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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观战

    云海悬挂在半山腰处,云涌之时,如同海浪一般拍打在岩石之上,拉出丝缕的云气。山顶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齐膝的荒草,此时初春已过,草茎变绿,一片盎然的生机。鲲鹏盘旋落在平顶山上,距离山顶还有十丈的高度便停了下来。

    远处云霞翻滚,眼看天就要黑下来。前方的荒草被染得血红,一阵风吹过,草浪如同波涛般起伏,正在这时,尉迟雪突然来到陈云生身畔,说道:“有杀气!”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

    影间和苍月拉出两道残影,消失在前方的晚霞之中。陈云生摸出穿云舟,抛于天空,尉迟雪、薛离、叶思寒和白木容四人跳于飞舟之上。他迅速打出一道法诀,飞舟安静地消失在前方的枯草之中。乐翔望着众人消失的背影,转身说道:“大家都精神着点,小心四周的情况。”

    方明兰不待他说,便飞到了船尾,而韩枫则跳上瞭望台,手搭凉棚四处观看。十几名操帆手拽着粗大的缆绳,鲲鹏缓慢之极地向前飞去。似这等大型的飞空法器,在战场上皆有修士从旁拱卫,否则很容易成为对手的靶子。

    话说陈云生的驾着飞舟早将鲲鹏落的不知踪迹,飞舟划过荒草,带起一阵阵宛如波浪般的涟漪。飞舟越往前,陈云生眉头越蹙的紧,和他表情相似的还有尉迟雪,这位曾经杀人无算的冷血杀手的确很少有这副表情。尉迟雪在一旁轻声说道:“血气很重,此地应该有一场激战刚刚发生不久。”

    陈云生道:“大家都小心一些,说不定四周有人埋伏。”

    众人各司一方,手上都拎着法器,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无边无际的草海。飞舟又向前飞了十里有余,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叶思寒惊道:“云海都在半山腰,这么高的空中如何有闪电,一定有人争斗。”

    不待她说完,穿云舟便划出一条弧线,向那道闪电处飞去,飞到半路,陈云生遁光激出,方向和穿云舟的方向背道而驰。与此同时,尉迟雪金遁而出,方向和陈云生飞去的方向相同,却后发而先至,细剑撩出,一道寒芒刺骨,只听得“嗤”的一声,一个人影被削首,脑袋如球般轱辘到草丛之中。

    “泥胎!”尉迟雪身后传来陈云生惊异的声音。

    地上身首异处的人化作一滩人形的土喀喇,与此同时,苍月和影间一人拎了一个人头状的物体飞了过来。等二人来到近前,陈云生看清楚,他们两人手中拎的也是两团土喀喇。

    “为何会有土儡在这里?”尉迟雪疑道。

    “土儡术,常用来伏击,但是为何没有见到伏击之人?”陈云生举头四顾,依然在寻找。

    这时候天空再次闪过一道闪电,夹杂着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锋的声音,几条身影在天空中以极快的速度交错而行,发出一连串飞火流星般的碰撞,每次碰撞一次便有巨大的声响发出。

    “看来我们不是被伏击的对象,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尉迟雪在一旁建议道。

    “走。”陈云生御风飞了过去。

    距离越近,交战双方的情况看得越清楚。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一方有五个人,另一方是一个人,一方的修士身穿制式的铠甲,另一边却是一个莽夫,身上披着兽皮,胸前露出宽阔的胸膛。虽然有五个人,但是这五位身穿甲胄的修士想要拿下那个莽夫,却也不是易事。

    双方显然已经斗了很久,刚才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两方都在为最后一搏积蓄力量。五人中为首一个的甲胄被掀去一大半,露出内衬的金丝软甲,从材质上看,档次不凡,似乎是软金混着紫铜拉丝编织而成,阳光掠过,焕发出一丝耀目的金色。此人手中擎着一把双手重剑,御风飘在半空,而他身后呈雁翅形排开四人,各个双手举剑。剑长约五尺,中窄上下宽阔,剑锋上镂着明暗的阵纹,品相不仅精致,更有一丝华贵,看起来不像寻常散修法器。

    反观莽汉这边,只见他须发皆张,双目如灯,右手拎着一柄鬼头大刀,刀锋凌厉,霜雪般的刀身上铭着纷乱的法阵,看样子极为不俗,算得上是中上品的法器。大汉急促地喘着粗气,一双环眼布满血丝,紧紧盯着对面的五个人,握紧的右手不时转动方向,那柄大刀散发出的刀意令陈云生不由得蹙眉。他是用刀的行家,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在他眼中,这名大汉在御刀上的本事绝不比他差。

    只见莽汉大吼一声,手中鬼头刀发出一阵犀利的白光,大刀横扫,刀锋未至刀芒先到。为首的甲士高呼一声“来得好”,率先横剑身侧,巨剑放出暗红的光芒,在他身后,四人也都横剑身侧,五柄巨剑散发出的红芒交错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剑芒迎着刀芒而上。又一声震天动地的声响,红芒和白光如同流萤一般在天空中纷乱而飞,五人的阵脚被震乱,一个修为稍差的甲士身子站立不稳,向下倾倒。

    莽汉仿佛看到了曙光,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骂骂咧咧道:“看老子再来一下,送你们见冥君。”

    这一声之下,陈云生打了一个冷战,他仔细端详这位莽汉,脑中正飞速的回想起当年在天穹山脉遇到的那个血狮,虽然样貌有些记不清了,但是那种凶狠的说话声音却印象深刻,至今难忘,“难道真的是他吗?”陈云生在心中画下一个问号。

    银亮的大刀如同雪片般纷纷落下,莽汉如同一颗流星,时左时右,忽上忽下,刀刀都奔着五人的要害斩去。反观五位修士,只有为首一人是金丹期,其余四人都是筑基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五个人的配合却极为默契。所成的战阵更是进退得当,虽然势头有些不逮,可是一时半会儿莽汉无法拿下。

    这时穿云舟上的众人也赶到了战场附近,看到此战和自己关系不大,陈云生索性和尉迟雪回到了飞舟之中,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事情最为惬意,他指着战场说道:“你们看双方谁的赢面要大一些。”

    “依我看来,那莽汉战得凶猛,应该会很快拿下这场战斗。”薛离说道。

    “思寒你怎么看?”陈云生说道。

    “我和师兄的看法相似,莽汉不出意外,盏茶之功便可拿下那五名修士。”叶思寒扬眉说道。

    “我看未必。”很少说话的尉迟雪居然破天荒主动发表评论。

    陈云生点头道:“还是你眼光老道,比这两个年轻人要强上不少啊。”

    尉迟雪摇头道:“这和年纪无关,如果他们也杀过那么多人,自然而然会有这样的看法。”

    薛离疑惑道:“可是战局明显偏向那位莽夫啊?”

    陈云生说认真道:“你们可知,‘飞剑虽利,势不穿千里之纱’。说的是就算以飞剑之锋利,也无法穿透过于远的纱帐,我看那莽夫的气势要绝,只不过苟延而已。”

    果不其然,大汉的刀势越来越慢,光芒越来越弱,就连他遁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而那五位修士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慢慢取得了战斗的主动,将莽汉逼得节节后退。

    为首那位甲士说道:“兀那血狮,识相的快快跪降,我们大王还缺一个看门的畜生。”

    听到这里,陈云生心中一动,“没错,这个莽汉就是那天在天穹山脉和自己交过手的血狮。这么多年没见,从外表上已经认不出了。”紧接着,一连串的问号又升上了他的心头,这狻猊一族不是大屿山赫赫有名妖修吗?为何会在家门口被人家欺负的这么惨。这五位修士又是何人?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

    “要帮那头狮子吗?”白木容突然问道。她深知陈云生的心意,虽然对方没有开口,却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嗯,再看看。”虽然他嘴上如是说,可是两个沧澜卫已经默默地移动到了隐蔽的位置,天空中的两方人斗的专心,竟然谁也没注意到自己也成了别人盘中之食。

    天空中你来我往又斗了一炷香的光景,这对于修士间的斗法来说已经算长久的了,血狮的气势早就不复最初,刀法散乱,刀芒疏散,好几次仗着自己妖修之躯,皮糙肉厚,硬生生接下对方的巨剑攻击。可是即使他筋骨强健,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挡住道家的法器。几下之后,血狮便筋骨酸软,越发的委顿。

    为首的那个甲士看到得手在即,越发得意,瞅准一个空挡,高呼一声“招”,双手巨剑脱手而出。这种巨剑最为飞剑使用不是很灵活,但是剑势却极为宏大厚重,在剑阵之中多为强攻之人使用。巨剑携风而至,血狮擎刀来挡,无奈手臂早就被震得酸麻异常,无力的大刀根本无法阻挡对方那石破天惊的一剑。

第二十二章 一箭破敌

    剑锋摩擦着刀锋,划出一串串灼热的火星,剑芒已经刺中血狮的咽喉,由于他皮糙肉厚,尚不能伤他,然而那柄巨剑的剑尖眼看就要依势贯入,眼看血狮的喉咙就要被刺穿。苍月出手了,还是那柄残月弓,还是那支曹三为他精心打造的三羽箭,一团白雾随箭尾拉出,“刺拉拉”一阵犀利的破空声,三羽箭后发而先至,击中巨剑的剑尖。

    由于势头太猛,掠过血狮脖颈的时候激起的气浪硬生生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血痕,稍有分毫只差便会划破血脉,应了他的名号,让这头狮子变成真正的血狮。

    箭羽飞快的旋转着,如同破竹一般,将巨剑从中破开,同时发出令人极不舒服的摩擦声,激出一捧金色的火星,最后巨剑居然从中被劈为为两截。血狮借着这个机会,落到地上的草海中调整,用左手按住脖颈上的伤口,防止伤口撕裂,伤到血脉。

    为首那个金丹修士的本命物被损毁,而且损毁的如此彻底,不留余地,他突然张开大嘴,一口血雾喷了出来,双手扶住胸口,他身后早有两个甲士驾着飞空法器来到近前,扶住他的身体。这位重伤的修士双眼冒火地盯着飞箭射来的地方,却只起伏不定的草浪,哪里有半个人影。

    苍月秉承着沧澜卫特有的精确和谨慎,即使己方占尽优势,他也不愿留给对方把柄,所以射完一箭之后,自然而然地换了位置。此时陈云生已经带着尉迟雪和白木容驾着穿云舟慢条斯理地来到五人面前。

    为首受伤那个甲士看到凭空出现了三名金丹修士,吃了一惊,看他们的样子并不似本国人士,不由得气急败坏地说道:“三名鼠辈,躲在暗处射冷箭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和爷爷战上八百合?”

    陈云生笑了笑,说道:“敢问阁下来自何处?为何要和下面的那位兄弟过不去?小弟不才,愿意从中斡旋,你们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就不要打了。”

    这名样貌在四十岁上下的甲士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学人来做斡旋的勾当,若是惊动了我们将军,自然将你们一股脑的拉去腰斩,然后喂大屿山的兔子,识相的赶紧滚!”

    这时候血狮伤口已经止血,他跳在半空吼道:“恩公不要和他们废话,血某谢你援手之恩,下面的事情你请不要插手,让老血将他们尽数灭杀,为我那死去的同族报仇雪恨。”

    陈云生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如果要借镇魂鼎,说不好要借助血狮这层关系,如果这里施恩与他自然再好不过。想到这里,他微微拱手道:“如果阁下不嫌,小弟愿代劳,将这些人打发了。”

    血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陈云生几眼,嘿嘿笑道:“恩公还是不要趟这滩混水了,你可知道这五名修士来自何处?”

    “不知,愿闻其详。”

    “他们是金沙国卫国将军的麾下,和血某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恕我要亲手杀掉他们以告慰那些族类。”血狮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悲伤,看起来想起了伤心之事。

    陈云生心中却一沉,金沙国是柳晓山的国,金沙的卫国将军是柳家王朝的将军,这样算来这位将军的麾下和自己的关系要近上一些。虽然还不明白金沙皇族对自己的态度,可是总不能还没登门,便诛杀人家的手下吧。他心中纠结,脸上现出了一丝犹豫之色。血狮原本就是粗犷之人,还以为陈云生是担心自己手段不行,拿不下对方的五名修士,当即冷笑一声,抡起大刀向那五名修士杀去。

    他刚才只是一时气逮,脖子上的伤也是皮外伤,不碍事,这时缓过精神,真的生龙活虎,威猛无匹。而刚刚那个为首的金丹修士被苍月一剑击碎了本命之物,神识受重创,牵动内息出差,吐了一口本命精血,此时一身本事拿不出三成,哪里能够敌得过血狮。刚才他们取胜靠的是战阵精巧,配合精确,此时担当阵眼之人受了重伤,自然不会讨得好去。

    仅仅两个回合下来,血狮巨大的长刀已然削掉了两名修士的脑袋,为首那位金丹修士咬破舌尖,强行喷出一口精血,从纳虚戒中祭出一柄长钩,勉强和血狮战在一处。可是战阵已破,高下立现,眨眼间又被血狮杀死了一名低阶修士。那名金丹修士连连驱动长钩,幻化成十根长钩的光影,冷凄凄,阴恻恻,逼退血狮一步。他惨淡地喊道:“韦四,还不逃跑更待何时?”

    那名低阶修士愣了一下,惨笑一声,“队长不走,我也不走。”

    “难道连将令都不听了吗?”金丹修士费力地挡住血狮一刀。

    叫做魏四的低阶修士这次没有犹豫,顿首长叹一声,操持脚下的飞空法器,向西方遁去。那位金丹修士嘴角露出浅笑,此时血狮一刀刺中他的肚腹,刀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件千疮百孔的战甲,内衬的金丝软甲只能抵御刀芒,真正的刀锋却挡不住。这位金丹修士紧紧握住长刀,脸上露出一丝鄙夷,道:“将军会派人来荡平你们这帮畜生的。”

    血狮不待他说完,突然张开大嘴,现出原型,一个硕大的狮子头颅,满头的血色长发,尺许长的獠牙轻轻一合便将那名修士的头颅咬下,吧唧了两下嘴,吐出两块坚硬的头骨,血狮哼了一声说道:“奶奶的,还有两块梗骨,不愧是季平南带出来的手下。”

    血狮收拢不羁的神情,拱手对陈云生说道:“多谢恩公出手相助,不过跑了一个,恐怕我们不能在此地多留,那姓季的马上就会派人来。”他说到后来,神色之间带着不少的落寞。

    陈云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未必不能留吧?”

    血狮神情一滞,然后摇头笑道:“既然恩公都不惜命,我又怕他什么,不走就不走,大不了拼他个鱼死网破,反正今日我已够本了。”

    陈云生面露自信的笑容,指着远方说道:“他没有那么容易跑脱。”

    血狮拢目光向西观看,只见远方一个身穿青袍,眼生线瞳的怪异修士,手上拎着一个头颅缓缓飞来,那人来的方向正是魏四逃窜的方向。

    看着尉迟雪手中的头颅,陈云生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借你的头,换大屿山无数阴魂的安息,如果有怨恨,都算到我头上吧。”

    这时远处的两个沧澜卫回到穿云舟中,薛离和叶思寒负手而立,白木容紧紧跟在陈云生身后,尉迟雪则蹲在飞舟顶部的飞檐上。血狮虽然彪悍,却不是一个莽夫,一切看在眼中,他的表情却越发的严肃,他重新抱拳说道:“敢问恩公怎么称呼?我看诸位并非金沙和银沙人士?莫非来自于……”

    “我们来自东方。”陈云生说道。相对于金沙而言,东方便是大屿山以东那个同样神秘而广袤的青洲大陆。

    “恕血某多嘴,不知恩公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所为何事?”血狮恭敬地说道。

    陈云生看着西边逐渐平坦的山势以及稀稀落落的树木说道:“我们去金沙……有生意要做。”

    这时众人背后的气流有了细微的扰动,紧接着巨大的风声响起,鲲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看到这一幕,血狮皱了一下眉头,略有忌惮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恩公的事情,我们别过,恩公高义血某牢记于心。”

    眼看着血狮要走,镇魂鼎的事情就泡汤了,陈云生急忙说道:“且慢,刚才你说和金沙国的什么卫国将军不共戴天,是怎么一回事。”

    血狮转过身,说道:“哦,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陈云生指着身后的鲲鹏说道:“兄弟不妨和我们一起登舟叙话,船上有上好的美酒吃食,刚才一番激斗想必消耗甚大,单凭灵气补充来的太慢了吧。”

    妖兽一族多是豪迈之人,血狮自然不在话下,哈哈大笑道:“刚才看恩公不苟言笑,我还以为是血某粗鄙,入不得恩公的法眼,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我们上舟再聊。”

    ……

    鲲鹏最大的一个会客厅中,长方形的屋子长五丈,宽三丈,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粗木长条桌案,案边是四条长椅。除了三个必须留守以驾驭鲲鹏的修士之外,所有人都围坐在桌案前,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一个吃食盒子,里面盛着三荤三素,六样菜点,虽然种类有限,但是量都非常大,尤其是荤菜,什么猪肘子,象鼻,野熊腿,烹饪的方式简单之极,却正对血狮的胃口。

    他也不客气,拎起盘子中肥硕的肘子两口便吃的只剩下白骨,抹了抹嘴角的油,血狮问道:“恩公先前说道,来金沙是为了生意,不过据我所知,此地很少有山那边的修士造访,更别说行脚的商人了。那百万的大屿山当真会吃人啊!”

第二十三章 交心

    陈云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看着血狮的眼睛说道:“说到凶险,自然冒了很大凶险,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你口中的不共戴天之仇,兄弟不妨说来听听。”

    血狮放下手中的骨头,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说道:“我血某向来直来直往,自然无事不可对人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年叱咤一时的狻猊一族居然沦落到要灭族的关口,当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陈云生原本对血狮并没有什么好感,此次和他交好也不过为了镇魂鼎,不过谈了几句觉得对方说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粗鄙,看起来狻猊一族的确是妖兽中的贵胄一脉。

    血狮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狻猊一族一向占据大屿山东麓,和金沙银沙两国互不侵扰,相安无事。不过近千年来,金沙国国势日强,屡屡侵吞我族的领地,开始之时和他们交过几次手,大家互有胜负。可是妖兽一族毕竟无法和人族修士相比,无论在道法的领悟上,还是人才的后继上,都差着很远,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强悍的爪牙,可就连这唯一可依靠的东西也比不上人族的飞剑和法器来的更犀利。久而久之,金沙国和银沙国的国势就压盖住了狻猊一族。”

    “尤其近百年来,自从上代老祖兵解之后,狻猊一族越发的消沉,族人领地从原本的九曲天龙山,缩水到了四方台,可是到了去年就连这四方台也被人夺去。今日如你所见,只要我们族人涉足此地,便会被那姓季的追捕,当真是屈辱之极,屈辱之极啊。”说到这里,血狮深深地垂下头,眼光中充满了痛苦和对昔日荣光的向往。

    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天下熙熙皆为利生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非是为了填满**而已,看来人欲比起兽-欲来更加难平。

    “难道这些年你们就看着自己的族裔衰落下去,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吗?比如离开这里,向大屿山西麓迁徙。”乐翔放下筷子,徐徐问道。

    血狮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大屿山虽然表面上平静,可是暗地里波涛汹涌,仅有的几处安全所在都被不同的妖兽把持着,我们想要迁徙无异于挑起另一场战争,这样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令狻猊一族的命运更加难测。至于离开大屿山,这点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又能去哪呢?前些年我曾经去过天穹山踩点,惹到一支白虎的族裔,被追了千里之余,哎,天底下哪里不是人满为患,想要找一处容身之地真是太难了。”

    方明兰似乎想起了当年和陈云生的境遇,抬起头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陈云生对自己点头示意,当即会意,噤声不语。陈云生绕过这个话题,道:“你说金沙国国势不小,这何以见得呢?”

    血狮说道:“那五个修士是金沙国护国将军的麾下,护国将军叫做季平南,元婴中期修为,手段犀利,手下更有号称一龙二虎三蟒四豹等人族的金丹高手。他领兵镇守大屿山通向金沙国的各个关隘,防止妖兽入侵金沙国,手下的修士大军就有五千人之多。”

    “除了季平南,金沙还有五位元婴期的将军,一个化神期的国师和一个不知道什么修为的老尼姑。单单这些还不够,据说金沙国的国主,柳一生已经于去年年底摸到了元婴后期的那条门槛,想来破境是早晚的事情。如果等他进阶了化神,不出百年,大屿山再无狻猊一脉。”

    说了这么多,血狮感到心中悲愤,使劲将手中的酒杯拍向厚重的条案,只听得轰隆一声,尺许厚的粗木条案居然被他削掉了一个角。血狮急忙摆手抱歉,陈云生却充耳不闻,他此时心中已然一片冰凉。

    想那柳晓山家族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这样一个家族的九公主想必定然是家门中的掌上明珠,其的婚配恐怕多少也会掺杂上各种政治因素,变得不那么单纯。陈云生思忖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才抬起头看着血狮,对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恩公似乎有心事?”血狮问道。

    陈云生点头道:“我等初来金沙,想到后面的事情还存在很多未知之处,心中不免有所忧虑,也是正常的,不提那些,喝酒,喝酒。”他端起一盏酒,和犹然存有疑虑的血狮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血狮虽然粗犷却不是笨蛋,直勾勾盯着酒杯中打着旋儿的液体,默默说道:“恩公若不相信我,为何还要请我到船上叙话,说实话,看我看你们一行无论从修为、法器还有气度上说都不像行商脚夫之辈,倒像是哪个世家或者大门派的门人弟子。”

    陈云生嘿了一声,道:“老兄眼力不错,我们不远万里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生意,不过这件事情是我个人的私事,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请朋友帮个忙。”

    他看到血狮粗中有细,为人爽快,不愿再兜圈子,打算和盘托出,即使对方拒绝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那血狮放下酒杯爽朗地笑道:“恩公直说便是,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自当尽力而为。”

    “我想借贵族的镇魂鼎一用。”

    血狮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没有当即表态,而是蹙眉沉思起来。

    陈云生一颗心被高高吊起,他急忙说道:“如果有超出老兄能力范围的地方,那就当我没说过。”

    血狮轻轻叹了口气,道:“恩公说的哪里话,这件事情原本也不复杂,莫说那镇魂鼎,就是再珍贵的族中至宝,借你一用又何妨。关键是那鼎既无法攻击,有无法护佑,除了超度亡灵外别无它用。这等弃之可惜,留之无用的东西就算恩公取走我老血也不心疼。”

    “既然如此,为何你如此作难?”

    “恩公不知,若这鼎在族长之手,我倒可以死乞白赖的帮你去讨要,可那鼎在族中一位氏族长老手中,而那位长老生性执拗,不知变通,最认死理不过。当年大屿山金雕一脉想借鼎超度一位杀戮过重的族中前辈,在族长的陪同下,硬是磨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磨下来。最后导致金雕一脉和我狻猊一脉长达十几年的嫌隙,就算现在我们要去到金雕的领地,也要小心谨慎,不然定然被人家赶出去。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我才面有难色。”

    血狮一五一十地道出心中的郁结,陈云生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没有好的办法。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血狮像做出什么重要决定似的突然抬起头,他朗声说道:“不然这样吧,我们去偷!”

    原本这个想法也是作为陈云生的备选方案之一,但是绝对不会和血狮交流,至少要送走对方之后才会实施,不过血狮能自己提出来,还是挺出乎陈云生意料的。

    他看着对方至诚的面孔,微微蹙眉道:“这样,恐怕不好吧。”

    血狮朗声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偷就偷了,每年狻猊族丢的东西还少吗?这次又不是有去无回的买卖,用上一段时间就还给他,我看没啥问题。只不过恩公要冒上些风险便是了。”

    陈云生嗯了一声,道:“狻猊一族我不太了解,你们此地集结了多少族类,有多少化形的狮妖,又有多少进阶元婴,最好给我一份地图,标明狻猊族守卫的分布情况。”

    血狮将胸脯拍的山响,道:“这些都不算事,包在老血身上了。这样,我先介绍一下本族的情况。说起来话长,大屿山狻猊一族的血脉还算纯正,狻猊的血统在族人身上大概能占到三成左右。”

    听到这里,韩枫诧异道:“只有区区三成的狻猊血脉也算纯正吗?”

    看着满脸怀疑的韩枫,血狮嘿嘿笑道:“小兄弟看来对妖兽一族不甚了解,上古的圣兽在本界早就绝迹了,能够沾上哪怕那么丁点的边儿的兽族已经是与有荣焉了,更何况三成的血脉。不信你问问旁边的小姑娘,看她身上有多少巡天灵蛇的血脉。”

    白木容心中一凛,人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根本,看起来这个血狮并不似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线条。面对韩枫准备发问的表情,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到了喉咙的话噎了回去。

    血狮接着说道:“听祖辈说,当年辉煌的时候,曾有本族中曾诞生九位化神级别的圣祖,不过一战之后,族中圣祖进阶阵亡,我族便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没落期,据说有十万年了。”

    “十万”这个词在陈云生脑中一闪而过,他不明白为何戞南国的那位将军也是在十万年前在此地率众与人交战,而狻猊族的圣祖也是在那个时候尽数陨落,如果只是巧合未免也说不过去,莫非十万年前当真有什么天劫不成?

第二十四章 人形,人心,人念

    血狮厚重的声音回荡在鲲鹏粗大圆木构建的空间中,“现在族中尚有结丹妖修二十位,元婴长老七位,但是没有化神之人。七位长老中有四名常年不在此地,有两人正在闭关修炼,所以只有一人外加族长张罗族中的事务。而我们要借鼎的那位就是那个元婴长老,你们可以叫他狂狮。族长是一名元婴后期的狮妖,叫做威煌。”

    薛离又有疑问道:“为何你们族中仅仅族长有名号?就算长老也不过用别号称谓。”

    血狮笑道:“这位小兄弟问的好,狻猊一族的祖制就是这样的,族长的名号是按照族谱推衍下来的,至于其他狮子之间自然有称呼的方式,只不过是狮言而非人语。而血狮,狂狮这种称号只是对外交往之时宣称的,意义不大。”

    陈云生心中盘算,幸好没有莽撞行事,即使狻猊一族在血狮口中再不济,实力也要远远高过此时的天穹派,就算天穹派捆绑上黑骨的烈火堂,想要对付这些狮妖也是力有不逮。

    血狮接着说道:“由于这些年被金沙国逼的紧,族中的警戒很严,一般同时有三名化形狮妖带着十余头半化形的狮妖封锁任何进出聚集地的道路。”

    “这些化形的狮妖战力如何?”乐翔问道。

    血狮骄傲地笑了笑,道:“和人类同阶修士相比,一对一的时候必然杀之,一对二的时候有七成把握杀之,一对三的时候仍有五成把握能赢。”

    “那妖族中半化形的妖修相当于什么境界?”韩枫问道,他的问题大部和众人谋划的事情无关,不过血狮有问必答,也不嫌烦。

    “狮族正常情况下,只有在金丹之后才能化形,化形之前开启灵智却没有化去横骨的狮妖被称之为半化形。这种狮妖已经有一定的灵智,唯一欠缺的是人言的能力,而身形还保持一定的兽态。如果非要和人族修士的境界做一个关联,那么可以说他们算的上筑基修士。不过半化形的狮妖比起化形狮妖之间的差距远没有人族修士中筑基和金丹两个境界之间的差别巨大。”血狮不厌其烦地讲述着。

    “妖族化形的妖修比人类金丹修士要厉害许多,照你这么说半化形的修士也不会被人族的金丹修士差多少。”一直默默倾听的方明兰张口问道。

    血狮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金丹修士因人而异,当然不可一概而论。而狮妖自然也是如此。”

    “既然妖修具有那么多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何还要费尽力气化成人形呢?”韩枫顶着众人冷冷的目光又问了一个和本次讨论没有关系的问题。

    血狮对于眼前这个入道时间不足三十载,却对任何事情都好奇的小修士心存喜爱,当即大喇喇地说道:“一界之中定然有主次之分,此界之中的主就是人族。纵观周天万界,从没有听说过哪界之主不是人形的,就算原本不是人形,洞悉天道之后也变得这幅模样。或者说乾坤之中真的有神,我等便是他照着自己的样子雕琢出来的,所以即使蟊虫禽兽出生之时是如何怪异,得道之后便慢慢变化人形,拥有人心,执有人念,最后变作真真正正的人。”

    血狮一席话令陈云生心中轻轻一动,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妖修居然能说出如此发人深省的话,恐怕很多人族修士都无法洞悉的透彻如斯。他若有所思道:“人族虽然天生人形,拥有人心,执有人念,可是后天堕入五光十色的染缸,最终被染成什么颜色却不得而知,很多人只不过披着一张人皮而已,内心之肮脏龌龊更猛于野兽,而不少妖却有一颗人心,有情有义,这世道当真诡谲难明。”

    听到陈云生此言,白木容眉眼微微颤动了一下,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光变得离散了很多,呆呆地坐在陈云生的旁边,仿佛自己身边之人一会儿迫近,一会儿遥远,时而能理解自己的心意,时而又装聋作哑。

    血狮则哈哈大笑,搬起桌上的酒坛,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擦干嘴角的酒渍,道:“我这点东西都是族长大人平日教授的,他老人家活的久,见识自然广博。但兄弟入道尚不足五十载,就能有这般见识,真是后生可畏,日后必然龙鸣于天,不是俗辈。”

    陈云生肃容道:“谬赞了,咱们话归前言,刚才说道狻猊族聚集地的防务了。不知老兄可否说的更详细一些,如果能画张草图就更好了。”

    “跑题了,跑题了,刚才把正题岔开的人要自罚三杯。”血狮一边叫着,一边拿起了方明兰递过来的毛笔和白纸。

    笔尖蕴墨,在白纸上轻轻划开,几笔勾勒之下,一个山谷的雏形便跃然纸上,虽然血狮笔法粗陋,但是作为示意图却足够了。他指着山谷的下侧入口说道:“这个山谷叫做断头谷,人头倒是没有,至于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就不为人所知了。”

    “山谷南侧的入口是唯一一个入谷的坦途,也是重兵驻守所在,当然兄弟若飞遁或是土遁入谷则另当别论,一会儿我会另行说明。我所谓的坦途,就是埋伏最少,禁制最少,法阵最少的意思,我们平日出入山谷都是经由此处。”

    陈云生听到法阵和禁制,不由得问道:“山谷周遭的禁制很多吗?据我所知,妖兽多半不喜这些东西。”

    血狮点头道:“虽然我们一脉修炼之时强调身体和力量,对于制符和法阵研究不多,可是毕竟在断头谷盘亘了数万年之久,多少代积累下来,还是有不少禁制完好的保存了下来,那些古老的禁制威力更是不可小觑。说实话,有很多威力巨大的禁制,掌管它们狮妖已经作古了,处于失控的状态,因此即使对于本族人来说,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走其他的路进出山谷。”

    “你的意思说天上也有禁制吗?”易小虎憨憨地问道。

    乐翔拍了拍他的脑门说道:“小虎兄弟也忒憨直了,你想想那谷中居住着几千只狮妖,你若从天空中入谷,恐怕还没有见到镇魂鼎的面就被人家撕成碎片了当点心了。从天空走目标太大,我们是去偷东西,又不是开战,要低调。”

    “还是乐老弟明白我的意思,天空是万万走不通的。”血狮在一旁附和道。

    “那地下呢?”易小虎执着地问道。

    “地下……这地下的情况不明,我们狻猊一族很少有人修炼土遁,也不知道地下有没有禁制。不过据我的推测,下面也不一定太平。”血狮摇头说道。

    “上也不行,下也不行,南边还有重兵驻守,这样看来我们是无法侵入了?”薛离有些急躁地说道。

    陈云生说道:“血狮老兄一定有了想法,不如爽快说出来,让我们参考一下。”

    血狮嘿嘿笑道:“陈老弟不说话则已,一说便能切中要害。我的确有一个办法可以混入谷中,只不过呢……”

    “只不过什么?”薛离急促问道。

    “只不过众位有些风险便是了。”血狮面上微有难色。

    “入谷窃鼎本身就是犯险的事情,有什么风险你但说无妨。”陈云生爽快地说道。

    “那金沙国和我族势如水火,我们不妨利用这点来做些文章。今日我在四方台受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谁输谁赢除了众位和我之外却无人知晓。不如你们扮做金沙国的卫士,被我捉住,这样便能顺利的混入断头谷。”血狮说道。

    “妙策!”乐翔脱口而出。

    “这个计策妙是妙,不过细节如果做不好,危险性太大,若弄假成真,我们岂不是要被砍了?”方明兰在一旁说道。

    血狮点头道:“小丫头说的不错,刚才我所顾忌的也就是这点。不过狮族之中细心之人不多,况且话出自我口,被怀疑的可能性很小。实在不行,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大不了一拍两散,一定会保证你们安全的。”

    陈云生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我们现在就准备,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断头谷,夜色是最好的遮掩。”

    “在行动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问清楚,老弟可以不说,当然如果信得过血某就告诉我。你们费这么大的力气借镇魂鼎到底是为了什么?”血狮蹙眉问道。

    “你可知道大屿山西麓有一处万魂谷?谷中常年盘亘无数的阴魂,我借鼎只为超度他们。”陈云生说道。

    “据我所知那罗刹妖很是凶猛,恩公为何想到要超度他们?”血狮诧异道。

    “无他,只是不忍他们逸散于山野,彻夜临风而泣,丧失人性而变作孤魂野鬼,最后如同一抹云烟消陨于天地之间。毕竟他们都曾经有过父母亲人,有过师门传承,毕竟他们曾作为人存在过。”陈云生低沉地说道。

    血狮点了点头,道:“恩公胸怀天地,悲悯天下,佩服,佩服。”

第二十五章 不吝死,不惜命

    一直沉默不语的龙渊抬起头,盯着陈云生说道:“我却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不知道陈老弟是穷还是达呢?”

    这话的意图十分明显,他在讽刺陈云生没事找事,多管闲事。血狮微微蹙眉,他原本还以为这艘船上以陈云生为首,不料竟然有一个如此不合群的人。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不便多说。

    陈云生认真地看着龙渊的双眼,冷冷说道:“陈某不才,虽然孑然一身,却不敢妄自菲薄。也许是自不量力了,但是那万魂谷的事情我还非管不可。你若看不惯,不妨自行离去,金沙近在眼前,穿过金沙就是银沙,想必你那位恩师早就等不及与你相见了。”

    龙渊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他可以无视陈云生所有的挑衅和奚落,却无法做到听闻自己师父的时候仍保持一颗平常心。冷笑一声,龙渊站起身子打算离去。正在这时,陈云生又说道:“我们要潜入断头谷,龙兄自然也是兼济天下的货色,不妨一同前往吧。”

    龙渊妖艳的面颊上泛出一丝笑容,道:“如果我要说不呢?”

    “你会拒绝吗?如果这样我们便分道扬镳,相信这并非你所愿吧。”

    虽然陈云生弄不清楚龙渊死乞白赖跟着自己的原因,但是他清楚对方一定不是无缘无故才这么做的。对于这种目的性极强的人,每一步之后都必然有这样做的动机。不过他懒得去弄明白,只要不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即可。他可不信对方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离去。

    果不其然,龙渊一愣之后,坚冰般的面容逐渐化开,他轻笑道:“老弟真会开玩笑,我哪里比的上你手下诸位高手啊。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拒绝,到时候拿不到镇魂鼎,千万不要怪罪我手段不济。”

    陈云生嘿嘿笑了两声,道:“龙渊,尉迟雪,外加两个沧澜卫随我一起进入断头谷。薛离一会儿你去收集刚才荒原上死去的修士的甲胄。要将铠甲上过大的伤痕适当修补,毕竟我们都活着,伤口太大就不真实了。”

    “是。”薛离点了点头。

    “韩枫,有没有隐蔽灵元的药水?”陈云生问道。

    “有是有,不过无法像师父大人的戊土闭气术那般效果罢了。”韩枫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样最好,我不要你尽数屏蔽灵气,我只要遮掩部分灵元,让我们看起像筑基修士即可。”陈云生说道。

    “这般倒不难,不过师父为何要这么做呢?”

    看着韩枫一脸疑惑,乐翔忍不住拍了拍他脑门,说道:“你平时那股聪明劲跑哪去了,血狮他能同时活捉五名金丹修士吗?”

    韩枫摇摇头。

    “对啊,如果连你都不信,那些狮妖会信吗?”乐翔接着说道。

    韩枫点头道:“我明白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云生对易小虎说道:“我有意让你带着大家从断头谷的北部入谷。”

    “我吗?师父,我修为太浅,恐怕难堪此任。”易小虎有些惶恐地说道。

    陈云生说道:“依照刚才血狮老兄所言,断头谷北部有不少禁制,又不能从天上飞遁而入,为今可行之策便是从地下潜入。纵观此地,难道还有谁比你更精通此道吗?若是田中在此,亦可遣他领路。”

    易小虎恍然,“师父大人信任,小虎就是豁去性命也要带着大家潜入断头谷。”

    陈云生脸色微沉,“若你如此说,我便不放心你去了。此事只能作罢。”

    易小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陈云生,又看看乐翔求助。这个素以惫懒自居的年轻人微微笑道:“小虎憨直,不知你师父的深意也情有可原。兵分两路,他为主,我们为辅,所以我们只求量力而行,若你拼命去探路,便是违了他的意思。”

    陈云生点了点头,对易小虎和其他人说道:“日后大家要多听乐翔的,他在太白峰是你们的司首,在外也可节制你们。如果是天雷司的事情要先禀乐翔,若乐翔不决,再禀诸葛靖宇,若靖宇不决再禀我。他有对天雷司临机专断的权力,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称喏,乐翔脸上却没有笑容。

    一切都安排好了,血狮和众人都退下养精蓄锐,唯独方明兰没有离去。等众人都走远了,女子才重又乖巧的坐下,轻轻对陈云生做了一个万福,手腕粗细的蜡烛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线,映得女子脸上光影蹁跹。

    白木容看了看女子,喃喃道:“妹妹为何不走?”

    方明兰嫣然道:“姐姐不是也没有走吗?”

    说罢两人对视一笑,陈云生心中却明镜一般,两人笑容相同,笑意却大相径庭。以白木容内心的单纯,自然不知道方明兰笑容背后的意图,而方明兰却对白木容了如指掌。

    就连他也搞不清女子为何不离去,有时候他常常诧异,相比何望川的忠厚耿直,为何两个同生共长,天天在一起的人差异会这么大呢?

    “明兰留此有什么话说吗?”陈云生好奇道。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师叔。”方明兰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谢我做什么?”陈云生更是摸不着头脑。

    方明兰道:“师叔为天穹派真是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当年第一次见你,如同一块璞玉。天穹派覆灭之后,再次见你,总觉得带了一股黑色的气息,说实话明兰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今天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师叔还是当年那个麒麟儿。”

    陈云生摇摇头,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今天的事情怎么能扯到鞠躬尽瘁上呢?我去金沙是为了自己,帮罗刹妖是我怜悯心作祟,和天穹派扯不上半点关系。”

    方明兰摇头道:“不然,师叔刚才几句话就把一个惫懒却绝顶聪明之人套牢了,就算日后乐翔想做甩手掌柜也必然感念于你今日的信任,思忖在三,多半还是不能放开这份羁绊。天穹派如同一架马车,而你将辕套在乐翔,诸葛靖宇,薛离等人的心上,依明兰所见,天穹派崛起之日定然不远了。”

    陈云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年将你和望川引荐入天穹派,那次我做对了。青洲这段时间会很太平,也是我们发展的良机。曾经有人告诉我天灾将至,希望到那个时候天穹派已经足够强大。”

    方明兰站起身,后背挺的笔直,她轻轻万福道:“师叔安心,若有天灾,明兰虽质弱,却不惜命,虽卑微,却不吝死,愿与门派共存亡。”

    说罢她转身离开,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白木容望向陈云生,轻轻道:“你们一个是心思百转,另一个百转心思,虽然各有各的道,说到底殊途同归,都被牢牢地栓在那个古旧的门派之上,真是无趣之极。”

    看着女子精致脱俗的面容和玲珑的曲线,陈云生突然冒出一句,“那你又被什么羁绊住了?”

    此言一出,他当即感到有些不妥。果不其然,白木容眼光变瞬间犀利,又瞬间柔和下来,她若有所思道:“若论装聋作哑,明知故问,天底下没人比得上你。”

    说罢,她如风摆荷叶般行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说道:“这次我不和你同往,你要多多小心,切不可连累到我的性命,明白了吗?”

    陈云生呆呆地点了点头。

    ……

    鲲鹏在暮色中已经行到距离断头谷百里之地,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星斗满天,弦月低垂。陈云生站在船前,招手令船夫将鲲鹏悬于天空之中,他带领龙渊,尉迟雪还有沧澜卫五人随血狮一起飞向前方的山谷。五人身上被拇指粗细的牛筋绳绑的结结实实,这种强度的绳索莫说是筑基修士,就是那些不是以炼体为主业的金丹修士也无法崩开。

    五人手上的绳索将十指都绕过,这种绑法多见于修士之间,为的是防止他们施展法诀。然而对于那种施法不需要法诀的修士就另当别论了。

    借着朦胧的月色,一行人缓缓飞了五十里,这时血狮来到陈云生面前,拱手道:“恩公赎罪,在下要做的像一些,恐怕诸位没有这么舒服了。”

    陈云生点头道:“你尽管按照族中规矩来。”

    血狮歉意道:“我族中对于被俘之人,多半不会客气,回到断头谷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半死,诸位若光鲜亮丽的回去,别说他们不信,就连我老血都不相信,多有得罪了。”

    说罢,他嘿了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根黑色的皮鞭,鞭稍轻扫,便发出嗖嗖的尖锐之声。他轻轻在五人身上拍打了两下,虽然极轻,可是痛楚却深入内心,血渍立刻将身上的衣袍染红。

    血狮还是有些分寸,抽打完之后收了鞭子,带着五人向前飞去。五十里的路程说到就到,到了谷口,血狮降落遁光,押着陈云生等人改为步行。按照他的说法,晚间进入断头谷,无论是谁都禁制飞行。如有违背,立即成为众矢之的,会死的很惨。

第二十六章 入谷

    一行人正往前走,突然斜刺里跳出一只硕大的金毛狮子,长约五丈,高约两丈,朝众人吼了一声,真是眼如流星,声似炸雷,脖颈上的金色鬃毛根根乍立。血狮跳在队伍前,对那金毛狮子高声吼了一嗓子,他的声音气势更大。路中间的金毛狮子听到吼声,当即退到一边,两只眼睛不停盯着一行人,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看一顿夜宵似的。

    一行人向前走了也只有十丈远,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从众人身后炸开,与刚才的狮吼不同,这次吼声居然是人言,“都停下来,别往前走了。”

    众人身后的山道上走来了一个满头栗色长发的中年大汉,他身着束胸金丝甲,甲胄之上镶着一头张开大嘴的狮子,走起路来,周身甲叶“叮当”作响,身前背后带着百丈的威风,千丈的煞气。

    血狮大步流星来到那只狮妖的面前,瞪着眼说道:“银钩,你拦我们去路作甚?”

    听闻此言,陈云生才注意到这个中年大汉的左侧脸颊上有一道贯穿左眼的银色疤痕,仿佛一道闪电,银钩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叫做银钩的狮妖一脸严肃,道:“那五个人是什么人?为何要带他们入谷?”

    血狮指着陈云生身上的甲胄说道:“从这明晃晃的盔甲上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除了金沙的卫士,这片土地上谁会有这么精致的铠甲。”

    银钩点了点头,却依旧盘问道:“这么晚了,你带着他们进入山谷做什么?”

    “没什么。他们是我路上抓的俘虏,想交给族长大人发落。”血狮混不介意地说道。

    “五名筑基的人族修士,直接在谷外斩首就行了,何必带入谷中,反倒脏了我们的地方。你若不想出手,我可以代劳。”银钩说话间居然从天灵召唤出了一柄烂银长钩,银亮的刀刃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陈云生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和血狮描述的有些出入,狮族之人可没有半点粗心大意,至少从这个叫做银钩的狮妖身上看不出来。

    血狮怒吼了一声,四周山谷响彻回声,他怒道:“我说银钩,你是不是没事找事?放着山口不巡防,偏偏来消遣老子。我在外面和金沙国的修士厮杀,回来还要接受你的盘问。我倒看看你怎么杀了他们。”说着,一柄长刀也已经擎在手中,刀芒“噗”地将身前的一块岩石斩碎,而那块石头距离银钩不足两丈。

    陈云生心想,狮族之人果真和人族修士大有不同,这简直是**裸的挑衅,看来此仗无法避免,他偷眼看对面的银钩,手上已暗暗凝聚了几根粗大的元磁,时刻准备着破坏掉手上的绳索。

    那银钩却是冷笑了一声,道:“血狮,不要仗着族长偏向你便如此肆无忌惮,下个月的月考敢不敢和我一较高下,输了的那个人替对方巡防一个月的山口。”

    血狮嘿嘿大笑,道:“一个月也忒小气了,不妨半年,你看如何?”

    “半年就半年,我还怕你是怎地。”银钩大声回了一句。

    血狮转身,重重在陈云生屁股上踢了一脚,他作势向前跌去,连滚带爬走出好几丈,只听血狮骂骂咧咧道:“还不快走,在这里瞎瞅什么,一会儿拿你剖腹祭祖。”

    而出乎陈云生意料的是,那个银钩居然没有追究,带着吃吃的笑意消失在黑夜之中。他心中纳闷,这狮子间的交流当真和人族大有不同,刚才明明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怎么说没事,就没事了。

    山谷入口较窄,内部十分的宽广,直径恐怕有十几里宽,山谷中四处搭建着简易的房屋,房屋的外墙只是用黄泥混着银白色的艾草糊成的,厚度大多有两尺,上面布满了爪痕。不时有一些巨大的影子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草丛之中更是常常亮起一抹抹幽绿的光芒,陈云生心想,那恐怕便是尚未化形的狮子的眼睛。

    山谷中只有一条大路,这条路还算平整,路上并没有铺就砖石,黄土被踩得如同石头一样坚硬,看起来这里常常有人走动。四周安静的令人有些不安,只能听到风吹过石头发出的呜呜声。血狮走的很快,每一步能迈出一丈有余,五个人近乎小跑一般在后面跟着。

    走了约莫有三四十里的样子,脚下的路逐渐变得平整起来,上面布满了大块的青条石,四周的丛林变得稀稀落落,树木整齐有致,房屋也偏向于人类的建筑。看起来应该是化形和半化形的狮妖居住之地。

    绕过一颗巨大的柏树,前方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头平台,平台方圆几百丈,三步一栏,五步一柱,上面雕琢着不少小狮子,和先前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平台想来已经碓建日久年深,石栏上四角都被风化的浑圆,没了半分棱角。地下的花岗岩砖石上朦朦胧胧雕琢着一些阵纹,因为岁月的缘故,若隐若现恐怕早就无法使用了。平台上高耸着九座建筑,同样的青石,同样风化严重。那些现在看起来仍然夸张的飞檐和石柱依稀昭示着当年这里的辉煌。

    血狮眼中泛起一层柔光,那是对往昔辉煌的凭吊,亦或是对今日萧索的惋惜,血狮轻轻说道:“这九座宫殿就是狻猊一族曾经辉煌的见证,当年在九位圣祖级的人物常常在这里**,据说大屿山一多半的妖修都来朝拜,当真是万兽之王。”

    “族长威煌就在正中的那间宫殿里,而我们要找的狂狮就在最靠右边的那座殿宇之中。看样子他正在吐纳修行,还没有就寝,我先押你们去地牢,并将钥匙留给你们,到时候你们见机行事。”

    陈云生点了点头,虽然地牢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屈就一下了。几人匆匆穿过九座大殿,走下石台,又向前走了约有十里的样子,来到一座山壁前。

    血狮轻轻在石壁上叩打了一阵,九枚绿幽幽的光点依次亮了起来,石壁传来一阵厚重的“咯吱”声,片刻之后,石壁洞开,里面传出一阵**的气味。

    血狮看着急忙掩口的龙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此地味道不好,由于这些年和金沙国的争端中不占优势,这地牢使用的也少了,好久没有开启,空气有些不好。好在只是一会儿,你们就将就一下。一会儿狂狮吐纳完毕,我假借请教功法为名,将他骗出,你们潜入盗鼎,事成之后在此地会和,再由我想办法把你们送出去。”

    陈云生点头道:“也只有如此,我们要在此地待多久?”

    血狮看了看月亮,掐了掐手指,道:“月上中天,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后可行。”

    “这地牢中还有其他人吗?”尉迟雪问道。

    血狮摇摇头,道:“已经几十年没使用过了,早就没人了,大家放心在这里待着好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陈云生则率众人走入那个久未开启的地牢。他们刚刚走入,只听得“咔吧”一声,地牢大门迅速合拢,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龙渊拿出一个鹅卵大小的夜明珠,四周顷刻间变得亮如白昼。他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皱起眉头,不悦道:“此地真是肮脏,居然要待上一个时辰,真是不让人活了。”

    陈云生冷笑道:“当年在微尘幻境中阁下可不是这般挑剔,似乎只要能够出去,就是牛棚猪圈,你也甘之如饴,没错吧?”

    龙渊朝他吐了吐舌头,妖娆地说道:“英雄不问出处,你又何必提过去那些龌龊的事情?”

    陈云生看着对方笑容可掬的面孔,认真说道:“若不是我带着沧澜卫和尉迟雪,还真不敢这么说你,在幻尘空间中待了无数年的老怪物,内心会阴暗到什么程度,这个当真不好说了。”

    龙渊却一点都不着恼,笑着说道:“陈公子刀子嘴豆腐心,龙某是豆腐嘴刀子心,所以你要小心着点儿,倘若哪天着了我的道儿,那时候龙某可不会念着当年共患难之情而轻饶了你。”

    陈云生点了点头,嘿嘿笑道:“谢了。”

    他明白对于龙渊这种心有九窍的人来说,能够说出这种话,便代表他不会这么做,倘若哪天连这种敲敲打打的话都不说了,那倒是应该防范了。

    就在此时,尉迟雪忽然说道:“掌门,此地空间很大,似乎有气流从地牢底部传出来,我们不妨去看看。”

    不待陈云生答话,龙渊便捏着鼻子说道:“要去你们两个去,别拉上我,真是臭气熏天,要命啊。”

    陈云生道:“好吧,我们去看看。”

    说着拿出一块莹石,带着尉迟雪和两个沧澜卫沿着向下盘旋的石阶,穿过了一道厚重的石门,进入一条长长的甬道。而龙渊果真没有跟着来。

    走了约有百十丈的距离,陈云生压低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好奇起来?说说吧,叫我下来为什么事情?”

    尉迟雪看着陈云生,轻轻说道:“的确,我叫你来并不是因为空气的流动,只是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一样东西。”

    陈云生感到背脊一阵发寒,问道:“什么东西?”

    尉迟雪默默说道:“人,活人!”

第二十七章 地牢中的活人

    “从刚才血狮口中之言,这地牢之中应该没有活人才对?难道说他在骗我们?”陈云生疑道。

    “我看不像,恐怕就连他也未必知道这地牢深处还有活人。”尉迟雪说道。

    陈云生看了看他,道:“我和龙渊两人元神都较一般修士强大,却不曾感觉到,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尉迟雪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还真和元神没有太多关系。我是刺客,对于活人的气息必须要敏感一些,故而修炼了一种望气的法门,这个‘气’并非是灵气,而是人气,只要是活物,无论小到飞禽雀鸟,大到狮象虎豹,都可以望上一望。”

    “那你以的望气手法,那缕活人之气情形如何?”

    “很奇怪,这缕气息绵长而悠远,浑不似将死之人,更不似我见过的任何修士,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恐怕进入了某种‘龟息’状态。”尉迟雪蹙眉说道。

    陈云生的好奇心被他挑起,带着尉迟雪向前方绵延不见尽头的黑暗走去。他身两侧是一间间黑漆漆的牢房,牢房中空空荡荡,多半会有四根镶在墙壁上的铜环,环上挂着粗大的铁链,上面印着一滩滩干枯发黑的血迹,看起来是用来禁锢修士的。陈云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四周牢笼都被塞满修士和妖兽的年代,也就是血狮口中的辉煌年代。

    那些彻夜哀嚎的情形,令他一时间有些失神,而一个个手腕粗细的玄铁牢笼,对于被禁锢法力的修士而言,就是一扇扇不可破开的门。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感念,如果血狮一族不衰落,这一间间牢房必然塞满了金沙的修士和大屿山的妖修,恐怕也未见得是件好事。

    “这世间终是没有如果的……”

    漆黑的地牢仿佛没有尽头,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是这个地下空间中唯一的声响,沧澜卫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异变,有他们在,陈云生安心了许多。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转弯,前方的路被封死了,一盏幽暗的灯光挂在墙上,那斑驳的石墙被光线照的有些狰狞,发霉的菌丝如同遍布正面石墙。

    在甬道的尽头,石壁上镶着四个铜环,均有手腕粗细,巨大的铁链穿透了一个人的锁骨。他委顿于地,手臂被牢牢地禁锢在墙上,两个手腕处闪烁着五彩的流萤,平直地贴在墙上,如同一个‘一’字,看样子是被施展了某种禁锢的法术。双腿跪在地上,呈一个内八字,脚踝处被铁链禁锢,绑于墙壁之上。

    如同茅草般干枯的头发将头整个包住,看起来乱蓬蓬一大团,身上穿着一件淡薄的灰布衣衫,身体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

    十丈开外的陈云生问尉迟雪道:“你确定这个人还活着,以这种诡异的禁锢姿势,恐怕没有人能坚持一个月以上。”

    一瞬间尉迟雪的眼中泛起了疑惑,而后又坚定地点头道:“没死,应该没死。”

    陈云生将麒麟斩握在手中,那橙红的光芒令他安心了不少,如果几十年中一直被如此禁锢而不死,那这个人恐怕也是个怪物。

    地上的灰尘清楚地印着他的脚印,除了他的脚印,别无他物,看来这里应该很久都没人来过了。橙红色的光芒下,陈云生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个人,一阵腐臭逐渐传到他的鼻中。这种味道越来越浓,到了后来胃中竟然开始痉挛。

    停在那个囚徒身前三丈处,陈云生蹲下身子,说实话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对他造成伤害,如此粗的铁链,外加经年累月的囚禁,就算神仙也会变得孱弱不堪而不具有杀伤力。

    这时,被层层铁链包裹的人居然抬起头来,纷乱如枯草的发髻之间闪过一丝如星辰般璀璨的寒芒。

    “你是谁?”被囚禁的人率先说话,声音清澈如溪水,浑然没有那种多年牢狱生涯所来带的浑浊厚重感。

    听到这个声音,陈云生心中忽然被触动了一下,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他呆呆地说道:“陈云生,你呢?”

    “洛残阳。”男人轻快地说道,仿佛自己并不是囚徒,此地也不是地牢,而是一处四面环水的水榭,他正和陈云生临风而峙。

    “需不需要我帮你出去?”陈云生忽然问道。

    洛残阳轻轻晃动着头颅,将干枯的头发轻轻甩向脑后,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道:“你不知道我因何被囚禁于此,也不知道我是否会对你不利,便打算救我出去,未免不太明智。倘若我便是那杀戮无算的魔头,你这么做岂不是倒行逆施?”

    “那我现在问你,为何被囚禁在这里?”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修行,而非囚禁。”洛残阳轻轻说道。

    陈云生运用神念在对方身上扫了几遍,发觉空空荡荡,仿佛没有一物似的,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就是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道基,但是没有道基的人又怎么能够在此地待上这么久。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没有道基,连灵元都看不出一丝。”陈云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谁说修行就一定要有灵元,我修的不是道,而是心境。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真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东西。”洛残阳满脸严肃地说道。

    这句话容易产生歧义,目光短浅的人可以是陈云生,也可以是飞云子。陈云生脸色微变,道:“阁下若说我没关系,请不要辱及家师。”

    洛残阳发出一阵桀骜的笑声,头发随着身体大幅度的摆动,不经意间露出胸口干瘦的胸骨。笑罢多时,他才说道:“看来你还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弟子,不过我说的哪里错了?你身蕴金之坚,木之生,水之形,火之烈,却独独没有土之厚重,五行金丹齐了四样最终却本命缺土,不免功亏一篑。”

    “你师父若尽到为师的职责,在你修炼之初就应该向你说明斑驳并非上途,苦心自当孤诣才能达到上上境。可是你却走上了一条艰辛无比的修炼道路,浪费了你的天赋,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啊。如果你只修一行,恐怕此时早就进阶金丹后期了,本事也比现在大多了。”

    陈云生心中一凛,对方一眼看出自己的底细,绝对不是凡夫俗子,这些年修行之时他常常遇到瓶颈,动辄就是几个月修为没有一丝进境,就连这金丹结的也异常痛苦,很多天分不如他的修士在修为上反倒后来者居上。

    陈云生思忖之时也常将这件事归咎于自己贪多,想要结五行金丹才导致的,至于而后的阵法、魂力和元磁的修炼也加剧了这个趋势。现在他的进境尚不如薛离迅速,虽然已经摸到金丹中期的门槛,却怎么也无法踏入,就连之前修炼的顺风顺水的各种聚气术也变得举步维艰。

    虽然被对方戳中要害,不过洛残阳对飞云子的不敬却没有一点收敛,这是陈云生不能接受的。站起身子,他轻轻抱了一个拳,道:“尊驾必然是世外高人,谢过提点了。不过我的命是师父他老人家救的,自然听不得你说他半点不好。你我话不投机,就此别过。”

    说罢他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坚定地向出口走去,尉迟雪紧紧跟在陈云生身后,两个沧澜卫也就此离去,幽暗潮湿的地牢又恢复了往昔的死寂。

    看着陈云生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洛残阳喃喃说道:“你师父的桀骜不羁你一点儿都没学到,却有一根傲骨,内敛而坚韧。嘿嘿,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

    陈云生回到地牢入口的时候龙渊正对着一只潮虫发呆,看到陈云生回来的,他直起身子,指着身旁的一个银色沙漏,道:“时间到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云生毫不隐瞒道:“下面有一个人,和他说了几句话,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哦?这里居然有活人!你们都聊了些什么?”龙渊好奇道。

    陈云生不愿多说,指了指沙漏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行动。”

    说罢,他按照血狮教的方法打开地牢大门上的法阵,随着两扇石门的开启,一股新鲜空气涌入,令人心肺说不出的舒坦,他不由得感慨,区区一个时辰便如此难受,真不知道刚才地下百丈之深囚禁的那个洛残阳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个洛残阳,不知怎地,他心中总觉得有那么一种没来由的亲切。

    ……

    月朗星稀,春风已经很暖了。

    陈云生踏着草尖的露水向前飞去,虽然敛气诀没有进展,可是各种五行法术却越来越熟稔,这木遁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声息皆无,就连周围的灵气扰动也几乎没有,当真是比一阵风还轻。

    前方黑影中高大的建筑如同怪兽一般逐渐浮现在陈云生的面前,而他身后,沧澜卫负责警戒,尉迟雪负责殿后,而龙渊则亦步亦趋地跟着。

    最大的殿宇之中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想是那位狻猊的族长已经休息了。而狂狮所在的殿宇一直沉浸在黑色中,仿佛从来没有苏醒过似的。

第二十八章 窃鼎

    陈云生转头对龙渊和尉迟雪说道:“你们两个一人负责东边,一个人负责西边,南北由沧澜卫负责,一会儿我一个人进去,如有危险,你们尽管自行离去,不必因我枉自葬送了性命。”

    尉迟雪和龙渊点了点头,都没有多说话,但是陈云生知道自己遇险之后,两个人的做法会截然不同,龙渊自然会逃之夭夭,而尉迟雪多半会为自己殉葬。

    接着,两人身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两个沧澜卫也随之消失。顷刻间空荡荡的石台之上仿佛只剩下陈云生一人。

    他来到殿宇的后窗前,用龙刃轻轻将厚重的实木窗棂撬开,那木质的窗棂显是许久没有人开启,上面落了一层灰土,开启之时阻滞明显,眼看着转轴处便要发出“咯吱”一声,就在此时,一道纤巧的元磁线从陈云生的指尖窜出,轻盈地挂在窗棂的转轴上,化解了那个即将发生的刺耳声音。

    待到窗棂展开了有半尺宽的裂缝,陈云生化作一团水蓝的气息飘入屋内,这招水法雾隐术是水灵聚气术附带的效果,能防御,能匿行,已经被他练得很熟了。

    水蓝的气息入得殿宇便再次凝形,陈云生双足落地,举目四顾。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墙壁上挂着几个类似犀牛的野兽头骨,只不过个头要比普通犀牛大上不少。他轻轻翻开了几个巨大的实木箱子,里面放了不少粗布衣物,想来那位狮妖已经化形日久。

    屋内没有收获,陈云生来到门口,还是依法炮制,无声无息地将那扇木门拉开。他将左手抚在地板上,粗大的纹理昭示着用来建造这座殿宇的树木必然生长了上千年。一阵元磁线如同波浪般荡漾开去,凭借着元磁传来的信息,他大致勾画出了眼前空间的结构。这是一条狭长的玄关,两旁有不少紧闭的房间,房间的大小不均,有些门上已经积了不少尘埃。

    “看起来狮族的建筑和人族大相径庭,硕大的一座宫殿居然被隔成了这么多的小房间,想要在几十个小房间中找到一个鼎,难度还真不小。”陈云生心中想着对策,向一扇房门走去。

    推开房门,房间内透出一股**的气味,显然这间房间很久没有人涉足了,屋内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一层干枯的绒草,狮族之人即便是修到了化形,也多半改不了之前的生活习惯,远没有人族奢靡浮华。

    床边放着一个矮小的柜子,柜子上面立着一个仙鹤形的烛台,上面插着半只蜡烛。烛台旁边放着一个石质的杯子,里面结了一层白色的水垢。陈云生拉开柜门,里面放着一个不小的头盔,看样子是玄铁材质,头盔的阵纹已经被厚厚的灰尘笼罩,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

    他站起身来,无意间发现墙上居然挂着一柄长刀,刀锋上锈迹斑斑,显然已经荒废日久了。陈云生将刀取下,感觉分量极沉,如果不运用元磁,他单手很难舞动大刀。轻轻灌注了一丝灵元,刀锋居然明亮起来,在厚厚的尘土之下亮起如繁花般的法阵。

    “是一件不错的法器,只不过没有被炼化,控制起来无法得心应手。”陈云生心中思忖,又把刀放了回去。此时他心中又升起一个疑问,为何这柄刀会被放在这里,而不是随身携带呢?从刀的品质上说,比血狮祭炼成本命之物的砍山刀还要好上一品,放在这里未免可惜了。

    环顾四周之后,陈云生发现墙角的立着一个简单的木头架子,上面放着一件乌黑色的甲胄,从甲胄的样式上看,不似狮族的风格,要细腻很多,好像是出自于人族修士的手笔,比之血狮身上那件皮甲要好上不知多少倍,这件甲胄上同样布满了灰尘。

    “看来这间房间的主人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可是为何这么多年还保持着他离去的样子呢?”陈云生百思不得其解,轻轻退出了房间,将门掩上。

    接下来他接二连三地探了三四间房间,都不是很大,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镇魂鼎的线索。推门而出,陈云生不由得心中焦急,从自己进入楼阁以来已经过去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里多待一刻,便有一刻的风险。

    他稳了稳心神,推开拐角的一扇门,屋内的亮着一盏明黄色的油灯,火苗随着房门的开启诡异的扭曲着。“这里应该是狂狮起居的地方。”陈云生一边想着,一边走向一排柜子。

    挨个打开柜子,其中不乏战甲,法器等,虽然比不上人族修士的法器精巧,但是风格彪悍,走得都是粗厚夯重的路线。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没有看到一个长的像鼎样子的物件。陈云生额头不由得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再次将手放在地板上,放出元磁,地面发出一阵轻微至极的震动,陈云生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莫非地板下有玄机?”他来到床边的一块略微凸起的木板前,轻轻按下。果不其然,一个黑漆漆的暗格出现在屋子中央,随着一阵“吱压压”的响动,一个小台子从暗格中升了起来。

    小台子上连着一个精巧的柱状体,由上下两片暗红色的圆形水晶构成,水晶外沿自上而下贯穿着八根银色的亮线,下片水晶中间托着一尊古朴的小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云生差点兴奋地叫出声来。可是当他看到红色水晶中不时流走的灵气轨迹以及那八道恒久稳定的银色亮线时,心中不由得沉了一下。

    这分明是一个精巧的法阵,如果破掉水晶上的法阵,那八条亮线就会熄灭,取鼎自然不在话下。如果不破掉水晶上的法阵就想要取鼎,恐怕会有不小的风险。陈云生最担心的还不是引发法阵之后所带来的攻击禁制,而是攻击禁制的声响会惊动附近的狮妖。

    那只元婴后期的老狮妖可是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殿宇之中,稍有动静恐怕他就难以脱身,更遑论取到镇魂鼎。稍微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陈云生就开始研究暗红水晶上的法阵了。总之要先捋顺法阵符线间的大体关系,然后每个法符再分析一遍,多半就能找出破阵之法。

    花了一炷香的光景,陈云生额头上的汗珠不减反增。

    “这是一个八卦阵的变体,只有按照顺序灌入长短不一的八股灵元,法阵才能破开。”陈云生心中暗想,“但是单凭这么短的时间参详,还是无法参透法阵的玄虚,无法获知那八股灵元的特征。”

    “如果破阵不行,不如硬取。”

    想到这里,陈云生开始琢磨那八道亮线,这些亮线看似是从上片水晶投下的光丝,可是经过他细致的观察之后发现并非如此。原来银亮的线是八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当然材质并非普通的秘银。他凝神注视,发现八根细线上的光泽居然有些闪烁,看样子细线上仍有阵纹,承载着灵气在运转,是法阵的一部分。

    心中赞叹此物的精巧,陈云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放出一道元磁线,轻轻地缠绕在一根银丝上,那根银丝上的光泽开始明暗不定地闪烁起来。这一下令他大惊失色,但是闪烁归闪烁,却没有触发禁制。

    “看来这银丝承载力还是不错。”想到此处,陈云生又放出一道元磁线,轻轻地裹在那根银丝靠近下方玉片的部分,整根银丝向右偏移了一个不大的距离。他目测镇魂鼎的宽度,虽然还是无法顺利拿出,但是如果能同时挪动靠左边的那根银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如法炮制,陈云生又利用两根元磁线将靠左的银丝向左移了些许,单单是这简单的动作,却已经令他后背的衣襟全部湿透。比起操控万千元磁大杀四方,在这方寸之地控制银丝移动方显他元磁修为的高深,恐怕早上一个月他便还没有这般把握。

    一道元磁线轻轻将那小鼎托起,镇魂鼎四平八稳的飘向陈云生,在距离连根银丝不远的地方调整了几次方向,最终还是差那么一点。陈云生不由得微微蹙眉,从元磁传来的信息来看,这银丝已经被拉伸的相当不稳定,说不准哪一刻便会破裂。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由得他多想,右边那根银丝又向右偏离了一个微小的距离。反复比较了两根银丝间的距离和镇魂鼎的宽度,陈云生长出一口气,看样子可以了。就在他准备将镇魂鼎移出来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一丝风动。

    虽然细微,却令陈云生大吃一惊,莫非被发觉了?难道龙渊,尉迟雪还有两个沧澜卫毫无动静就被解决掉了?

    “谁?”

    他并不相信狂狮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掉沧澜卫和尉迟雪,所以陈云生惊慌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这个过程中,那个小鼎稳稳地飘在空中,没有一丝晃动。就连陈云生自己的也不知道,这一刻,他的心境又有所提升,修为也悄然迫近了金丹中期的门槛。

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火

    “是我。”陈云生耳边传来龙渊那滑的如同绸缎般的声音。

    “不在外面防守,你进来做什么?”陈云生没有回头,心中却警觉起来,对待龙渊,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这个人也是一个他摸不准的货色。

    “狂狮回来了!我来通知你。”龙渊声音变得稍显急迫。

    “为何尉迟雪……”

    “如果我料不错,一会儿他就会来通知你,若论元神之强大,我还是有信心的。”龙渊骄傲地说道。

    陈云生放出元神,四周空气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背后的龙渊不由得微微蹙眉,心中暗叹,对方的元神居然也已经强大如斯。

    一息之后,陈云生心中一片冰凉,狂狮的确回来了,速度很快,在他身后还有血狮。他又看了一眼镇魂鼎,如果此时逃走还有机会,但是想要取走镇魂鼎恐怕没那么容易,即使两个银丝之间的距离可以取出镇魂鼎,可是这个过程必然很慢,稍有不慎就会触发禁制,以狂狮正在接近的速度而言,他没有这个时间了。

    陈云生深知,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恐怕再也没有潜入殿宇,盗取镇魂鼎的良机。取鼎还是离去,两个选择一瞬间在陈云生心中纠结了千百次,最终那鼎还是稳稳地向外飘来。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怎么样,也要先将镇魂鼎取到手,兴许他还有逃出的机会呢,毕竟穿云舟的速度堪比元婴修士的遁光。

    “疯子!”龙渊看着陈云生的背影不屑地说道。

    一道强大的威压隔空而至,陈云生依然不为所动,但他知道,恐怕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眼前的镇魂鼎刚好经过两道银亮是丝线,处在关键的位置,不能出半点差错。

    就在这时,尉迟雪疯了一般飞了进来,低声喊道:“狂狮来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快走,快走!”

    陈云生没有出声,那个小鼎还在缓缓地向他靠近,四只鼎腿已经移出来一半了。

    看到陈云生没有动静,尉迟雪明白了他的心意,不在劝说,而是默默将那柄细剑拽出,安静地守在窗棂前,准备雷霆一击。

    看到两人的表现,龙渊又丢出两个字,“疯子”,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从后门溜了出去。而那股威压已经临近殿宇百丈之内,此时就算陈云生离去也未必能够逃出狂狮的手心。越到现在,他的心却越发的平静起来,如同止水一般,丝毫不见波澜。窗棂前的尉迟雪也把气息调整到最佳,心中的杂念尽数摒弃,只待施展那雷霆一击。

    此时窗外传来血狮大喇喇的声音,“我说狂老,刚才还没演示清楚你怎么就转头要走啊!”

    “哼,你小子今天晚上鬼鬼祟祟的叫我出来演武,初时我还相信了,但是越想越不对,平日也没见你对修行这么上心,恐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嘿嘿,您多虑了,我能有什么想法。今天和人交手,吃了点暗亏,才想起要提升修为。您老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懒惰的货色,不到事头上绝对想不到要修炼,不如您再给我指点一下。”

    “明天吧,今天我有些乏了。”

    此时陈云生已经成功将镇魂鼎取出,但是想要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了,狂狮距离他们不足二十丈,没有发现两人是因为对方没有用神念扫过这里罢了。

    陈云生心中已做拼死之念,将镇魂鼎放入纳虚戒,从天灵中唤出麒麟斩,准备开打。

    此时,苍月隐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安静地将残月弓拉成了一个满月,而影间则隐藏在一块巨石后,一手握着寒剑,一手捏着万道金针,就等狂狮在往前一步,进入最佳的袭击范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对面山头上突然绽放起一个巨大的火花,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山石滚动的声音,无数碎石从对面那座山巅坠落下来,沿着山体滚落,声音如同万马齐喑。刚才那个火花并非普通的火球术,隔着厚重的窗棂纸,陈云生双眼依然被晃了一下。

    “夜袭!”狂狮浑厚的吼声响起。

    吼声中,陈云生和尉迟雪心旌意摇,居然有些站立不稳。紧接着狂狮的气息倏然消失,血狮也随之消失,断头谷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狮吼声。

    “走!”

    陈云生将暗格关好,做到了无痕迹,之后叫上尉迟雪,两人从后窗飘出,带着隐藏在大树上的沧澜卫,沿着来时的路走到了地牢附近,找了一处隐蔽的山岩遮掩身形。此时山谷之内一片混乱,天上数十道颜色各异的遁光飞向对面的山头。也许这地牢太过于偏僻,两人在此地待了很久,却无人来打扰。

    尉迟雪说道:“掌门,我们不妨趁乱撤出此地,难道非要等待血狮不可吗?”

    陈云生看了看天空的乱状,摇头道:“不可,虽然现在狮妖自乱,但是谷内的防御却增强了数倍,我们出去很可能被当做纵火之人,那时候就百口莫辩了。不妨再等上一会儿。”

    ……

    乐翔看着不远处山头惊现的火光,听到轰隆隆的碎石响动和狮妖们嘶吼的声音,表情越来越阴沉。此刻他们已经从断头谷的西侧切入了五十里,断头谷就在眼前,翻过这道山梁便可以进入。

    “我们怎么做?”薛离说道。

    乐翔想了一会儿,像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似的,缓缓说道:“我们撤。”

    “撤!”

    “撤走吗?”

    “为什么要撤?”

    易小虎,薛离和叶思寒都开始质疑这个决定。

    乐翔看着薛离,说道:“谷内情形不明,我们第一不知道那团火是不是掌门放的,第二不知道他们是否得手。如果他们已经取到了镇魂鼎,我们再去不仅于事无补,反倒坏事。如果他们没有取到,此刻谷内狮妖警戒加倍,我们去了也同样办不到。”

    “若是陈师叔放的那团火,此刻他恐怕已经深陷重围,我们不去救他难道要眼睁睁看他被擒吗?”薛离争辩道。

    “我们去了就能保证他们不被生擒吗?如果你薛离可以做此保证,我愿带着众人犯险。”乐翔一句话噎着薛离脸红脖子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无法保证,我们总也要试上一试,像这般什么也不做,仿佛不太妥当吧。”一直支持乐翔的叶思寒在一旁冷冷说道。

    “这种明知送死还要义无反顾的事情我乐翔暂时还做不出,自然也看不得麾下的修士这般行事。”乐翔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无意间提醒薛离,叶思寒两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都是他的麾下的修士。

    “此刻我并不是天穹派天雷司山卫的修士,而是陈云生的二徒弟,事关恩师性命,恕我不能听命。”易小虎坚定且缓慢地说道。

    乐翔疲惫地看了易小虎一眼,对待这种老实人且容易认死理的人,他最为头痛。一阵无力感泛上心头,他连骂人的心都有了。本来自己就十分不愿领受天雷司司首之位,是陈云生力荐他上位。饶是陈云生三番五次在众人面前强调他的权威,可是这三个掌门的嫡系哪里肯听他的。

    正在乐翔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刻,方明兰忽然说话了,“掌门有令,无论在太白峰,还是震旦的任何角落,你们都应该听从司首的节制,这不是议事,而是命令。”

    “可是……”薛离仍想争辩什么,却被方明兰打断。

    “没有可是。这团火应该不是掌门放的,他也没有身陷险境。你们试想,如果是他放的火,为何只有一下便没有了动静?这明显不是修士间正常的斗法。以师叔的神通,就算不敌众狮妖,也断然不至于三两下就被捉住。从开始到现在,都是狮子的吼声不断,却不见任何火光和刀影,我猜测狮妖还没有捉住放火之人,甚至连看都没看到。”

    “万一……”薛离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的神态。

    “你是太白峰未来的一柄利剑,如果不出我所料,百年之内天穹派必将大用。此刻区区几人的生死你还看不明白,若日后让你统领千人,万人,难道只凭一腔热血行事吗?”方明兰当着众人,丝毫没有收敛地驳斥了薛离,令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方明兰一顿雷烟火炮,薛离,易小虎和叶思寒登时没有了说辞,一个个乖乖地跟着乐翔原路返回。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中的遁光逐渐稀少,周围的嘶吼声也安静了下来,月亮逐渐偏到西方,眼看就要坠下,而东方的天空已然露出鱼肚白。

    陈云生和尉迟雪依旧安静地在地牢门口等待着,就在两人耐心逐渐耗尽的当口,血狮拖着一柄砍山刀一步三回头地来到地牢门口。

    看到陈云生之后,他急匆匆问道:“东西到手了吗?”

    “得手了。”

    “薛离他们有没有撤走啊,昨天那把火烧的可真是不小,不过这些人办事还真是滴水不露,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血狮心有余悸地说道。

第三十章 踏青

    “什么?你看到薛离了吗?”陈云生蹙眉问道,从昨晚那团火光上看,恐怕也只有薛离才放得出。

    血狮摇头道:“没有,只是我怀疑那团火是他放的,我还以为你们兵分两路,一路诱敌,一路窃鼎。”

    陈云生面色阴沉道:“我们的确分兵两路,可是我并没有要他们诱敌啊。不对,如果薛离那路进入断头谷,必然直奔狂狮的那座大殿,又怎么会跑到山头放火呢?”

    思忖片刻,陈云生又说道:“昨夜狮族忙活了一晚上,有没有抓到放火之人?”

    血狮道:“这倒不曾听说。”

    “那放火之人一定不是薛离,相信他没办法在狮族众位高手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脱。”陈云生不由得松了口气。

    血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送你们几位出谷,辰时是谷内换防的时间,我知道一处僻静的小路,这个时候正好无人看守。”

    陈云生忽然想起了什么,摆手道:“既然事情都平息了,也不急于一时,昨夜我在地牢发现了一个活人,不知道你可否知晓此人的来历?”

    “活人?”血狮两眼圆瞪道:“这座地牢已经荒了几十年了,怎么会有人?莫不是你眼花了吧?”

    陈云生道:“可不止我一人看到,尉迟雪也在一旁,难道我们两个都眼花了,此事一定不错,如果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血狮被他激起了好奇心,暗想自己在这山谷中摸爬滚打了数百年,不敢说每根草木都了如指掌,但是地牢中多了一个活人又岂能不能察。当即点头道:“也好,反正时间还早,探完再送你们出去也不迟。”

    陈云生飞快在禁制上点了几下,打开了大门,一行人鱼贯进入漆黑阴湿的地牢。大门闭上之后,唯一一缕阳光也被隔绝在门外,陈云生拿出莹石,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他身前十丈的路。

    血狮轻车熟路,走在最前,地牢中暗无天日的道路曾经是他幼时嬉戏的场所,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用了一炷香的光景便来到地牢的尽头,穿过一个拐角就到了那处禁锢人的所在。此刻陈云生的心不知为何跳动的格外快,比之盗鼎那刻也差不了多少。

    向右一拐,地牢尽头的石壁呈现在众人面前。由于血狮走在最前,他率先转过了那个拐角。陈云生期待的惊奇声并没有响起,只听得血狮平静地说道:“老弟定然是过于紧张,看花眼了,这里哪有活人。”

    陈云生急匆匆跟了上去,只见墙上的灯盏早就熄灭了,粗大的铜环还在,可是那个禁锢在墙上的人却不翼而飞,铁链上栓的哪里还是活人,分明是一具白生生的枯骨。显然这尊枯骨经历了无数时间的磨砺,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成粉末。

    “这……”他看了看尉迟雪,对方的脸上也尽是狐疑之色,两人都不是心思毛躁之人,却烦了同样的错误。

    难道真的是自己一时眼花了,亦或是如同血狮所讲的,自己由于紧张产生了幻觉?陈云生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些不靠谱的想法,坚定了自己曾经见过活人的念头,只能说明一点,那个叫洛残阳的人有问题。

    ……

    一路之上众人都没有说话,陈云生在静静思考洛残阳的事情,血狮也不打扰,安静地在前方带路。尉迟雪警觉地注视着四周,尽到贴身护卫应尽的职责。沧澜卫活动范围稍大,一般在二十丈的空间内警戒。

    穿过满是荆棘的小径,前方逐渐露出山脊线明确的山脉,再往前走上五十里,恐怕就要出了断魂谷。五十里对于修士而言眨眼即到,可是几人不能飞遁,却还需要走上半个时辰。好在四周并没有什么法阵禁制,昨夜折腾了一夜,很多狮子没有睡好,今晨都趴在齐膝的荒草中打盹,哪里还管路上有没有人。

    就在众人心思逐渐放松的时候,陈云生忽然停下脚步,急促道:“前方有人,大家散开。”

    几人说时迟那时候,飞快地分散到了四周方圆百丈之内,隐藏在荒草之中。血狮也是精于此道的高手,狩猎是狮族为修成正果之前必经之路,玩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这时山路上走来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暗黄色的长发微卷,披散在两肩,双目炯炯,两个金色的眸子散发出的光芒在白天都无法被遮掩。身上穿着一件粗木的麻袍,腰间束着条青色的布带,双脚**,走在地上声息皆无。

    陈云生聚拢神念在老人身上探了几下,不由得微微蹙眉,以他的神念居然探不出深浅,此人的修为定然超出自己一个大境界。他正在思忖对策的时候,在他前面十丈开外隐藏的血狮突然从荒草中站立起来。这个举动令陈云生有些傻眼,难道血狮居然被对方气势吓傻了,越是力量相差悬殊,越不能自乱阵脚。

    但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既然已经有人暴露了自己,他也就不便躲躲藏藏了。站起身子,陈云生走出了荒草,在他身后,尉迟雪紧紧跟着,手中捏着那根细剑。沧澜卫剑拔弩张,他们可不管你对方是元婴还是化神,只要陈云生一声令下,一样进攻,毫不手软。

    不待血狮说话,那位威严老者率先说道:“血狮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此刻陈云生发现血狮身子居然在微微颤抖,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恐怕这个老者就是狮族中的一个长老。

    只听血狮说道:“我,我带几位朋友四处逛逛,这,这断头谷春天的景色不错,对,春天的景色不错,带他们踏青来了。”

    陈云生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断头谷满地的荒草,到处的乱石,时不时还有一两颗骷髅,实在不是一个风景秀丽,可以踏青的地方,这头蠢狮子居然连瞎话都不会说。

    威严老者抬起手,照着血狮的后脑拍去,陈云生想出手却已经晚了,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血狮被横着打出去十丈有余,重重地摔在一块山岩之上,顷刻间留下一个硕大的轮廓,人不知了去向。

    老者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走到了陈云生身前,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声调说道:“阁下是谁?来到我断头谷何事?”

    看到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陈云生稍微整理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道:“说实话,我在路上遇到了血狮这位老兄,颇为投缘决定结交一番,他引我来此地做客。”

    “既然是做客怎么向谷外走呢?不妨随我入谷谈谈,老夫对你也有些兴趣。”老者面如冰霜地说道。

    陈云生后退了两步,道:“这个就算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下次再来拜访。”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浑厚如同一条奔涌的大河,隐隐带着风雷之声。陈云生又不由自主退后两步,一手捏了元磁的法诀,一手准备激发麒麟斩。

    “就算阁下要走,也要把我狻猊族的东西留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莫非真是欺我族中无人吗?”老者声音越发寒彻。

    陈云生心中一片冰寒,知道对方已经洞悉了他昨晚所有的行径,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若是普通的金丹修士倒罢了,不过陈云生的元神堪比化神修士,这般元神之下尚无法察觉,看起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他心中并不全是悲观,以这个老者的行径,似乎并非穷凶极恶,否则自己也活不到现在,不妨将缘由如实相告,没准对方还能谅解。

    “没错,镇魂鼎是被我拿了,不过这样做也是事出无奈。在下可保证,借用一个月必还,如果前辈还是不信,那只有从我的尸体上取鼎了。”陈云生几句话说的清风霁月,襟怀坦荡,反倒不似一个偷窃之人。

    老者看到他的样子,脸上的冰霜稍许和缓,道:“无论怎么说,不告而取就是偷,而并非借。镇魂鼎除了超度亡灵,别的干不了,说说你为何要窃鼎。”

    “为了大屿山东边那群阴魂,我要超度它们。”陈云生道。

    “那群阴魂和你有什么关系?”老者好奇道。

    “没有关系,只不过心存怜悯罢了。”陈云生缓缓说道。

    “只是心存怜悯就只身犯险,看来阁下还真是悲天悯人啊。”老者声调上扬,带着一丝嘲笑。

    陈云生看着对方的眼睛,道:“前辈不信吗?”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老夫这里正好有一桩事想委托给你,若你接下,这鼎我也不借,直接送与你。”

    虽然老者说话的语气闲庭信步,可陈云生却觉得前方必然有一个大坑在等着自己。

    “前辈请讲。”

    “我要你救一个人。”

    “前辈的手段自然比我强上很多,自己去救岂不是更稳妥?”陈云生不解道。

    “那个人被囚于金沙国的王城,别说入城,就是距离那座城百十里便会有人发现我。必然惊动城内数位高手,到那时候不仅人救不到,反倒搭上性命,这样说够清楚吗?”

    “那个人是谁?”到了现在,陈云生反倒有些好奇起来。

第三十一章 没有日期的魂契

    “此人说起来也和你有些缘分,就是你借鼎的那位长老的子嗣。叫做金狮,被囚于金沙皇城内看守大门。唉,这真是我狻猊一族的耻辱,我倒宁可那金狮儿战死沙场,也不愿看到他沦为看家护院的畜生。”

    老者话语间带出一股悲哀,令陈云生有些动容。想到自己探过了一个小房间,内中许久无人问津,却保持着主人临走时的摆设,恐怕就是金狮的房间,而那位狮族长老显然也充满了对子嗣的怀念才会如此。

    “天地之间有情之物又岂限于人啊!”陈云生心中冒起这样一番感触。

    “我可以帮你救他,可是不一定能行。”陈云生发自内心地说道。

    老者金色的眸子在他脸上扫过,摇头道:“虽然你如此说,我却无法尽信你。这里有一张魂契,你签了吧。”

    听闻此言,陈云生差点吐血,看起来这个老狮子真是老谋深算,恐怕自己入谷没多长时间就被他发现了,老早就想好怎么来安排自己。

    接过魂契,陈云生看了一眼其中最后一款条陈,上面写的还真是简单,违背誓言者死。他又飞快地扫了一遍,眼睛紧紧地盯住第三条,半晌之后,疑惑地抬起头,问道:“第三条是认真的吗?”

    老者萧索地点点头,看着疏朗的天空说道:“如果救不出,就杀掉吧,不要留在那里,如同一面满是耻辱的旗帜。”

    陈云生点了点头,将一丝精血附于其上,有分了一缕元神纠结于魂契之中,才将此物丢给老者。他之所以如此迅速的签下魂契,还有一个原因是上面并没有规定完成此事的期限,也就是说一年完成和一百年完成结果是一样的,就算自己寿元尽的一刹那完成了,也不算违背魂契。

    不写日期的魂契多半是为了制约签魂契之人的心念,如果此人心中有违约的想法,必然会死,如果没有,那真的不用担心魂契是否发作。陈云生心怀坦荡,自然不怕,从这点上看他对狻猊一族的好感越发的上升,就算不签这魂契,也会尽量帮对方找到并救出那头金狮。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道:“不知阁下名讳?”

    “天穹派,陈云生。”

    “哦?是那个新近的天穹派掌门吗?陈掌门真是好兴致,居然跑到大屿山来游荡,天穹派的手伸的好长啊。”

    虽然这话中有刺,敌意却没有,其中蕴含着些许调侃。陈云生尴尬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自己也算这青洲的一号人物,有什么事情多半会传到别人的耳中,比起那些籍籍无名的日子来,又多了些许羁绊的东西,着实惹人不喜。

    “请前辈赐名。”陈云生恭敬地说道。

    “前辈不敢当了,狻猊族,威煌。”老者傲然说道。

    陈云生心念一凛,原来此人就是那个狮族的掌门人,无怪乎气场如此强大。这时候远处的山壁上一阵窸窣声响起,血狮从自己“拍”出来的轮廓中爬了出来,一头灰土,灰溜溜地来到威煌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小声说道:“族长威猛,我知错了。”

    威煌哼了一声,冷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赶紧滚回去吧。”

    虽然被骂,血狮脸上却异常的轻松,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一溜烟消失在断头谷嶙峋的碎石之间。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谷外的一些随从等久了恐怕会急。”陈云生道。

    “自然可以,当然如果你愿意在断头谷多待几天我也不介意。”威煌负手说道。

    陈云生心中急迫,当即再次施礼,放出穿云舟,带着一行人飞也似地消失在断魂谷上空。威煌看着渐渐变成小点的穿云舟,轻轻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对陈云生的肯定,还是对这笔交易的满意,亦或是兼而有之。

    ......

    来到鲲鹏上,陈云生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只见龙渊好端端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前放着一些沁着冰的葡萄,正一粒粒地放入口中,同时端详着四周的流云,看样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此时乐翔薛离等人围了上来,正待发问。陈云生挥手示意乐翔等人不要追问,一个人来到龙渊面前,冷冷说道:“我平生不喜强迫别人,却最恨临阵脱逃之人,我可以不怪你弃我而去,毕竟我们不是兄弟。我所不解的是,为何你还能死乞白赖地回到鲲鹏,莫非你认为我会忘掉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龙渊打个哈哈,道:“老弟莫急,我本想出去帮你诱敌,不过看到有人已经放了火,没事可做就先行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误解。况且我早回来也为了将你平安的事情告诉了乐翔和薛离,省的他们担忧你。”

    陈云生嘿嘿冷笑道:“这么说你还算是功臣喽?”

    “功臣不敢说。不过昨晚放火的那位绝对给力,一个火球居然轰开一个山头,恐怕老弟你也不具有这个实力吧。”龙渊顾左右而言他道。

    陈云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接下来阁下有什么打算恕在下就不奉陪了,请便吧。”

    面对陈云生的逐客令,龙渊眨眨眼睛,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道:“想我龙渊出身草根,就是一个**丝之人,初入仙门就被师父欺骗,然后又陷入幻境。侥幸从幻境出来,又被迫加入修罗门,可谓一生颠沛流离,既无亲人,也无朋友,说实话你陈云生绝对算得上我的一个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我龙渊毕生的乐趣所在,今日不帮你救出相好的,我便不离开你,你看如何?”说到动情之处,龙渊那一双妩媚的眸子居然蒙上一层雾气,着实惹人怜爱。

    陈云生轻叹一声,不再说话,遇到龙渊这种形如狗皮膏药般的人物,他倒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转身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毕竟折腾了一晚上,斗智斗勇,精神高度集中,身体都快散架了。

    回到休息的船室,乐翔等人跟了进来。薛离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看到陈云生坐定,便说道:“师叔,说说昨晚的事情,看到那团火焰,我们还以为你遇险了呢。”

    陈云生盯着他,道:“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有危险,会转头撤走吗?恐怕不会吧。”

    这句话问的有些问题,如果薛离说会,那便拂了陈云生的情义,如果说不会,又明摆着自己之前说的话都是假话。不过陈云生和薛离之间早就超出了普通师叔和徒侄之间的关系,说白了亦师亦友,这般直接的言语也不算什么。

    “这件事情还多亏了乐翔和明兰师姐持见坚决,否则结果真的不堪设想。”薛离脸色微红地说道。

    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他们两人都是足智多谋之辈,却不是冲锋陷阵之人。而你则是天穹派日后的脊梁,会托起门派的一片天,我希望你向乐翔和明兰多多请教。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在那之前你要学会独立思考,切忌急躁,明白吗?”

    薛离感到陈云生话语中的萧索,不由得抬头盯着他深邃的眼眸,道:“师叔在说什么?我向他们请教便是了,可是你寿元还长久,怎么会死去?”

    陈云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自从他见过那个叫做墨眉的女子,听到王三关于天空中三颗血星的所谓危言耸听之语,以及那个埋藏在内心的恐怖面具男,便时常萌生一种紧迫感。急于将天穹发展派壮大,急于提升自己的修为,更急于看到麾下一批年轻修士茁长成长,薛离便是他心中寄予期待之人。仿佛那股力量强大到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来对抗是不可能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乐翔将陈云生的沉思打断。

    “我打算分头行动,你们先去金沙国探路,而我去万魂谷,超度完亡灵之后在和你们碰头。”陈云生说道。

    平素很少在议事的时候发言的白木容此时破天荒地说道:“也许等你回来之后,柳晓山已经嫁为人妇了。”

    陈云生脸色微变,沉默了好一阵才喃喃说道:“万魂谷的阴魂们等了数万年,多等一刻对他们来说皆是不可承受之重。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认为就算即刻去了金沙国,想要见到柳晓山也不容易。还不如各司其职,分头并进来的快一些,利用我去万魂谷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尽快了解城中的局势,待我回来再图进取。”

    此语一出,就连陈云生自己也为他的理智而惊异,难道晓山在自己心中竟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果不重要,自己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又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陈云生不由得打个寒战,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变得模糊起来,越接近那个人就越怕,他不是个怯懦的人,可是当一份情感积蓄了二十多年,期间经历了无数生死,就会变得炽烈如酒,黏稠似油,又苦似黄连,说不清,道不明,百转千回,却又含着一丝怯意。盼望,等候,彷徨,猜忌等诸多情愫汇集于一起竟然让他不敢即刻登门求见,这又是怎样一番力量。

第三十二章 不放,不服,不走

    穿云舟飞在百万群山之上,宛如一道流星。

    天鹅绒的夜空深蓝的让人有些心悸,陈云生安静在坐在舟头,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斗发呆。心思沉静的如同一滩死水,不动,不流,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却好似什么都在思考。

    “你的心真让人难以捉摸。”白木容在一旁说道,女子体态轻盈地坐在船舷上,双腿一飘一荡于半空中,宛如一个灵动的精灵。

    “是吗?你哪里不明白,我可以说给你听。”陈云生头也不回地说道。

    女子乌黑柔软的长发飘在风中,宛如一条黑色的缎带,她轻轻哼了一声,道:“反正就是不明白,懒得说了。”

    “难道你觉得那些亡灵不值得救吗?”陈云生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既然喜欢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率先考虑那个人,柳晓山尚困于危难之中,你却优哉游哉地满世界助人为乐,我真心搞不懂。”白木如摇了摇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衣角。

    “我……”陈云生沉吟了片刻,道:“你知道有时候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感觉。那些美好的东西依旧在那里,如果不触碰,不增不减。可是二十五年之后,我承认我怕了,我害怕她变得陌生,我害怕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害怕她会失望。我曾经是一个单纯的人,但是现在复杂的如同一块掺杂了石墨的水晶,那一丝一缕的黑线贯穿了我的识海。每次闭上眼,那条奔涌如龙的黑色长河便轰隆隆地扑面而来,奔腾而去,荒原上枯草密布,大海上浊浪滔天,天空中有一轮白的像纸的太阳。我承认,我怕了。”

    “难道你见我的时候没有怕吗?”白木如盯着陈云生问道,可是她的目光变得逐渐冷了下来,陈云生的答案非常令她失望,她看到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我就如此不济,连让你害怕的资格也没有。”白木如不再矜持,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目光锐利的如同两柄剑,直抵陈云生内心最深处。

    看着白木如薄怒的面容,陈云生心中变得湿漉漉的,他默默说道:“你万里挑一,是一个绝佳的女子。然而我的心只有巴掌大小,只能放下一个女子,那便是柳晓山,跟着我,只会令你苦痛,不如放手。”

    白木如哼了一声,脸上变得欺霜赛雪,冷冷道:“我不放,我不服,我不走,看你能怎样。”

    看着女子骄傲,神伤,斗志昂扬的样子,陈云生突然有一丝冲动想要将她揽入怀中,但是身体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一双手抬起,又缓缓放下,喃喃道:“随便你了,修士也不是非要有一个伴儿不可。”

    “当然,陈老弟若是厌倦了天下矫情的俗粉,在下倒是愿意陪你同游天下。”龙渊不知从哪找来一柄洒金的折扇,一步三摇,如同纨绔子弟的样子,配上连女人都羡慕的绝世妖颜,风华当真不逊于白木容。

    陈云生微微蹙眉,那个狗皮膏药式的人物当真甩不脱了,居然自告奋勇地要跟着他一起去万魂谷超度亡灵。陈云生也想弄清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何当初将自己引到万魂谷,为何又不明不白地跟着自己,所以也就没怎么反对。

    这次去万魂谷,只带了两个沧澜卫,白木如以及龙渊,刚才这个妖娆之人在船舱中小憩,陈云生才有了和白木如单独相处的时间。

    盯着那妖娆的容颜,陈云生认真地说道:“就算世间的女子死绝,我都不会考虑你的。”

    ……

    随着太阳东升,一夜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陈云生在船舱中打坐完毕,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感觉修为在无形之中又有了一些进展。那四色斑斓的金丹无论从个头还是密实程度上,都有了一丝增加,他不由得开始审视自身功法和道术上的进境了。

    水灵聚气术率先突破六层的桎梏,直抵七层小成境界,此时陈云生丹田和膻中两处气海之中,水汽凝结,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云雾之态。而那水灵聚气术附带的雾隐的效果也越发的凸显,此时薄雾可扩散到方圆二十丈之内,蓝色的雾气一起,就算神识强大到元婴水准,也无法准确地判断陈云生在雾中的位置。

    而金灵聚气术虽然仍然停留在六层境界上,但是比起当年刚刚从忘忧岛回到青洲大陆之时却有了长足的进步,此时已经进阶到了六层上阶的程度,这和他多次出生入死,常常使用天玄霸气也有关系。

    最为突出的还算是木灵聚气术,此术附带滋润肉身的功效,可以自动激发,不用掐诀,陈云生用的也是最多的。所以进阶到了七层上阶,有望一年之内达到八层,而那个时候如果不出意料,就是他进阶中期的时候。

    陈云生没有修炼火行的功法,但是他父亲留在他体内的先天火气得到了转化,致使他在火法方面的造诣并不次于其他三行。这也是他可以驾驭火龙术的原因。

    虽然四行金丹修行起来慢了四倍,可陈云生体内蕴藏的灵元远超同阶的修士,也有大约四倍的实力,加之在忘忧岛逸散到身体中的灵元对根骨的浸润,若论身体的反应和速度,犹胜炼体的金丹修士。

    除了这些可喜的进展,也有些停滞不前的功法,例如九天九地盘丝手,自从在忘忧岛进阶五层之后,就一直停在那里,不见有什么进境,这门功法需要闭关反复修炼才能够进阶,虽然威力不小,可是越到后期,进展越慢。

    至于双刀依然如同生铁两块,根本无法用神念驾驭,倒是他的麒麟斩操控起来越发得心应手。陈云生知道的御刀之法不少,但是都没有凤鸣刀诀犀利,加之他对于凤鸣刀诀浸淫日久,也不愿随便更换,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利用凤鸣刀诀中驱动法器的方法来驾驭麒麟斩,多少有些不太对路,因为凤鸣刀诀毕竟是为双刀而设,走的是轻灵诡异的路线,而麒麟斩力猛而刀沉,属于重器。鉴于此,陈云生在御刀上的成就并不比寻常的金丹刀客有优势。

    虽然本命法宝的修炼上不怎么突出,可陈云生在术法上却有些独到之处,威力最大的群攻法术“落英剑雨”只用过一两次,可是威力极大,可以击杀方圆几十丈内的金丹修士,唯一缺点就是发动速度太慢。火龙术自然也是他拿手的法术,况且他的火龙术已经进阶到中品,威力可以威胁到元婴修士。

    看着舷窗外流动的云彩,陈云生开始迫切地认为自己要开始修炼一些新的杀手锏。想要救走柳晓山,毕竟不是那么容易。不要说那个如同天人的天痕道人,就算是血狮口中的五个元婴将军也不是他能够应付的。更何况举不胜举的柳家族人,想想就令他头痛不已。

    之前的法术也好,手段也罢在对付金丹修士之时多半得心应手,可是遇到金丹后期的大修士,例如金光,以及一些元婴修士,若单打独斗,基本没有什么赢的可能性。虽然有些法术威力不小,例如“火龙术”以及“落英剑雨”,可施展起来太消耗时间了。九天九地盘丝又需要大量的时间投入才能有所进阶。御刀法诀更是如此,龙凤双刀中有些威力不小的招式,可对付元婴修士多少有些力有不逮。而麒麟斩有没有合手的刀诀可以修炼,即使找到,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未必能马上奏效,想来想去,陈云生就把焦点集中在魂法和元磁两种神通上了。

    陈云生在魂力和元磁力上的修行却顺风顺水。自从吸纳了白鬼白骨幡中的阴魂之后,他便领悟了光之逆流,而魂力的进境也直线上升。元磁更是越发的精微,虽然这门修行入门极为缓慢,可是积累到了一定规模之后修行变得自然而然。在每日的行走,飞行,对话,修行之中自然而然地不断积累元磁,现在他气穴之中蕴含的元磁线已经蔚为可观。

    翻开《筑神》,陈云生的目光凝结在中后期的魂法“元神锁喉”上,从位置上说,这篇魂法出现的位置比之元神斩还要靠后,所需要的魂力却不如元神斩多。但是前提条件是掌握了光之逆流之后才可修炼。筑神通篇没有多写效果,但对于如何施展,以及什么时机施展都做了详细的阐述,可谓事无巨细。

    依照书中描述,陈云生首先开始训练将自己的元神压缩在一起,压缩程度远远高于之前的魂法中的“刺”。他将元神积聚在识海之中,此刻识海的天空出现了异状,乌蒙蒙的云层渐渐厚重起来,云层之上闪烁着一丝丝流动的光彩。但是距离书上所记述的异状还差了一些,陈云生加速将识海中的元神聚集起来,魂力如同一股股黑色的旋风在他的识海中盘旋呼啸着。

第三十三章 像人一般活着

    天空中出现一道道游龙般的闪电,加上黑色旋风的肆虐,陈云生的识海中呈现出一片末世的景象,就连他也没有想到按照书中记载的修行居然是这样一番效果。

    到处都是闪烁着五色霞光的云彩,将那轮惨白的太阳遮住。可饶是如此,离书中描述的结果还相差很多,至少那些元神凝集而成的黑色碎片没有出现。

    陈云生手上掐了一个法诀,一股肉眼看得见的黑紫色魂力聚集于他的天灵,他的头顶上居然涌起一团魂力化作的云雾,而他的印堂则闪烁着一道幽蓝的光线,直冲船室的天花板。

    此刻陈云生识海中的情景更加的令人疯狂,黑紫色的旋风呼啸在荒原和海面,卷起百丈高的浪头,那条黑色的大河却格外安静,仿佛一条蛰伏的黑龙。荒原上的枯草被连根拔起,露出一道道裸露的暗红色泥土。

    天空中的层层云朵仿佛一块块发着光的莹石,将整个识海世界照的一片惨白。陈云生感到头痛欲裂,他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居然如此痛苦,但是好容易才将元神积聚到这个程度,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他手上法诀不断,口中高喊“破!”,五道粗如手臂的魂力倾注在他头顶,加剧了他头上暗紫色的云朵。识海中,积蓄了大量能量的云团和黑色飓风融为一体,一道圣洁的光芒从天而降,将识海世界照的明亮异常。

    “摸到了!”

    陈云生惊呼一声,声音中没有兴奋,只有惊异,这只是“元神锁喉”的第一步,距离成形还有两步要走。借助“光之逆流”将识海中凝结的压缩到极致的元神传导至目标的头顶,然后以迅雷之势将其控制,以绝大的魂力将其识海撕裂。

    就当他准备试炼第二步,驱动“光之逆流”之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一瞬间失去了直觉。而没有他控制的穿云舟如同一道利剑,全速向正北飞去,从路线上说已经偏离了万魂谷的方向。

    ……

    不知过了多久,陈云生才悠悠转醒,看到四周的布置依然是自己的那个房间,白木容安静地望着自己,正在用一个洁白的小勺往自己口中喂着药汤。

    陈云生挣扎了一下,感到头痛欲裂,内视识海,发现天空中明显有一条暗淡的线,仿佛天穹被撕裂留下的痕迹。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白木容关切地问道。

    “修法入魔,当真危险!”陈云生脸色苍白地说道。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去尝试‘元神锁喉’,识海没被撕裂算你幸运。”屋角传来龙渊细细的声音。

    陈云生转过头去,看到他穿了一件崭新的华服,脸上不悲不喜地望着自己,丝毫看不出他的心意。

    “看来你也尝试过。”

    陈云生挣扎着坐起,此刻虽然他的身体没有一道伤痕,却感到浑身剧痛难当,细细寻找又找不出哪里疼痛。

    “试过。确切的说我第一个尝试的是‘九幽封尽’,尝试完那个法术,我直接在床上躺了一年。你知道神识寸裂的感觉吗?比你现在要痛苦十倍。”龙渊不着颜色地说道。

    陈云生艰难地皱了皱眉,此刻每个动作对他来说都不轻松,看着龙渊妖娆的面容,他心中却想,此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绝对是个人物,比这个疼痛一百倍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居然能挺下来。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居然从最后一个魂法开始练起。”陈云生虽然痛苦,还不忘调侃龙渊一把。

    “少说废话,喝了药汤,赶紧操舟,你这个鬼法器我操控不来。此时恐怕已经偏离万魂谷方向两千余里了。”龙渊冷冷地说道。

    陈云生微微发力,穿云舟马上调转方向,重新回到正确的路线上。饶是轻轻驱动神念,也惹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令他的心猛地抽搐一下。

    白木容满脸都是心痛,喃喃道:“你疯了不成,修行要循序渐进,你现在比普通的金丹修士不知道要厉害上多少,难道还不满足?”

    陈云生苦笑道:“我就是循序渐进,元神斩之后就是这个法术,我掌握元神斩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不算莽撞吧。对了,你喂的是什么药?”

    白木容指了指龙渊,说道:“他给的,说是能够修复元神。”

    听到这句话,陈云生好悬没把吃下去的药吐出来,心道,“我日防夜防,就怕龙渊这小子给我下套,你却老老实实地将人家的药送到我的口中,这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他一脸急迫,龙渊不悦道:“怎么?怀疑我是吧。我们好歹也是共患难之人,没想到你这般看我,真令龙某心寒。”

    陈云生朝他呲呲牙,然后说道:“我要睡觉,龙渊你先出去吧。”

    龙渊嘿了一声,消失在门口。白木容将白玉药碗放下,轻轻将陈云生放倒在云床之上。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她不止一次照顾过陈云生,这一切做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之处。

    等白木容离开之后,陈云生的表情如同一朵绽放的菊花,疼痛实在难捱,虽然他的识海是保住了,可是留下一道裂缝,天知道有没有后遗症。一想到多少天之内都无法正常驱动神念,陈云生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对于一个修士而言,神念就是他们的第二只眼,第二双手,尤其对陈云生这种元神强大的修士更是如此。此刻的他就相当于斩断手臂,蒙住双眼,还要忍受剧痛,心情郁闷可想而知。

    令他更为忧心的一点是,如果神念无法正常驱动,那么所有道法,所有魂法都无法修炼。这对于时间紧迫的陈云生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思忖半天之后,他只得开始思考元磁上的突破。相比道法和魂法,元磁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神念相佐的神通。

    默默例数自己所掌握的元磁之法,“刺”,“盾”,“聚”,“散”,一共四种,这四种元磁的变化陈云生已经能融会贯通,随心所欲的施展而出。《元磁》书中记载的进阶法术是“领域”,这是一种偏防御的法术。可以说是元磁力的综合应用。一旦结成元磁领域,方圆十几丈甚至百丈之内万物之规皆有施术者自己指定,正所谓,“天道在手,万物沉沦”,书中将这道法术归为禁断之术,也就是说因为威力过于巨大,一般情况下不建议使用。

    安静地回想着书中简单的描述,陈云生对这项攻防一体的元磁法术越来越感兴趣。也顾不上头痛,他开始默默地尝试施法,手上一道道元磁线不停地变换着形状,组成各种各样的图案。相对于魂法“元神锁喉”的凶险,元磁“领域”更对陈云生的胃口。他发现这些元磁线交叉纵横,分明在组成各种各样的阵纹,这些阵纹的复杂程度丝毫不比无相道法中的阵纹差。而且完全靠元磁线组成,对于施法者的要求比布阵者高上太多。

    不觉间一缕天光射到陈云生的额头,他才施施然发觉天已经亮了。一夜无休的尝试也只是摸到了一些皮毛而已,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白木容清风一般进入屋内。端着一个白玉般的药碗,里面的药汤和昨天一样。

    陈云生微微蹙眉道:“你怎知那龙渊没有在药中做手脚?”

    白木容满脸轻松地看着他,道:“女人的直觉。”

    听到这话,陈云生识海中的裂缝又开始隐隐作痛,一边慢慢坐起,一边喃喃道:“该死的直觉,哪天我被毒死了,你也一起死。”

    白木容两只眼睛笑成了弯月,嫣然道:“你这般说话才接地气,才像个人。”

    喝了一口浓重的药汤,陈云生瞪了她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像人了?”

    白木容逐渐收敛笑容,道:“当年你整日谈论复仇,谈论那些陈旧的情愫,谈论那些机锋藏谋,就变得不像个人。”

    看着女子认真的样子,陈云生淡然笑了,伸出右手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慢慢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一直像个人一般活着。哪怕在最凶险的时候,哪怕明日就会天塌地陷,也会像个人一般接地气。”

    ……

    日日夜夜。

    二十天过去了,而陈云生的穿云舟准确地飞到了万魂谷的上空。这二十天之中,他的识海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那条若有若无的亮线还凝在识海内的天穹之上,不过已无大碍。

    元磁“领域”的进展很不错,他已经能够凝成一个漆黑的元磁球,球中就是他的元磁领域。在这个领域之中,所有现世的规律皆被废弃,空气时而黏稠如汁,时而闪烁如电。就算现世中广泛存在于山川之间的灵气,在领域中也被分解的一点不剩。

    这个元磁球黑的非常纯粹,因为射入其中的光线会被自然而然的分解,不知道变成什么物质,没有光线反射,自然便是天底下最黑的东西。元磁球和外界的交汇处十分的光滑,就像两件压根就不同质的物体相沁在一起,互不交融,互不相扰,如同水和油,亦如风和沙,所以元磁领域一旦形成,就是稳定的。

第三十四章 魂歌

    龙渊看着飘在陈云生手中的黑色圆球,虽然黑得动人心魄,黑得如同深邃的夜空,可他不相信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东西能够有多大的威力。

    带着些许的嘲讽,他笑道:“老弟闭关二十天就整出这样一个东西,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陈云生摇头道:“我尚不知道此物有何用,不过个头是有点小。”他思忖了一会,微动手指,射出五根长长的金灵丝,将黑球包裹了起来,纯黑的元磁球居然变作了一个金光灿灿的浑圆之物,看起来声势倒也惊人。

    将元磁球放入纳虚戒,陈云生指着下方说道:“下面就是万魂谷,我们走吧。”

    一众人随他落入山谷,比之第一次来,这次大家都轻车熟路,围着山峦绕了几个圈便进入谷中,四周的山脉上依然阴风瑟瑟,却没有阴魂上来纠缠,看起来那个罗刹还是认识了陈云生。

    来到那块平坦的谷地,陈云生发现当初被毁掉的草庐已经重新矗立起来,只不过外观显得十分简陋,墙壁歪歪斜斜,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掀翻。严格意义上说,罗刹只是一种好杀戮的生物,杀人,吸魂全部凭借本能驱动,而看到这个座歪歪扭扭的房屋,陈云生心中有了一分感动。

    “赤卉还是拼命保持自己的神智,让自己活的像一个人,而不是杀戮的怪物。”念及此,他轻轻叹了口气,来到茅草屋前,小心翼翼地利用元磁在柴扉上敲打了几下。

    罗刹妖忽地将门打开,当看到来人是陈云生时,残暴不羁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柔和的东西。他嘶吼了一声,来到距离陈云生三丈远的地方。此时,白木容双手紧紧握拳,她深知此怪的厉害,当日自己不惜显出原形都不曾逃脱,如果他此刻六亲不认起来,恐怕陈云生会被拍成肉饼。

    陈云生点了点头,从纳虚戒中取出镇魂鼎,放在身前的土地上,青色的小鼎散发着幽幽的光泽,而赤卉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沿着小鼎一圈大概方圆一丈内,陈云生用金灵丝在地上勾画了一个五气朝元的法阵阵图,接下来取出五块上品灵石分别布于法阵五角上的阵桩之中。一道法诀打出,顷刻间四周灵气弥漫起来,浓稠的仿佛丢入一颗火星就能燃烧起来。

    趺坐于鼎前,陈云生将一缕灵元灌入镇魂鼎,那小鼎居然自己飘到半空中。他接着灌入灵元,小鼎上的光泽越发的明亮起来,鼎口上方三尺的空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篆文,“魂”。

    陈云生并没有停止灵元的输入,镇魂鼎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第二个字又升起,“安”。随着灵元的输出,陈云生感到丹田和膻中内的灵海如同漏了底的器皿,沿着身体内各大经脉注入镇魂鼎之中。与此同时,四周五气朝元法阵释放出的灵气汇聚成一条近乎于乳白色的气流灌入他的泥丸宫。

    当周身的灵元消耗了一半之后,小鼎上出现了第三个字,“天”。陈云生体内的四行金丹微微地颤抖着,那些长期滞于体内的灵元被彻底激发了起来,在经脉中涌动着,奔腾着,他耳边响起奔雷般的声音。

    看到这种异状,罗刹妖仰天大吼,声震四周的山峦,惊起寒鸦无数。只见一只只各色的亡灵携着阴风席卷而至,围着镇魂鼎高速的旋转,将陈云生包裹于其中。看到此幕,白木容有些按捺不住,刚刚想上前驱散,却被龙渊拽住。

    “不想死的话就离远点。这些阴魂会越来越多,如果你再向前一步,恐怕魂魄就会被吸干,变成一具干枯的僵尸。”龙渊冷冷的语调,配上他惊艳的容颜,着实令女子没有感激他的冲动。

    “可是他不会被吸干吗?”

    “你当那镇魂鼎是干什么的?被称之为镇族至宝,并非浪得虚名,我们只需要等。”

    这时魂魄越聚越多,如同一条灰色的旋风凝在陈云生头顶,搅得天空浓厚的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陈云生的衣衫被猎猎的风撕出了一条条的口子,发丝纷乱狂舞,宛如一团黑色的火焰。

    灵元输送达到了极致,他身体内近乎七成的灵元都倾泻一空,天灵入体的灵气几乎刚刚化作灵元,就倾注至镇魂鼎中,那小鼎上上下下震动的幅度不小,可偏偏再也无法激出另外一个字。

    陈云生嘿了一声,突然张口喷出一团赤红的精血,借助于精血驱动,镇魂鼎“噗”地一下喷出了最后一个字,“泽”。此时天空中亮起一道气吞山河的光芒,自上而下,直接击中镇魂鼎。小鼎发出一阵肉眼不可见的极速震动,第一只阴魂被吸入了镇魂鼎之中。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阴魂如同过江之鲫纷纷摄入镇魂鼎。四周响起一种音节单调的“呜呜”声,有别于万魂谷中风吹过岩石发出的声响,这种声音动人心魄,令人有种难易鸣说的痛楚感。

    白木容脸色变得惨白,也不知这种声音勾起了某些悲伤的回忆,亦或是担心风暴眼中陈云生的安危,女子竟然颤抖起来。

    “这些魂魄在哭泣吗?”白木容呆呆问道。

    龙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喃喃说道:“他们在唱歌。这是魂歌,真正来自灵魂的歌声。”

    魂歌四起,天幕低垂,罗刹身体僵硬的如同一块岩石,任凭四周阴风凛冽,他自岿然不动。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了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罗刹脸上的表情,竟然是一丝笑意。对于这种以凶残著称的怪物来说,笑意的确和他们不沾边。

    风暴中心的陈云生,心中越发的空明,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媒介,将四周的灵气吸纳入体,转化为灵元,然后注入镇魂鼎,灵元一遍遍荡涤着他周身的经络,原本细小的经脉变得粗大,原本粗大的经脉变得坚固,随着灵元一遍遍的冲击,原本禁锢的地方也出现了细小的脉络,陈云生感到体内的四颗金丹隐隐有不稳的趋势,难道要进阶吗?

    进阶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幸福,可是陈云生此刻却没有这种感觉,此刻镇魂鼎正被激发到极致,稍有不甚恐怕自己就会被阴魂裹挟而去,变成一具干尸,而突破金丹初期,必然有一段时间灵元变得波动极大,想到这里,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然而境界的提高却绝对不以修士的意志为转移的,五颗上品灵石疯狂地闪烁着光芒,灵气一股股地激发而出,而陈云生身上则出现了一股白色的雾气。

    白木容看到此景,惊呼道:“他要突破了吗?竟然在这个时候!”

    龙渊看着光雾中的陈云生,平静地说道:“这个时候我们都帮不了他,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刻陈云生是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内视的境况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天灵上不断涌入的灵气之外,另一种能量随着镇魂鼎吸纳阴魂的进程,也不断的进入他的体内,那就是魂力。他的元神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快速变大,变厚,变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镇魂鼎超度的亡灵自然堕入轮回,但是他们身上蕴含的能量依旧要释放在本界之内。如果超度一两个亡灵,这种现象自然不明显,可是成千上万的亡灵同时超度,所积攒下来的魂力自然不可小觑。这些力量无法释放,自然而然地附着在陈云生身上。这种附加的作用恐怕连宝物的持有者也未必知道。

    陈云生的识海内是另外一种光景,天空中那轮如同白纸片一般惨白的太阳逐渐有了光泽,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层层阴云,照射到荒原之上。天穹中的那条亮线彻底弥合,整块穹顶如同一块澄明透亮的蓝宝石。

    树木和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山岳逐渐隆起,大地有些地方出现了凹陷,原本一望无际的平原变得错落有致。黑色河流奔腾的越发欢快,一朵朵浪花拍打在岸上,激起一蓬蓬白色的泡沫。河对面的大海上碧波万顷,一座座星罗棋布的小岛出现在海面,原本暗淡的海水变得碧蓝如洗。

    陈云生不知道这番变化的因果,因为每个修士识海中的景象皆不相同,和个人的命理相关。可是他清楚眼前发生的变化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自己的元神无比的强大,比之之前至少壮大了一倍还多,而且仍然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成长着。

    四周的阴魂仿佛无穷尽,而五块上品灵石出现了灵气耗磬的征兆,灵石的闪烁越发不稳定,白光之中透着一丝丝紫色的光晕。陈云生早有此料,将准备好的一小盅石中酒仰脖灌入。石中酒入喉,一股精纯的灵元冲击居然一下驱散了他头顶的灵气云,一道亮白色的光波直冲九霄,宛如在这灰蒙蒙的天地之间开出了一道通向异界的缝隙。

    “他进阶了!”龙渊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木容双手紧握,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三十五章 龙渊的目的

    连饮十盅石中酒之后,陈云生成功地超度了十万多只阴魂,而天空中的雾霾终于散去。阳光第一次照在这个被云雾封闭了十万年的山谷之中,山花在暮春之风的吹拂下居然开便了山野,四处洋溢着浓浓的春意,之前的鬼气,阴气,死气随同那些怨灵们烟消云散。

    陈云生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金丹质密,丹液如同凝质,晶莹剔透暗含金属光泽,体内龙虎调和,灵元充盈,同时又虚怀若谷,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惬意。每次突破之后无一例外地对天地之间的道理多了一番感悟,之前常常困扰他的地方在那一刹那真如醍醐灌顶一般透彻,此次自然不例外。

    他不愿浪费这须臾即逝的神明附体的时机,飞快的回想着自己这些年曾经陷入的瓶颈,借助此刻明澈的头脑加以顿悟,往往这个时候也是境界最容易突破的时候。

    片刻之后,陈云生天灵突然凝结出一道幽蓝的光线,一层魂力凝出的云雾盘旋于他的头顶,紧接着一道灰蒙蒙的雾气突然出现在一棵大树之上,将其全部笼罩,瞬间之后,如风一般的魂魄之力荡漾开去,吹得白木容和龙渊衣袂猎猎山响,无质无形的魂力居然有如此效果,当真令人惊异。而那棵大树居然瞬间凋零,紧接着化作纷纷的碎屑,被风吹散。

    “元神锁喉!”龙渊惊呼道,他曾经尝试过这个魂法,当然最清楚魂法施展时是怎样一番感觉,“你居然顿悟了这个魂法!”

    如果说陈云生进阶金丹中期并没用给他带来多少震撼,而这次顿悟却彻底的令他无法淡定。对方在二十多天前还因为修炼此法致使元神受伤,正常情况下,元神的伤势应该还没有痊愈,更遑论修炼高深的魂法了。

    陈云生没有理会龙渊的惊异,此刻他元神的强大比之当初何止一倍,分明增长了四倍有余。以当今魂力的程度,全力施展“元神斩”可使用二十次之多。

    刚才心潮澎湃,一时间顿悟了“元神锁喉”,没想到魂力一下便消耗了一半,他暗暗惊呼,怪不得前些日子试炼失败,和魂力不足也有关系。看起来后面的魂法比之前几章所消耗的魂力,绝对不是翻倍而已,这也就打消了他继续习练第九章上“九幽封尽”的念头。

    看着身前如同石头人一般的赤卉,陈云生说道:“你的兄弟都已经走了,论到你了。”

    此刻不可一世的罗刹要妖悲伤的吼了一声,身体重重地跪下,陈云生驱动镇魂鼎的一刹那,罗刹妖的身体如同瓦罐一般皲裂开来,一块块掉落在地上,如同一块块土石一般,最终眼中的光芒消陨于无形,身体彻底化作一抔碎石。

    陈云生站起身来,跨过那抔碎石,安静地走到那座歪歪扭扭的草庐前。推门而入,屋内几无陈设,只在屋子这种放着一个破旧的蒲团,蒲团上放着一本残破的书籍。陈云生将书籍拿入手中,翻开扉页,只见上面画着朵朵青色的云彩,寥寥几笔,显得活灵活现。右上角写道:“青云刀诀”。

    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赤卉封刀于此,赐予有缘之人,青云终有饮血之日。”

    翻开书籍,陈云生发现前半部主要介绍的御刀之道,从简单的握刀手势介绍起,一刀一式当真事无巨细,后半部则专述了“青云刀诀”。

    粗看下来,真是字字玄机,他心中不由得纳闷,既然此人如此精通刀法,为何和罗刹交战之时并不见他施展出御刀之法,只用一根叉子来敷衍。从扉页上留下的小字来看,恐怕有什么变故才让这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将自己心爱的法宝毁去。又因为过于喜爱,不忍断了传承,才留下这样一本刀诀于世。

    “莫非他早就料到有今日,想要封掉自己的本命之物,不想难为后人?毕竟依照刀诀所载,罗刹用刀,恐怕要更厉害一些。”

    陈云生思绪万千,却无法重现当日的情景,看起来为何赤卉封刀已经随着历史的长河滚滚而去。

    翻到最后一页,他赫然发现书中夹着一张发黄的布帛,上面竟然画着一些山川河流的图案,在一座山峦之上居然标着一处红点,显是有所指。有过太多经验,他一眼便看出这不是青洲大陆的地图。

    又见到怪异的地图,陈云生心中生疑,他曾经在金光遗迹中发现了一张兽皮地图,在天星阁七层的铁皮箱子中找到一份树叶地图。加上这份布帛地图,一共三份,都是没头没尾,然而仿佛又想要告诉看图者什么东西。而这些地图背后的故事,恐怕只有按图索骥才能一一揭开。

    收好两样物品,陈云生走出柴扉,迎着谷内灿烂的阳光,长出一口气,道:“终于了结了一桩因果。”

    “你终于进阶金丹中期了。”白木容难掩言语中的兴奋。

    “陈老弟,没想到你既终结了因果,又增进了修为,壮大了元神,最终还参悟了魂法,可谓一举多得,羡煞老兄啊。不过我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吧。”龙渊不阴不阳地说道。

    白木容早就看不惯这个人,整日阴阳怪气,男身女态,能够摆脱这条破裤子真是求之不得,当即说道:“慢走不送。”

    可陈云生却一反常态地说道:“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和你相处日久,生了情谊,自然不能那么轻易放你走。不如我们一起去金沙,你看如何?”

    龙渊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却一闪即逝,道:“我突然想起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妨碍兄弟你去迎接美人了。”

    “哦?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之前多次蒙你出手相助,这次岂能束手旁观。”陈云生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用了,老弟你还是先请便吧。我不奉陪了。”说着他转身要走。

    陈云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大声对白木容说道:“木容,我看这里春意盎然,万物萌生,不妨暂时不要去金沙了,不如我们踏青去吧。”

    听到此言,白木容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云生,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刚才施法的时候你没有伤到头吧,怎么大白天说胡话呢?”

    可是此言到了龙渊耳中却使他神情格外严肃,准备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龙渊面目狰狞地说道:“陈云生,我原本不曾生有害你之心,为何你处处与我作对,难道你愿意多一个对手不成?”

    不等陈云生说话,两个沧澜卫已经将龙渊的退路封死。两个金丹后期,无惧无畏的死士站在身后,就算龙渊神通不小,胆识过人也不由得暗暗叫苦。

    陈云生冷冷笑道:“当初你邀我来灭罗刹,我便觉得此事蹊跷,后来你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更令我觉得不那么简单,现在想要转身离去。就算我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其中定有故事,不妨与我分享一下,如果能帮上你的忙,我自然不会推诿。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多半我也能察觉。你必定有所图,而所图之物必定在附近。我借着踏青,兴许就能找出来,到时候你就血本无归了。”

    龙渊细长的眼睛盯着陈云生,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道:“真是败给你了,既然你想帮我,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什么好处,分账之时我独得七成,而你只取三成。如果你答应,我便告诉你,否则一拍两散。”

    陈云生嘿嘿笑道:“我答应你。本来就是你发现的,若有好处,自然你占大头。”

    龙渊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发现此地地下蕴含着大量的魂石。”

    “这也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要除掉罗刹的原因,也即是你跟着我的原因,因为你认为我一定会将罗刹超度,然后你好取走魂石。”

    龙渊苦笑道:“是的,可惜我没有门派做靠山,否则也不会选择与你合作。”

    “魂石为何物?”

    “连魂石都不知道,枉你还自称修炼元神,这魂石和灵石类似,可以用来恢复消耗的元神,也即是神识。”

    陈云生点头道:“果真有这种东西?”

    魂法修炼起来颇为费力,陈云生自忖若不是他有几次机缘巧合,恐怕以他按部就班的元神修为也只不过能施展一两次“诛心”或是“颤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我们就将此地的土层掀开,看看能找到多少魂石。”

    龙渊说罢,挽起袖子,手上掐诀,一道赤红的飞剑迸出他的天灵。陈云生认得此物,曾经是鬼蝠老祖的本命之物,只道是龙渊继承了他的身体,没想到连本命物都承袭在自己身上。这柄飞剑比起当日来,光泽更盛,品阶也提升了不少。

    红色飞剑嗖地入地不见,不一会又飞了回来,龙渊凝视剑尖附着的一块蓝色晶石的碎屑,自语道:“居然在地下二十丈。”

    他正准备再次操动飞剑斩开土地,却看到陈云生不慌不忙地取出了那个包裹得金光灿灿的元磁球。

    “你干什么?”龙渊不解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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