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军令状
都说吹牛不用上税,但闻显然要为这次的吹牛行为买单。
国朝众位身经百战的名将都拿坚固的泽州城毫无办法,朝廷损兵惨重也毫无建树。闻却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攻城方法千千万,立时就得罪了在场的所有将领。
君前无戏言,军前更无戏言,限时七日攻陷泽州城的军令状,在赵老二与诸位将领的推波助澜之下,闻被迫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军令状这种契约一样的物事一旦订立,就会被严格执行。
三国时期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就是体现军令状威严的一个典故。
如若闻在七日之内不能攻下泽州城,他唯一的下场就是脑袋挂在旗杆上被风干。
为了将来砍脑袋的时候,让闻不会怨天尤人,现在整个泽州大营的军权已交由闻全权负责。
刚刚上任的闻下达的第一个军令就是全军大扫除,不管这个命令让将士们感到多么的荒诞不堪,但仍然会被彻底执行。作为三军最高统帅,这时候就是赵老二都不能随意撤销闻下达的军务命令。
“闻爵,我们现在可没有多少时间与精力用来浪费。”石守信标枪一样的站在中军大营中用凌厉的目光盯着闻面含怒气的说道。
“石将军,请叫我闻帅。”闻一边在写条陈,一边随意的答道。
石守信直接被闻随意的态度给气坏了。这该死的闻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军务的二百五:“........闻帅,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集思广益,怎样攻破泽州城,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打扫污物上。”
.“哦,本帅没来之前,你们也集思广益有旬月的时间了吧,想出什么好方法没有?”闻一直在写写画画的手就没有停下,连头都不抬的说道。
要是想出了方法,还用在这里听闻的摆布,受这个鸟气,石守信语气一窒,无奈的说道:“........没有。”
“那本帅继续与你们集思广益,难道你们就能想出什么好方法?七日之后,被砍头的可是本帅,不是你们,所以麻烦你们就不要来祸害本帅了吧。
本帅这个位置可是你们硬生生给推上来的,你们想要推卸责任,这完全可以,但拿本帅的脑袋来开玩笑,本帅我可不会答应。”闻一口一个本帅,把堂下站着的石守信气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该死的闻还真把自己当成全国兵马大元帅了。
“闻帅,这样下去,您的脑袋也将很难保住。”石守信威胁道。
“有劳石将军挂怀,这个是酿造高度酒的条陈,本帅会知会学子营协助你们,多多酿造一些。”闻将写好的一个条陈,交由旁边的谭凤仪,转递给石守信。
学子营是闻上任后,特意成立的一个营,好多东西的制造,必须由学子们去带领,这样在管理上就可以方便许多。
“闻帅,军中严谨饮酒。”石守信诤言道。
“本帅当然知道,但这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治病的。”闻解释道。
什么时候酒也能治病了,石守信长舒一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火气,沉声道:“闻帅,就算不是饮酒,酿酒已然违背军中条例。”
“石将军,本帅算是看出来了,将来被砍脑袋的可不是你,所以你就打算看热闹,这才对本帅的军令处处质疑,是也不是?”
石守信忍着怒气,据理力争道:“这是军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说了你是三军元帅,还是我是三军元帅,赶紧去执行命令,你刚才都说我们的时间有限了,你还在这里故意耽误时间。
石将军,你居心何在!”闻厉声道。
闻如同训斥儿子一般的语调,把石守信被给气的心脏都一抽一抽的,强自压住心头的火气,掉头就走,这该死的闻,爱死不死,自己是懒得管了。
谭凤仪刚才递完条陈,就站在两人之间,这已经是一种经验,被闻气走的将领远远不止石守信一位。高怀德更是与闻当场动起手来,要不是自己见机得快,及时出手制止,闻起码要在床榻之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你不气他们,你心里就不舒服是吧?”谭凤仪望着愤然离去的石守信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群混蛋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我能不报复他们一下吗?反正我现在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我不找他们的晦气,以后可就没机会了。”闻哼道。
“哼,你可真是小人之心。”谭凤仪鄙视道。
“我到时想有君子之心,可这群混蛋都想砍我脑袋了,我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也得有个限度。”闻咬牙切齿的说道。
“谁让你胡吹牛皮。”谭凤仪冷笑道。
闻撇嘴嘿笑道:“我可没有吹牛皮,是他们太笨而已。”
“别映射我。”谭凤仪哼道。
“我那句话映射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对号入座。”闻无奈的说道。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七日之后,你要是拿不下泽州城,你的脑袋真的会被砍掉,这可不是开玩笑。”谭凤仪肃声道。
“我已经让郑和去大量制造火药了,幸好这里是泽州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制造火药的材料。”闻有些侥幸的说道。泽州地区的矿产比当初的颜神县更加丰富,制造火药的材料,更是容易寻找与制作。
“你不是说,泽州城墙难以炸塌吗?”谭凤仪疑惑道。
“思维不要僵化,换个思维方式,不要总想着走前人的老路,火药除了炸,难道就没有别的用途了吗?”闻得意洋洋的启发道。
看着闻得意洋洋的欠抽劲头,谭凤仪微微叹气道:“你知道吗?你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让别人忍不住想揍你的气息。”
闻警惕道:“凤仪,我们可是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你可千万不能破坏掉。”
谭凤仪盯着闻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有事情瞒着我,希望你这次没有瞒我。”
对于闻一直以来的做事方式,谭凤仪已经很了解,他告诉你的必然是真的,但却是事情最表面的结果,深层次的结果,往往要很久之后,才会显露出来。看似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经过闻的运作,往往就会带来非凡的结果。
这次闻故意得罪诸位将领,谁知道他心中打得什么主意。
第十五章 军中立威
泽州大营整整持续了五日的大扫除行动,终于宣告结束。
往日里脏乱不堪的军营,如今干净的如同被狗舔过一般。其中最干净的地方就属伤兵营,平时这里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血腥腐烂的臭气味道。但经过闻的重点治理后,空气中这股腐烂的气味全部换成了浓浓的酒香。
往日里所有士卒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现在成了整个大营中的游览胜地,军中不许饮酒这是一条严例,普通士卒连想都不敢想,抓住轻则仗刑,重则鞭尸。
现在居然有一个地方可以闻到如此美妙的酒香气,这简直就是一项意外的福利。
这间接导致了伤兵营中人满为患,平常的伤口只要处理完毕,士卒们巴不得早日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但现在为了可以闻到如此美妙的酒香味,竟然赖在伤兵营中不肯出院。
往常哀嚎之声不断的伤兵营,居然难得有了一丝生气,死赖在伤兵营不肯离去的士卒与医护官之间的斗智斗勇随处都在上演。
医护官这也是闻新设立的一种职务,由学子牵头,略懂医术的兵士为辅,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管理伤兵营,治疗伤兵。
泽州攻城一战,制造了高达一万八千余人的伤兵,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真正在战场之上立即死亡的士卒并不会太多,大多数士卒都是在无法治疗之后,死在了伤兵营中。
百战老卒是一支军队的军魂,没有受过伤的士卒是无法与这些伤病之后的士卒们比拼战力的,一支军队中这样的老兵越多,战斗力就会越强悍。
任何一名将军都想保全手下这些受过伤的士卒,但在缺医少药的古代,面对上万名受伤的士卒,将军们除了听天由命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闻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办法,但他却知道,只要保持干净卫生的环境,就可以大大减少士卒因无故感染而死亡的几率。
一本高达五万余字的《军中医疗卫生管理条例》被闻用时三天整理出来,这样的字数在古代就是一本巨著。现在能写一篇长达千字的诗词或者歌赋就已经非常了不起。闻的这本《军中医疗卫生管理条例》震撼了包含赵老二在内的所有人。
条例之中详尽的规定了关于将士们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那些能做,那些不能做,那些必须做,那些做了就会立即被砍头。
当带着红袖箍的军中执法队,严惩了那些不洗澡,不洗衣,随地方便的士卒之后。整个泽州大营的士卒们精神面貌为之焕然一新。
当然闻没有兴趣施行什么仗刑,打男人的屁股,显然不是他的爱好。刚刚上任三军统帅的闻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性,第一时间就命人挖了上百座土窑,这种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大小的土屋子,成为了现在军中唯一的惩罚措施。
所谓的严惩也就是关禁闭。
每一名主帅上任,都会有军中刺头们出来称量一下自己主帅的本事,对于只会打板子行鞭刑的主帅,士卒们自然就会瞧底几分,这关乎在将来战争中士卒们的用命程度。
把自己唯一的性命卖给一个毫无本事的主帅,那才死的冤枉。
如若这些军中老油条们不服自己的主帅,战场上见势不妙率先溃逃的就会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之下,将军们能打胜仗的概率微乎其微。
当第一批军中刺头以为这位新上任的小元帅,无非就是施行打屁股之类的惩罚时。令他们没想到是居然连屁股都不用打,只是关一关小黑屋。这些个刺头顿时嬉笑着互相拱手施礼之后,欣欣然的钻进了小黑屋。
不就是躺在小床上睡他几日,权且当做休息了。
闻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这些刺头们嘻嘻哈哈的进了小黑屋。
整个泽州大营的将军们包含赵老二在内,都是用等着看闻热闹的心情,在远处注视着这些平日里就桀骜不驯的士卒们依次钻进了小黑屋中。
可惜最后的情况与这些士卒们的预计完全不符,往日里在军中耀武扬威的这些刺头们。四天之后是从小黑屋中爬出来的,浑身哆嗦着,肌肉都有了轻微的痉挛,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的。
这是第一次被关禁闭后,产生的后遗症。没有经历过训练的人,要是第一次禁闭时间超过七天,就会死人。就是经过这种训练有了些许抵抗力的人,禁闭时间也不宜超过五日。
闻第一次就下重手,四天已是在不死人的前提下,最大的禁闭时间。
所有去观看出禁闭的军中士卒们,都是用讶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些需要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起来的壮汉们,他们就如同煮过的面条一般从小黑屋中被拖了出来。前去观看的士卒们,心中顿时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泽州大营经过这一阵仗,闻的威信第一次竖立起来。
因和闻顶撞,也被关了禁闭的高怀德,此刻正在赵老二的营帐中诉苦。
如今的军中主帐,已被闻征用,既然自己是三军主帅,赵老二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现在赵老二的营帐被竖立在了大营的后方,全面接管军中政务这一块。所谓的军中政务,也就是专门管理供应大军吃喝拉撒用的钱物问题。
“陛下,闻那个混蛋,居然敢关微臣的禁闭。”高怀德用还在哆嗦着的声音说道。
赵老二的嘴角微微一抽,看着此刻高怀德眼泪横流的惨状,有些不忍的说道:“高卿家,既然闻爵已然立下军令状,有些事情还是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你公然与他动手,他作为军中主帅,难免要立威。
高卿家何苦要去做靶子。”
“陛下,闻此子,天天就知道打扫污物,如何能够攻下泽州城。他一个不懂军事的白丁,这就是在儿戏。”高怀德气道。
“高卿家,不用着急,再有两日,自可见分晓。”赵老二安慰道。
对于闻整顿军营的效果,赵老二是看在眼中的,闻只用了短短五天的时间,泽州大营的军容军貌就已焕然一新,就算他不是一名称职的帅才,起码也是一个合格的主官,将来要是主政一方,必然会有一番成就。
此刻的赵老二手里拿着《军中医疗卫生管理条例》心中却微微有些后悔,看过闻撰写的这本简册,他就知道闻将来会是一名合格的地方官。如今时间只余两日,要是不能按期攻下泽州城,军令状可不是说着玩的,闻必然小命不保。
朝廷精锐禁军十万,都无法攻下泽州城,如今只剩下不足五万的残兵败将,就算闻在如何提高士气,也将难以建功。
第十六章 两手准备
泽州大营,主帐中。
闻正在巨大的案牍之上奋笔疾书,这几日以来,他一直在书写的手就没怎么停过。
“你的小命只余两日了,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着急?”谭凤仪皱着秀眉看着在奋笔疾书的闻问道。
“怎么不着急,没看本帅一直在忙着调兵遣将。”闻一边继续书写一边随意的回道。
谭凤仪眉头微皱道:“你所谓的着急,难道就是把《闻华书院卫生管理条例》和《管楼村卫生条例细则》改变一下名称,变成《军中医疗卫生管理条例》,这就是你所谓的着急?”
对于闻这种只是将书籍名称改变一下,里面牵扯到的一些名称做了些许修改,其余一字不差抄袭之后,就号称自己有三部巨著问世的做法,鄙视不已。
“这可是本帅的原创,版权在手,内容当然可以随意借鉴。”闻义正言辞的说道。
“无耻之尤。”谭凤仪哼道。
闻停下手中一直在书写的炭笔,看着谭凤仪郑重的说道:“凤仪,我们只余两日的时间了,希望你做好准备。”
谭凤仪疑惑道:“做好什么准备?”
闻认真的说道:“万一泽州城要是没有如期攻下,为了我们的小命着想,跑路是必须的。”
看着闻的神色变得认真无比,谭凤仪还以为闻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结果却听到要准备跑路,这样无耻之极的答案。谭凤仪气道:“是你的小命不保,与我没什么关系。你不是喜欢写字吗?现在就准备写遗书吧!”
闻脸色愁苦的说道:“凤仪,我们可是一直都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抛弃伙伴呢!”
谭凤仪冷着脸道:“从颜神到现在,你一直在说我们是合作关系,可迄今为止都是我在帮你,你什么时候为我出过,那怕一点力?”
闻思考良久,轻轻的问道:“三年之后,本帅帮峨眉脱离白莲教算不算是为你出了大力?”
虽然知道闻一贯的不要脸,但听到他如此的回答,谭凤仪还是忍不住一阵气闷,冷笑道:“你用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当做筹码,你可真是小人中的典范。”
闻解释道:“凤仪,你知道吗?你这叫做投资,还是风险投资。要想将来有收益,就必须先保住本帅的小命,要是本帅不小心挂了,去佛祖那里签了到,你之前的付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如果谭凤仪玩过股票,她就会知道,这就叫做套牢。
谭凤仪努力平息一下想要发作的气息,盯着闻问道:“你真打算跑路?”
“那怕是为了凤仪你,本帅也必须要保住小命!”闻肃声道。
“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称本帅两字,不然你的小命也许会保住,可是缺胳膊少腿的,这就很难保证了。”谭凤仪冷哼道。
闻双手一拍,高兴的说道:“很好,凤仪,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将会继续发扬下去。”说完,闻起身,对着帐外喊道:“来人。”
一名全副武装的壮汉兵士听到闻在账内喊话,立即从帐外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参见大帅。”
闻从巨大的案牍之上,拿起虎符令箭潇洒的抛了下去,沉声命道:“传本帅军令,从即刻起,按本帅此前布置,全力攻取泽州城。”
“诺!”
壮汉兵士拱手施礼大声喝道。捡起虎符令箭,躬身退出营帐之后,就迅速跑步离开,向各营传达准备攻取泽州城的军令。
刚刚还在商量准备如何逃跑的事宜,转眼之间,全力攻取泽州城的军令就已下达,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谭凤仪的思维都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望着此刻闻脸上严肃至极的神色,她很难将刚才还在与自己戏言的闻联系在一起,现在的闻神情之间表现出的是一种握有无上生杀大权的威势。
他的一言一行,从此刻开始代表的就是千万士卒的性命。
泽州大营中的擂鼓之声,开始声震四野。
宁静了十天的泽州战场,在闻的一道军令中,重新掀起了新一轮的杀伐之气。
一队队的士卒从大营之中,鱼贯而出,各自奔赴战场。
人马上万,无边无沿。
无数的官军士卒,在泽州城前开始布阵,必胜的呐喊之声,在两军之间激荡回响。
同样休整了十天的叛军,在泽州城墙之上开始重新布防。
滚木礌石等守城器械,再一次就位。
双方之间,隔空互望,生死就在下一瞬。
战场之上,凝重的气氛,越来越强烈。
这一轮的攻城之战,敌我双方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的较量,胜则拥有天下,败则一无所有。
泽州大营之后,赵匡胤的营帐中。
“陛下,闻爵已开始准备攻城。”石守信禀报道。
“离军令状最后的期限,已不足两日,他这是要孤注一掷,想在两日内攻取泽州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陛下,我们必须要阻止闻爵的这种送死行为。一将无能,累死全军的事情,可不能发生。”高怀德有些急切的建言道。
“闻爵的排兵布阵如何?”赵匡胤问道。他是军伍出身的行家,从军队的调兵布阵中,就可以了解到一名将帅的基本军事素养。
“闻爵,只是命全体将士呈整军队列,陈列于泽州城前,并未有其它的军令。”石守信回道。
“他难道真要不顾将士们的性命,强攻泽州不成?陛下,我们必须要尽快制止闻爵的乱命。”高怀德皱眉道。
赵匡胤思虑片刻道:“传朕钦命,若闻爵下令强攻泽州城,立即军前羁押,就地解除其一切职权,羁押候审。”
“诺。”石守信拱手应道。
从赵匡胤手中接过代表最高军权的帝王剑,石守信立即退出帐外,从一名士卒手中,接过一匹黑色健马,迅速翻身上马,打马向阵前狂奔而去。必须要在闻疯狂之前,制止他的乱命。
临阵换将是一项大忌,更不要说当场羁押,解除军权。但十万禁军精锐,如今只余五万,岂可让闻全部葬送。
一旦失去定鼎天下的力量,国朝就会立即四散分解。
闻过于年轻的年龄,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赵匡胤再一次对任命闻成为三军主帅,产生了悔意。
第十七章 天子令
在原子弹这种傻瓜武器没有出现的时代,攻城战的第一步就是要进行火力压制。
热武器时代自然是用机枪大炮进行压制。
冷兵器时代那就是投石机的天下。
当三百多架投石机面对泽州城墙依次排开的时候,战场之上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战马嘶鸣声,可以说是万籁俱静。
双方军队的士卒,从来没见过在一次战争中就投入如此众多的投石机。
朝廷新上任的这位年轻主帅摆出的架势,就是打算用投石机砸烂整个泽州城。
谭凤仪用惊异的目光扫视着眼前排成三排的投石机,每排一百架沿着泽州城墙顺次排开,巨大的投石机架实在震撼人心,轻缓一下心神,对端坐在帅撵座椅上的闻问道:“这一招是你和颜神那些盗匪学的?”
闻语气有些轻蔑的说道:“那些个蠢蛋,岂能与本帅........我相提并论。他们不过就是摆出十几架投石机,我这可是三百架!”闻伸出三根手指,神情还沉浸在制造出绝世武器的兴奋当中,眼见谭凤仪眼神不善,咳嗽一声立即将本帅的称呼改口。
谭凤仪蔑视道:“我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凤仪,你不用着急,马上你就会知道它们存在本质上的区别。”闻嘿笑道。
人力有穷时,物力无穷尽。
在闻看来,攻个城而已,就傻乎乎的往里填上几万人的性命,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如今偌大的华夏版图上,只有区区三千万的人口,一个民族的人口要是低于千万,随时都会有灭种的危险,岂可再胡乱糟蹋人命。
“你就算有这么多的投石机,没有几天的时间,你也别想攻下泽州城,难道叛军就不会出城偷袭并破坏你的投石机?”谭凤仪疑问道。
“现在的条件与原先有一些区别,要是没有经历之前惨烈的攻城战,叛军的确会派兵偷袭并破坏我们的投石车,可现在他们就只能干等着挨揍,而毫无办法。朝廷损兵都超过五万人,你以为叛军损兵就不严重?东西两寨,叛军都已主动放弃固守,而把全部兵马撤入泽州城中。
现在叛军还能有万余名可战之兵就已非常不错,要在四面城墙之上均布兵进行防守,兵员恐怕都已匮乏。我敢打赌,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征调城中的民夫进行协守了。”闻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
“就算是这样,可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连两日的时间都已不足。你怎么不早些开始准备攻城。”谭凤仪有些郁闷的说道。在她看来,用投石机这个方法,非常不错,泽州地区最不缺的就是石料,这里与颜神县一样都是山区。
“我也想早些开始,可原先大营之中只有三十来架投石机,而且大部分都已使用过度,不堪再用。现在这些投石机可都是新造的,原先的投石机效率也不太好,这些新投石机可都经过我的重新设计,增加了配重,拉伸了臂长,投掷的距离都翻了一番。”闻有些得意的解释道。
谭凤仪微微摇头道:“你这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等到了军令状的期限,你的脑袋被砍掉,接替你的将军可就有福了。真没想到,你也有损己利人的时候。”
闻无语道:“从我入世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损己利人,但凡是好物事我都会无偿的教给百姓,听你这语气显得的我好像多么自私一样。
不服气,那我给你数一数,比如好吃到爆的鲁菜新做法、效率无极限的活字印刷术、舒服到呻吟并可伸直双腿的新式桌椅、不用担心会中碳毒的新式炉子........”
谭凤仪打断闻的自恋道:“停!你的时间已经不多,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废话,还是赶紧准备攻城吧,要知道你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去计较这些小事情,谭凤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闻脖子上的脑袋都开始倒计时了,还有闲情与时间扯这些闲篇。
闻语气悠然的说道:“不着急。”
远方一匹黑色健马,正在急速接近,谭凤仪眺望一眼,语声轻微的说道:“石守信。”
闻转头望了一眼远处正在急速接近的黑色健马,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接近帅撵的石守信,停缰勒马,骑在马背之上,用犀利的眼神深深看了一眼全身披挂着甲,端坐在帅撵之上,嘴角微微挂着淡淡微笑的闻。
而后挥手拔剑而出,手持帝王剑立于身前,面色冷冽的大声喝道:“天子令,督战!”
闻闻言起身,神情肃容,望着石守信,稳声道:“泽州大营主帅闻,今率天子禁军迎击叛军李筠所部,所宣之命,皆为上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督战可,乱命斩。”
听到闻如此回答,石守信脸色顿时泛青。
两人对视良久,石守信终于下马,立于撵车旁,一声不发,沉默不语。
谭凤仪疑惑的小声向闻问道:“你们说的这什么意思?”
闻微微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配合他一下,总之一句话,我乃三军主帅,气势不可弱。”
刚才两人之间的气势,那是相当霸道,结果听闻说的好像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谭凤仪顿时气闷道:“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不争馒头争口气,大人物之间就是这么幼稚。”闻撇嘴道。
谭凤仪直接无视闻的自夸,直入主题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攻城?”
闻眺望一眼泽州城头,然后轻笑道:“镇之以静。”
说完,身体就轻轻后躺,闭眼开始假寐。闻坐的是一辆军中主帅才可以乘坐的巨大撵车,车上悬挂着的三角锦黑色镶边帅旗正在空中迎风飘展。
站在撵车之上的谭凤仪秀眉微微一皱,看了一眼躺靠着座椅上假寐的闻,欲言又止。
整个战场之上,情势相当诡异,只有几声马的嘶鸣声偶尔传出。五月份的时节,风势略大,清风徐徐吹舞着军旗发出阵阵烈烈之声。护城河中,碧水轻微的流淌声似乎都已无限放大。
没有人言,敌我几万军队只是列阵相持。
战场之中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万物仿佛都在等待那惊世一宣。
正午的太阳,静静的在空中注视着两军人马,而后缓缓滑过蔚然的天空,到达天地相交的一线间。
落日的余晖,开始洒落整个战场。
一直闭目假寐的闻,睁眼,起身,手中锦色令旗,轻轻挥出。
第十八章 火烧泽州城
当闻轻轻起身,挥动令旗的一瞬间。
战场之上,双方几万名士卒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刻,看向立于帅撵之上的闻。
长时间压抑气氛下,士卒们心中那根紧绷了几个时辰的心弦,竟然有如实物般,在心中发出嗡嗡的鸣响。
立于帅撵一旁的石守信,见到闻的动作,瞬间将握于手中的天子剑拔出,剑锋遥指帅撵之上的闻,若闻下令强攻泽州城,那他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剑下亡魂。
帅撵之上,立于闻身旁的谭凤仪,察觉到旁边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意。
七寸青锋匕首陡然出鞘,一双凤眼,杀机四溢。
瞬息转身间,一袭白衣随风舞动。
见到帅撵一旁石守信准备随时出击的态势。
曼妙身形微动,轻飘于前,凤目之中,波光流转,神情冷冽至极。
对于谭凤仪的武艺,石守信自然知之甚详,眉宇微皱。
微微跨前一步。
为了几万士卒的性命,此刻容不得他多做思虑。
搏杀就在瞬息间。
闻的声音,带着一抹清凉之意,随风传来。
“两位,稍安勿躁。”
下一瞬。
三百架投石机,已开始轮番运作。
每台投石机的巨大摆臂,都在数名强壮士卒的拉伸下,压低、装弹、抛出。
密密麻麻的巨大石包,立刻布满战场上空,带着呼啸之音,从空中射向泽州城。
成片的巨大石包,在空中如同乌云压顶般,向泽州城笼罩而去。
站在城墙上的叛军士卒,立即四散,寻找掩体。
在这样密集的弹雨下,不立即进行躲避,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肉泥。
异事发生。
巨大的石块,并没有砸向城墙,而是滑过泽州城高大的城墙,直砸城中。
有些石块在空中,有些则在落地之后。
突然之间炸响。
碎石伴着巨大的爆炸之声,四散飞舞。
无数处的火光,瞬息点燃。
灼灼燃烧。
五月时节,是放飞纸鸢的时节,同时也意味着它是放火的最好时节。
黄昏,落日时分,风势尤其强烈。
古代建筑,绝大多数都为木制建筑。
五月,正是防火的关键时节。
如今却有远超这个时代的放火武器在施展。
三轮抛射之后,泽州城中已然火光冲天,烟尘滚滚。
无数人的呐喊之声、哭泣之声、嘶叫之声、惨呼之声在泽州城中惨烈回荡。
悲鸣之音,远传四野,城墙之上的叛军,木然的看着火光冲天的泽州城,纷纷陷入呆滞当中。
惨呼之声,越过高大的泽州城墙,传入列队准备攻城的官军耳中,士卒们的脸色都变得苍白。
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风助火势,整个泽州城就如同火炬般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泽州城,四处城门,大开。
蜂拥而出的数十万百姓,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相互搀扶着、向着原野四散奔逃。
五万整齐列队的官军,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希望帅撵之上,那位年轻的主帅,不要下达攻击的军令。
同敌军作战,与屠杀百姓,这是两种不同的杀人概念。
泽州城的奇异景象,惊动了后营之中的赵匡胤,如同烽火一样的巨大烟柱,虽是在黄昏夜色之下,但方圆百里以内皆可洞察。
赵匡胤带着些许复杂的心情,望着远天的滚滚烟尘,沉声道:“看来我们的闻帅已然胜券在握了。”
“陛下,我们前去一观吧。”高怀德轻叹一声道。
..........
既然闻没有下达强攻泽州城的军令,天子禁令,对其就无效,石守信默声收剑,立于帅撵旁,看着巨大的投石机在轮番运作。
当第一批石块,滑过城墙时,他的心中还在冷笑,没有军事经验的门外汉,就是如此,连最基本的测算都会出现失误。
可泽州城中连串的爆炸轰鸣声传来时,他的心中就开始惊疑不定。这个巨大的爆炸声,就是神雷爆炸的声音,他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当初在开封近郊,击退那群刺客时,闻就用过类似的物事。
闻管它叫做手榴弹,显然这次手榴弹的声响要比那次强烈百倍不止。
当三轮抛射完毕后,泽州城已然烽火四起,石守信脸上的神色诧异不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神雷居然兼备放火的功效。
对于全是木制建筑的城池,这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当数十万百姓,惨呼着从各个城门四散奔逃而出的时候,石守信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帅撵之上的闻。
谭凤仪现在的心情更加复杂,她的师父就曾来信说过,闻此子,行之为善,则世间大治,用之为恶,则贻害苍生。
如今果然验证了师父她老人家话语的正确性。
在颜神县只是炸塌了一段城墙,干掉三千个盗匪。
如今一座数十万人居住的巨大城池,就这样被他轻易付之一炬,死伤肯定几倍于颜神盗匪。
望着惨呼亡命奔逃的数十万百姓,谭凤仪声音冷冽的对着闻问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闻望着火光冲天的泽州城,面色平静的说道:“天干物燥,要小心火烛。”
“留着你的性命,就是对这世间最大的不公。”见闻脸色平静毫无悔意,谭凤仪脸色转冷,手中七寸青锋匕首,发出阵阵龙吟之声,这是气劲灌注其中的迹象。
正在重新审视闻的石守信,见到情势突然间,风云突变,一直保护闻的谭凤仪,居然对闻动了杀机。
石守信挥手拔出天子剑,一个虎跃,就截于两人之间,厉声道:“谭小娘子,冷静!擅杀朝廷大将,乃满门抄斩之罪。”
闻现在的表情惊讶极了,刚才保护自己的,现在要杀死自己。刚才要杀死自己的,现在要保护自己。
“谭凤仪,你脑子生锈了?”闻惊异道。
“现在不除掉你这个祸害,下次,也许你就会荼毒天下。”谭凤仪冷声道。
“你这个白莲妖女,不要随便乱按罪名,我还没有做出荼毒天下的事呢!”闻气道。
“等你做出来,那时就晚了,把罪恶消灭在萌芽状态,才能一劳永逸。”
“你这个妖女,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闻的肺都快被气炸了。
第十九章 仙门始祖
泽州城,府衙。
李筠端坐在厅堂之上,用迷离的目光,透过厅门,望着城中烟火四起,默然无语。
当三百架投石机,面对泽州城墙依次排开时,他就知道自己离兵败已然不远。但闻攻下泽州城的军令状只余不足两日,还是给了他一丝侥幸的希望。但当神雷的爆炸声连串响起时,他才知道,就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已经消散。
“太尉,现在火势已难以控制,我们必须立即撤离。”说话的赫然是在开封城外刺杀闻未遂的刘都尉。
“撤离?撤向何方?”李筠默然道。
“如今上党,仍在我军控制之下,其城之坚,不弱泽州。”刘都尉建言道。
李筠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与现在有何区别?”一座城池可以烧掉,换一座城池一样可以烧掉。
“这.......”刘都尉思虑片刻道:“宋军这次不过是侥幸得胜,只要我军做好充足准备,定然可以坚守年余,介时天下必然烽烟四起,太尉您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筠叹气道:“你们都小瞧了宋军这位新上任的兵马太尉,他是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他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是依仗手中神雷,这才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刘都尉不服道。在他看来用神雷这种物事攻城,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那我军退守上党之后,又将如何应对神雷?”李筠语气有些悲观的说道。
“百姓们第一次听到神雷的爆炸声,难免惊慌失措,加上宋军添加了一种带有酒气味道的水液,遇火既燃,这才使得火势难以控制。只要我们多加防备定然可以就地灭火。”刘都尉劝解道。
“我军现在已到了此种境地,你们竟然还敢小觑这个闻。他用三百架投石机,威吓我军近半日时间,致使我军军心动荡,要知道他可是立下了军令状,时间对他最为宝贵。但他依然沉着应对,不急不躁。
把进攻的时机,选在落日一刻,这可是有大用意的,在天色渐黑下,加之神雷爆炸声,使百姓们以为天罚降世,内心惶恐不已,惊慌失措下,难免乱象横生。即使我军想役使百姓救火,都难以做到。”李筠语气沉重的说道。
刘都尉皱眉道:“那他为何不选在半夜之时攻城,全城慌乱之下,岂不是能一战而下,我军也将难以逃脱?”
听到刘都尉疑问的话语,李筠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平息笑意之后,微微摇头道:“宋廷这群蠢货,眼看他们失败在即,既然拿不下泽州城,就想顺手找个替罪羊顶罪,可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只羊,却是一个角露峥嵘之辈。”
“替罪羊?”刘都尉有些纳闷道。
李筠哼道:“自古帝王亲征,许胜不许败,不然帝王威仪何在!赵元朗打算用此子做为替罪之羊,如若此次攻城失败,最后的责任,就会全由闻承担,与他无涉。更加可以赚取此子神雷秘方,顺便治其败军之罪,几百年来第一位有实封的爵位也可以趁此消去。
如此美事,如今却化为泡影。”
“.........”听到李筠的此番解释,刘都尉木然张口,不知做何言语才好,政治斗争,果然复杂无比,远不是自己这些大头兵可以明白的。
李筠继续说道:“与这样一位有实力、有谋略、有仁心、甚至有运气的少年英雄过招,你认为本官胜算几何?”
“啊?!”刘都尉实在没想到,闻竟然会得到太尉如此赞赏。
“就像你刚才说的,他之所以没有半夜攻城,甚至是正午攻城,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为了救这满城百姓而已。”李筠叹气道。
“啊!”刘都尉的思维实在跟不上李筠的这种吹捧节奏。
“正午攻城,青天白日下,我军必然会派军役使百姓救火,这样我军与百姓将会全部烧死城中葬身火海。半夜攻城,百姓难以视物,定然无法逃脱,也是必死无疑。
现在的时机多好啊,百姓慌乱之下,既可以夺路而逃,我军也不会派兵役使百姓救火,现在的天色,救火肯定来不及,只要本官没有疯狂,定然不会做出此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李筠哈哈大笑道。
“..........”今天的李筠话语格外多,刘都尉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李筠看着陷入一脸懵懂状态的刘都尉叹气道:“今日i本官之所以把话说透,就是希望你们日后,不必想着为我报仇,此乃时也,命也!”
“太尉何出此言?”刘都尉纳闷道。
李筠神色决然道:“本官业已决定与泽州共存亡。刘都尉,你自回转上党,告知我儿守节,不必为父报仇,一定要活下去,续我李家香火。”
“太尉........”刘都尉张口欲劝。
李筠抬手阻止道:“你不必劝阻,我意已决,李家想要香火延续,必然要有所付出,本官的性命就是筹码。”作为叛乱失败方,朝廷岂会轻易放过,也许不用满门抄斩,但首恶必除,不然朝廷威严何在。
“太尉,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刘都尉单膝跪地劝诫道。
李筠苦笑一声道:“没有机会了,扬州李重进那个无胆鼠辈,说好同时起事,南北夹攻,结果月旬已过,他竟然还在蛇鼠两端,摇摆不定。
黄泉路上本官定然等他一程。”
“太尉,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宋军只是守住南门,其余三门皆可离去。”刘都尉泣声道。李筠坐以待毙的决定,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宋军折损五万士卒,都难以攻克的坚城,到了闻手里,他们一人未死,就将泽州百年巨城化为灰烬,我们有多少城池,可供他焚毁。
不必再劝,速速离去吧。”眼见漫天火势,已向着府衙正堂熊熊烧来,李筠摆手示意道。
“太尉!”刘都尉眼含泪水的拱手施礼道。
李筠微微一笑道:“告诉守节,好好活着,不必报仇。”
“下官,定然手刃闻为太尉报仇。”刘都尉脸色铁青的厉声道。
“你远非闻的对手,不必送死,再者本官的仇人也并非闻,你只需替本官给他传句话,就说此乃蓬莱仙门对他的试炼。”李筠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皎光,嘴角带着一抹微微阴沉的笑意说道。
“蓬莱仙门派来的人手据以撤离,都是一群小人。“刘都尉恨声道。
“本官被其蛊惑,成为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就应有此劫。告诉守节,严禁李家子孙再次染指仙门。”李筠摆手肃声道:“速速离去。”
“太尉......来生再会........”刘都尉深望一眼端坐在厅堂之上,露出微微笑意的李筠,心中微决,双膝跪地三叩首后,强自转身冲出已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的府衙正堂。
熊熊火势,沿着府衙的雕梁画栋,向着正堂扑来。
正堂坍塌之际,一声厉喝,从漫天火焰中,带着一丝狂傲之气传出:“彭祖!地狱之中,李某定与你把酒言欢。”
第二十章 心灵的誓言
与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她们更多的是依靠感性来决定一件事情。理智这种东西,在她们感性爆发的时候,就会被当做垃圾彻底丢掉。
十数万凄惨悲伤无家可归的百姓,彻底激怒了谭凤仪那颗看似高傲理智实则感性善良的柔心。
闻这是第一次见到火力全开的谭凤仪,舍弃繁复的花式武术,每一招直击要害,动作流畅,姿势凌厉,七寸青锋匕首寒光四射。
石守信的武艺绝对是人中翘楚,但谭凤仪的压制下,连最基本的出击能力都已失去,被压制下的石守信,除了险象环生的抵抗,连喘气的余地都没有。
不足十招,就似一瞬之间,石守信就已被谭凤仪踹中前胸,箭矢一样的从帅撵上飞落三丈之外。
只看谭凤仪秀丽多姿的身形,实在难以想象她会身怀如此大的力量。
闻啧啧嘴,看了一眼在远处艰难起身的石守信,不禁感同身受,这种滋味在自己第一次入世之时,就曾体验过。当然那时候见到自己狼狈样的只有石头。但现在守着五万士卒,被一个女人如此对待,这对形象的打击太大了。看着石守信涨红的脸色,就知道此刻他有多么的气愤。
帅撵上,只余谭凤仪与闻。
闻一竖拇指,尴尬的笑道:“凤仪,果然好武艺。”作为武将的石守信就都不能抵御谭凤仪十招,自己这种宅男,就只能坐以待毙。
“哼,以你的性格,居然没有逃跑?真是让我意外。”谭凤仪冷笑道。
这就是在冤枉闻了,不是他没想着逃跑,实在是他没想到石守信居然如此不中用,当初在开封城外,与杀手们大战的时候,那武艺,那水平,闻认为他与谭凤仪大战三百回合而毫无问题,结果转瞬之间,十招没过,就被踹飞了。
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闻咳嗽一声道:“世人总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认为能死在凤仪手中,也算没白来这世间一遭。”
“很好,我这就成全你。”谭凤仪冷笑道。身形微动,欺身上前。
闻神色讶然,这不对啊,台词不是这样的,急忙补救道:“等一下,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临死之前,你总要让我留个遗愿之类的吧。”
谭凤仪身形一滞:“好,你说,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完成。”
闻脸色诧异道:“真的?你真的会帮我完成?”
“我谭凤仪可不像你一样,言而无信。”谭凤仪哼道。
“我当然信任凤仪,你绝对是一言九鼎的盖世女侠........”闻吹捧道。
谭凤仪打断道:“再说废话,你就没有机会说遗愿了。”
“好吧,那我就说了,这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因我太年轻,两辈子都没有成过亲,能不能等我结婚生子后,再麻烦凤仪送我去九幽冥府。”见谭凤仪神色不善,闻赶紧说出正题。
谭凤仪面露尴尬之色,这种遗愿自己如何帮他完成,除非放过闻这个混蛋。
“巧言令色,你今天也难逃一死,我可以完成你的遗愿。”谭凤仪冷冽道。
闻无语道:“凤仪,你这就没意思了,想食言就直说,你都干掉我了,还怎么实现结婚的遗愿。你还说我言而无信。”
谭凤仪面色涨红道:“你死之后,我会自裁,与你......冥婚。”
这个该死的妖女,解决问题的手段也是如此奇特,闻面含惊异道:“凤仪,你想嫁给我,你早说啊!我是不会拒绝你的,用不着与我殉情,我们一起享受人生爱情,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多么美好,何必要死要活的.......”
“去死吧。”听到闻的言词,谭凤仪的脸色更加红润,娇喝一声,手中七寸青锋匕首闪电般突刺。
眼看着七寸青锋匕首奔着自己喉咙就刺了过来,闻心中不禁苦笑一声,该死的噩梦,这会可要成真了。
“师妹,住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闻身后爆喝而起。
这是赵老二的声音,闻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声音是如此亲切。
突刺向前的七寸青锋匕首,就停在闻喉咙前一寸之处。
“师妹,不可胡来。”赵匡胤站在一丈外,肃容看着谭凤仪微微摇头道。
“师兄,这样的祸害,留不得。”谭凤仪手持七寸青锋匕首继续遥指闻的咽喉。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将军,职责就是打仗,这种时候任何手段都不为过,难道你要看着剩余的五万士卒,全部战死,那时候谁来可怜他们。”赵匡胤沉声道。
见谭凤仪神色犹豫,赵匡胤继续说道:“你总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微转视线,谭凤仪看向闻一字一句说道:“你说,但你只有一次机会,说的在理,活。胡搅蛮缠,死!”
闻肃容道:“陛下,说的没错,我现在是一名将军,首先考虑的是要我的部下活着,最好一个都不要死........”
“在颜神的时候,你因为要弄死几个盗匪,你就情绪失控,打人,借酒消愁,顶撞官府。可你现在呢?数十万百姓居住的城池,被你付之一炬,你都毫无悔意,居然还振振有词。就是将军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底线,这可是十数万百姓的家园。”谭凤仪冷笑道。
闻盯着谭凤仪肃言道:“在颜神的时候,我是弱小的,那是我第一次谋算人的性命,所以我很自责,可这个世道不允许弱者生存。其实我现在也是弱小的,但我既然已经坐在这个位置,就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凤仪,你只看到眼下十数万百姓失去家园,就怒火中烧。可你想过没有,一旦平叛不能速战速决,新生的大宋国朝,就会再次烽烟四起。
介是就不只泽州百姓失去家园,会有无数的百姓不但失去家园,更会失去宝贵的生命,自唐末以来,因战乱死亡流离失所的百姓,高达三千万。
我不用霹雳手段,拿下泽州,叛军李筠所部,控制下的城池高达八座,泽州这样的坚城就有上党、辽州、长青寨等地。一座泽州城,国朝就损兵五万,我们有多少士卒的生命可供如此挥霍。
如今我用雷霆手段拿下泽州,晋州战事必然很快平息,我军所到之处,必然降者景从,多少无辜的百姓会保住他们的家园与性命。
经此一战,天下的野心家,必然有所收敛,天下百姓又有多少可以保住性命与家园。
凤仪,你的理想,我是知道的,你心中的美好世界,需要所有人来创造,可这个前提是天下安宁。
我所怀之心乃赤诚之心,我所行之心乃忠勇之心,我所思之心乃守护之心。
我闻,今日在此立誓,为了我们这个饱受苦难的民族,我愿燃尽我最后一丝心力。”
静静列阵以待的五万士卒,在闻最后大声的宣言中,心情激荡。
五万士卒在夜色笼罩下,齐声高呼:我所怀之心乃赤诚之心,我所行之心乃忠勇之心,我所思之心乃守护之心。
庄严而浑厚的宣誓之声,在辽阔的星空中久久回荡。
十数万刚刚失去家园的百姓,在这声声宣誓呐喊中,慌乱无依的心情,渐渐平息。
第二十一章 军心似炉
军队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一旦有了自己的思想,往往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一支军队却可以有为之战斗的理想。
一支有了自己理想的军队,发挥出的战斗力才是最惊人的,闻是知道有这样一支军队存在的,他们克服最艰苦的环境,用着最简陋的武器,怀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战争奇迹。
任何时期的军队,都首先强调的是忠诚。
古代强调忠君,后世强调忠国。
忠国就带有一种理想的意味在里面。
但古代的军队,他们忠诚的对象往往只有君王,这是基于一种类似偶像一般的忠诚,所以开国时期的军队往往最有战斗力,这时候的君王魅力是最大的。越到王朝的晚期,帝王对军队的影响力就会逐渐降低,军队的战斗力就会直线下降。
军队中的士卒都是来源于民间,对于百姓的遭遇自然感触最深。
当士卒们看到十数万百姓失去家园,凄惨无依的场景,闻就感受了士气的低落。作为一名主帅,除了指挥作战,最重要的就是控制士气。如何控制士气是一门大学问,平时只要保持积极的状态就好,战时就要达到士气的最高峰。
士气的来源有很多方面,但竖立理想,往往是最长久可靠的。
几万人齐声高呼的场景是动人心魄的,指向闻喉间,寒光凛凛的七寸青锋匕首,终于在这一声声高呼中,慢慢收回。
“先让你的狗头在你脖子上寄存一下。”谭凤仪哼道。
闻苦笑道:“那就多谢凤仪了。”一边说话一边挥手示意围拢住帅撵的士卒全部散掉。刚才惊变突起,等这些士卒反应过来,打算前来救援的时候,石守信都已被踹飞,闻的脖子都架上匕首了。
“凤仪,以后不可鲁莽。”赵匡胤微微训斥道。
威胁一军主帅的下场,就算不诛九族,首犯也要将牢底坐穿。但赵老二第一时间喊的是师妹住手,这就意味着他打算按家事来处理此事,不然他就会直接喊全名。就算在这紧急关头,帝王考虑事情,往往也是只论利弊,不论情谊。
“是,师兄。”谭凤仪微微低头,轻轻应道。
见气氛有些尴尬,闻立即跃下帅撵,拱手施礼道:“启禀陛下,泽州城已破,叛军已全体撤离。微臣幸不辱命,军令状如约完成。”
“闻卿不必多礼,不知闻卿下一步做何打算?”赵匡胤语气和煦的询问道。
闻诧异道:“微臣军令状已然完成,就该卸任三军主帅一职,所以没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赵匡胤被闻不负责任的回答,呛得咳嗽一声道:“三军主帅,岂可随意更换,闻卿还需费心接下来的战事。”
“不知陛下,可有安排?”闻询问道。
“朕现将平叛事宜,全权交由闻卿负责,一切自当听从闻卿调遣。”赵匡胤微笑道。
“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岂敢擅专。”闻赶紧拱手施礼道。
一直站在一旁顺气的石守信,听到闻的这句话,被踹岔气的胸,更加疼痛了。战事之前,谁说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
“闻帅,为何不抓紧有利时机,衔尾追杀叛军?如此定然大有斩获。”高怀德皱眉道。对于闻的这个恶趣味,他简直是讨厌透顶,兵马大元帅是一项官职没错,但从来就没有这样叫的,太尉一职已是兵马大元帅的正式称呼,但闻非要让全体将士称呼他闻帅,否则概不理会。为此他和闻大打出手,结果倒霉的还是自己,被关了四天禁闭,差点从里面躺着出来。现在想要和他说话,就只能称呼闻帅。
“高将军,孙子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此乃兵家大忌,如今天色以黑,本帅认为我军原地休整方为上策。”闻微微笑道。
休整,确实应该休整,将士们都站了一下午的时间了,能不累吗!高怀德气闷道:“闻帅,若对作战有了下一步谋划,请一定告知,卑职一定遵从调遣。”
“高将军,果然深明大义,本帅佩服。”闻赞叹道。
“两位卿家,都是我朝栋梁,定要精诚合作。”赵匡胤满意的点头道:“闻卿,朕与诸位将军都想见识一下此次攻城的神器。不知闻卿可有安排?”
果然呐,这才是赵老二最关心的事情,闻内心轻轻一叹,嘴上却立即说道:“陛下,这边请。”
带着赵老二一行人,走到阵前摆放三百架投石机的地方,在火把的照耀下,高大的投石机,如同巍峨的巨人般耸立在黑暗之中。
赵匡胤仔细观瞧了一下投石机说道:“虽然此种投石机,有异于平常所见,但功能应该大同小异。”
这不是废话吗?投石机还能有别的作用?闻装傻道:“陛下果然慧眼,这投石机与我们常见的投石机效果完全相同。”
对于这种卖傻行为,高怀德实在看不下了,开口道:“闻帅,攻城之时的爆炸声,可是此种投石机产生的?”
龙腿子都是这个时候站出来打开局面的,闻无奈的说道:“高将军,有所不知,真正起作用的是这个物事。”闻指着投石机旁边一块巨石说道。
“石头能产生爆炸声?”高怀德疑惑的看着那块有三十多公斤重的石块说道。
赵老二也疑惑的看向闻。
看来这火药配方是保不住了,闻心中叹口气道:“这石块是空心的,里面装满了火药,还有酒精。”
高怀德从一名士卒手中接过一根火把,就要上前查探仔细,闻面色一惊,飞起一脚就将高怀德踹倒在地。
高怀德将军出身,武艺自然不俗,只是他没想到闻竟敢当着皇帝的面,当众殴打朝廷重臣,指着闻气急道:“闻,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将军给陛下面子,才会对你这个黄毛小子礼敬有加。”
闻哼道:“高将军,你可以对本帅不满,但你若要谋害陛下,闻某定于你不死不休。”
“闻,你不要血口喷人。”高怀德气急败坏的起身厉声道。现在要不是陛下当场,非要立即废掉闻不可。
“让你这种无知之辈,见识一下也好。”闻冷声道。
微转视线,闻拱手施礼道:“陛下,此地危险,请远处一观。”
此刻赵匡胤脸色阴沉似墨,这该死的闻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帝王当场,居然殴打同僚,完全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身为帝王的赵匡胤,气量不是一般的大,没有当场发作,黑着脸,就按闻的要求,远离此地,如若闻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待,那自己就要给闻一个交待。
“陛下,请在这段矮墙后,躲避一下。”闻拱手谏言道。
“朕身为帝王,岂是胆小怕事之辈。”赵匡胤脸色不悦的说道。让自己像狗一样躲在矮墙后面,帝王威严何在。
一众武将,面带鄙夷的看着闻,畏畏缩缩的蹲在矮墙之后,这那里像是一个将军的做派。
闻心中暗骂:这就一群蠢蛋呐!
这可是炸药包!比手榴弹的威力强了一倍不止。
闻看着这一群蠢货,实在无言以对,只要了解炸药的人,都会知道,这时候别说像狗一样蹲着,就是像猪一样趴着,也绝对没人会笑话你。
既然想死,那就不能拦着。
闻躲在矮墙之后,挥手示意。
一名机灵的士卒用火把点燃炸药包的引线,迅速跑过来,一矮身就蹲在了矮墙后面。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
他现在对这群大人物,简直佩服极了,敢跟炸药包抗衡,这得是多大的胆子。
一声巨响。
大地都为之一动,爆炸之处顿时烟尘腾起,碎石横飞,火焰四散。
闻一个虎扑,就将赵老二扑倒在地。
赵老二的武艺何其之高,古往今来的帝王,他大概是唯一一位真正懂得武艺的皇帝,也是武力值最高的一位皇帝。作为太祖长拳,太祖盘龙棍的创始者,绝非浪得虚名。
危险来临的一刹那,武人的直觉就先一步示警。
闻只所以能将他扑倒在地,完全就是赵老二自己做出的应急措施。
遇到危险,身为帝王自己躺倒,与被人扑倒,这是两种概念。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咫尺般在耳畔轰然响起,众人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
高怀德此刻面色煞白,浑然忘记了危险,刚才要不是闻的阻止,高家就将满门喋血。
第二十二章 天生祸害
人类建立军队的初衷,可以说是极其残忍,它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加有效的消灭同类。那怕到了文明高度发达的后世,世界的主题变成了和平与发展,但军队的建设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并且白热化的竞争更加激烈,因为军队的敌人,以从人类自身,变成了要防止外星人入侵。
虽然建立军队的目的是为了消灭,但军队的口号一直都是为了保护。
从护卫帝王发展到保护国家、民族、直至全人类。
这种口号,自军队建立后,就一直存在。
既然军队的大义是为了保护,闻理所当然的就用起了这项功能。
军队这种有组织有纪律的存在,在各种灾后重建中,所发挥出的效率是惊人的。只要是灾难,就会突发各种紧急状况,甚至很多时候需要人们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阻止灾难的进一步扩大,普通人或者一般组织,碰到这种问题,根本无力解决,这种时候只有军队才能胜任。
泽州城的战后重建工作,在朝廷五万军队的帮助下,已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七天。
行军大营的主帐中,高怀德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趴在案牍上忙忙碌碌撰写的闻,欲言又止。
闻停下写字的炭笔,对着高怀德微微笑道:“高将军,要是有事,直讲无妨。”
“闻帅,如今叛军已全部撤往上党,我军是否立即对其展开措施才好。”高怀德拱手建言道。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对于闻的军事才能有所怀疑,另一方面对于七日前那一夜的事情,心中又存有一丝感激。想到神雷爆炸后,所产生的破坏力,就心有余悸。当时要是自己不小心,点燃了神雷,将在场的将领以及陛下,全部炸死,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高将军,不必着急,我们眼下还是以安置灾民为第一要务。”这几天以来,军营中的将领们,几乎都来找过闻进行谏言。如今叛军士气低落,而己方手中握有神雷这种盖世武器,只要将军队开往上党,叛军就会不战而溃。这些将军们完全想不明白,闻为何要放弃如此优良的战机,专心搞起了泽州城的灭火救灾工作。
为了减少损失,派军队将火势扑灭,这可以理解,但帮着百姓们盖房子,这就难以让这些将军们接受了。见闻现在的架势,还要将这项事业无止境的进行下去,心中自然开始不满。
在他们的心目中,军队就是用来作战的,可不是用来当劳役的。
“闻帅,要把这十数万灾民安置妥当,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的。可我们现在急需将叛军击败,战事也不容拖延。”高怀德肃言道。见闻现在的态度,根本没有去寻找叛军决战的打算,高怀德是心急如焚,潘美如今在寿州已受到李重进的极大压力,万一扬州战事突起,后果难以想象。
“高将军现在讲的是陛下的意思?”见高怀德语气不善,闻微微皱眉道。
“是卑职自己的意思,请闻帅早做决断。”高怀德拱手施礼道。泽州攻城战完结后,赵老二既然没有收回闻的兵权,并委任他继续对晋州战事全权负责,自然不会再干预闻的决策。
闻微微点头道:“既然陛下都不着急,高将军也不用心急,本帅自有决断。”
见闻心意已决,高怀德心中深叹一声,愁容满面的告辞离开。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拖下去?”站在一旁的谭凤仪见高怀德出了营帐,就出口问道。
“至少先要让百姓们,有一个住的地方吧。”闻叹气道。这次火烧泽州城,损失最严重的就是普通百姓。闻现在的心态还没有达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境界,就算有大义的名分在手,但心中的愧疚感依然存在。
谭凤仪见闻神色有些哀伤,就劝慰道:“你是将军,不必太介怀。”
闻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谭凤仪道:“凤仪,前几天,你还要干掉我,现在怎么还安慰起我来了?”
事实上,闻这几日以来经常的做噩梦,睡梦中感情的流露,自然被谭凤仪瞧的分明。对于火烧泽州城,闻的内心无疑是愧疚的,只是这种愧疚只能在睡梦中得到表达。
谭凤仪轻哼一声,不再搭理闻,显然作为一名女子偷窥一名男子睡觉,实在不好宣之于口。
见谭凤仪不搭理自己,闻无奈的转回头,慢慢陷入静思之中。
“报!”
大帐外,一名传令士卒的禀报声,打断了闻的思绪。
“何事?”闻出言道。
帐外的传令士卒,立即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拱手禀报道:“启禀大帅,现已查明叛军主将李筠,在泽州府衙,赴火而死。”
“消息属实?”闻确认道。
“启禀大帅,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俘虏中凡是认识叛将李筠之人,皆以过目相认,最后证实赴火之人就是李筠本人无疑。”传令士卒回道。
闻思虑片刻道:“将此消息禀报陛下并通传全军。”
“诺。”传令士卒拱手应道。
“泽州城,救灾情况如何?”闻继续问道。
“回禀大帅,泽州城火势已灭,百姓正在我军协助下,整修家舍。”传令士卒回道。
闻点头肃言道:“一定要强调纪律,严格实行五条十三斩,敢有奸i淫、抢劫、谋害百姓财物者,定斩不赦。传令石将军,巡查之事,不可懈怠。”
“诺。”传令士卒高声应道。
“下去吧。”闻叹气道。即使纪律再严厉,恐怕也很难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现在的士卒,当兵的最大原因就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指望他们有高尚的思想觉悟,根本就不现实。
传令士卒见闻没有别的吩咐,就施礼退下。
谭凤仪诧异道:“李筠,竟然自i焚而死。”
史书就是如此记载的,没想到历史的车轮并没有因为自己这只螳螂的加入,就改变方向,李筠还是没有逃脱被烧死的命运。闻感慨道:“自作孽不可活呀!”
如今的天下,战乱已久,百姓们都开始盼望着有安定的生活,指望打着恢复前朝大周的名义,就想让前朝将领投靠,百姓景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五代时期的王朝,他们存在的时间都非常短暂,要让百姓对其产生忠诚之心,艰难无比。
“你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谭凤仪询问道。
闻点头呢喃道:“能少死一些人,就少死一些吧。”
“什么意思?”谭凤仪听着闻的呢喃,有些没弄明白。
闻振奋一下精神说道:“有些人,天生就是个大祸害,死了他一个,就能幸福千万家。”
“比如说你?”谭凤仪揶揄道。
“.........”
第二十三章 年轻人的稚嫩
面对谭凤仪的讽刺,闻咳嗽几声,装作没听见,低头开始认真批改公文。被人拿住了把柄,就只能装聋作哑。泽州一战,致使十数万百姓无家可归,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自己都算是祸害中的大祸害。
要管理一座人口十数万的大城,尤其是战争之后,那真是用千头万绪都不能形容其事务的繁杂程度,但等着看热闹的诸位将军却都失望了。
只用时七天,混乱的泽州城就在闻的打理下,变得井井有条。
战时一切从简,闻治理泽州城的办法简单的如同儿戏。
除却五条十三斩规定的内容,凡打架斗殴者,禁闭四天。
欺压良善者,禁闭四天。
酗酒误事者,禁闭四天。
贪污钱财者,禁闭四天。
谩骂滋事者,禁闭四天
.........
战时自然施行军规,军民一视同仁。
为此闻修建了大量的禁闭室,正当所有将军以为禁闭室这种黑屋子,就要无限制的挖下去时。
第一批被关押的泼皮无赖们,从禁闭室出来后,立即一改往日蛮横骄纵的作风,摇身一变成为了良民,并且积极投入到了泽州城的建设中。这些平日里嚣张暴敛成性的花胳膊们,此刻竟然都成为了乖乖羊。
禁闭室这种黑屋子立即在泽州军民的心目中变成了最恐怖的存在。
泽州城的治安,立即为之一转,处处和谐一片。
闻看似在认真的批改公文,其实就是不停的在公文上打勾而已,反正不管犯了什么事,都是关禁闭,而且没有轻重之分,全是上限四天。
在闻看来,现在施行的仗刑、鞭刑、烙刑等等刑罚,根本就是一种非常无聊且十分野蛮的做法。军中的好汉们和在街头敲诈勒索的花胳膊们,对这些刑罚不但不畏惧,反而对受此种刑罚抱着一种激动兴奋的态度。
要知道,作为一名好汉,如果没有受过几件刑罚,那都不好意思出门。在一起斗酒吹牛显摆自己丰功伟业的时候,如果撩起袍服,身上没有几处用来做为纪念的印记,怎么证明自己是一条好汉。
更可气的是军中这些刺头们,把他们打伤了,还要自己出军费来给他们疗伤治病,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啊!闻显然不想做亏本的买卖,更不想让这些混蛋,从自己这里建立什么丰功伟绩。
要知道**的惩罚,远远没有精神的惩罚来的强烈。
现在多好,没有血淋淋的场面,只有一片安静和谐。
闻一边兴致盎然的想着,一边下笔如有神。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禁闭将军的名号,已经在泽州城广为流传。
........
闻在兴致盎然的处理公务,泽州大营,赵老二的营帐中,一众将军此刻正向赵老二谏言,准备如何处理闻。
“陛下,如今泽州已下,叛军撤往上党,继续与我军对抗,可闻爵现在把全部军力,都投入到泽州城的复建中,这简直就是如同儿戏,现在的当务之急应以剿灭叛军为第一要务。”一名将军谏言道。
“如今叛军新败,正是我军一鼓作气拿下之时,如若被泽州困住我军手脚,从而给了叛军重新整军的机会,这对我军将会非常不利。”见赵老二在沉思,没有言语,旁边的一名将军,立即补充道。
“陛下,卑职见闻帅,治理泽州颇具成效,如若当一地七品县令,必然造福一方,可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应是剿灭叛军。闻帅,如此作为,必然会因小失大,请陛下早做决断。”一位将军拱手施礼恳切的说道。
“不知石将军与高将军,有何看法?”见赵老二还是在沉默不语,一名将军打算从石守信和高怀德两人处,打开僵局。毕竟这两位与陛下的关系,非同一般,是义社十兄弟中的人物。何况高怀德与闻似乎还有一些嫌隙。
对于诸位将军的想法,石守信与高怀德是心知肚明,他们费心劳力不但没有拿下泽州城,居然还损兵折将高达五万,眼看兵败在即。虽然是皇帝御驾亲征,但过错显然不能推给皇帝,见闻大言不惭,立即就将闻作为替罪羊顶了上去。
可惜如意算盘,现在崩了,闻不但限期拿下了泽州城,而且没废一兵一卒,两者相较,显得他们这些将军,就如同废物点心。眼看泽州战事的功劳,就要全盘被一个毛头小子拿下,心中不服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面子上太难看。
“闻帅,虽然第一次主持如此大规模的战事,但各方面还是卓有成效,如若诸位将军有什么疑问,不如请闻帅,前来讲解一番如何?这样诸位将军与陛下也能有一个了解。”石守信神色淡淡的说道。
“石将军,说的不错,闻帅如若有什么安排,我们先听一听他的看法也无妨。”高怀德面色平静的说道。虽然他面色平静,但心中也想早点知道闻到底做何打算。但闻不肯告诉自己,要是陛下出面,他的安排,就不可能还藏着掖着。
诸位将军没想到石守信与高怀德会如此说,心中顿时惊疑不定,一名将军急忙说道:“如今叛军主谋李筠已然赴火而死,正是我军乘胜追击的良机,岂可轻易错过。请陛下早做决断。”
“陛下,战机稍纵即逝,闻帅毕竟第一次担当如此重任,年少位高,难免会出现轻敌的情况,加之闻帅作战经验尚浅,万一思虑不周,错过战机,必然会使我军再次出现重大伤亡,请陛下,早做决断。”一名将军趁势说道。
“请陛下,早做决断。”诸位将军纷纷施礼附言。
这些将军对闻那是相当有意见,关于下一步战事有什么部署,闻从来不找他们商量,这将来要是有了功劳,全是他一个人的,和自己这些人,一点毛的关系都没有。这就太不会做人了,有功劳你可以领大头,起码要给我们留一些汤喝吧。
对于这些将军们心中的想法,作为帝王的赵老二,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但闻从来不找赵老二谈心汇报思想工作,更不找赵老二拍马屁。这让赵老二的内心也是颇有微词。
虽然已授权闻全权负责泽州战事,可如今弄的自己都不知道战事将如何发展,这就有些不成体统了,想到这里,赵匡胤开口道:“闻爵,帮助灾民恢复家园,这本就是朝廷的责任,泽州的百姓也是我大宋的百姓。闻爵,如此作为并无错处,但对于泽州战事下一步的发展,朕也很想知道闻爵会做何安排。
我们就不劳烦闻爵走一趟了,朕与诸位将军一起前往中军大营,听听闻爵对下一步战事都有何安排。”
听见赵老二的回答,诸位将军面色一喜,看来陛下心中对闻也是颇为不满。还是年轻啊!不懂为官的道理,七天时间,都不找陛下汇报一次工作,还要劳烦陛下,亲自上门,打听战事情况。
年轻人啊!还是太嫩了。
第二十四章 千年美德
美人在侧,柔情望眼,红袖添香,大概是所有男人都会期盼的一件事情。
中军大帐内,美人已有,暗香浮动,虽柔情欠缺,但望眼**。
闻此刻的心情,却万分懊恼,听着站在一旁的谭凤仪对着自己进行着刻薄的嘲讽,刚刚还美好无限的心情,顿时意兴阑珊。
“糊涂官断葫芦案,你就是这么处理政务的?”谭凤仪用葱白一样的玉手捏着一份闻刚刚处理完毕的案子,皱着秀眉评判道。
“双方皆有过错,统统禁闭四天,有什么错吗?”闻微微叹气说道。
谭凤仪鄙视道:“你连当事人都没见过,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两人全部关了禁闭。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情就是这个季百生的错,你怎么把刘实也给关了起来。”
闻哀叹一声说道:“我的姐姐啊,你有没有搞错,见当事人,我有那么清闲吗?十几万人吃喝拉撒的大问题,还需要我来解决,你让我仔细过问一个打架斗殴的芝麻事,这合适吗?”
“不准叫我姐姐。”谭凤仪哼道:“那你把刘实关起来做什么,这明显就是季百生惹出的事端。”
闻微微摇头道:“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满大街那么多人,这个花胳膊季百生,谁都不去找,偏偏去找刘实的麻烦,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
“老实人,好欺负呗。”谭凤仪了然的说道。
闻微微点头道:“你看,凤仪,你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的眼睛也不瞎,甚至那个花胳膊季百生的眼睛也很不错,大街上那么多人,他都能一眼分辨出这个刘实是个老实人,好欺负。这是为什么?”
谭凤仪微微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人呢,还是要有一些骨气的。这个刘实,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能猜到老实之人必有憨厚之相。要不是季百生过于贪得无厌,打算将刘实奉养老母的吃食也一并夺走,刘实必然不会拼死一搏。”闻分析道。
谭凤仪哼道:“这么说,做个至孝之人,难道还错了不成。”
“孝顺这没错,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刘实发飙和季百生当街打架,就是因为季百生不但抢走了他的吃食,还打算抢走他家中老母的吃食,这才逼的刘实不得不反抗。”闻说道。
“你这都知道了,你还关他禁闭?”谭凤仪讶异道。
“虽然卷宗里说的不是很详细,但我也能猜个大概。我之所以关他,就是要给他长个记性。既然可以发飙,那么当季百生第一次伸手的时候,就要发飙,为什么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有些人是贪婪成性的。面对这种人,你就不能手软,伸手剁手,伸头砍头。
要是刘实所有的吃食全部被抢走,而无力反抗,那么我自然只会惩罚季百生,不会惩罚刘实,可刘实明明有反抗的能力,却一再忍让。
凤仪,我告诉你,这不是美德,这只会助纣为虐,增长坏人的气焰,让他无所顾忌。”闻正色道。
谭凤仪稍微思虑道:“你总是有理。”
闻微微叹气道:“我们这个民族,有许多的美德,忍让也被看成是一种美德。可忍让是需要用对地方的。如若对方是豺狼,忍让的最终结果就是我们会受到无情的伤害,就因为我们的一再忍让,才有了五胡乱华的悲怆,才有了马前挂男头,马后载妇人的劫难。
忍让,有时候不是美德,是助纣为虐的良药。”
想起后世的时候,外国人在华夏的地盘,却似乎高华夏人一等的情况,闻就是一阵心伤。而有些国人之所以崇洋媚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这个国家穷困。
可为什么我们会穷困,我们凭什么穷困,就是因为我们这个民族遵循了千百年的忍让美德造成的。这个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每一个发达国家的崛起,无不伴随着劫掠夺取,而华夏的近代史,却写满了赔偿与割地。
见闻突然面现忧伤,情绪低落,谭凤仪心中有些纳闷,有些讶异道:“关个人而已,你这发的哪门子感慨?”
闻收回思绪,苦笑一下道:“有点太入戏,自从来到大宋,我就一直没太适应。”作为一名现代人,回到这中古大宋,总感觉应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否是一种好事。
对于闻的出身,谭凤仪自然非常感兴趣,立即出言试探道:“你的家乡不在大宋?”
闻看着谭凤仪意味深长的说道:“也在,也不在,一念沧海,一念桑田。”
有些事情总是闷在心里,时间长了,就会成为变i态。但又不能说出实话,要是说出实话,自己是不会成为变i态了,但别人就会把你当成变i态。
模棱两可的说法,大家都舒服,佛家有偈语:全靠自悟。
对于这种说法,闻是舒服了,但谭凤仪心情就郁闷了,穿越这种事情,要是想悟出来实在是太难了,关键是谁都不会这样想,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
谭凤仪气闷道:“我看你适合做一个和尚。”
“也许吧,我还是挺有慧根的。”闻自嘲道。
谭凤仪也不打算在这上面纠缠,她相信只要相处的时间长了,闻自然会露出马脚,没有人可以做到随时随地的防备。要知道说了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弥补,早晚会有无法圆谎而露出破绽的时候。
“这件事情,你就打算这么处理了?”谭凤仪转移话题问道。
“嗯,就这样定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关一关也不会死人,没必要太较真,谁还能不办几件冤假错案。”闻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的心态可真好..........”谭凤仪有些无语的说道。刚才闻还满脸忧伤,转眼间就已风平浪静,完全没有正行,谭凤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这种豁达。
“多谢凤仪夸奖。”闻拱手施礼嘿笑道。
闻与谭凤仪,正在互相打屁,此刻赵老二已然走近帅帐,远远的透过营帐幕帘,就看见两人在互相**,顿是气就不打一处来。
军中有女眷,已是违反军中条例,就算你说谭凤仪是靡费百万贯钱财才聘请到的镖师,特意给开了先例,但做为三军主帅,这也太不顾忌形象了。
对于闻的安排,其实让赵老二非常为难,他不是没有想过撤掉闻三军主帅的位置。但刚刚打下泽州城,就临阵换帅,有卸磨杀驴之嫌,要是这个名头坐定了,以后谁还肯为自己卖命。
最关键的是,自从见识了神雷的威力,就更不能撤换闻了,要想晋州战事平息,叛乱得以剿灭。离开神雷,就需要大费周章,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神雷这种物事,是第一次应用到战争中。现在的满朝文武,除了闻,就没有一个可以胜任并如臂使指应用神雷的,想替换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
赵老二内心微微叹气,大步走到营帐前,挥手阻止了士卒的通传,一边走进营帐,一边面带笑容的哈哈笑道:“近来军务繁忙,闻卿家为了国朝尽心劳力,煞费苦心,朕特来慰劳一下闻卿。来人,将炙羊抬上来,朕要敬闻卿家一杯。”
后面跟随的一众将军,此刻都傻眼了,刚才陛下的意思,难道不是来找闻兴师问罪的吗?这是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檄定晋州
看到赵老二带着一大群爪牙,直接闯进了帅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把闻抓起来砍脑袋呢!幸好赵老二的意图先表明了,不然闻握住怀中的手榴弹就要先扔了出来。
闻从怀中撤出手,赶紧拱手施礼道:“参见陛下。”
“闻卿家,无须多礼。”赵匡胤轻轻挥手制止了闻的客套。
“陛下,您请上座。”闻微微走开几步,让出上首的座位。
赵老二微微点头,去上首坐定,随口说道:“诸位卿家,都坐吧。”
“诺。”众位将军,拱手施礼谢过后,就在帅帐内各寻位置坐定。
这时两名伙头兵,抬着一只肥嫩的烤全羊,从帐外走了进来,在帐中搭火盆、架烤架、撒香料,已经被烤得半熟的全羊,立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还有两名士卒,端着茶盘,开始给众人一一斟倒茶水。闻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煎茶,就一阵反胃,强行扭转视线,盯着摆放在帅帐中间的炙羊。
赵匡胤端起茶杯,面带笑容的说道:“闻卿,如今泽州被一战而下,叛将李筠也以赴火而死,国朝雄师胜利在即,全仗闻卿从中调度。朕在这里以茶代酒,敬闻卿家一杯。”
闻艰难的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煎茶端起来,面带微笑的说道:“陛下客气了,消灭叛军,乃是微臣做为臣子的本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应有之义。”
“闻卿,不必谦怀,满饮。”赵老二说完,就一口将茶杯中的油汤闷掉。
闻心中哀叹一声,强忍着恶心,将茶杯中的油汤灌进了嘴中。军中不许饮酒,就是赵老二也不能例外,唯一可以饮酒的两次机会,现在都不具备。
一次是出征酒,一次是凯旋酒。
“泽州城如今在闻卿的调度下,已然恢复生机,可见闻卿不但军事精通,政务更是娴熟。泽州十数万百姓,必然感念闻卿一片赤心。朕在这里代泽州百姓敬闻卿家一杯,以示感谢。”旁边站着伺候的士卒,赶紧给赵老二再次斟满茶水,赵老二端起又是一口闷掉。
这是赤果果的嘲讽。
闻心中这个气呀!泽州百姓会感念自己?不背地里问候自己祖宗十八代,就已很说明泽州百姓内心的淳朴,白痴才会感念烧掉自己家园的罪魁祸首。
强忍着心中的郁闷,再次端起茶杯,微微笑道:“陛下过誉了,既然微臣领受朝廷俸禄,受万民供养,自然要以百姓为先,感念实不敢当。”
两杯油茶下肚,满嘴都是一股羊油的味道,外带葱姜蒜的余韵。这过一会鲜嫩多汁的烤全羊,还能吃的下去吗!这该死的赵老二今天不停的给自己下套,这是要做什么?
离完胜还尚早,现在就摆庆功宴太早了些吧。
“闻卿太过谦怀,自古英雄出少年,闻卿虽年少,但当得起少年英雄的称谓。”赵老二现在的神情似乎在回忆:“想当初,朕第一次见闻卿之时,就对闻卿家印象深刻,少年人的朝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率真,都给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第三杯,朕敬与闻卿家的情缘。”
情缘!这该死的赵老二,你说缘分就得了,搞得和背背山似得,这会让人严重产生误会的,闻微微舔i舐一下嘴唇说道:“想当年,微臣初见陛下,就被陛下的龙凤之姿震慑,天下如有真龙,陛下当为之。
微臣敬陛下一杯,恭贺天下万民得遇圣主。”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怎么都是要喝了,闻端起茶杯,将里面的煎茶一口闷掉。
赵老二面带微微笑意,看着闻将茶水一口闷掉,心中却早已被闻给气坏了。第一次问你李筠已死,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你和我提钱。
第二次问你,泽州已恢复生机,你下一步有什么安排,你还跟我提钱。就算罚没你半年俸禄,你也不能这样伺机报复吧。还有没有对君王最起码的恭敬之心。
第三次问你,都说你是英雄少年了,应当锐意进取,打算什么时候平息叛乱。
好吗!这次没提钱,跟我提什么想当年,哪来的想当年,就是今年我们才第一次见面的好吗!
赵老二强压心中的郁闷之气,将杯中的煎茶一口闷掉,强压一下要被气炸的心肺。谈了半天,也没有谈到正题上,赵老二一时有些无语,再谈下去有望朝着互相吹捧的趋势发展。
端坐在帐中的高怀德,实在是看不下了,这两人之间的问答,完全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也不知道闻是装傻,还是真傻,咳嗽一声,拱手施礼道:“陛下与闻帅一见如故,乃可喜可贺之事,但请陛下恕卑职鲁莽之罪,末将有一事想请教闻帅。”
“高卿家,但讲无妨。”赵匡胤出言道。有人来打破僵局是好事,作为一名帝王,也有很多的无奈,要是明着向闻询问下一步战事将作何安排,就有插手过度,不信任的意味。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作为臣子主动向帝王请示的,可闻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
高怀德得到赵老二的应允,就将视线转向闻。
闻微微笑道:“高将军,你我份属同僚,竟管直言无碍。”
高怀德抱拳施礼道:“闻帅,如今叛将李筠已然授首,其子李守节仍然占据上党负隅顽抗,卑职敢问闻帅,我军下一步将作何行动?”
帅帐内的众位将军和赵老二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闻,这是所有人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看到闻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诸位将军心中顿时一紧,凝神屏息,好仔细听取闻的回答。
闻沉思一会,肃容道:“我军暂时没有下一步的计划,原地待命。”
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就听到这样一个恶心的结果,帅帐内的众位将军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嗡嗡之声响成一片。
赵老二微微皱眉,高怀德神色不愉,石守信深吸一口气,默然不语。
“闻帅,如今我军占据优势,不立即乘胜追机,扩大战果,就会给予叛军休整反击的机会。”一名青壮将军实在接受不了闻这样的安排,起身拱手谏言道。
“闻帅,卑职也认为这样的安排不妥。”一名年纪略大,胡须都已发白的老将微微皱眉道。
“请闻帅下令征讨叛军,卑职愿为先锋。”一名黑壮的将军起身拱手请命道。
“卑职愿为先锋。”
“卑职.........”
帅帐之内,一众将军乱哄哄的开始了各种谏言,这些将军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要做先锋,却没有一个提出撤换闻主帅的位置。
自从见识了神雷的巨大破坏力,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就知道,他们现在还不能完全驾驭此等神物,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炸死了,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要是不用神雷,万一再损失五万兵马,那怕是损失稍大,都会被闻不费一兵一卒攻下泽州城的壮举,衬托成无能的典范。
现在有神雷护航,胜利必然在望,只要成为先锋官,必然可以领到一份不小的功劳,但闻却要求按兵不动,这样下去,还能得到什么功劳。
“诸位安静。”赵匡胤轻声喝道。
他的声音虽然轻微,但作为一名武术达人,赵老二的一声轻喝,却如同巨锤一般敲在众人的心口之上,帅帐之内顿时鸦雀无声。
见众人都安静就坐,赵匡胤脸色平静的说道:“闻爵作为三军主帅,必然会有下一步的安排,我们静听闻爵的安排就是。”用犀利的眼神巡视账内众人一番,而后看向闻,用些微柔和的声音问道:“闻卿家,朕说的可对?”
闻在心中微微叹口气,看样子今天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交待,就不用想过安稳的日子了。起身对着赵老二拱手施礼道:“陛下,如今叛军主谋李筠已然身死,叛军失其主帅,必然士气受挫,微臣认为我军无须大动干戈,自可取胜。”
“哦,闻卿有何奇谋,朕可否先听为快。”赵匡胤脸现讶异道。
都是好演员啊!
闻扫视帐内众将一眼,沉声说道:“传檄而定。”(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夜色下的黑幕
上党,夜色下的李府宅邸,正陷入一片昏暗中,整个大院之内寂静无声。一盏微红的烛火,正在书房之中的盏台上,轻轻摇曳。
端坐在书桌之后的李守节手中正拿着一份檄文,借着微弱的烛光,慢慢查看。
昏红的烛光,映在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形如雕塑。
书房中,站在李守节对面的刘都尉见他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就小声呼唤道:“少将军.......少将军,您没事吧?”
听到刘都尉的轻唤,李守节慢慢收回涣散的目光,嘴角牵强的微微一翘,露出一丝笑容道:“哦,我没事。”
“少将军,宋廷发来的檄文,限我们十日之内,献城投降,我们控制下的所有军队,全体放下武器,接受整编。不知少将军将作何打算?”刘都尉轻轻出声询问道。
李守节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就依照宋廷的要求去准备吧。”
刘都尉语气急切的说道:“少将军,您一定要三思呐,万一我们归降之后,宋廷介时反悔,那该如何是好。”
“如若真是骗降,其实也好,就算到时我全家罹难,也能给宋廷添上一个出尔反尔的罪名。”李守节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对着刘都尉说道。
“少将军,老将军大行之前,特意嘱托卑职给您带话,一定要延续李家香火。少将军,万万不可存有死志,辜负老将军的一片良苦用心。”刘都尉语气恳切的说道。
李守节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说道:“当初起事之时,我就曾力劝父亲大人,不要反叛宋廷,可父亲大人却立志要匡扶大周,不听我等的劝言........如今为了我李家香火延续,父亲大人已欣然赴死,可是留给我的路也不多啊,除了归降一途,难道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
“少将军,我们全力一搏,未必没有生路,我们旗下能控制的精兵还有三万之数。”刘都尉拱手劝诫道。
李守节苦笑一声说道:“宋廷,新任兵马太尉闻,他可不会这么看,我们所谓的三万精兵,在他眼中,会比三万只鸡鸭,更有威慑力吗?”
“他乃仗着神雷的威能,才能击破我军防线,只要我们事先做好万全准备,定能建功。”刘都尉继续劝言道。
“闻此人,我虽没有见过,但这段时间以来,却时常能听到这个名号。他在檄文中的一句话,我认为说的很好,他说我们的行为,虽是尽忠,却是小忠。
自唐末安禄山叛乱至今二百余年间,民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我们的忠心,当为天下百姓念,不顾念百姓者,用他的檄文中的话说,就是逆历史潮流而行,最终将会被天下的百姓所抛弃。”李守节手拿檄文三三两两的摘读着其中的语句。
“此子,纯属谣言惑众,少将军不可中计。”刘都尉肃容道。
李守节微微摇头道:“他说的是对的,等宋军陈兵上党城前,神雷投石机架起,你认为上党的士绅百姓会不会先一步抛弃我们?”
“这........”听到李守节的问话,刘都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见刘都尉没有再言语,李守节叹气一声说道:“面对绝对实力,空喊口号是没用的,早些去做准备吧。”
刘都尉双手用力握拳,关节处都已泛白,满目含泪,抽泣道:“少将军,那老将军的大仇,我们何时才能得报。”
听到刘都尉的责问,李守节眼泪瞬间无声的滑落,强笑道:“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对父亲大人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复仇。”
“我一定会手刃闻此子。”刘都尉恨恨的发誓道。
李守节微微摇头道:“父亲大人,大行之前说过,我们远非闻此子的对手,不要给我们凭空竖立强敌,招惹祸端,以后就算我们要给宋廷赵元朗,摇尾乞怜,也要好好的活着。”
“可卑职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刘都尉恨声道。
李守节望着台盏上摇曳的烛火,微声说道:“父亲大人临行前,不是让你给闻此子带一句话吗?既然我们不宜出面,那我们就坐看龙虎相斗吧。”
刘都尉面色一喜,拱手施礼道:“卑职明白。”
.......
泽州城,行军大营。
无数的火把,正在灼灼燃烧,火焰之中时而传出轻微的鸣响。
“石将军,这三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带我去那里?”闻不满的问道。好好的正做着美梦呢,就被从床上拖拽起来,谁都会有起床气发作。
“去了就知道了。”石守信简短的回道。
闻气道:“你这是对三军主帅说话时,应该用的语气。”
“闻帅,请,前面就到。”石守信强压心中的怒气,拱手施礼之后,指着前面的一个营帐说道。
看了一眼前面,单独立在一处的营帐,闻狐疑的看着石守信说道:“你不会是想加害本帅吧!刘邦项羽三百刀斧手。”
石守信口中微微吐气,舒缓一下心中的郁气说道:“里面有你想要见的人。”
闻轻哼道:“军营三年,母猪赛貂蝉,本帅只想见美人,可军营中那来的美人,本帅可没有龙阳之好。石将军,你就是想要贿赂本帅,也要选对礼物,只要本帅高兴了,说不定会分你一些功劳。”
自从闻建议劝降叛军李筠余部,军营中的众位将军,就都炸开锅了,如若劝降成功,那此次战役的所有功劳,就都会被闻一人独占,而他们即将背上攻打泽州城,致使国朝损兵五万余的严重罪责。
为了收兵还朝,论功行赏时,能够免除罪责,最近来找闻走后门,要求分些功劳的将军是大有人在,送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至于娈i童这种存在,更是必备的礼物。
为此闻不止一次的发火,这些个军中大老粗连送礼都不会。金银珠宝,美人豪宅,这种普世好礼,都不知道选择,竟选一些不值钱的字画古董,大马军刀。
古董在后世那是好东西,可现在呢,随便从路边捡一块破瓦片,都是唐朝时期的旧古董,这还能有什么兴趣。
跟随在后面的谭凤仪,微微哼道:“军中没有美女,你是不是非常失望。”
“........”说话没经过大脑的后果,就是这般,悲愤忘形之下,忘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有着绝世姿色的妖女,闻尴尬的笑笑,赶紧解释道:“凤仪,你的美貌,已经超出人世间的标准,只能用仙女来形容,这人世间如同你这般的美人,就他们这些个大老粗,岂能寻来,我是不报什么希望的。”
“这么说,要是寻来了,你还是挺有兴趣的。”谭凤仪讥讽道。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论你说什么,她们都能从鸡蛋里面挑出发丝一样大小的骨头。
闻咳嗽一声,赶紧转移目标,继续下去,只会更加说不清楚:“石将军,我们进去吧,看看那路神仙,是本帅想要见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被抢走的桃子
营帐之中,几盏发出微红火苗的白烛,正在挣扎燃烧着,帐内正中一张木制长床上,似乎有人正躺在上面安睡,灰色的麻布覆盖住了大部分的身躯。
闻走到营帐门口,看了一眼上面躺着的人,对着石守信皱眉气哼道:“泽州大营,除了当今陛下,居然还有比本帅谱大的。三军主帅驾临,竟然还在睡大觉,都不知道前来迎接一下,这是要作死啊!”
石守信已经不止一次被闻给气到了,但闻话语中暗讽陛下谱大,还是把他给气的胸口一阵起伏不定,深吸一口气说道:“闻帅,他的谱子确实很大,但却不必作死,因为他已经死了。有道是死者为大,就是当今陛下,也会礼让三分。”
闻被石守信的话语给惊的不轻,怒声道:“石将军,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就是为了带本帅来见一个死人。要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吓死才好,这是石守信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要不然也没必要非半夜三更的来做这件事情,对于能把闻恶心一下的事情,石守信一直都是乐见其成。
“闻帅,事关机密,青天白日之下,难免会出纰漏。”石守信面无表情的说道。
明知石守信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却拿他毫无办法,闻心中暗咒一声,开口道:“这位尊者,是何方人士?”
石守信嘴角微微一翘道:“他就是在开封郊外,企图暗杀闻帅并抢夺神雷的幕后主谋。”
闻微微皱眉道:“这样的蟊贼,有何特别之处,非要本帅前来相见。”
“闻帅,您曾说过,要是查出主谋是谁,一定要通知您一声。”石守信提醒道。
“对,本帅是这么说过,然后呢?”闻讶异道。这人都死了,还想怎样。
石守信赞叹道:“当日,闻帅的话语,如今还历历在耳,您说一定不会打死他,果然您就把他给烧死了。”
对于石守信的讥讽,闻直接无视,出口问道:“等等,烧死?居然没有化为灰烬。”
石守信解释道:“府衙失火之后,屋顶垮塌,他被压于梁柱之下,是被烟气活活熏闷至死,所以尸骸保存比较完整。”
闻啧啧嘴道:“以后就算打死我,也不会再吃烧烤了。”
听到闻的感叹,石守信顿时眉头一紧,现在的肉类食物,基本都是以烧烤为主,闻这就是在故意恶心人呐!
要是不吃烧烤,以后他推广的鲁菜,就会大行其道。
连死人都要利用,石守信顿时感到一阵气闷,无语道:“闻帅,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哦?也是,能在府衙这么尊贵的地方,前往九幽冥府,身份定然非同一般,此人就是李筠吧。”闻淡淡的说道。
“闻帅,果然不凡。”石守信面无表情的拱手恭维道。
闻微微叹气道:“你们也太不厚道了,就因为李守节没有立即宣布归降,你们就要连人家的死鬼老爹都要利用。政客啊,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石守信听不懂‘东西’代表什么意思,但本能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出言反驳道:“归还遗骸,让逝者入土为安,难道不是在做好事。”
“你们在做坏事之前,都要先进行漂亮的包装,这也是政客的一贯作风。本帅可是好人中的好人,万万不能与你们同流合污,就算他是我的仇人,本帅也不能用此来做文章,这有违我做人的道理。
好了,就这样吧,剩余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办了,以后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本帅。”闻话音落地,抬腿就走,黑灯瞎火的老是与一个死人待在一起,实在瘆人。
石守信神色复杂的望着远去的闻,微微轻叹一声,就放下营帐的幕帘,打算把这件事情详细的向赵老二汇报。
回到帅帐之中的闻,微闭眼帘,躺坐在案牍之后的座椅上,静静思虑。
谭凤仪轻轻走过来,望了闻一眼,出声问道:“你好像不太高兴。”
闻苦笑一声道:“三晋大地,马上就要恢复和平,平叛战争就要划上休止符,战争即将结束,甚至还没有结束,政治层面上的东西,就已经开始展开了。”
“战乱结束,你不高兴?”谭凤仪皱眉不悦的说道。
“我当然高兴,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闻诧异道。
“我看你的表情,可不是什么高兴的表情。”谭凤仪哼道。
闻哀叹一声道:“这群政客,怕我功高震主,半夜三更的用死人来警告我。”
“什么意思?”谭凤仪疑惑道。
谭凤仪可谓聪明绝顶,可就是对政治这种东西,完全的一窍不通,于是闻启发道:“他们把李筠的尸身,半夜带我去观看,你认为是正常的吗?”
谭凤仪微微摇头道:“我不懂你们这些政客的花花肠子。”
闻无语道:“我可不是什么政客,他们才是。正常来说,发现李筠的尸身,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军情,必须用军报呈送,之前也对其尸身检验过,那时我还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军文呈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谭凤仪搞不清楚这些复杂的门道,有些不悦的说道:“说人话。”
闻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们想摘桃子。”
“这是人话吗?”谭凤仪气闷道。
闻只好再次解释道:“摘桃子指的就是夺取胜利果实,就是说此次平叛战争的最大功劳,从现在起已经不属于我了,因为逼降李守节的最大原因不是我的火药投石机,而是因为李筠的死。李守节为了孝义而降,你师兄为了成全孝义接纳叛军的投诚,善待并宽恕李守节。
两人都成了好人、善人、有功之人。
而我闻,就会成为火烧泽州城,致使十数万百姓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闻此刻的语气寒冷无比。
“.........”听完闻的解释,谭凤仪此刻也有些失语,酝酿了半天才说道:“你都已经了解了,就打算这样什么也不做,然后吃了这个哑巴亏?”
闻轻哼道:“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为了弥补此次造成的损失,我决定先睡一觉。这半夜三更的为了这么一点破事,就搅扰了我的清梦,实在是不值。”
望着闻此刻慵懒的模样,谭凤仪心中就是一阵气恼,刚刚自己在心中还为他鸣不平。转眼之间,他这个没有正行的毛病,就又开始发作了。
“你能严肃一点吗?”谭凤仪气道。
“好,那我严肃一点告诉你,我要睡觉。”闻面色严肃的说道。
“.........”爱死不死,谭凤仪气闷的瞪了一眼闻,转身就出了帅帐。(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天国
走在泽州城的大街小巷中,处处都有烟火熏烤过的痕迹,各种难闻的烧焦气味,不时的从各个地方随风钻进闻的鼻孔之中。
闻的哀叹之声,就不时的发出。
对于闻现在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谭凤仪除了冷哼,就是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这都是你作的孽。”现在才知道感伤,战争之前的时候,早做什么去了。
闻肃容道:“凤仪,你要知道,为了攻取泽州城,双方牺牲的士卒高达七万之众,就算我烧掉了泽州城,损失的也不过只是一些财物,你认为是人命重要,还是财物重要。”
“火烧泽州城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人死掉?”谭凤仪鄙视道。
闻沉默良久,苦笑一声道:“凤仪,如果让你来选择,你会做何选择?”
想用最小的代价,攻下泽州城,唯一的途径,就是让城中大乱。国朝损兵五万余人的情况下,这已经占到一支军队人数的五成,这样的军队已基本失去战斗能力。
如若继续强行攻城,后果实在难料。
是选择以伤害百姓作为代价,让战争早点结束,还是让战争无期限的拖延下去,最后天下烽烟四起,成千倍万倍的死掉本不应该死掉的人,就是摆在一名将帅面前的选择题,非此即彼,没有别的选项。
也许将战争拖延下去,那么伤害百姓的就会是叛军,因为叛军损兵也非常严重,已经开始驱赶民夫进行协助守城。
将伤害百姓的责任推托给叛军,对闻而言,就不必担负恶名,但却会在全国范围内,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介时就会死掉更多的百姓。
谭凤仪微微皱眉轻哼一声,不再答话。
闻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选择了作为一名将军应有的职责,可我毕竟还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没办法做到无辜之人,死于面前,还能面不改色的程度。总之是我亏欠了泽州百姓,就需要弥补他们。”
“自己做的孽,当然要自己还。”谭凤仪默然接口道。
“凤仪,你说的很对。”闻赞同道,随口对跟随在身后的士卒喊道:“来人。”
“参见大帅。”一名一直跟随在后的士卒,从后面小跑几步上前参见道。
“投石机情况如何?”闻询问道。
“禀报大帅,三百架投石机,经过三轮连射,其中一百二十八架完全解散。另有八十三架轻微损坏,失去准心。其余投石机完好”士卒马上禀报道。
为了更加有效率的攻取泽州城,闻最开始的打算是建造上千架投石机,可新型投石机的摆臂,对木材的要求极高。整根摆臂必须由一根完整的实木来构成,长二丈,粗一尺三,至少阴干三年以上的木材,才能达到最佳的承重拉力。也只有这样的投石机,投掷的石块,才能越过高大的泽州城墙,直接到达城中各处最紧要的位置。
而现在的铆接工艺,完全达不到应力上的要求,木材是没有办法进行拼接的。
兵士们穷搜方圆百里之地,也不过才找到三百余根合格的木材,为此无人居住的房屋,都拆毁了不止一座,就是为了把房屋主梁作为摆臂使用。
新鲜的树木,作为摆臂是不合格的,在有水分的存在下,投石机在拉伸投射的过程中,就会变形,失去焦距。
五天时间要打造三百架投石机,显然在建造质量上,不会太过关,闻只能要求连射五轮就可以,建造的时候,完全追求速度,但作为投掷的摆臂,要求精益求精,万一在投射过程中,投石机偏离抛掷目标,倒塌,在自己阵地上炸响,后果难以想象。
“传本帅军令,投石机全部拆毁,作为建造民居的主梁使用。”闻吩咐道。
“诺。”
士卒抱拳施礼应道。然后转身,迅速跑步离开,前去传达军令。
谭凤仪讶异道:“那些投石机,可都是你好不容易建造的,抛掷的距离,都是平常投石机的数倍,你就这样拆毁了?”
这种新型投石机的抛掷距离,几乎能赶上后世土造大炮的射程,最远甚至可达三里之地。
闻微笑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投石机的摆臂几乎都是民居上的主梁,现在还给百姓建造房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谭凤仪气愤的质问道:“那些投石机的摆臂难道都是你拆毁百姓房舍弄来的?”
闻深叹一声道:“战乱几十年,真正的十室九空啊!到处都是无人的村庄,很多房屋都已垮塌,普通百姓家,自然没有那么好的木材做为主梁,这些木材基本都是取自一些富裕的大户家中,连他们都很难保全自己的家业甚至性命,更遑论普通的百姓,这世道呐。”
三晋之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有无数的矿产,人口也更加稠密,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这也造成了这里的百姓,无不饱受战争的苦难。
既然是无主的房屋,谭凤仪也就不太在意了,现在她关心另一个问题:“这些投石机现在可都是军械,你私自拆毁用于民间,这可违反军中律法。”
闻轻哼道:“作为主帅,尤其是一名军功显赫的主帅,如果不干几件违背军纪的事情,怎么给朝廷那群混蛋制造借口弹劾我。”
谭凤仪有些无语的说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专门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这才充分显示出我作为主帅的不凡。”闻霸气十足的说道。
两人一边查看泽州城的建设情况,顺便边走边聊。前面正有几名孩童,在街道上嬉闹玩耍,一圈圈的绕着正在忙碌的母亲打转,气恼的母亲皱眉骂道:“都回家去,别闹了,小心禁闭将军把你们都抓起来关进黑屋子。”
几名孩童,一听禁闭将军的名头,立时做鸟兽散。
对于禁闭将军的名头,闻也是有所耳闻,听到那位母亲吓唬孩童的话语,顿时无语半响。
谭凤仪嘿笑道:“确实不凡。”
“.........“
如今的泽州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工地,尤其是南城,哪里基本上是贫民窟一样的存在,房屋大多都是木材建造,泽州的一场大火,那里的损失最为严重。
现在只不过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这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新的房屋,都已经在原址上建造了起来。一排排的砖石土胚房,整齐划一,每一家都带着一个小小的院落。
砖石土胚新建造的房屋,虽然还有些潮湿,但现在毕竟已快六月天,天气已转暖,居住还是没有问题的。军队这种暴力机关,尤其是战时,筹资物资,从来都是不需要钱财的,付钱对军队而言,那就是一种耻辱。
闻在颜神为了干掉盗匪,花费了三千贯购买火药原料。泽州的军队同样制造火药,非但没有花掉一贯钱,反而赚了几千贯。那些军中的刺头们,从一些无人居住的房屋中,翻出多到难以计数的铜钱和金银。
对于老祖宗们这种喜欢把钱财埋到地里的习惯,闻实在无言以对。军中的规矩,见面分一半,虽然钱财是士卒们翻出来的,但作为大帅的闻,自然要占大头。
破坏容易建设难,这是指后世的高楼大厦,对于古代的房屋来说,建造比破坏更容易,虽然没有后世的深圳速度,一天三层楼。但三天一层平房,这在古代还是可以做到的,尤其是在军队参加的情况下。
在军队这种暴力机关的主持下,物资都是无偿征用的,百姓们只需要付出人力就可以,这对泽州的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一场打土豪均贫富的正义之战。
看着新建造的成排房舍,闻感叹道:“一场战争,让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道起跑线上,可若干年后,有些人还是会坐拥万贯家产,娇妻美妾成群。还有一些人恐怕就连这新建造的房子都难以保住。”
“这是世间的法则,无人能够改变。”谭凤仪轻轻叹气道。
“有一个词叫做低保,是指人活着的最低生存保障,老有所依、少有所养、无偿医病、教育免钱。这样的一天会到来的,虽然要历经无数的艰难困苦。”闻用充满希望和信心的语调说道。
谭凤仪沉默良久,呢喃道:“那岂不就是天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