擦板上磨碎,这样过年的土豆粉就有了着落,猪啊鸡啊的也有了土豆渣的吃食。
有一年,山丹是初中毕业那一年放暑假在家,铁蛋儿妈为了在大雨来临时抢收起一羊圈的羊粪,大雨下来时还在拼命收羊粪,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
晚上,铁蛋儿妈开始发烧,难受极了。
铁蛋儿大放夜牛不在家,只有几个孩子。她先叫醒身边的山丹,山丹喊醒东房的铁蛋儿,两兄妹在黑咕隆咚的夜里到附近找他们的父亲。
两人不敢大声叫,只是到处看有没有手电筒的光,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两人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很严重,上吐下泻高烧的厉害。
山丹守着母亲,铁蛋儿去请村里的郎中。铁蛋儿拿了一把铁锹在手预备村里的狗来袭时有个招架。
铁蛋儿死劲敲打郎中家的大门,好不容易才把郎中一家从睡梦中叫醒。
郎中提溜起裤子,趿拉着鞋,跟铁蛋儿来到铁蛋儿家,一看铁蛋儿妈的样子,生生被吓了一跳。
只见铁蛋儿妈脸色蜡黄,气若游丝。
老郎中连忙拿出一根银针扎入铁蛋儿的人中穴,铁蛋儿妈一口气才幽幽回还。
正值秋收时节,个个人都筋疲力尽。老郎中自己也不太好,给铁蛋儿妈扎了几针就回去了。
山丹和铁蛋儿守在母亲身边束手无策,只等着天亮父亲归来。
铁蛋儿妈虽然难受得很,但担心吓着孩子们,也一声不哈地硬撑着。
一大早村里福全来借镰刀,看着铁蛋儿妈的样子,知道是淋雨后的伤寒,摸摸铁蛋儿妈的手,双手冰凉。叫铁蛋儿拿一根缝衣针来想给铁蛋儿妈放放血,但手指已经放不出血了,只好把肘窝的静脉挑破,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两边都放了血,铁蛋儿妈的感觉一下子轻松很多。
她说好像头上身上被用大绳捆住的感觉一下子松开了。直到铁蛋儿大的脚步声响起,一家人才好像终于走出地狱。
铁蛋儿大急急忙忙去找邻村的一个赤脚医生,医生放下手里的农活儿急忙赶来,挂起了输液瓶。
挂了几天输液瓶,铁蛋儿妈不愿再输,她舍不得钱。铁蛋儿妈说命不该亡时有七十二个救命圪垯呢,她说福全放血救了她的命。福全住在村东头,铁蛋儿家在村中间,那天福全居然突发奇想到铁蛋儿家借镰刀,这就是神打发他来救她的命。
只是,铁蛋儿妈的病确实很严重,她的脖子转不了弯,走路也不稳当,那一年她三十八岁。
她其实很恐惧,她跟山丹说:“你奶奶就是三十八岁上去世的,我不会步了她的后尘吧?”
山丹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喂养一家子的猪、鸡、兔,还要做一家人的饭和秋收的干粮,每天累得要撒架的样子,同时内心也充满恐惧。
小小年级的她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她除了做好该做的事情,还抽时间复习功课。
她决心好好学习走出草原走出农村,不再过这样辛苦艰难的生活。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正赶上村里生鸡瘟,刚孵出两个月的小鸡个个垂头丧气,山丹就每天把不活络的小鸡宰一只为母亲炖来吃,二十几只小鸡吃完,母亲的病也好了大半。
十五、塞北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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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塞北的寒冬
生活虽然艰难,但仍不能剥夺孩子们的快乐。
蒙古高原的冬天经常下雪,加上六、七级的大风,白毛儿旋风是蒙古高原冬天的主要角色,不过草原的冬天也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
蒙古高原的冬季,往往有零下二十几度三十度的温度,滴水成冰。
人家开玩笑说:撒尿不等到地面都已成冰。乡下是没有厕所的,记得当地人向远道而来到处寻找厕所的外乡人说的一句话:草原有多大厕所就有多大。
冬天最好玩的当然是下雪天,最好是没有风的下雪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像棉花糖一样绵绵续续。用深色的衣服把飘下来的雪花接住,可以清楚地数到每一朵雪花形状各异的六个花瓣,每一个大的六角雪花由若干个小六角雪花组成,都是那么规整那么晶莹。每次小伙伴都会为发现了一种不同花瓣的雪花而欢呼雀跃,给大家“显摆”。
雪花落在罩有黑布面子的羊皮手套上,不用担心它会融化掉,直到个个孩子都一睹雪花的晶莹美丽后,他们会把手套上的雪花再一次抛入空中。
下雪后,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鸟儿没有了食物吃,便也是套鸟的最好日子。
山丹和毛蛋儿就会找一块平整的木板,把马尾毛一根根搓成双股活套,把一个个套用棉花球订在木板上,就做好了一块套鸟的“设板”。找一块麦场的边缘,(秋天麦场边的余粮可以吸引鸟儿们经常光顾)用扫帚扫开一块空地露出黄色的土地,把“设板”浮浮地埋入土中,调整好马尾毛的套圈,上面再撒上黄灿灿的谷子。一个圈套或者说一个陷阱就设好了,只等饥饿的鸟儿们上钩了。
成群的鸟儿先落在附近观望,其实它们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它们先是在边缘探头探脑地观察,伸长脖子在边缘偷吃一两颗谷子,(有经验的人会知道谷子要撒在“设板”的中间,再分散几粒撒在边儿上。)慢慢地鸟儿们禁不住饥饿地驱使吃掉边儿上的几粒就自然而然走到中间去了,挪动脚步时鸟爪已经被马尾圈套住,套上鸟腿的马尾圈越扯越紧,脚爪总是比腿粗的,鸟想飞起来就成了奢望。扑棱棱拍着翅膀使劲想挣脱,逃掉是不可能的,有时鸟多一次可以套几只。有百灵鸟、画眉、鹌鹑......一个冬天下几场雪就可以吃到很多鸟了。
有时极冷的天气,鸟儿们夜里冷到不能安睡,就胡乱地飞,当初只有一根电线是通到水库的。早上,勤快而馋嘴的山丹早早起来穿戴整齐,沿电线杆走一趟便可以捡到几只撞死的鸟,最多的是草原沙鸡。
麻雀从来不会傻到去上人类的当,它们的祖先早已把它们变成了家雀儿。它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人们的草垛和院落,和鸡、羊甚至猪抢粮食吃。它们还把窝安在人们的房子里,盖房的椽棱缝隙是它们做窝的最好地方,有时拆掉旧房会发现屋顶和养层(北方土屋的吊顶)之间有若干窝麻雀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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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后的一天是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的最好日子,人们常常说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概念,估计只是很多人的想象,但草原人却时时把一巴掌大的雪球滚到像一只大箩筐一样大。几只滚好的雪球相互碰撞来比比谁的更厉害,欢声笑语在北方寒冷的冬季温暖地荡漾开来。
堆一个奇形怪状的雪人——拿扫把作鼻子,羊粪作眼睛,掏一个洞就是嘴巴!把石头羊粪赛入嘴巴喂养这个怪物,谁说不是一件惬意快乐的事?
下雪后的一段日子,经过西北利亚的寒流带来的寒风肆虐,地上的雪花变成了高高的雪墙。有时大门外和房子后面,只要是背风的地方都是一房子高的雪坡,用铁锹挖一级级的台阶上去,坐在顶上,后面一个伙伴用力推一下——滋溜溜滑下去,一个天然雪滑梯就诞生了。再加上房子和各种建筑物和雪墙之间都有一个空隙,可以容一个人通过,伙伴们像旅鼠一样一串串从雪滑梯滑下,在雪道之间跑来跑去地捉迷藏,这一片天地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一次山丹和毛蛋儿还有几个叔伯的姐妹在雪墙之间玩捉迷藏,一个姐姐在前面跑,山丹跟在后面,抓的人突然出现在前方,姐姐转头往回跑,一头撞上了山丹的头。姐姐比山丹高一点,山丹的脑门儿正好撞在姐姐的眼眶上,姐姐的眼睛顿时青肿了起来。山丹吓得不敢回家,躲在羊圈里不敢出来。
好在堂姐说是自己撞上山丹的,山丹才在母亲的“山丹,回家来”的幺喊声中磨磨蹭蹭挪回家。
跟着母亲买了一个苹果罐头去看望了堂姐。看着堂姐青肿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山丹心里难过极了。
母亲满满的赔了不是,也嘱咐孩子们以后玩的时候要当心,千万不要再磕着碰着。
可是,不安快乐的童年是顾不得注意安全的。
十六、屋漏又遭连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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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屋漏又遭连阴雨
话说铁蛋儿妈的病还没有好完全,家里便又出事了。
铁蛋儿大给人放牛,一头母牛发情,几头犍牛争风吃醋几个叠加起来爬在母牛身上,生生把母牛的一条后腿给压断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虽说已经秋季,但那天的太阳仿佛不放弃最后耍威风的机会一样,炙热地烤絷着蒙古高原江岸这块土地。
中午,铁蛋儿大把牛群赶回村西的老榆树湾,自己回家吃口饭,装点水,多少歇息一下。
就在他还没有把一个馒头吃完的时候,杨洛急匆匆地跑到他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快……出事了!牛、牛腿…断了……”铁蛋儿大放下一碗烩土豆,扔下馒头,两人一起就往村西跑。
气喘吁吁地跑到榆树湾,老远就看到尘土飞扬,一群犍牛“哞、哞…”地吼着,瞪着血红的眼睛互相仇视着,牛蹄子刨的尘土漫天飞,其他牛惊恐地躲到一边看着。铁蛋儿大把手里的牛皮鞭子狠狠地抽向犍牛,几头牛才不忿地散开,虎视眈眈地守在周围。
走到牛群中,一头母牛卧在地上,右边后腿笾向一边。
一看就知道腿断了,而且已经错位。
铁蛋儿大从前放羊接过断了的羊腿,那也是没有错位的羊腿,相对好接的多。因为羊体重轻,三条腿着地足可以支撑身体,不误吃草喝水,即使断腿没有接好,也不影响羊长膘,冬天宰了卖肉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如今是牛腿,牛腿断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况且又是母牛,总是没有公牛那么强壮。
自从江岸出金矿以来,大部分人家买了四轮车,就不再养耕牛了,多是养母牛来下牛犊卖了赚钱。一头母牛可是要七八百块钱啊。
偏偏断了腿的牛又是花凤家的牛,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还有几头犍牛还在母牛身上压着呢。铁蛋儿大用牛皮鞭子使劲抽着,犍牛才不甘地离开母牛守在旁边,牛蹄刨着土眼睛紧盯着母牛,随时准备扑上来。
铁蛋儿大和杨洛两人把母牛腿抬起来,看看伤得如何,一条腿已经歪到一边去了。站已经站不起来,两人费力巴哈地把母牛挪到一边,杨洛在一边看着,铁蛋儿大去找花凤来看看怎么办。顺路又招呼了几个人来一起抬牛回去。
不想花凤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现场,一看母牛的样子,坐在地上就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好好的牛咋就成了这样了?我可是花工钱的,谁的责任谁负。我是不要这倒霉的牛了,你们看着办吧,呜呜呜……”数落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铁蛋儿大是花凤的叔伯六叔,看着侄女这样,他低了头,不忍心看她如此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场面。
铁蛋儿大招呼大家帮忙,把母牛抬回村里。准备抬回自家院里,可是抬到大门口时,被铁蛋儿妈拦住了,铁蛋儿妈说:“牛是花凤的,牛腿是犍牛压断的,证人就在这儿,这牛抬到咱家算怎么回事?帮着照顾我愿意,如果要甩手不要了,叫我赔,就没这道理了。如果要我赔,那我连照顾都不照顾它,爱抬哪里抬哪里,我的院子小放不下。”
铁蛋儿大看着铁蛋儿妈,大眼瞪小眼。他也没了主意。
“你让开,先把牛放在院子荫凉处,得给它把腿先接骨,耽搁了,这牛就废了。”铁蛋儿大对铁蛋儿妈说。
偏偏铁蛋儿妈怎么都不让路,大家只好把牛放在铁蛋儿家门前的斜坡上。
大伙儿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这牛该抬谁家?谁也拿不了主意,只好找村长,村长叫人把花凤叫到铁蛋儿家,大家商量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花凤说:“我的牛是花钱雇人放的,早上我的牛赶出院子时是好好的,没有好好赶回来,在牛群里出了事,就应该牛倌儿负责。我不管它是怎么断了腿,反正我要一头好好的牛,其他不管。”
听花凤这样说,大家就不好说什么。
杨洛实在忍不住,站起来说:“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母牛被一群犍牛压着,我去打开犍牛,母牛的腿就已经断了。我忙跑回来叫铁蛋儿大去看,就这样了。”
村长说:“要不这样,花凤,牛腿不是你六叔打断的,是犍牛压断的,按说不应该叫你六叔赔,你六婶儿说愿意和你一起照顾这头牛,拔草喂料的。你看先把牛抬回去,先想办法把牛腿接上,估计还能好,只是耽误了一只牛犊……”
还没等村长把话说完,花凤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你说不是打断的,你又没看见,我不管牛腿是怎么断的,我就要他怎么从我院里赶走就怎么给我赶回来。”
杨洛看着花凤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我看到了,牛腿就不是牛倌儿打断的,是犍牛压断的!我证明!自古到今牛、羊倌儿放牲口打断腿都没有赔的,别说这还是牛压断的了。你想都别想!”
大家也齐声应和,说杨洛说得有道理,要是牛、羊倌儿放的牛羊断腿了都要赔那不得把锅都赔了?
花凤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便大哭起来:“你们是‘烧着手的脚儿不疼’!那谁愿意拿自己的牛来换回我的去吧。”
杨洛本来是个很正直火爆的人,一听花凤如此说,便跳下炕转身就走,“跟这种翻裤裆的女人讲不清道理的。”
杨洛气呼呼地走了。
接下来,铁蛋儿妈看吵来吵去没有得结果,她在炕上坐起来用并不精神的气力说:“花凤,万事都有理讲,你如果讲理,咱们就从理上来。我可以不要你这一年的牛工钱,但赔牛没这说法。如果你不讲理,那么我们只有一句话给你——牛在斜坡上,你爱管不管。我们也不管。大家有眼都看到了,你要怎么着都行。”
花凤听了六婶儿的话,站起身又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也七嘴八舌商量不出一个结果,只好等花凤的男人回来再说,于是大家散伙各回各家。
十七、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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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公道自在人心
偏偏铁蛋儿妈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遇上花凤这样的主,也是寸步不让。
本来娘俩岁数相当,平时关系很好。花凤的为人小气、偏执,铁蛋儿妈一直把她作为晚辈照顾着,凡事多忍让。
一次,花凤来找铁蛋儿妈借莜面,铁蛋儿妈结结实实给花凤装了一盆。等花凤还来时,不说虚实,单单冒起来的头就小了一半,铁蛋儿妈明明知道花凤至少少还了二斤面,但莜面是自家产的,少还就少还吧。
花凤在其他人家借不到东西。仍然来找铁蛋儿妈借,无论借什么或是要什么,铁蛋儿妈也一如既往地借、给。
她知道花凤就爱占点子小便宜,力所能及也就不计较了。
不想如今的事,花凤却要她赔一头牛呢。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情,坚决不能让步,否则以后的日子便没法过了。
铁蛋儿大看着牛可怜,忍不住去割了一捆青草准备喂那头母牛,铁蛋儿妈生生拦了回来。她说:“你如果想揽在身上就去喂,花凤现在耗得就是看谁去理会这头牛——想讹你,你倒好,自己去钻这个套子。”
铁蛋儿大说:“那牛一天没吃东西,腿又断了,再不吃我怕牛会死了,那样对谁都不好。”
铁蛋儿妈“哼”了一声:“你放心,等王三回来自然会来看牛,你等等看。”
晚上王三从打麦场面里回来,听自己的母亲说:他家的母牛被犍牛压断了腿,花凤要牛倌儿赔牛,全村人反对。铁蛋儿一家也不管了,牛在斜坡上一下午没吃没喝,可能快死掉了。
王三家也没回就跑去看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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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牛流着浑浊的眼泪,一声声呜咽。急忙跑到铁蛋儿家,央求六叔帮忙抬牛回家喂水喂草。
铁蛋儿妈说:“王三,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头前:首先牛是你的!你若作得了你家花凤的主,要我们帮忙,我们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一定帮你照顾牛。如果你作不了主,我们就再找个地方理论,牛先放那儿不管它。如果到了个地方说我该赔这头牛,死了算我的。如果说不该我负责,那王三你记住:牛死活我们都不管。我们是你的长辈,有理咱们就从理上来,先把亲戚关系放一放,好不好?”
王三说:“六婶儿,你看你说的!花凤你还不知道?她就是个翻不清理的主儿,你听她说?我一个大男人,我作不了主?你快叫六叔帮我把牛腿先接上吧,再不接牛真的死了,你也不忍心不是?”
铁蛋儿妈说:“你家花凤我知道,只是这件事是大事,咱们得找几个人说清道明,省的日后打涝埻(打麻烦)。”
于是铁蛋儿妈打发铁蛋儿去叫村长和杨洛,两人来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王三听了以后说:“这个败家的婆娘!差点耽搁了这头牛,从古至今哪有放牲口的因为断腿赔牲口的?别说不是打断的,就是打断的,你们见有那一个牛羊倌儿赔过牲口?”
大家说是啊,但是花凤就是不听,还说我们“烧着手的脚不疼”。
王三又说:“你不看我平时让着她,我是嫌她麻烦,小事也就不多计较了,现如今这么大的事,我说了算!大伙儿帮帮忙把牛腿先接上。我也得请六叔六婶儿帮忙照应一下这牛,你看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花凤是不干活儿的主儿,你们也知道。”
大家说那是应当,铁蛋儿妈早说了一定帮着照应的。
于是,大家把牛抬回了花凤的院里。
花凤拦住大门口不让进去,大家说理就这么个理,你再闹就没有意思了,到时候这牛真死了,你就亏大了。
王三一改平日里像绵羊一样的性格,吼道:“你个败家的娘们儿!还不让开?!你想这牛死了,你准备哭啊?再不让开,我踹你了啊!”
花凤一看王三真的急眼了,忙让开,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一次嚎啕大哭:“你个挨千刀的!你个半吊子子、愣货!听人家的哄骗,看看牛死了,你找谁去?好好的牛送出去,却抬了回来,凭什么不赔?”
铁蛋儿大过去扶着花凤,低声下气地说:“花凤,不哭了啊,六叔不是故意的,六叔心里也不好受,咱们想办法把牛腿接上,好好照料,等牛养起膘,咱们把它卖了,再买一头好的。你看在六叔也不容易的份儿上,别哭了啊。”
大家也都劝了一回,花凤不哭了,愣愣地坐在一边发呆。
王三找来几块木板和绳索,大家把牛腿摆正,牛腿已经肿得不成样子,铁蛋儿大摸摸牛腿断处,摇摇头说:“恐怕接不上了,耽搁时间太久了。”
花凤一听接不上了就又开始骂:“你个二百五!枪崩头!半吊子!你看看接不上咋办?死了咋办?”
王三恨恨地宛了花凤一眼说道:“你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是你闹的?早接不就好了?自古都是有理要讲的,你以为你跟我横跟别人也能横出息了?你个败家的娘们儿!“
大家拉的拉扯的扯终于把断了的牛腿复位到最好的地步,拿木板绳索绑上。
铁蛋儿大嘱咐王三:“你要多看着它,明天肿可能就散了些,绳索会松,到时候咱们再紧过,每天都要重新绑过,这样既给它放松活血也给它重新绑好。我也会时时过来看的。”
折腾完这一趟,已经月上三竿。
大伙儿回家吃饭睡觉不提。
于是,铁蛋儿和二莲的活儿就又加了一项:每天给花凤的牛割一大捆青草喂。
据说鞋板虫(潮虫,因为模样像鞋子,江岸人就叫鞋板虫。)对接骨有好处,兄妹几个每天都从各处阴暗潮湿的地方收罗鞋板虫,拌在牛料里喂牛。
好在秋收已经接近尾声,地里的活儿也少了,铁蛋儿妈也能去打麦场帮帮忙。
在大家的精心护理下母牛顽强地活了下来,到冬天已经膘肥肉厚,虽然腿没能完全长好,还使不上力,生牛犊是不可能了,但是就分量还是卖了个好价钱。
铁蛋儿大又把家里一头二岁小母牛低价卖给了花凤,这件事才终于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