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暗香浮动
夺回东原的事有了眉目,杨家兄妹多少安心了一些。晏轻舞盛意留客,杨再思也不好拂他之意,再加上往返奔波数百里,精神困疲,晏轻舞让后厨准备了一些米粥,几人胡乱吃了一碗,跟随芈溪到厢房歇下。
杨再思和尹疏桐同住一间,杨贯一则被安排到隔壁。房屋都是巨木构建,陈设清雅,并无局促之感。
杨、尹两女分头而卧,杨再思是锦衣玉食惯了的,陡然落到这等境地,一来顾念家人的安危,一则想到百事艰难,前途难卜,顿时百感交集,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
到了夜深人静,杨再思耳听尹疏桐发出细微的鼾声,心知她睡得熟了。睁开眼睛发了会儿呆,渐渐目能视物。转过身往门窗一望,忽见窗纸上透着黑黢黢的影子,不由寒生毛发,初时还只道是庭院中花树的投影,仔细一看,那黑影甚是长大,在房门上推了两下,咯嚓一声撞断了门闩,大步闯了进来。
杨再思心头微凛,只见那人身披铁甲,魁梧壮硕,提一柄三尺有余的宽脊铁剑,往床榻上斩落。
所幸两女都是和衣而卧,杨再思慌忙推了尹疏桐一把,跃身而起。
尹疏桐的修为还在她之上,神识敏锐,自不会无所察觉。眼见那人逼近床榻,秀目一睁,抖手打出金丝罗网,明光照眼,好像一只风气鼓荡的麻袋。
铁甲人一剑斩到罗网上,罗网是用金蚕丝线织成,金铁难伤。水火不侵,罗网临身顿如附骨之疽越收越紧。
铁甲人甚是强横。半个身体被罗网缠裹却没有露出委顿之色,拱起脑袋宛如一头强壮的黑牛阖身撞来。两女暗自咋舌,连忙飞身躲避。铁甲人撞到床榻上,只听哗嚓一声,坚硬的木床立时四分五裂,成了一堆木屑。
尹疏桐这面金丝罗网也是少有的灵宝,她仗着罗网隔空拿人还从没有失利过,往时不管对手如何神通巧妙,一旦被罗网缠住,浑身精气随着金丝悄然流失。不到一时三刻,就毫无反抗之力。
这铁甲人面罩寒铁,看不清面目,缠缚在罗网中却浑若无事,着实让尹疏桐大感意外。
铁甲人横冲直撞,状若疯魔,手脚受制使不出什么高明的招式,两女展动身法,寻隙在他身上打了几拳。铁甲人虽被掌劲震的站立不稳,旋即又若无其事的扑上,倒是两女被气劲反震地手脚发麻。
“什么回事?”
杨贯一听到打斗声冲了出来,见了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怪物。也是大感骇异。
“这怪物哪来的?莫非是森江派来追杀咱们的?”
三人退出厢房,只见得庭院寂寂,房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晏轻舞和芈溪还在不在。
“这事甚是蹊跷,那姓晏的不肯露面。不知打的什么鬼头意。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晏轻舞来历神秘,尹疏桐一直对她不太信任。杨家兄妹遭逢大变,难免疑神疑鬼,闻言深表赞同。
尹疏桐嘬唇长啸,声韵悠扬,过不片时,金雕鸣唳一声鼓翼而至,三人飞掠而起抓住金雕的翎毛跃上雕背,尹疏桐这才潜运神念收回罗网,金雕打个盘旋穿入云丛之中。
明钦晚间没有和晏轻舞相认,不知她作何想法,心头微感不安。
铁甲人闯进厢房的时候,他也和尹疏桐一般警觉过来,铁甲人的模样就是祖龙地宫的铁俑剑士,明钦是知道根柢的,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他却不知晏轻舞深夜派遣铁俑剑士行刺的用意,尹疏桐对晏轻舞暗怀疑忌,不告而别,明钦未见到晏轻舞又是庆幸又有几许失望,方要闭目入定,忽觉得一道明光投射神游镜上,整个识海顿如混沌青烟,出现了片刻恍惚。
这种感觉为时极短,好像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反应过来却发觉还停留在庭院中,浑噩之中现了神魂,而尹疏桐一行早就消失无踪了。
背后传来了一声悻悻的冷笑,明钦觉得头皮发麻,回头一瞄,晏轻舞俏生生的从庭院的暗角里缓步走出。她背负双手,唇角紧抿,眸光中闪烁着揣测不透的味道。
“晏师姐,别来无恙。”明钦莞尔一笑,落落大方的拱拱手。
晏轻舞轻哦一声,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哪里。”明钦从容道:“我见师姐乔装改扮,和杨家小姐接近,以为必有要紧的谋划,倘若唐突相认,坏了师姐的大事,岂不是太过莽壮。”
晏轻舞听他说的有理有节,不觉脸色稍和,轻哼道:“这事也就罢了。你离开地宫也有不少时候,怎么也不想着回去看看……你的琳姐姐。”
“她……她还好吗?”明钦想起姜琳姐妹,面上不由露出温柔之色,怅然的叹了口气。
“她好与不好,又与我何干。”晏轻舞冷笑道:“太后驭下甚严,姜琳姐妹图谋不轨,欺君罔上,太后已经革去了她的卫尉之职,遣到武库清理俑人了呢?”
“老妖婆欺人太甚。”
明钦暗骂了一句,心知晏轻舞和姜琳、姬寒积不相能,如今姬寒躲在神光教,姜琳人单势孤,她肯定不会在中间起什么好作用。
“你一定以为是我进了谗言,当日姬寒侮慢公主你也看到了,景玉箫岂能放得过她?倒是我向太后讲情,才保住了她的小命。你不相信就算了。”
晏轻舞说的若无其事,心中却着实有些犯酸。先前在地宫,她对明钦百般庇护,情愫已生。料不到姜琳横刀夺爱,一番心事付之流水。况且两女本有芥蒂,对她自是咬牙切齿。但是另一方面,四大帝姬自幼相识。总归是有些感情,加上明钦的关系。又有些爱屋及乌,晏轻舞也并不打算将她置于死地。
明钦一听这话。连忙改颜相向,恭维道:“师姐是海皇贵胄,气度雍容,识量定非庸碌俗辈可比。姜琳性情幽僻,骨鲠倔强,心地却还不坏,难免有些言语开罪的地方,还望师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周旋一二。小弟衷心感激。”
晏轻舞嗤笑道:“你对姜琳还是着紧的很嘛。我倒没什么,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最多老死不相往来罢了。现在是太后和公主要治她,我又有什么办法。”
“师姐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最得宠信,你说上一句话比旁人说百句千句都管用。兄弟岂有不知?”
四大帝姬都是亡国之余,对祖龙深怀怨恨。只是姜琳和姬寒表现的刻露一些,晏轻舞更懂得明哲保身。她出入宫禁。对太后的性情拿捏的很熟,投其所好,自然很得她的欢心。
晏轻舞咯咯笑道:“姐姐是个实在的人,远没有你说的那么豁达。你托我办事,总该有些表示吧。”
明钦怔了一怔,要说祖龙地宫中聚敛六国的财宝。鼎铛玉石,金块珠砾。那是真正的金钱如粪土,一点都不稀罕。若说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几件灵宝。锻魂塔、瓮金椎、神游镜、阳燧镜,这每一件都来之不易,大有用处。他还真舍不得随意送人。
倒是当日从光明海出来,樊小鸾拿出三件宝物让他到玉京疏通关系,七宝刀刺杀独尊王的时候已经毁折了,琼玉瓶则送给了尤家,还剩一件聚宝盆,是个稀罕的物事。
心念转动,便潜动神识,从齐物袋中慑出了一个紫金钵盂,据说这钵盂渊源自一位大德高僧,钵盂中灵气旋绕,宛如一个丹穴,能够出产无穷的珍宝,所以得名叫聚宝盆。
“此物叫做聚宝盆,颇有一些灵妙。师姐若能看得上眼,就送给你吧。”
明钦屈指在钵盂上敲了敲,响起咚咚铛铛的脆响,甚是悦耳动听。
“聚宝盆?这东西有什么好处,你倒是给我演试一番呀。”晏轻舞探头往钵盂里瞄了瞄,饶有兴致的道。
明钦想了想从灵气袋中摸出一块精石,这还是先前从地宫里带出来的,后来在道器市场和南海龙女的当铺兑了些钱,身上还留了不少。
明钦拿着精石在晏轻舞眼前晃了晃,笑道:“看好了。”
说着将精石弹到聚宝盆里,掩住钵盂摇晃了片刻,探手一摸,取出了两颗一模一样的精石。
晏轻舞哑然失笑,接过来看了半晌,也未找出什么破绽,明眸眨动,支着滑润的下巴道:“好像有点意思。什么东西都能变吗?”
“论理应该是的。世间事物都是从阴阳五行推衍而生,只要钵盂中灵气充足,不难复刻出相同的宝物。”
明钦初见聚宝盆也甚感惊奇,琼玉瓶能够将普通的泉水变化成琼浆玉液已经是仙品了,聚宝盆能复刻世间珍宝,确实堪称神品。只是钵盂中灵气有限,用完之后需要设法填补,方法非常烦琐。
“那真是好的很。天下的珍宝我见得多了,没有什么稀罕的。不如这样,你不是会变化吗,那你跳进去给我变化一个,我就救姜琳出来跟你团聚。”
晏轻舞妙目的的地盯着明钦,绯玉般的面庞似笑非笑,露出一丝促狭的意味。
“开什么玩笑?”
明钦料不到晏轻舞突然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偏是他说过阴阳五行皆能变化,现在反悔已经迟了。变化之术夺鬼工造化,连神仙都很忌讳。
世间常见的双生子应该算惟妙惟肖了,稔熟之人也不难分辨。其他易容、刀圭之术以及通灵变化之类充其量也只能做到形似。况且凡人冀望奇伎淫巧或者仙道变化,往往都想用来做一些逾墙穿穴,偷鸡摸狗的事,妄想逃脱天诛法网,事实则情与愿违。
一般来说,变化之道有两种原理,一种是模仿,一种是裂变。模仿是生灵普遍的技能,人类于此道更是登峰造极,许多高明的技艺都需要从此入手。裂变就困难许多,仙道使肉身和神魂分离,再以元神出窍,阴魂夺舍,甚至分身变化,都是裂变的法门。
聚宝盆看似奇妙,实质也不会超出这两种法门之外。用一块精石变成两块,其实就是裂变的作用,一般肉眼可能看不出来,但精石裂变之后,内蕴的精华肯定有所溢散。但是经过一种磨砺,灵质的结构有所改变,可能从外表上看来更加精气充足。
明钦知道这种奥妙,怎么敢轻易尝试。好一点可能是分身变化,万一失败了,说不定落下残疾。
“师姐你这么有兴致,不如你跳进去,我看看能不能变化出两个晏轻舞来。”
晏轻舞掩口一笑,也不生气,“这般看来,不过是些障眼法,愚弄一些凡夫俗子罢了。你若是真的变出两个明钦之来,我可不知要哪个好了。”
“你不喜欢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慢慢有了些地宫之中推心置腹的感觉。晏轻舞见他不再毕恭毕敬,拿捏分寸,反而开心了许多。手臂一长,从明钦手中接过钵盂,端详着笑道:“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不过这东西模样可不太好,这不是僧家的钵盂吗?我可没有出家作尼姑的打算呢?”
前古修行之士大多避居荒山,离群索居,跟僧道之流差不了多少。但即便僧道也有在家的居士,至于儒家理学也颇有宗教的精神,富润屋、德润身,修行本来不必非得抛绝世谷,作方外之士。
明钦轻咳了一声,笑道:“师姐怎么将杨小姐他们赶走了,该不会单单为了和我相见吧。”
“当然,一别经年,你不想我,难道还不许我想你?”
晏轻舞眸光如水横他一眼,瑶鼻微酸大有情意。
明钦知道晏轻舞的性子和姜琳、姬寒大不相同,她虽然智计绝伦,却素无矜高之色,看起来极有心计,相处久了反而觉得是个赤诚如火的人。
“那天从地宫出来生怕太后留难,不及和师姐道别,小弟一直深感抱歉。”
晏轻舞轻嗯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那天你服食了乌香神元丹,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何不适?”(未完待续。)
第452章 往事纷纭
明钦摇头笑道:“我也觉得很奇怪。说起这乌香神元丹好像你们都很是惧怕,怎么我吃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莫非太后舍不得拿真的神元丹给我吃,弄了颗假的吓唬我。”
“你这乌香丹真的没有发作过?”晏轻舞深知祖龙帝后的为人,乌香丹是她控驭下属的一种手段,自然没有虚声恫吓的道理。若非乌香丹毒性发作,姜琳也不会乖乖返回地宫。
但明钦的情况又甚难解释,晏轻舞看他不似作假,也是将信将疑,参悟不透。
“不管怎么说,你没事那是最好。”
“多谢师姐关心。”明钦自知从小体质特殊,异于常人,乌香丹毒性蛰伏,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具体情况恐怕只有他师傅黎山老母才能解释了。
“那你们这次从地宫出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何事?自然是天下的大事。太后久静思动,怎么肯一直躲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呢?便是我们这些人,谁不想在朗朗乾坤中行走。”
当年祖龙颠陨,皇九子继承大位,封印了皇陵,祖龙帝后、四大帝姬都在陪葬之列。沧海桑田,时移世易,龙族的统治早已经灰飞烟灭,娑竭罗龙也不过是二十诸天之一,尊礼优容罢了。
前次乌仙赤等人闯入皇陵,惊动了护陵大阵,龙山、洪溟等四个螟蛉义子夺舍重生,地宫的封印已经毁坏无余。
祖龙帝后素有野心,心思难测,皇陵中财宝无数。又有强大的俑卫,她当然不满足于关起门来过日子。
“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如今三界道消魔长,修罗诸国堪称是仙界的市朝。所以太后打算从修罗天下手。我则协助玉箫公主经营摩夷天。太后精擅药理,莺粟更是不可或缺,故而委派我弄一些灵气充足的红莺粟,好给她炼制乌香丹。”
“原来如此。”
明钦听的暗暗心惊,祖龙帝后喜欢运筹帷幄,藏在幕后,再加上晏轻舞、芈溪的襄助,暗流汹涌,潜滋暗长。定然让人防不胜防。
幸好她对目前的大摩国无甚兴趣,选择从别处入手,一时不会被殃及。
“玉箫公主人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晏轻舞似笑非笑的瞄他一眼,打趣道:“你问她做什么?我记得你俩可不怎么对付,本来还想撮合你们呢,谁知你倒跟姜琳好上了。”
“这位公主目高于顶,我自然侍候不来。师姐不必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明钦不尴不尬地道。
晏轻舞轻笑道:“玉箫公主性子刚强,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她对争名夺利的事没有什么兴趣。整天都想着怎么提升功力,连我都不想见,我当然就识趣一些,离她远远的咯。”
明钦会意的笑了笑。这时月照中庭,微风徐来,两人轻语浅笑。颇有几分花前月下的感觉。
“我还忘了谢你把我从尹疏桐手里救出来,她那面罗网很是厉害。被缠住了极难脱身,师姐日后若是遇上。可得小心一些。”
“是么?”晏轻舞嗤笑道:“我看你多半看人家生的美貌,不肯逃走罢了。否则以你的本事,我才不相信一面罗网能绑得住。”
“这话从何说起?”明钦叫屈道:“难道在师姐眼中,我是个贪花好色的人吗?”
晏轻舞俏脸微红,掠着发丝道:“这话不用我说。你自己心知肚明。”
明钦回神一想,除了姜琳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中,忆起地宫中有一个汪学士,和晏轻舞交情莫逆,两人也曾有过肌肤之亲。
“夜已经很晚了,天也怪冷的。如果师姐不想回去睡觉的话,不如咱们找个房间联床夜话?”
晏轻舞看他挤眉弄眼的模样,禁不住卟哧一笑,若无其事的道:“好啊,分开这么久,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呢?”
明钦颔首道:“师姐的香闺在何处,不知小弟是否有幸参观一番。”
“跟我来吧。”
晏轻舞倩然一笑,落落大方的挽住他的手臂,四目投注,些许芥蒂不觉烟消云散。
这座旧宅并不十分壮盛,经过晏轻舞的修缮,却有些赏心悦目的味道。
晏轻舞挽着明钦走上闺楼,点燃桌上的脂烛,屋子里灯光透亮,帐幔软垂,顿有几分旖旎的味道。
晏轻舞摘下纱帽挂到床头的金钩上,披散一头乌云般的秀发,扭身坐到床榻上,勾着指头笑道:“过来呀,你不是要跟我联床夜话吗?”
明钦张口结舌,心口怦怦直跳。忽见帷帐后面影影绰绰有人影闪动,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从晏轻舞肩头挤了出来,迷迷糊糊的道:“谁呀?”
眸光落到明钦身上微微一怔,不觉小口微张,矫舌不下,“怎么是你?轻舞你从哪里找到他的?”
能和晏轻舞如此亲密的当然只有芈溪了,她不知晏轻舞先用玄龟鉴见过明钦,晚间虽察觉她有些心事重重,白天施展变化很感劳累,便没有追根问底,哪知晏轻舞从外面转了一圈,居然把明钦带了回来。
芈溪怔了半晌,省觉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小衣,连忙红着脸蛋缩回绣被里,支吾道:“我……我先回去了,不妨碍你们了。”
晏轻舞谑笑道:“妨碍什么?你睡你的就是了。我师弟你又不是不认识。有我在这里,还怕他占你便宜不成。”
芈溪嘻嘻笑道:“你是削尖了脑袋要往前凑,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可不喜欢男人,只喜欢你这样的大美女。”
明钦见两女言笑无忌,微感尴尬,踌蹰道:“师姐。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咱们白天再谈。”
“不许走。”晏轻舞笑容一敛。板着面孔道:“过来搬把椅子好好说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都让你进来了,你可不能说了不算。”
明钦哑然失笑,这才知道被晏轻舞算计了,她知道芈溪睡在闺房里,压根没有明钦的位置,连她一根毫毛都沾不到。
这种情形自然全出他意料之外,明钦不好拂她之意,就搬把椅子老老实实的坐到床边。翘着大腿笑道:“师姐想知道什么,小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可好极了。”
晏轻舞除掉鞋履,钻到被窝里,拢好帐幔,支着面颊侧过身来,抿嘴笑道:“你就把出来地宫以后的经历,仔细说给我听。”
“其实都是些不相干的事,没有多少意思。”
明钦离开地宫已经一年有余。中间的节末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先是和谭凝紫上迢递崖探望荆眉妩兼且避祸,接着撞上神光教大举吞并天河三派,他和云轻素被龙山祭出铁莲寒狱困住。带到光明海。机缘巧合阻止了蔡汉英、连憬玉等人篡夺圣公之位的阴谋,陈庭芝水涨船高,一跃而成为樊小鸾的得力臂助。
后来明钦提出改制的主意。带着三件宝物到玉京疏通关系,撞上秦素徽被青衣社劫持。营救之中发现甘婀荷是他的生母。
之后跟随甘婀荷南下参加江山盟会盟的大举,遇到偃武堂大肆破坏。捕杀孤山派弟子。明钦为了躲避梅吟雪的追杀,横越万里,来到边方,击杀独尊王,压伏十三家,细说来确实有不少惊心动魄的地方。
明钦本想简略一说,回去睡觉。谁知晏轻舞兴致极高不断提问,为了解释一些事情又需要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结果两女听的津津有问,不知疲倦,他自己倒是哈欠连天,晕头转向。
勉强说完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芈溪附到晏轻舞耳边娇笑道:“钦之的经历确实稀奇,难得的是他能够逢凶化吉,如有神助,你若是这般问下去,恐怕他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两女多年来一直潜藏在皇陵地宫,形同囚禁,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而她们除了等死毫无办法。明钦挟着雷武瓮金椎闯入地宫,顿时让晏轻舞有种大旱得甘霖的感觉,自古神兵认主,瓮金椎是海皇炼制,得到瓮金椎就相当于得到海皇的认可,籍着这层渊源,晏轻舞对他的感情一开始就超乎寻常男女****之外。
当然晏轻舞生长于极端苦闷压抑的环境中,又要讨好祖龙帝后打消她的疑忌,而她的性格在地宫中还算是正常的,这一点殊为不易。至于和姜琳姐妹为敌,除了性情不投之外,更多的是在绝望的生活中找一点乐趣。
晏轻舞听明钦说起遇到的一个个对手,也觉得大感诧异,这些人不但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修为或权势远远凌驾于他,明钦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除了运气之外也确有一些过人之处。
事实上明钦最大的倚仗是月宫天子赠与的比目玉和神游镜,若是没有这两件东西,数度面对强大的对手很难全身而退。
晏轻舞反手在芈溪腰肢上捏了一下,眨着眼眸笑道:“这么晚了让他讲故事给我们听确实有些难为他了。不如溪儿你牺牲一点色相,有道是秀色可餐,你给钦之解解谗,他肯定能精神百倍。”
芈溪娇呼一声,撅着粉唇道:“为什么是我,我看你对这个宝贝师弟垂涎许久了,上次让姜琳占了先,不是后悔不迭吗?好不容易盼来了机会,还是我腾腾地方,让你俩鸳鸯交颈,共度**好了。”
“那我倒要问一问,师弟他喜欢哪一个了。倘若他选我,我留他歇息一晚也没什么。若是选了你,溪儿你可不许抵赖。”晏轻舞盈盈浅笑,也不以为忤,反而一副要拖芈溪下水的样子。
芈溪红着脸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老实说,他要选了我,你会躲起来哭吗?”
晏轻舞笑而不答,隔着帏帐唤道:“钦之,你想让我俩谁来陪你,**一刻值千金,这样的好时光可不是常有的。”
“就是。”芈溪黠笑道:“钦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选了轻舞也没什么用,她那人刁滑的很,专会吊人胃口。我可是实诚的很,一诺千金的哟。”
明钦啼笑皆非,心知晏轻舞尚有怨气,不过是拿他开心罢了。轻咳一声,离座而起,微笑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晏轻舞霍然坐了起来,掀开帐幔,唇角紧抿,一派严肃。
明钦怔了一怔,解释道:“我回你给杨家兄妹准备的厢房呀。怎么了?”
“不许去。”晏轻舞和衣而卧,青衫起了一些摺皱,隐约现出胸口饱满的轮廓,起伏不定,显得心头不甚平静,过了片刻,才珍而重之的道:“你今天要走出这扇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了,我给你机会,走得越远越好。”
“怎么了?”
明钦心头微虚,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最是捉摸不透的。
芈溪披起衣裳,拍了拍晏轻舞的香肩,跳下床来,瞪了明钦一眼,叹口气道:“好了,我不在这儿碍眼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你要哄不好轻舞,我就一扇子把你煽成焦炭。”
明钦见芈溪目露凶光,嘴唇微动,不愿跟她纠缠。等到芈溪阖上房门,讪然一笑坐到晏轻舞身边,轻舒手臂放到她丰软的腰肢上。
晏轻舞娇躯微僵,俏脸微垂,默不作声,眼圈微微泛红,显得很是失落。
“师姐是不是怪我没有选你,那是我想多了,我不是怕伤害了你们姐妹感情吗?”
明钦暗自后悔,刚才判断失误,芈溪本来就是甘当绿叶,想讨晏轻舞欢心,他跟芈溪又没什么瓜葛,选晏轻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果然女子就是近之不逊,远之则怨。有时候想当个君子,还会适得其反。
这般一想,刚才的举动真是大错特错,本来想两不得罪,结果却双双落空,人都是不喜欢被拒绝的,尤其是自视甚高,无往不利的美女,相传有一个姓陆的就栽到这上面,结果被灭了满门,鸡犬不留,真是凄惨。(未完待续。)
第453章 金谷园
明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哄的晏轻舞回嗔作喜。两人扶入衾帐,喁喁私语,虽然没有共效于飞之乐,却也有些情思缠绵的意致。
直到晨光熹微才朦胧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明钦想到这些天东奔西走,明争暗斗,像这样抱着一个温软馥郁的大美人高卧不起,简直是绝无仅有,低头打量晏轻舞恬静的玉容,只见她眉如黛翠,唇如红菱,由于幽居地宫的关系脸色略显苍白,鼻息均匀悠长睡得甚是酣甜。
明钦心头微动,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嘴唇微努在她丰润的唇角亲了一下,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心口怦怦直跳。
过了片刻,见晏轻舞毫无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堵住她湿润的娇唇开始做进一步的侵袭。
晏轻舞雪腻的面颊悄然升起两朵红晕,长长的睫毛轻轻抖颤,蜷曲的娇体微微一僵。她素来神思警醒,自不会无所察觉。感到明钦的纵恣又是好笑又是羞涩,这种滋味和假凤虚凰大不相同,晏轻舞倒有些沉溺其中,心想他只要不太过分就接着装睡罢。
两人正是丁香暗渡,灵犀潜通,说不尽的温柔缱绻,不料门外来了不速之客,砰砰拍在房门上,高声道:“晏轻舞,你在不在里面?这都什么时候了。”
晏轻舞咿唔两声,慌忙将明钦推开,擦了擦唇角的涎沫,红着脸小声道:“坏了,景玉箫怎么来了。”
明钦也听出是景玉箫的声音。芈溪跟在一旁劝说道:“轻舞姐昨晚和我商议大事,天明才去歇息。玉箫公主且稍安勿躁。咱们去前庭等她可好?”
景玉箫轻哼道:“母后关心莺粟的事,杨家既然出了变故。就该别寻一个门阀合作,这是何等要紧的事,咱们来这边已经一个多月,功败垂成,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怎么还有闲心睡大觉。”
“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杨家内乱是谁都没想到的事,轻舞姐自然着急。但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光发脾气是没有用的。”
芈溪虽然忌惮祖龙帝后,对于景玉箫却不怎么看重,眼见她暴怒如雷。忍不住出言讥讽。
“你敢教训我?”景玉箫性情刚傲,易于冲动,但可一点都不傻,芈溪和晏轻舞向来一个鼻孔出气,处处帮她说话,本就在情理之中。
芈溪淡然一笑,微哂道:“太后说玉箫公主身娇肉贵,没怎么见过世面,让我和轻舞姐好生辅佐你。还望公主能虚心纳谏。修心养性,不要让们难做。”
“你……我懒得跟你说。”
景玉箫恼怒起来,一掌拍到房门上,里头的门闩随即崩断。她顺手推开门扇,大步闯了进去。
芈溪知道景玉箫的脾气,除非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极力阻拦反而会适得其反。况且三人朝夕共处,明钦的出现早晚瞒她不住。芈溪爱莫能助,只有看晏轻舞的手段了。
她在门外拖延了片刻,晏轻舞已经穿戴整齐,对着妆台上的圆镜梳弄秀发,明钦则倚在床头笑吟吟的观看。
“玉箫公主,早啊。”
晏轻舞从镜子里看到景玉箫进门,慢条丝理的梳挽发髻,连头都没有回。
景玉箫料不到屋中尚有旁人,而且是个丰神秀朗的少年公子,斜乜了明钦一眼,讶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玉箫公主,久违了。”明钦见景玉箫认出他来,微一点头,算是见过。
晏轻舞抿嘴笑道:“玉箫公主有所不知。我师弟可是边方大有来头的人物,咱们要想在这边站稳脚跟,有他帮衬着,可以事半功倍。……太后交待的事,轻舞安敢不尽力措办。我已经和师弟商量过了,这事有他出面,那是再好不过。”
她昨晚听明钦讲起在边方的遭遇,发觉他跟边方几大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好生加以整合,确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眼前景玉箫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晏轻舞干脆和盘托出,抬高明钦的地位,就算她告到祖龙帝后面前,也足以搪塞。
景玉箫只知道明钦和晏轻舞颇有渊源,先前在皇陵地宫晏轻舞有意撮合两人,好拉近和龙族的关系。景玉箫看明钦相貌文弱,不为所动,更无心打听他的来历。
见晏轻舞对明钦如此推重,心头略感好奇,追问道:“难道他也出身于边方的世家大族不成?”
晏轻舞浅笑道:“他是归义庄的少主,枕戈山城的乘龙快婿,最近又除掉了独尊王,入主舍身崖,公主若是熟知边方的格局,自然就知道其中的份量了。”
景玉箫对自身的龙族血统有强烈的归宿感,一心想恢复龙族的荣光,对四大帝姬嗤之以鼻,不论神通智计都不甘人后。平时对祖龙帝后倚重晏轻舞等人颇有不满,难得这次受命主持大局,修炼之余对边方的局势颇为用心了解。
边方东西两邦名义上是以东原和山城为首,但群山之中潜伏妖魔,独尊王深居简出,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景玉箫原本慑于独尊王的威名,想着等到神功大成之日再登门挑战。谁知时不我予,独尊王居然一命呜呼了,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她若是早点找上门去,说不定早就压伏十三家,坐镇舍身崖了。
景玉箫始终不相信明钦有多大的手段,毕竟当初他是被姬寒生擒入地宫的,景玉箫自问本事不会比姬寒差,独尊王居然命丧明钦之手,显然是个名不符实之辈。
“晏轻舞,我可不听你空口白话。哪怕你将他吹上天去,弄不到上佳的红莺粟如何向母后交待。咱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要是再拿不出东西。母后责怪下来,我可唯你是问。”
芈溪见景玉箫态度蛮横。忍不住替晏轻舞叫屈道:“轻舞姐行事向来是谋定而动,处处都有深意。你以为就是买一笔草药那么简单。太后都没有着急催促。你慌个什么?杨家只是暂时落魄,如今边方风云变幻,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你若是真有能耐,索性我俩听你指令好了。”
“你……”景玉箫杏眼圆瞪,气的说不出话来,冲锋陷阵的话她比较在行,说到运筹帷幄、合纵连横可就瞠乎其后了。
“好了,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急于一时。”晏轻舞插好银钗扭过身来,忖思着道:“若我所料不错。杨家兄妹和尹疏桐赶回春阳谷,要医好那梅神统,再借兵来取东原。少说也得十多天,森江占据东原,下一步就会发兵夹攻枕戈山城,倘若让象主鲸吞两邦,情势对咱们可大大不利。杨家地小兵寡,希望得到我们的援手,象主坐拥有鼻国。金银财宝无足轻重,倘若让象主据有边方,想从他那里得到红莺粟就难了。而且我听说象主为了讨好诸天神王,对莺粟拿捏的十分严厉。不许邦国势力随意栽植。所以如果森江近日对山城用兵。咱们得想办法予以掣肘。给杨家兄妹争取一些喘息的机会。”
景玉箫和芈溪听她分析的丝丝入扣,不觉暗暗点头,芈溪踌蹰道:“话虽如此。咱们只有三个人。俑士又不能随意使用,如何能抵挡得过千军万马。”
三女修为俱都不弱。但仙界灵器精工,枪炮之类威力巨大。就算修士也不敢撄其锋锐,阻挡大军无异是螳臂当车。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晏轻舞黠笑道:“其实东原的兵马都系于森江一人,只要想办法将他拖住,让他短时间内无暇分身。等到杨家兄妹调来大军,东原和山城互成掎角之势,象主再要进兵就没那么容易了。”
景玉箫眼眸一亮,沉吟道:“你的意思莫非想行刺森江,即便不能一击得手,若能给予重创,让他修养个十天半日,自然就无力出兵。”
晏轻舞摇头道:“这虽然是个办法,但森江深居简出,扈卫众多,想要刺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万一失手露了行藏,反而坏事。”
“那你说怎么办?”景玉箫大感泄气,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计策,又被轻易否决了,尽管她觉得可以冒险一试,却想听听晏轻舞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公主可知道金谷园?”晏轻舞笑吟吟地问。
“有什么主意你就直说吧,别卖关子了。”景玉箫对有鼻国所知甚浅,又没有博览典籍的兴致,闻言毫无头绪。
“说起来金谷园在有鼻国大大有名,本是三大妖圣中禺狨王的居所。禺狨是风神禺强的后裔,起兵反抗龙族统治的混世四猴之一。到了尧舜之时,将四凶放逐到四夷,其中一个就成了妖圣禺绒王。”
这一段故事知者甚少,晏轻舞轻轻带过,也不详细分说,其中关涉到龙族的衰落,当着景玉箫的面更有很多不方便明说的地方。
“禺绒王有一个爱女,视若掌珠,招赘了大舜兄弟象做女婿,象赋性傲狠,过不数年,就另结新欢,遗弃了禺绒王公主。禺绒王愤怒异常,但这时候象已经大权在握,号令南疆,并且承袭了禺绒王的名号,跻身妖族六圣之一。但禺绒王女的后代却世代居住在金谷园,锦衣玉食,一切都由象主供养。时间一长,象主的王位颇有兴废,但金谷园的鼎鼎大名并不稍坠,并且成为象主的有力支持者。”
几人凝神倾听,总觉得里面少了若干细节,明钦笑道:“看来那象和禺绒王公主毕竟夫妻一场,还能顾念夫妻情份,将金谷园留给禺绒王养老。金谷园的后人扶持象主,也算是投桃报李。”
“不对。”晏轻舞缓缓摇头,微笑道:“当初大羿格杀六大妖神,妖族群龙无首,遑遑不可终日。大舜驱逐四凶,一个个都沦落妖族做了妖圣。这里面有一个缘故。”
“什么缘故?”明钦好奇心起,不知她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辛来。
“七大妖圣,最为人熟知的是美猴王孙悟王。他自称齐天大圣,纵然比起二郎小圣略有夸大。本事却在伯仲之间。二郎神是帝俊皇孙,阐教三代大弟子,孙悟空则是如来佛祖再传弟子,本师是佛陀坐下解空第一的须菩提。这两人的神通都是圣人真传,所以能有这等赫赫声名,而齐天大圣在七大妖圣中位居末位,你道这六大妖圣的神通又是从何处学来,居然能压过佛道两家一头。”
晏轻舞眼眸流转,神色不愠不火,说的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修行者对于神妙功法哪个不趋之若鹜,只是世间仙经往往师徒授受,不得其人宁愿秘而不传,外人难以窥其阃奥。
众所周知,孙行者曾在火焰山和平天大圣牛魔王大战一场,似乎还略有逊色,虽然有血脉的关系,但大力牛魔王的神通真无愧于妖圣之名了。
但他的师承来历从来都少有人知,更别说其他几位妖圣了。
像二郎神、孙行者这样的三界顶尖的修为,不能说绝无仅有,青兕大王、九灵元圣倒也可与匹敌,但这两个也都有仙家渊源,分别是太上老君和青华大帝的坐骑。
世上纵然有聪明绝顶的人物,但‘玉不琢、不成器’,若无名师指引,也根本不可能霍然通悟,最终无非落个泯然众人。
“这可要请教了。”明钦纳罕道:“师姐想必知道这几个妖族大圣的师承来历。”
“据我所知,他们的神通都是得自一部经书。”晏轻舞望着景玉箫郑重其事的道:“而这部经书和大皇帝大有关系。”
“和父皇有关?莫非是……”
景玉箫欲言又止,祖龙统一山海之后,做了很多前无古人的事业,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收缴天下的道经,进行删改、禁毁。成为他柔弱天下,愚弄百姓的重要手段。
“其实说出来倒不足惊奇。就是那本奇伟瑰怪的《山海经》。”
晏轻舞眨动眼眸,绽唇一笑,露出几分揶揄的味道。似乎很欣赏众人从惊奇、愕然,再到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454章 分头行动
《山海经》是前古流传的一部怪书,里面煞有其事的记载了许多地理形胜和神兽妖怪。相传是有图有志,但后世对图不甚重视,湮没无传,只剩下简略的文字。
道术家认为,《山海经》是地皇祖龙混一四灵,兼并山海之后颁定的一编图志,里面详细记载了山川神怪和祭祀大礼,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很多物种销声匿迹,和后代的情景差别很大,以至于后人读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不得其门而入。
晏轻舞知道三人心有疑惑,眸光流转,缓缓接道:“众所周知,道者的最高境界是内圣外王。故而古人著书多有内外之分,譬如庄子、淮南子、抱朴子这等道家绝顶人物,都显然有此分划。大皇帝编纂山海经也是以内圣外王为标准,内篇记载仙道修行,外篇记载山海地理,后世流传的只是外篇的残编断简。至于这内篇则为道者视若珍宝、秘而不宣。”
“这几个妖族大圣,美猴王、牛魔王、蛟魔王都另有师承。独是被帝舜放逐的四凶,都得了山海经内篇的经文。这才异军突起,籍着大羿剿杀六大妖神,妖族衰微分崩离析的关头力挽颓波,收拾局面,使妖族又能站稳脚跟,和人族相抗。后来禺狨王虽将爱女许配给象主,甚至让他承袭了妖圣的尊位,惟独没有传授他山海经内篇的神通。及至象主忘恩负义,猖狂反噬,禺狨王公主凭借内篇功法始终能保有金谷园,在有鼻国地位超然。”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难道你也修炼过山海经内篇的功法?”
景玉箫大感惊奇,世人都知道祖龙称帝之后颁定了一部山海经,却不知山海经也有内外篇之分。外篇公诸于众,暗含经国的祀典规制。内篇则是祖龙采摭天下道经取精用宏而成。生前无所传授。直到混世四猴兴兵抗暴,天下响应,攻入帝京,几篇道经才散落民间,被有心人所得。
龙族本来就是四灵血统混杂后衍生,麟头、凤爪、蛇身、鱼尾。其实并不如四灵渊源久远,各有神通**。这也是景玉箫修炼精勤,法力总不能四大帝姬来得精纯。
龙族的长处在于兼采众长,后来居上,但这只有智量深广的才能办到。景玉箫显然没有这种秉赋,这时听说地皇祖龙除了震烁古今的事功之外,还留有一部冠绝天下的道经,不由喜出望外,恨不得马上夺过来一观究竟。
晏轻舞淡笑道:“我在秘阁看过大皇帝的藏书。从他的批注里了解到内篇的大致篇目,有混沌、穷奇、梼杌、饕餮等等。四凶被时人比作这四种凶兽,想必是修炼了这些前古凶兽的神通。外篇也对四凶兽的相貌有所记载,混沌是没有面目,可不就是鲲鱼吗,鲲鱼化鸟,那就是鹏魔王了。说穷奇是状若牛虎,而有猬毛。这必是狮狏王了。说梼杌比虎还大,牙口如猪。尾长丈八,且又傲狠不驯,这分明是说象了。至于饕餮似乎不在七大妖圣之列,不能强合。七大妖圣中,猴族就占了三个。这当然跟混世四猴首起昌乱有很大关系,其中节末。就不必强作解人了。”
景玉箫和晏轻舞颇为稔熟,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沉吟道:“你既然这般笃定,想必对金谷园已经作过了解了吧。否则金谷园和象主的恩怨这等机密的事如何能凭空推测出来。”
“当然。”晏轻舞微微颔首,也不隐瞒。“象主敢于抛弃禺绒公主,自然是想完全打消禺狨王的影响,他自觉根基已深,不再需要禺狨王的扶持,反而嫌弃他们父女碍手碍脚。谁知兵马杀到金谷园,却铩羽而归,虽然逃得了一条性命,有生之年再不敢跨越雷池一步。时间一久,金谷园藏有绝世功法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象主的继承人虽说不知道这部功法就是大皇帝毕生心血凝聚的山海经内篇,但也想方设法要拿到手中。”
“经过这场变故,金谷园和象主貌合神离,再也不能相互信任,对于关系金谷园生死存亡的经卷更是讳莫如深。只有继任园主才能够修炼,金谷园世代恪守祖训,据说这门功法已经无人能够通晓。以至于诸天大战的时候,眼见象主失国也无动于衷。”
“如今时移世易,金谷园和象主重归于好,对经卷传男不传女的祖训长老也有不同的意见。历代象主都对这篇经文垂涎三尺,森江野心勃勃,自然时刻关注此事。我听说他正对金谷园一位千金倾心求慕,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咱们若能将这位小姐攥到手心,森江必会心急如焚,无心战事。”
“妙啊。”
三人听到这里,终于恍然而悟。景玉箫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轻舞,你有没有办法拿到那篇经文?”
晏轻舞哑然失笑,摇头道:“你想象主对这篇经文算计了几百年都难得一见,可知金谷园的保藏必是慎之又慎。象主甚至将几位公主嫁到金谷园,都徒劳无功。或许等园中长老意见统一之后,王族才有机会一睹为快吧。”
景玉箫蹙着娥眉想了片刻,转口道:“你不是说鹏魔王和狮狏王也得了山海经内篇的经文吗,这两处的防守会不会疏阔一些?”
“这两怪都是妖界大圣,深居简出。如今仙界郅治,妖圣们年事已高,德高望重,牵一发而动全身,行事更加小心谨慎,外人连他们息隐之处都找不到。你若是真想拿到经文,金谷园或许还容易下手,何必舍近求远呢?”
千百年前,七大妖圣互通声气,气焰万丈,一个美猴王就搅得天庭天翻地覆,不知多少神怪遭了池鱼之殃。一时间,妖族颇有中兴气象,连天庭都数度招安以羁縻之。
可惜妖圣神通虽强,终是些势利之徒,没有澄清寰宇的志向,当然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手段。最终佛道两家再次联手。五行山压住了孙行者。煊赫一时的妖族大举随即土崩瓦解。
再后来孙行者输诚投效,扶保唐僧西天取经,做成佛法东传的大业。其间也扫灭了若干妖魔鬼怪,首鼠两端的牛魔王和九头虺未及起兵相抗便被佛道两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戡平。
其余几个妖圣也不知是被吓破了胆,还是认清了妖族衰微和颓运,鹏魔王、狮狏王、禺狨王困顿南疆。蛟魔王沉寂七海,茫茫广宇再也没有人敢高张反帜,遭天庭忌视了。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要敢上门抢他们的经文,无异是虎口拔牙。这经卷如果那么好抢,不知有多少修为强过景玉箫之流的挺身犯险了。
一般人对妖界和修行者误会很深,以为混迹其间的都奉弱肉强食为通则,但凡看到什么奇功秘法、灵丹妙药必定飞禽大咬,不死不休。这当然是很幼稚的观感。
由于生活习性的隔膜。人类自居为万物灵长,对四灵妖族往往用弱肉强食一语以蔽之。但世间强弱之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老聃说柔弱胜刚强,如果三界法则仅仅是一个弱肉强食,弱者将不复存在,强者也无法依存,最终将同归于幻灭而已。
古语说,‘盗亦有道’。修行者作为人群中的优异分子。纵然不能个个德才兼备,智能至少也不该出于一般人之下。
景玉箫听晏轻舞说的入情入理。点头道:“那只好另想办法了。你对劫持金谷园的小姐有没有完整的计划。”
晏轻舞笑道:“我已经调查到这位姑娘名叫金燕子,如今在一个自号灭法老祖的左道门下修行。而这个灭法老祖甚得象主倚重,在王城中赐有庄园,能随时出入宫禁。他门下弟子众多,鱼龙混杂,只要交纳一定的学费都可以列入门墙。所以很容易接近。”
“你打算怎么做?”
景玉箫黛眉微蹙,她对绑架金燕子的事无甚兴致,只要红莺粟有了着落,知道晏轻舞没有消极怠工就足够了。
晏轻舞眼波盈盈的瞄了明钦一眼,微笑道:“我想和钦之前去走一遭。溪儿在王城接应即可,箫公主若是修行不甚要紧的话,希望你能及时给森江传个话,另外得注意监视他的动向,倘若三五日之内他就掌控了大局,继而调动东原的兵马,那边又不好下手的话,咱们就只好停止计划,另想办法了。”
“既是如此,我就祝你们马到成功了。”景玉箫还要借重晏轻舞的谋划,对她的计策自然无甚异议。反而期盼她尽快做成这事,好腾出手来研究潜入金谷园的办法。
“事不宜迟。钦之,溪儿,咱们这就动身吧。”
晏轻舞再遇明钦,了却心中一段心事,喜上眉梢,笑靥如花,看起来心情不错。
…………
有鼻国山岭连绵,器用远不如大摩国发达,到了荒郊野外更是难觅车迹。三人又没有坐骑代步,此去王城道路可是不近。
有鼻国内有七座郡府,外有七大城邦,王城是磐石郡,距离东原也有千里之遥。
说到七座郡府的名目,中间也有段故事,相传盲人没有见过大象,就用手摸索大象的状貌。摸到耳朵的说像蒲扇,摸到腿柱的说像铁杵,摸到头顶的说像磐石。象主要昭示邦域广大,于是就以此定名。
三人出了宅院,晏轻舞望了望天色,眨动着眼眸笑道:“溪儿,你有神飞之术,我俩万万及不上,麻烦你先到王城了解一下情况。我们随后便来。免得贻误了时机。”
芈溪撅起红唇瞪了她一眼,娇哼道:“我看你是想跟钦之说些悄悄话,嫌我碍眼吧。罢了,我生就的劳碌命,监军大人下令,小的怎敢不从。”
晏轻舞面颊红艳,绷着脸容道:“你是南方雀灵,神飞之能确有一日之长,本监军这是量才而用,你可不要胡乱猜测。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痐虫,怎知我胸中方策?”
“你那点鬼心思,可全都写在脸上了,只要眼睛不盲,又能瞒得了哪个。”
芈溪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凑近耳边道:“真不害臊,昨晚痴缠了一宿还没够呢?你可得优着点,别一不小心把肚子搞大了。到时别求我帮你遮拦。”
“臭丫头,再乱嚼舌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晏轻舞听的双颊滚烫,羞不可抑,一把扯住芈溪,平复下情绪道:“我跟钦之清清白白的,没有你想的那些事。”
芈溪掩口笑道:“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你着慌什么。好了,不要拽着我,我还得去王城打前哨呢?你俩清白不清白,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啊,我看你真是发*春了,脑袋里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昨晚没争过我,打翻酣坛子了,改天我和钦之一起整治你。”
晏轻舞心知芈溪故意拿她打趣,解释是无济于事了,她本就伶牙俐齿,反击起来毫不逊色,说时在芈溪丰润的**上使劲拍了两下。羞的芈溪惊呼一声,挡着臀部慌忙逃开,眼波欲流的瞪了她一眼,变化成火雀之形,掠飞而起,钻入云丛中徘徊了片刻,火翼鼓荡,朝着王城的方向疾速而去。
明钦见两女窃窃私语,神情娇媚,他也插不上口,又怕遭了池鱼之殃,游目四顾,暗中却留神偷听两女的谈话。
“钦之,你没什么要紧事吧。这件事我想让你从旁襄助,倒未及问过你的意思。”
晏轻舞送走了芈溪,似笑非笑的踱到明钦跟前,低语徊柔,听的他心头一荡。
明钦好不容易安抚住她,就算有十分要紧事,这时也不敢拂逆她的心思。晏轻舞这样说只是表示一下对他的尊重,倘若他真的言语推托,那可是不识抬举了。
四大帝姬幽居地宫,又怀抱国仇家恨,性格中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爱之深,责之切,越是用情至深的女子越容易因爱生恨,这种事情不胜枚举。(未完待续。)
第455章 九皋观
“师姐有所不知。我和那灭法老道在春阳谷见过一面,这样送上门去,好像不太好吧。”
明钦知道晏轻舞潜入灭法老祖门下就为了伺机劫持金燕子,那天在天禽苑,灭法老道突然掩杀而至拿住了白鹤童子,他仗着神游镜变化才逃脱开去,灭法老道若是见了他面,定会生出疑心,反而弄巧成拙。
“不妨事。”晏轻舞笑道:“据我所知,灭法老道出入宫禁,根本无暇管教徒弟,一般都是门下几个亲传弟子代师授徒。咱们进了他的九皋观小心一些就是了,其实难得和他照面。”
“这般最好。”
明钦稍稍放下心来,既然晏轻舞坚称不妨,他也不好过分推托。
晏轻舞聪明机警、思虑缜密,姜琳、姬寒都大有不如。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乘风驭云之术则相形逊色。
两人赶到王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后晌,有鼻国上下佛法甚盛,象主忽然尊礼起灭法老道来,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变故。古长鸿公然以灭法为号,法指的就是佛法,他是陆压道人的再传弟子,可惜流于旁门左道,没有什么道德清静的涵养功夫,广召门徒,气焰十丈,俨然凌驾于佛徒之上。
晏轻舞摸出灵犀佩和芈溪联络,依着她的指点找到古长鸿的九皋观。
这道观原是一座皇家寺院,古长鸿法力高强,自言能炼制不老金丹,哄的象主喜慰无限,将寺院赏赐给他。古长鸿就在这里开坛说法。门徒过万,声势浩大。
明钦和晏轻舞来到九皋观。只见道观除了门匾更换了之外,也无甚显著的变化。佛法发源于天竺。播于三界,久后而有小乘、大乘之分。除了东土有唐僧西天取经大乘特盛之外,别的区域大多只有小乘佛法。
这也是中土广土众民,气象阔大,文人学士多注意济世救民之法,小国寡民不易产生这种包藏宇宙的志向。
古长鸿有通灵之名,象主青眼有加,何况循俗百姓。早将他传扬的神乎其神,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很是旺盛。
两人夹在人群中看不到芈溪,晏轻舞刚想祭起通灵符追问一番,芈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跃了出来,伸手在晏轻舞肩头拍了一下,环抱双臂嘻嘻直笑。
两人转过身来,只见芈溪换了一身短衣窄袖,戴一顶瓜皮小帽,肌肤白净,挺像一个伶俐讨巧的小厮。
晏轻舞莞尔一笑。扯着芈溪走到道旁,轻声道:“怎么样?”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灭法老道的确还在广收门徒。其中又有三个等级,记名、登堂、入室。不但入门费用高低不等,列入门墙之后每个月都需要交纳一定的孝养费,几个亲传弟子视门徒孝敬的多寡来升擢或黜陟。标准非常严格。由于灭法老道地位尊崇,他的弟子能够免除赋税。享受百姓供养。所以阖城老小无不趋之若鹜,稍有几分薄财都想在他门下捐个弟子。这学费也是日渐抬高。据说已经涨了八回了。单九皋观中就是门徒上万,城中的记名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灭法老道炙手可热,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关于他的传言,芈溪打听这些事情并不费什么力气,但市井传言难免有些夸大的地方。真实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晏轻舞早就听说过灭法老祖这么一号人物,来到王城才深切体会到此老的煊赫气焰。这不是单纯一个象主能够赋予的,其中还夹杂着迷信的心理。
“金燕子应该是灭法道人的亲传弟子之一,有没的打听到她住在哪里?”
芈溪面有难色,踌蹰道:“灭法道人对门徒的管理十分严格。不相干的人很难接近。据说入室弟子之上还有亲传弟子,这都是灭法道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想买也买不到。亲传弟子会代替灭法道人管理门徒、传授道法。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弄到入室弟子的资格才有机会接触金燕子。”
晏轻舞微微点头,心知芈溪只比他俩早来了半天,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已经难能可贵了,至于九皋观内部的事只有进去之后再慢慢打探了。
“那现在一个入室弟子需要多少价钱?”
“估计得十万到二十万吧。你们可以到知客那里咨询。”
入室弟子顾名思义就有机会接触到灭法老道本人了,理论上有机会升格成亲传弟子,觐见象主风光无限,这个价钱也不算太离谱。但具体操作上难免有一些浮动,芈溪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好了,你先去租间院子准备一下,我俩一得手马上和你汇合。”
芈溪对晏轻舞言听计从,堪称是她的得力臂助,两女交情莫逆,用不着繁言赘语行事若合符节。
“小心一点。我去了。”
芈溪关切的叮咛了一声,朝明钦点头示意,迅速隐没到人*流中。
…………
两人回过神来,随着人群走进道观。此间慕名而来,投师学艺的极多。大殿外站着衣裳楚楚的道士神情傲睨,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倘若有人上前问话,必要训斥几句,等到那人战战兢兢,掏出若干仙钞奉上,他才缓和了面容,一边往衣衫里夹塞,一边胡乱的指点一番。
大家见怪不怪,有机灵些的便尾随掏了买路钱的身后,转过一面巍峨高峻的殿阁,远远看得一间朱红的殿宇开了一扇门,簇拥的香客排着蜿蜒的长龙直挤到殿外来了。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明钦看得暗自咋舌,这灭法道人真是生财有道,日进斗金,可叹的是总有人甘愿上钩,无怪人家赚的盘满钵满,风生水起了。
晏轻舞所谋甚大。这点耐心总是有的。况且有明钦伴着,心愿满足。一点也不觉得气闷。
既来之,则安之。明钦也放下心事。凑到晏轻舞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两人才挨进殿中,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只见大殿中摆着几张桌椅,灭法老道的门徒都穿着一色的蓝缎道袍,胸前的章徽略有不同,都是些禽鸟之类,大概还不忘他是天禽上人的弟子。
明钦游目一扫,殿中的门徒总有十多个。可惜坐在桌子后面知客的只有两个人,其余都围着一个满面红光的胖道士高声说笑,胖道士吃的肥头大耳,甚是个心宽体胖,身边围坐着几个身段苗长的女同门,侃得热火朝天,唾沫星子四溅。
过不片刻,明、晏两人已挨到近处,方知记名弟子也须交八千学费。列入门墙之后每月又需要交纳一千孝养费,这对一般人家已经算是不小的花费,很多人家又要阖家入门,往往花费不赀。面上却一团欢喜,反而排不上号的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
灭法道人是象主跟前的大红人,投到他门下自然有诸多好处。而且灭法道人能说会道,将平等、慈惠的教义宣播的悦耳动听。据说只要做了他的门徒,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七十岁以后每个月都能得到相当一笔慈惠费,从五十到二百不等,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了身家性命着想,傍上这么一棵大树哪有不感激涕零的。
这时,殿外走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女郎,穿着金色的霞裳,环佩叮铛,耀人眼目。大而有神的眼眸在殿中一扫,瞄着得意洋洋的胖道士黛眉微蹙,脆声道:“知客弟子何在?”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望了过去,明钦微感讶然,凑到晏轻舞耳边小声道:“金燕子。”
晏轻舞觉得耳朵有些麻痒,禁不住脸颊微烫,打量着金燕子暗暗打起算盘。
众人看金燕子派头十足摸不清她的来头,她的衣服上没有禽鸟的标记,平常也不到这边来,知客弟子对她并不熟悉。
这次苍鹰、秃鹫等亲传大弟子失陷在春阳谷,灭法老道回来忙着测试红莺粟的药性,直到现在才腾出手来,委派金燕子来调看这些天的账册。
“认识这件东西吗?”
金燕子摸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晃了晃,正面镌着灭法老祖的头像,背面写着一个金字。
“大师姐——”
胖道士吃了一惊,抹了把汗,撞翻了一把木椅一个踉跄就势扑倒在地,磕了一鼻子灰。呆了片晌,赶忙爬将起来,涎着脸点头哈腰的揖了数揖,倏又想起礼节不对,忙改成稽首,“大……大师姐,不知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你就是典客大弟子?”金燕子斜乜了他一眼,面容微带愠意。
“是,是,小弟刁图,忝为天王殿的典客。”胖道士惴惴不安的道。
“师尊命我接替乌鸦师兄掌管典客的事,今天招了多少门徒了。”金燕子说着往香案前走去。
刁图往日只知道孝敬好乌鸦,具体的事务懒得过问,哪里知道招收了多少门徒,亦步亦趋地跟着金燕子走到登记处,忙斥责道:“大师姐问话呢,今天招了多少新弟子?”
两个知客诚惶诚恐的站将起来,拿起账目检视了一遍,毕恭毕敬的道:“回禀大师姐,今天共招收了记名弟子三百二十五名,登堂弟子六十八人,入室弟子十三人。账册在此,请大师姐过目。”
刁图大吃一惊,慌忙夺过账册,讪笑道:“大师姐,这账册还没有整理清楚,待我回头统算一番,再呈给您看如何?”
金燕子冷然一笑,知道中间有些见不得光的猫腻,她初来乍到没有真凭实据不好当面点破,摆手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把乌鸦师兄不在的这些天详细情况汇总一下,我好呈报给师尊察看。”
“好,好。小弟这就去办。”
刁图松了口气,干咳道:“今日收徒工作暂时结束,各位父老乡亲务必时刻关注我们九皋观的告示,需要报名的明天再来吧。”
大殿内外还排着三五十人,一听收徒提前结束了,不由大感泄气,怨抑四起,只是无可奈何,又不敢得罪九皋观的人,惟有自叹倒霉,盘算着改天来得早一些。
香客疏疏落落的散去,明、晏两人尤其是近在咫尺,殊为可惜,兼之意外遇见金燕子,更不想轻易离开。
晏轻舞眼眸微转,温文尔雅的上前行了一礼,含笑道:“大师姐请了。小可姓晏,素闻灭法祖师德威盖世,仰慕以久,特来求一个入室弟子,虽是差之毫厘,不得其便。得睹大师姐的风采,倍感荣幸。”
金燕子轻哦一声,见晏轻舞冲雅平易,言语真挚,不由心生好感,“往日收徒还有半个时辰,今天是师尊要调看账目,不得不提前结束。好在来日方长,让公子空等这么久,委实抱歉。”
“不敢。”晏轻舞飒然一笑,岔口道:“小可初来乍到,只听说灭法祖师门徒分为四等,不知道有何差别,还望大师姐指点一二。”
“若想得到师尊点拨,当然是登堂入室,更加近便。公子既然想做入室弟子,想必是个富厚之家。师尊对弟子甚是宽和,介时你悉尊师命就是了。”
殿中门徒都甚是乖觉,眼见金燕子亲自督察,不但刁图呼唤几个女同门手忙脚乱的整理起账目,其余弟子也忙着清扫殿宇,收拾桌案,一时间忙忙碌碌,更无闲人。
刁图见晏轻舞拦着金燕子攀谈,乐得她无暇分身,就近监视,只盼两人能多说一会儿才好。
“如此说来,入室弟子也有机会亲聆祖师法义吗?”
晏轻舞知道明钦不愿意跟灭法老祖照面,这中间颇不易拿捏,限于记名怕没有机会接触金燕子,登堂入室又担心撞见灭法老祖,横生枝节。
“机会虽然不多,总是有的。”金燕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灭法老祖野心勃勃,生性多疑,当然没有功夫悉心教授弟子,几个亲传弟子都是他显达之前收入门下的,再者就是金燕子这样身份特殊的。寻常弟子只是按期交钱供养,结连声气罢了。
“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有幸拜会大师姐,着实受益匪浅,我这里有一些精石,区区微物,不成敬意,敢请大师姐笑纳。”
晏轻舞得遇金燕子这位关键人物,当然要施展浑身解数,攀上点关系。也好给将来的行动叠桥铺路。(未完待续。)
第456章 派系之争
“这怎么好意思呢?”
金燕子面颊微红,瞄着晏轻舞手上沉甸甸的灵气袋大感心动。
精石珠宝不但凡夫俗子趋之若鹜,修行者同样极为渴求。不过凡夫注重的是珠宝的商业价值,修行者则要汲取内蕴的灵气。
灵气袋是灵兽的皮革所制,油光发亮,价格不菲,精石则是晏轻舞从地宫中携出来的,颗颗饱满圆润,五光十色。
金燕子眸光逡巡,殿中弟子有所察觉,连忙掉头他顾,谁也不敢跟她目光接触。金燕子这才接过灵气袋,揣入怀中笑道:“晏公子太客气了。你我份属同门,理当相互扶持才对。我让刁图帮你办理一下入门的手续,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多谢大师姐关照。”晏轻舞谦和一笑,在她看来那些精石不过暂时寄存在金燕子身上,早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两人各怀鬼胎,心照不宣,晏轻舞扯过明钦介绍道:“这是舍弟钦之,他从小在大摩国长大,不怎么会说有鼻语。怠慢之处,还望大师姐海涵。”
晏轻舞和芈溪在有鼻国停留多时,都配有语言转译的谛听,她俩修为精强,颇能通情知理,假以时日,便没有语言沟通的问题。
道家有一种读心术,就是一种极高明的神魂感知能力,可以略过语言的障碍直接察知对方内心的反应。
明钦如今是神魂化身,能够观察到一些肉眼难见的东西,但还到不了读术的程度。况且窥探一个修行者的神识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没关系,我对大摩国也有一点了解。有机会的话还想出国看一看呢?”
金燕子忽然说起不甚纯熟的华语。看到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瓠犀微露。嫣然一笑。
晏轻舞口唇微动,却没有借机攀接。金燕子容貌姣好,风姿腴美,连她都感到稍许威胁。当然不愿让明钦有机会接触,免得出现什么纰漏。
金燕子不以为意,引着两人走到接引台前,收敛了笑容指着知客弟子淡淡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你先帮忙登记一下。”
“是,请问两位想捐个什么品级?”
知客弟子一语未尽。刁图觑眼看到金燕子有所差使,连忙放下手中的账册,一溜烟跑了过来,满脸殷勤的道:“大师姐有什么吩咐,小弟亲自来办。”
金燕子轻哦一声,反问道:“账目清算好了吗?”
刁图怔了一怔,咧嘴笑道:“大师姐请稍待片刻,账目马上就好。”
金燕子点头道:“你给他俩办理一下入室弟子的手续,需要多少时间?”
“最多……十分钟。”刁图拿过黄册。笑容可掬的推到晏、明两人面前,“请两位填写一下基本情况,这都是本观的规矩,老祖要亲自查验的。”
有了金燕子从旁帮衬。接引入观就简单了许多,只要填注一下过往经历,再交纳若干费用就可以了。
九皋观收取的很大一部分杂费都在可有可无之间。刁图当着金燕子的面不敢隐瞒,削减之后每个人都能节省数千元。当然这跟晏轻舞送给金燕子的精石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
金燕子似乎也觉得拿人手短,登记完毕。向刁图讨了账册,领着晏、明两人往内院安排。
灭法老道门徒众多,九皋观常住的也有万余人,这些人除了每天打坐念经之外,几个亲传弟子都以部勒号令,妥为约束。
入室弟子离亲传只有一步之遥,也有数百之众,大多充当亲传弟子的助手。
金燕子入门稍晚,一向不参与九皋观的管理,这次苍鹰、秃鹫、乌鸦三个失陷在春阳谷,灭法老道舍不得花费大把银钱找尹疏桐赎人,一时乏人可用,便指令金燕子出来接管乌鸦的事务。
亲传弟子在其余弟子跟前无分高下,大可以自领一部,分庭抗礼。灭法老道通常又会提拔一个亲信充当大师兄。金燕子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虽然灭法老道没有明说,她也想趁着苍鹰子三个不在扩充势力,晏轻舞眉眼活泛,出手阔绰,想必家境殷实,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金燕子计较已定,旁敲侧击道:“你俩大概还不知道吧,入室弟子进门照例要分派到几大亲传弟子身边历练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派出去负责打理本观的各项事务,每个月老祖会登坛说法三次,其余时间全在于自己修行,所以选好一个亲传大弟子作为引路人就格外重要。”
入室弟子相较记名、登堂为高,但是跟灭法老道接触的机会并不多。灭法老道门下等级严明,若干记名弟子由一个登堂弟子统领,入室弟子作为亲传弟子的助手可以协助管理门下的产业。想要登堂入室除了博取亲传弟子的欢心几乎没什么机会,而寻常门徒想见到亲传弟子都不容易。
晏轻舞心领神会,忙道:“不知我二人是否有幸留在大师姐麾下效力。倘若不太方便的话,还望大师姐指点一个去处。”
“小武,你倒是挺聪明伶俐的,不过你这个兄弟呆头呆脑,实在让我为难。本门例行法会都要较量一些术法,老祖若是高兴还会加以点拨。你俩可不要堕了我金字一部的威名。”
金燕子见明钦无精打采的,不由暗自皱眉,若不是晏轻舞送了许多精石,她可不想收留这样的人滥竽充数。
晏轻舞瞄了明钦一眼,哑然失笑,低眉顺首的道:“大师姐放心。我俩从小学过一些吐纳炼气的功夫,不是小弟夸口,寻常的武师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金燕子瞄了瞄她风摆杨柳的身段,显然不怎么相信,摆手道:“得了。我先给你们安排厢房住下。正好今晚就有一场法会,你俩且随我开开眼界。”
“是。是。”
晏轻舞不迭答应,跟着金燕子来到内院。此间房舍众多,操场上列队站着许多道士打扮的门徒,一拳一脚,踢打的齐整划一,虎虎生风。
入室弟子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又大多居于管事的位置,住房条件还算不错。晏、明两人分配到一间独立的厢房,虽然空间不大,倒也陈设齐全。窗明几净。
送走了金燕子,晏轻舞盯着明钦端详了片刻,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明钦无可置辩,将床上的被褥垫了垫,和身躺了上去。
晏轻舞咯咯笑了一会儿,见明钦双目微阖,甚是安闲,不由止了笑声,腰肢微拧坐到床畔。瞄着他看了片晌,明眸中露出一丝狡黠,倏地探出手指捏住他的鼻子。
明钦知道晏轻舞坐在近处,听她不声不响本还有些奇怪。忽然觉得鼻翼一紧,呼吸不畅,连忙睁开眼睛。捉开她柔嫩的纤手,“做什么?”
“谁让你不理我。”晏轻舞卟哧一笑。绞着衣角甚是得意。
“走这么多路你不累吗?容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明钦对绑架金燕子的事没什么兴致,只是碍于晏轻舞的情面不好远走高飞。灭法老祖经营有年。九皋观如同龙潭虎穴,凶险非常。难得晏轻舞兴致弥高,一点也没有临深履薄的觉悟。
“哪里累?我给你捏一捏。”
晏轻舞伏到明钦身边吹了口气,居然像个讨巧的丫鬟似的伸出葱玉的十指在他肩头按揉起来。
明钦大感讶然,发觉她拿捏的极有分寸,一点也不像没服侍过人的样子。想来她能得到祖龙帝后的眷宠,这些功夫平时肯定没少做。这都是姜琳、姬寒不屑一顾的,晏轻舞却能驾轻就熟,孰得孰失还真不好说。
“怎么样,舒服吗?”晏轻舞轻啮娇唇,眼眸中满是动人的意味。
“重一点。”明钦偷眼瞥了她一眼,干脆翻身趴到被褥上,老实不客气的道。
晏轻舞粉唇微努,心说你还真把我当丫头使唤呀。念头转动,手下就增了几分力道,她是何等的本事,倘若贯注真气,金铁也能抓出痕迹。
明钦闷哼一声,被她抓得肩骨生疼,心头暗自苦笑。
“怎么了,是不是还不够重?”晏轻舞凑到明钦耳畔笑吟吟的问。
“好了,我不累了。师姐有什么吩咐,小弟遵命就是。”
晏轻舞谲诈百出,有时候让人觉得可恨可畏,骨子里却有种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味道,只是被她掩饰的很好,若非真情流露往往体会不到。
晏轻舞伏到明钦胸口,幽幽叹了口气,舒展莲藕般的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肋,轻声道:“我也不要你赴汤蹈火,不要你出生入死,就这样抱一会儿就好。”
明钦听她低语徊柔,不由触动情肠,不管这话是否出自本心,至少这一刻无比的真实,足以让他放下一切防备,沉溺于她精心编织的情网中不可自拔。
可能晏轻舞容易给人一种机巧多变的感觉,是以伊始明钦就想对她敬而远之,纵或她的所为都是出于真心,这份情意却像是饮鸩止渴,总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在,很可能一个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
明钦看着伏在怀里的晏轻舞,真是个肤若凝脂,美艳无双。然而她若是换一副神态,又成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言语气度几乎毫无破绽,不知根底的着实雌雄难辨。
明钦心里头胡思乱想,身体却一毫不敢妄动,渐渐觉得四肢有些酸麻,晏轻舞双眸紧闭,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正感无计可施,门外却来了不速之客,来人在房门上砰砰敲了几下,呼喝道:“有人吗?大半天锁什么门呢?”
明钦松了口气,晏轻舞也仰起俏脸,坐直身子,若无其事的整理衣裳。
“我去看看。”
明钦看她脸色不太好看,心中微感惭愧,收拾心事快步走到门后,回头一看晏轻舞翘起大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派头,方才拉开门闩。
门外站着三个锦衣绣袍的青年,面貌虽不甚丑怪,神色却大是不耐,上下打量了明钦一眼,不由分说的簇拥进来,一看床畔还坐着个丰神如玉的俊秀公子,三人顾视一眼,露出几分猥琐的意味。
为首的青年颇为高大,胸口绣着一头凌空搏击的苍鹰,轻咳一声道:“你俩都是新来的入室弟子吧。我是大师兄的助手展飞,这两位都是我的师弟。入室弟子进门都要分派到几位亲传师兄的麾下做事,不知两位师弟有没有兴趣到我们苍字部来。”
苍鹰子是灭法老祖门下新晋的大师兄,炙手可热,新列门墙的入室弟子通常都会先由他挑选,落选的再分入其他各部。这样一来,当然实力强大的派别越发强大,其他亲传弟子很难相抗。
这回苍鹰子失陷在春阳谷,灭法老祖亲自拔擢金燕子接管事务,虽然没有明确说要取代苍鹰子,门中的风言风语已经有不少。展飞作为苍鹰子的得力助手,自然心急如焚。可是苍鹰子的下落只有灭法老祖和金燕子知道,两人守口如瓶,旁人也无从猜测。
展飞尽管依傍着苍鹰子的势力几乎凌驾于亲传弟子之上,平时照面也不如何买账。真要论资排辈的算,他还不过是个入室弟子,连面见灭法老祖的资格都没有。
方才金燕子引了明钦和晏轻舞入门,直接安排了住处,大违之前的惯例。展飞得到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倘若金燕子越过苍鹰子一门直接将两人揽入门下,别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会趁着苍鹰子的机会群起仿效,时日一长,苍字部招收不到优异的门徒,法会比试就可能落败,一旦丢了大师兄的位置,必然大失灭法老祖的欢心。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展飞在苍鹰子身边甚是得力,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眼力倒是不错,一下就看出其中关键,想要抢在头里将两人招入苍字部,介时大家一看连纷传将要继任大师姐的金燕子都得依照惯例让他一头,谁还敢心存觊觎?而后苍鹰子的地位才可稳如磐石。(未完待续。)
第457章 牛刀小试
明钦和晏轻舞不知道个中关窍,但他俩本就是为了金燕子而来,无意在九皋观久留,对亲传弟子之间的争斗毫无兴趣。
“三位的好意我兄弟心领了。”明钦拱了拱手,客气的道:“不过我俩已经投在金燕子师姐的麾下,怎敢出尔反尔。好在大家份属同门,无分彼此,大师兄想必也不会见怪。”
展飞和两个同伴互换眼色,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天王殿向来有乌鸦掌管,他对苍鹰子小心奉承拿到名册后通常会先交由苍鹰子过目,任其甄选分派。
现今苍鹰子和乌鸦都不在,金燕子刚接替乌鸦就越过苍字一门自行其是,显然是个不好的苗头。
“两位师弟有所不知。”展飞背负双手,一脸严肃的道:“新弟子入门都需报到大师兄处待命,听候调派。你俩少不更事,便是金师姐也不可坏了规矩。否则门内攀接之风,党门伐异,岂不坏了老祖的名头和同门情谊。”
明钦怔了一怔,望着晏轻舞莞尔一笑。这三人百般维护苍鹰子的威权,排摈同门,孰过于此。偏又说得义正辞严,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展飞见两人默然不语,还以为这番震慑起了效用,干咳一声道:“你俩这就随我到苍字部报备吧。”
明钦冷然一笑,他知道苍鹰子还失陷在春阳谷,展飞将两人召进苍字部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无非是借机立威,让别的亲传弟子低头服软。不敢心存僭越。
“不必麻烦了。金师姐晚间还要带我们参观法会呢?”
展飞脸色微变,怒斥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敢不服管束。可知道目无尊长的后果?”
“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也讲的很明白了。倘若展兄非要以大欺小,兄弟可就不恭敬了。”
明钦连灭法老道都不畏怯。何况两三个入室弟子,这些门徒只顾着伸手捞钱,作威作福,哪里有什么真实本领。真要动起手来,明钦还得拿捏分寸,免得三拳两脚出了人命。
展飞气极而笑,咬牙切齿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道爷跟前撒野。我今天倒要秤一秤你的斤两。三更、双凫,过去跟新师弟演练一番。”
“是。”
两人答应一声。气势汹汹地堵了上来。苍鹰子一手简拔的入室弟子,多半都是富室显宦,家世不凡。否则就是真能吃苦耐劳,埋头苦炼的。这种弟子虽然不多,却是门徒中的佼佼者。
展飞也是王城宦门,他父亲见灭法老祖炙手可热,俨然有国师之尊。暗中使了不少钱将他送进观中,实指望能攀附上灭法老祖,更进一步。
三更、双凫都是展家的护卫。手底颇为扎实,一同入门无非是保护展飞罢了。
三更是一个面貌精瘦的汉子,肤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叽哩咕噜说了一段有鼻语,明钦也听不明白,摆手笑道:“屋里狭小。不如咱们到外面比划一下吧。”
一语未落,三更忽地身躯一矮。两条腿接连踢来,好像轮转的风车。他本就身躯短小。又专挑下盘攻击,活像一头大马猴,忽左忽右,势头剽疾,明钦猝不及防,倒让他逼得手忙脚乱。
明钦收了嘻笑之意,连退数步,后腰一实撞到一张圆桌上,掌心在桌面一按,腾身而起。三更紧追不舍,抬腿飞踢木桌应声而裂,桌板散了一地。明钦身在半空无所凭借,他不欲惊世骇俗,装作惊惶失措的倒撞下来。
三更蓄势以待,转身横扫朝着明钦腰身上撞去。风声呼啸,显得气势十足。
“好——”
展飞眼见三更即将一击得手,明钦必是筋断骨折的下场。不由情绪高涨,暗呼痛快。
晏轻舞坐在床边冷眼旁观,秀美的面容古井不波。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三更纵然身法奇诡,腿上也颇见功力,比起明钦的修为还是小巫见大巫。晏轻舞见明钦并没有施展‘云梭玉步’、‘凤凰金翅’之类的高深法门,就知道他胸有成竹,不欲显山露水。
两人虽然不把苍鹰子、展飞之流放在心上,但若展露高明神通,事后势必会传扬的尽人皆知,说不定还会引起灭法老祖的注意,今后的行事恐怕不得其便。
只见明钦哎呀一声,手掌无巧不巧的抓在三更扬踢的腿上,电光火石之间,三更忽觉得骨软筋麻,劲气全消,被明钦阖身压将下来,当了回垫背。
“吓死我了。”
明钦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一副惊魂甫定的神色。看得晏轻舞暗自发笑,三更仰躺在地,一条腿压在屁股下面,脖颈也歪到一边,叽哩呱啦的大声喊叫,好像见鬼似的满脸惊恐。
“怎么回事?是不是鸡爪疯犯了。”
展飞大感错愕,想不通原本气势如虹的三更何以忽然倒地不起。两人大步抢上将三更扶起,询问了一番也不得要领。推着双凫道:“你上。”
双凫点了点头,望着明钦朝门外指了指,生硬的道:“出去。”
明钦心下恍然,知道他多半有高明的轻身功法,方才他本想到外面打斗,免得损坏了房里的器物,谁知三更擅长小巧腾挪的格斗功夫,不由分明的冲上抢攻。
现在双凫反其道而行,看来他的武艺必和三更截然相反。
外间人多眼杂,若是双凫的手段太过讨巧,为了对付他难免不泄露底细。
心念到此,忽地脚步一滑,抢到展飞身后照准他后背踹了过去。
展飞是富家子弟,道行平平,哪里抵挡得了这等鬼魅手段,骤然感到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不由又惊又怒,面孔涨红,手足无措的扑到三更身上,三更本就伤筋动骨,站立未稳,吃他阖身一撞,两人顿时成了滚地葫芦压到一起。
明钦不肯罢休,抬脚在展飞后背上踩了两记,双凫反应过来,勃然变色,一个急掠飞身扑来。十指箕张,爪影变幻,果然很有些门道。
明钦唇角微勾,不慌不忙的拉开架式,注视着双凫的爪功寻觅破绽。(未完待续。)
第458章 克敌制胜
双凫凌空扑击,气势冷厉,爪影翻飞,好像猿猱一般,专挑面门脆弱的部位下手,招数十分刁钻险毒。
明钦虽然无所畏惧,被他侵到近处,一双森冷的鬼爪不离面门,不由眉头大皱。
好在方才当机立断废掉了三更,不然这两人联手夹攻的话在这斗室中闪躲不易,还不真好对付。
双凫大占上风,不禁喜形于色,呜呜哇哇喊了一声,手臂一长照着明钦头脸抓下。
“找死。”
明钦目光一冷,大喝一声,气势猛涨,神魂中金光流转,宛若一尊横眉怒目的金刚。
双凫不虞有此变化,忽见明钦神色大变,眼光中闪动着慑人的光焰,双凫呆了一呆,顿觉得遍体生寒,冷汗直冒。
双凫惧意一生,气势立时大为消减,招数也迟滞不少。明钦运转金刚法相的法门,将浑身精力贯注到手臂上,顷刻变的铜浇铁铸,无坚不摧。
明钦毫不迟疑,一拳挥了出去,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甚至连丝毫掌风都没有,却是精魂贯注,气息敛藏,精实无比。
双凫不知轻重,百忙中箕张着一双肉掌抵敌,拳掌相撞,只听的一串指骨断裂之声,钻心的剧痛传来,双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怆呼。拳势未绝,一拳轰到他侧脸上。
双凫惨嗥一声,整个身体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撞破房门在院子里滚了数滚方才停歇。
展飞和三更看得目瞪口呆,这才知道明钦确有真才实学,远非他们所能对付。小心翼翼的退到门边,正要转身开溜。
金燕子不知何时赶了过来,看着房中打斗的残迹,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展飞指了指明钦和晏轻舞。面色阴沉的道:“他二人目无尊长,不守规矩。金师姐你来得正好,大师兄不在,展某人微言轻,还望师姐能主持公道。”
“小武,展飞说的可是实情?”
金燕子对晏、明两人胆大妄为也很感心惊。展飞是苍鹰子的亲信,仗着苍字部的威权连几个亲传弟子都不放在眼里。两人初来乍到竟然将他打了,而且伤势看来还不清。三更歪着脖子一瘸一拐的,双凫更是到现在爬不起来。
操场上还有不少门徒演练武艺,望见这边出了状况登时有几个入室弟子跑来看热闹。
“大师姐,事情是这样的。”晏轻舞慢条斯理的踱了过来,面上挂着淡淡微笑,不紧不慢的道:“展师兄说入室弟子进门须得通过苍字部的审查,他们看不上的才能发放给其他部派。还说这是门中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反。我和钦之蒙师姐看重已经投在门下效力,当然不肯改换门庭。我们只是将这个意思向展师兄说明了一下,谁知他全不将大师姐放在眼里,还要动粗迫我俩就犯。钦之逼不得已才跟他们比划了一下,不想三位师兄学艺不精,实在有辱苍字部的威名。”
“你……”
展飞怒愤交加,这时门中弟子越聚越多。都挤到门外探头观看。他自觉颜面大失,晏轻舞的说法虽免不了添油加酱。大体上总是不错,让他无法辩驳。
金燕子轻哦一声,冷淡道:“是这样吗?门中还有这样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展飞哑口无言,这个规矩当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苍鹰子仗着灭法老祖的倚任骄横跋扈由来已久,其他亲传弟子不能公然相抗。便只好低头默认。
“师姐有所不知。这是大师兄为了整饬门风特意添置的一道程序,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混了进来,因此新入门弟子都需要在苍字部报备,只要查无问题,自然会派遣入各部效力。”
金燕子轻哼道:“新弟子都在接引台填注过基本情况。还需要什么审查。本门收徒理当因材施教,让新弟子扬长避短,自行选择师门先进,大师兄专以己意胡乱分派,岂不是戕害真才。师尊既然授命我接掌天王殿接引台,这等不合理的规矩就应该改一改。”
展飞沉默不语,听金燕子的话音分明有改弦更张的意思,他知道金燕子是金谷园的人,也不敢过分得罪。眼下苍鹰子不在,只能暂且让她一头,保存实力了。
“我有事吩咐你俩,跟我来吧。”
金燕子不想再跟展飞纠缠此事,招呼晏轻舞和明钦一声,当先出门而去。
众门徒连忙让开道路,直到金燕子走远还议论不休,消息传开之后,有心人都察觉到金燕子要公然挑战苍字部的威权了。
…………
“你俩好大的胆子。本门最忌讳内斗,若是让老祖知道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三人走到僻静的所在,金燕子才停下脚步申斥两人,整体上说她对两人的所为还比较满意,能斗败展飞三个显见得都是可用之才。但他俩这样没遮没拦的,不敲打一番,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
晏轻舞眸光微垂,舌灿莲花的道:“大师姐息怒,实在是那展飞欺人太甚,大师姐对我俩有提携之德,我和钦之激于义愤,自当挺身维护大师姐的颜面。”
金燕子轻哼一声,缓和了口气道:“你俩已经被我收作臂助,展飞还要横插一脚,确是不知进退。这件事可大可小,总之没有我的命令你俩在门中不得随便跟人动手。明白吗?”
“是,是。”晏轻舞笑着点头,岔口道:“大师姐,咱们现在是去参加法会吗?”
“不错。”金燕子扭头瞄了明钦一眼,莞尔道:“你小子呆头呆脑的,想不到还有些本事,那三更、双凫都是练家子,在本门足堪一用,你能力战两人,倒是难得地很。在大摩国拜过什么师傅吗?”
晏轻舞心头微突,方才明钦虽然没有显露什么厉害功法,但三更、双凫不是庸手,金燕子难免心生疑窦。接过话头道:“钦之自小有些蛮力,曾得一个游方道人点拨过三招两式。偶占上风实是侥幸的很。”
金燕子点头道:“大摩国山川广博,藏龙卧虎之士总是有的。能否攀交的上,就要看机缘了。你俩既有根基,改日我传授一些道术看看你们资质如何?”(未完待续。)
第459章 三圣法会
灭法老道将九皋观鹊巢鸠占之后,除了改头换面以外,又驱遣役夫在内院修建巍峨的宫殿。
金燕子领着明、晏两人穿过院墙的角门,透过深沉的暮色,隐约能看到数里之外高耸入云的楼台。
道路旁杂草丛生,到处堆积着木材石料。灭法老道以祈福为名大肆斥建三圣观,经过多年经营,主体宫观大部完成,越过一座平阔的石桥,紧接着是盛大的广场,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到高峻的陛阶下。
广场两边矗立着千奇百怪的石兽,都是些猛鸷的禽鸟,展翅欲搏。走在其间不自觉会生出颤栗之意。
三人沿着右首的石阶缓步而上,尽头是巍峨广大的楼宇,朱红色的大门整齐的闭阖着,栉比鳞次,总在五百步以外。
道家有术数一派,喜欢赋予数字一种象征意义,来显示上位者的威严。建筑都有严格的尺寸,丝毫马虎不得,再辅以风水之说,俨然以神明自居。
明钦举头一看,门楼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三圣观几个烫金大字。金燕子神情严肃,所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明钦和晏轻舞纵有疑问,也只好咽回肚子里。
金燕子伸手推开正门,大殿中灯火辉煌,两边的石凳坐满了人,一个个面露虔诚,鸦雀无声。
主位上黄幔低垂,塑着三尊神像,居中的冠带冕旒,面色淡金。身穿赭黄袍,一望可知是个帝王打扮。左首是个须发萧散的道者,头戴紫金冠。手拈玉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右首却是一个环佩叮铛的女仙,眉眼含威,颇有凶煞之气。
明钦心知这就是所谓的三圣了,只不知灭法老道供奉的究竟是谁?
观中坐满了灭法老道的门徒,穿的都是深蓝色的道袍,胸口的徽章却颇有不同。一片一片的泾渭分明。头前的道者罩一件白色直裰,显见身份略高一些。
相比之下,金燕子的穿着就有些格格不入。明钦和晏轻舞初来乍到,又没去苍字部报备,所有应用之物未及领取,看起来颇为扎眼。
观中的地势节节升高。最上面就是三圣神像。神台下面放着一个杏黄色蒲团,想必是灭法老道的位置。
入室弟子三五十一群都由亲传弟子带着,静候灭法老道降临。
头前的一群门徒足有三五百人,分两边坐定,不消说是苍字部的人马。其余亲传弟子都不敢与他争锋,人数也要少一些。
金燕子一看前排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便不在上前,就近找了一个人数寡少的阵营。淡然道:“就坐这儿吧。”
为首的亲传弟子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闻言忙离坐而起。稽首为礼,“金师妹是一殿之主,怎好屈尊坐到我的阵列中,快请到这边就坐。”
“不妨事,我只是来看看热闹。师兄不必客气。”
可能是中年人太不被灭法老道看重,金燕子瞄了他一眼,居然想不起他的名号,看他道袍上绣的是一只白颧,方才若有所悟。
白颧讪然一笑,岔口道:“这两位也是门中的弟子吗?怎么没穿道服?”
“他俩是刚进门的入室弟子,师尊让我出来做事,道服自然会有的。”
金燕子得知门徒的黜陟升降都在苍字部的把持之中,倘若不想和他们妥协,就要设法改变这种状况。
这时外面响起铛铛的钟鸣声,众人精神一震,知道法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以往的法会都由苍鹰子主持,灭法老祖一般就露面烧一柱香,拜一下三圣,偶尔讲一段道经,具体的事务都由苍鹰子宣布,尽管通常都由灭法老道暗中授意。
今次法钟敲过,苍鹰子未在观中,众弟子有知道有不知道,照理应该由他的副手展飞之流出来维持一下局面。
明钦虽然踹了展飞几脚,不过是些皮肉之苦,远没有伤筋动骨,按说他也该来了。苍鹰子不在,他就算想到灭法老道跟前告诉,也没有觐见的资格。
时辰已过,法会竟然无人主持,众弟子顿时躁动不安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殿中嗡声四起,一扫庄严肃穆的气息,明钦扯了扯晏轻舞的衣角,低声道:“我只听说道家伏拜三清,未曾听过什么三圣。你可知道这上面供俸的是何方神圣?”
晏轻舞摇头道:“仙界地位煊赫的神灵何只千百。神像跟前又没有木主,我哪里猜得出来。”
金燕子听到两人谈论,接口道:“咱们这九皋出自天禽派,祖师陆压道人,左边供俸的便是。主位是天皇大帝,乃羽族至尊之神。右边是九天玄女,本为羽族战神。”
明钦恍然大悟,原来灭法老道循着天禽派的渊源和三清别是一派。天皇帝俊和九天玄女地位不亚于三清,可惜帝俊晚年纵容十大金乌和龙族、妖族勾结,戕害人类。虽曾赐大羿彤弓素矰扶持下国,终究酿成天人大战,地位不保。故而得不到人类的崇奉。
九天玄女是天皇时代声威赫赫的女战神,在昆仑众神迁徙天界之后,扼守银河天堑,阻挡祖龙大军。立下战功无数,深得帝俊倚重,赐号阳羡公主。仙的本字写作僊,有迁徙的意思。后来写作仙,以为仙就是人隐于山中,这只是道士散修流行之后的状况。
太古之时只有神没有仙,祖龙混一四灵之后,率众进攻昆仓神庭,诸神被迫流徙天界,遂被土著的羽族呼为僊。到了龙族盛极而衰,帝俊恢复对地界的统治,但经过千百年的混居,神族已经在天界根深蒂固,不愿返回地界。神和仙就混为一谈了。神字从示。是和生灵的崇奉祭祀分不开的,当神族迁徙天界之时,朝不保夕。岌岌可危,连自身都难以保全,威权大堕,虽然仍旧以神明自居,在土著羽族的眼里,不过是一群外来的可怜虫罢了。
九天玄女为神族站稳脚根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帮助轩辕黄帝对抗蚩尤虽因蚩尤是龙族螭吻之后。九天玄女视祖龙为生平大敌,不允许龙族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但和人类终究有些香火之情。
后世得过玄女传授的不乏其人。显著的有商汤和宋公明,所以即便在帝俊销声匿迹之后,她在天庭仍然有极高的声望。但玉皇大帝色厉内荏,连亲外甥青华大帝杨朱和二郎神杨戬都百般防范。何况这位前朝的女战神。时移世易。九天玄女的战绩显为人知,几乎成了来历不明的人物。
世人虽知道她传授过黄帝和宋公明天书兵法,但在此之前她就是九天玄女了,这样一个显赫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横空出世,之前却籍籍无名呢?
自古名无幸致,尤其在四灵争杀,草莱初辟的年月,当时豪杰无不文武兼资。不像后世偏重文墨,又可以凭借裙带关系夤缘求进。太古神族统御万邦,虽然有盘古血脉、太元指授的关系,但真正能够传承不衰、深孚众望就需要一些智慧和机缘了。
天神刑天、山神夸父、火神祝融、雷神夔龙、天皇帝俊,几乎都验证了刚极易折的真言,太清老子凭借柔弱、谦下成了万世道祖,西王母纵横摆阖母仪天下,纵然颇遭指摘,总算维持了神仙的统治和三界相安的局面,不可等闲视之。
而九天玄女并无显赫的身世,相传她只是羽族一平民,因缘际会居然成了天地争衡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番经历足以传为奇谈了。也许正因如此,才能在天庭的派系斗争中不偏不倚,置身事外,让借机打压她的神仙抓不到把柄。
…………
明钦望着神台上的三尊神像,暗想灭法老祖这般别出心裁不知是为了标新立异,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三圣中除了九天玄女还隐居在天河界,天皇帝俊已经销声匿迹了数千年,陆压道人封神战后也无人知其下落。祭拜他们貌似不会有什么灵明显迹。
众弟子等不到苍鹰子出面,渐渐都露出不耐之色,一个硕壮的黑脸道士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大师兄到何处去了,你们苍天部有一个管事的没有?”
坐在阵首的蓝衣道士微感尴尬,起身拱手道:“灰鹞师兄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找展飞师兄了。”
“展飞?他来了有什么用?我们要见大师兄。”
灰鹞子平素修炼精勤,早就对苍鹰子不甚服气,无奈苍天部对观中的事务把持很严,灭法老道且听之任之,他自己人单势孤不敢轻举妄动。近日听到风声苍鹰子几个奉命出去办事,结果只有金燕子一人回返,灭法老道又命她接替乌鸦的职务。恐怕这三人已经凶多吉少,灰鹞子心思活泛,便想借着法会发难,逐苍鹰子下台。
蓝衣道士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展飞师兄是大师兄的得力臂助,大师兄不在,当然由展飞师兄主持法会,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莫非灰鹞师兄有什么异议?”
“我……”
灰鹞子一时语塞,眼见众弟子的目光纷纷瞟了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生怕成为众矢之的,悻悻地道:“展飞可真是大忙人,连主持法会都能耽误,架子未免太大了些。”
“好叫众位师兄得知。我已经派人去催促展师兄了。这几天大师兄奉师尊之命出去办事。苍天部的事务难免繁杂一些。还望师兄们体谅一下。”
苍鹰子在时对几个亲传弟子颐指气使,借故摧挫。众人胸中都积攒了不少怨怒,一有机会便会倾泄出来扳倒苍鹰子,介时苍天部也必跌落尘埃。蓝衣道士知道这些内情,是以放软了态度,好言规劝。等到苍鹰子回来再设想处置不迟。
众弟子摸不清灭法老祖的态度,又没事先勾连,谁也不愿抢先出头。正在一筹莫展的当儿,忽听的一团重物撞到大门上,响起一声砰然大震,展飞脚步踉跄的冲了进来,喘着粗气不时回头张望,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展飞师兄,你可来了。”
蓝衣道士面露喜色,大步迎了上去搀住展飞的手臂,奇怪的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展飞牙齿打颤,面色发青,半晌期期艾艾的道:“有……有妖怪……”
“什么?”蓝衣道士呆了一呆,灭法老祖手段通天,九皋观门徒过万,有什么不开眼的妖怪敢到这里撒野。
“老祖呢?老祖在不在?有妖怪,三更、双凫都被妖怪给吃了,吓死我了。”
展飞稍稍镇定下来,目光逡巡看不到灭法老祖的影迹,不由打个寒颤,神思恍惚似乎回想到什么骇人异常的事。
“这展飞是不是撞邪了,满嘴胡言乱语。大师兄身边都是什么货色,咱们九皋观卧虎藏龙,慢说妖邪不敢来太岁头上动手,就算真有妖邪管教他有来无回,落一个食肉寝皮的下场。”
灰鹞子见展飞魂不守舍,不由心头大乐,他勤修苦练就是为了压过苍鹰子扬眉吐气,巴不得有什么妖邪撞进来一试身手。
“愚蠢,古长鸿躲在何处,快让他滚出来受死。”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众人闻声愕然四顾,几个亲传弟子纷纷离座而起,提聚真气严阵以待。
灰鹞子狠呸一声,昂然无惧,斥骂道:“你是何方妖邪,竟敢直呼我家老祖名讳,有胆子不要藏头露尾,出来跟道爷见个真章。”
“就凭你……哈哈……”那声音低声长笑,充满了轻蔑不屑的意味。
“闭嘴。”
灰鹞子大喝一声,忽听的门外响起呜呜鬼哭之声,众人大步冲到门口,打开朱红色的门窗,只见夜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风声凄厉,星月无光,辽远的广场杳无人迹,影影绰绰间逐渐现出跳动的黑影,磷光飘浮,遥遥矗立起一道道艳红的鬼幡,上面画着稀奇古怪的符篆,黢黑的鬼影好像落叶一般绕着鬼幡萦徊不去。
一阵冷风呼啸着吹入大殿,众人顿觉得遍体生寒,站立不稳。耳听的哗嚓一响,一盏琉璃光灯摔落下来砸的粉碎,大殿中顿时黑了半边。(未完待续。)
第460章 游魂宫
“怎么回事?”
灰鹞子浓眉微皱,危急关头倒颇有大将之风,冷哼一声,喝问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胆的就现身相见,不必胡弄玄虚。”
话声未落,大殿中又响起阴恻恻地笑声,一道白光从屋顶飘飘荡荡摇落下来,降到地上蓦然轰隆震响,明光暴涨幻化出一头毛缎雪白的灵兽,身躯长大如同猛虎一般,毛发纤长密实,脸型尖尖,看着像一头银狐,只是体形庞大巨硕,非常少见。
银狐四足落地,掀起一阵狂猛的气漩,梁上的尘土簌簌掉落,众门徒都感觉足下传来强烈的摇震,一个个相顾失色,畏葸不前。
“展飞,你说的妖怪就是这头孽畜吗?”
灰鹞子自恃修为,并不认为这头银狐能有什么通天手段,反而觉得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
展飞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面色如土,显然很是紧张。
灰鹞子看他神思恍惚,心头更是鄙夷,微哂道:“大师兄提拔起来的都是什么酒囊饭袋,难怪连一个小小妖物都敢小看咱们九皋观。待我降伏此怪,交给师尊发落。”
说完一撩衣摆,飞身抢上,张开蒲扇般的肉掌照着银狐头顶拍去,这一式兔起鹘落,疾捷非常,看得出功力不弱。
银狐蹲坐在地,狭长的双目微露饧色,面对灰鹞子迅猛的攻势不闪不避,好像睡着了似的。
灰鹞子微觉奇怪,他早准备了无穷后招。不管银狐如何闪避都休想逃出他连绵不断的变招,介时大发神威。便可将它一鼓成擒。谁料银狐神情如醉,一点逃走的意思都没有。倒让他的刚猛无俦的掌劲无从施展。
“这是你自己寻死,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灰鹞子侵到近处,虽对银狐的神态略感奇怪,掌力一发难收,当下也顾不得细想,断喝一声,莫可沛御的掌劲朝着银狐顶门拍下。
生死俄顷的关头,银狐倏然睁开眼睛,直愣愣的朝他望来。目光交触,灰鹞子只觉得这眼波澄澈如水,流露出一股楚楚动人之意,不由呆了一呆,眼睛似乎被无形的长线牵系住了,再也难以移开半分。
灰鹞子心头尚且清醒,知道一个不慎中了银狐的慑魂之术,奈何目不能动,口不能张。一时发不出半点声音,想要呼救也毫无办法。
银狐诡秘一笑,张口吐出一团云气,宛如活物一般钻进灰鹞子的鼻孔。过不片刻,云气蜿蜒成一道纤长的细线,从灰鹞子的鼻孔引出连着银狐的嘴巴。不断变幻着颜色,起初是淡淡的青芒。片刻又作化赤红的颜色。
众门徒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开始还惊讶灰鹞子一掌拍到银狐头顶为何敛而不发。直到银狐吐出云气才恍然灰鹞子不知不觉间已经遭了暗算。
这片刻功夫,灰鹞子的头发逐渐由黑转白,脸上也摺皱丛生,好像老了几十岁。
“这妖狐好生恶毒,他在吸食灰鹞子的精血。”
晏轻舞和明钦都对妖族采补之术颇为熟悉,见此情景哪还看不出银狐目的所在。
自从帝俊退位之后,妖族分崩离析,纵然有七大妖圣一度张大声势,整体上已经是衰靡不振,难以和统御三界的人类一较长短了。
数千年来,人和妖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许多妖族混迹人间除了一些特殊的忌讳之外,和人类几乎别无二致。好的一面就是彼此和平共处,相互通婚,消解了许多不必要的抵触。
另一方面,妖族也和人类一样古神的血脉越来越微薄,体质越来越孱弱,别说顶级的九头九尾,就算两头三头都难得一见。
妖族和人类的距离越来越近,同时和神仙的差距愈来愈大。向来以桀骜不驯著称的妖灵如今也和人类一样争当顺民,这对一个种族的生存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明钦在下界的时候见过不少妖魔鬼怪,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也有许多良善之辈。但是体格这样庞大,手段这般奇诡的银狐还真是平生仅见。
不过有鼻国本是化外之地,潜伏着这样强大的妖灵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封狐,你只顾自己享用美味,怎么也不招呼我们夫妻一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传来,大殿中骤然刮起一阵阴风,风声过后,左右两边的朱红色柱子上闪现出两条巨硕的长蛇,一个脑袋上顶着一颗赤红的肉瘤,一个生着肥大的肉冠,看模样是一雄一雌,盘绕在石柱上摇头晃脑,红信吞吐,瞧的人胆颤心惊。
展飞忽然大叫一声,呼喊道:“老祖救命,妖怪吃人了。”
“你俩去别处搜寻,找到古长鸿了吗?”
银狐冷然一笑,收起云气,灰鹞子仰天便倒,软瘫在地,经过他一番吸食性命已经去了大半。
银狐摇身一变,白光照眼,倏然直立而起,略微有了一个男子的状貌,只是毛发蓬生,根根银白无比,活脱脱一个老妖怪。
梁柱上的长蛇也倒窜直上,黑烟袅袅,化作一男一女,浑身布满了颜色驳杂的纹绣,唇色泛青,倒像身中剧毒似的。
“古老鬼盗走了九头盏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留下阖观的徒子徒孙给他替死,你们若想活命,就乖乖说出古老鬼的下落,否则大爷就要拿你们解解谗了。”
雄虺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张狂大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满殿门徒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任其操刀宰割。
灭法老祖门下人物不多,苍鹰、秃鹫都被困在红纱阵中,灰鹞子惨遭挫败,生死不知。满殿的弟子尽皆垂头丧气,连个挑头拒敌的都没有。
金燕子黛眉微蹙。忽地离座而起,拱手上前。“不知三位是何方神圣,与我家老祖又有何恩怨?上有天庭。下有仙府,三位纵然神通广大,也不能随意害人吧。我等虽然本领低微,却都是良善百姓。三位不知收敛,任意戕害,倘若惊动了仙府,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怪对视一眼,蓦然哈哈大笑起来。金燕子见他们意存轻视,气的面红耳赤。冷着俏脸道:“晚辈说的是金玉良言,若有不对之处,还请三位指教。”
雄虺止住笑声,嘿然道:“你这女娃倒也有些聪明,知道这满殿的两脚羊都不够给我们打牙祭,就搬出什么天庭、仙府来吓唬我们。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游魂宫的南方魂使,这次来找古老鬼,为的是取回九龙盏。老爷纵横三界的时候何曾有什么天庭。量这些无名鼠辈岂能奈何得了我?识相的就老实说出古老鬼的去处,不然老爷可要大开杀戒了。”
金燕子心头微突,暗道这几个妖怪连天庭都放在眼里,就算没有十分的本领。也必是些亡命之徒,敢于铤而走险。怪不得灭法老祖迟迟不肯露面,原本是招惹了厉害的对头。躲起来避祸去了。
“你既然神通广大,还须要向我们打听老祖的去向吗?再说了。连你们这般了得的修为都找不到老祖的下落,我等又如何知道?”
雄虺微微愕然。老羞成怒地道:“混账,大道三千,法门无数,术业自有专攻,岂能尽皆通晓。你们都是古老鬼的亲传弟子,必然熟知他的行藏。再敢巧言抵赖,我就先吃了你。”
说着大嘴一张,青绿的舌头伸展开来,好像一条夭矫飞动的长鞭,舌头上分沁着腥臭的沾液,一副择人而噬的架式。
金燕子娇呼一声,吓的俏脸煞白,慌乱的退开数步,抚着胸脯说不出话来。
雄虺得意地哈哈大笑,阴森的目光在大殿中扫过,拊掌叫道:“我知道了。听说古老鬼将弟子分成数等,你们这些穿白褂的必是老鬼身边的亲信了,快给我滚过来,老爷要一个一个问话。”
几个亲传弟子骇的打个激灵,平时里这般穿戴是一种荣耀,到了生死关头,反而成了负累。一个亲传弟子见雄虺目光凶狠的望来,慌忙摆手道:“我不是,我不是……”
说着急忙将外面的直裰脱了下来,缩身往人群中钻去。
雄虺冷哼一声,哈的一声吐出长舌,带着滚滚黑烟飞缠而去。旁边的门徒惊呼逃散,避之惟恐不及,雄虺长舌一甩,迅若雷电,倏地裹住那人的腰身拖拽回来,到了近处,大嘴昂然一张,宛如一个巨大的坛瓮,白齿森森,猛然在那人大腿上咬了一口。
那人惨叫一声,心胆俱裂,这一口虽然不足以致其死命,被吞噬的恐惧感却吓的他亡魂皆冒,当雄虺舌头一松将他丢到地上,那人已经是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出气多入气少了。
“真是晦气,老爷才咬了一口,你就吓死了。这肉可就不新鲜了,老爷还怎么咽得下。”雄虺摇头晃脑的呶呶不休,脸上满是惋惜的神色。
众门徒听他津津有味的谈论生吃人肉,不由得喉头发痒,呕意大作。想到鲜血淋漓之处便觉得毛骨悚然,不知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是个了结。
经这一番震慑,几个亲传弟子都战战兢兢的挨到跟前,诚惶诚恐的道:“我等实在不知道老祖的去向,求大王大发慈悲,饶我们一条性命吧。”
“慈悲?”雄虺面带冷笑,呲起阴森的白牙,恨恨道:“古老鬼盗走九龙盏,想让我们千年修为毁于一旦,我倒是想饶你们一条狗命,谁又来放过我?不肯说,就通通去死。”
说着狂兴大作,长舌旋舞如同翻江蹈海一般猛恶异常。众弟子心丧若死,明知修为太过悬殊,居然连拼死一搏的血气和勇锐都没有。
“我知道老祖的去处。”
眼见同门兄弟好似憔悴的小草在风中颤栗,金燕子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发声站了出来。
“你知道?那真是好得很。”
三怪微感意外,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挺身而出。齐齐瞄了金燕子一眼,面露欣幸之色。
九龙盏是游魂宫的镇宫之宝,相传是地皇祖龙一手炼制,有续命延年的功效。
游魂宫是妖族晚季一个实力强大的宗派。自天地开辟以来,就有盘古神王代表的神系和太元圣母代表的道统交互统治。
盘古归化之后,皇天后土统御天地。皇天鸿钧性情暴烈,雄力自视,受不得太元圣母的约束。神系和道统经过一番斗争,太元圣母废黜了皇天神王,袭取了鸿钧的尊号称制。这样一来,神系就置之于道统的控制之下。
太元圣母又授命两大弟子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掌管生死两道,生道升天后来就成了仙道,死道归阴发展成冥府。
但阴界的形势要比天界来得复杂,天界除了羽族得天独厚之外,其他毛、鳞、介、倮等族都需要经过一番艰辛的修行才有可能飞升天界。所以不管是太古时代的神庭还是之后的天庭,神仙都是少数人的特殊群体,自从太元圣母放逐皇天之后,更没有人能够违抗她的威权,简直就是三清四御万世一系了。
而阴界的成分则要复杂的多。任何生灵肉身死亡之后,残存的灵魂都可以返于阴界。再者后土娘娘始终在阴界有着尊崇的地位,甚至四御中也有她一席之位。千万年来,神族从昆仑山迁徙到天界苦心经营,对天界的天拓也日渐广远,遍布九大星曜都有仙家的足迹。
但阴界的开拓却远远不足,即便地皇祖龙曾经混一四灵,兼并山海,攻伐神族,但对阴界却未见重视。后来天人大战,尧舜二帝建立起神人合一的伟业,天界分封了东君、云中君,阴界分封了大司命、少司命,但实际也无力经营,等到东君大羿被逢蒙所害,人君又不得不向天界俯首称臣,自号天子。
通天教主尽管受命监理阴界,门下也收了难以计数的妖族子弟。但他却没有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慈心宏愿。虚度岁月,坐失良机,最终冥界教主的位置反而让位于后起的佛教地藏王,对道家来说真是一个莫大损失。(未完待续。)
第461章 妖国复兴
游魂宫是妖族试图掌控阴界的一个大宗派,和金乌皇子颇有牵连。
天人大战中,大羿接连斗杀六大妖神,妖族声威大挫,被驱逐到四夷之地。帝尧又分封大司命、少司命监理阴司。游魂宫也跟着销声匿迹。
但三界中总有一些不肯安分守己的角色,想要因缘乘势,兴风作浪。何况妖族作为一个渊源久远的种类,强梗不化或为其招魂的不在少数。
据说妖族有识之士已经向天庭提交议案,将在仙界划出一片天域建立妖国。千万年来,妖族子弟流徙人间,不断遭到人类的嫉视和迫害,天庭通过切实的调查,同意了妖族在昆仑山金墉城复国的主张。
昆仑山是神族的发祥之地,也是妖族的圣地。早在四灵时代,羽、毛、鳞、介四族的守护神太阳帝俊、太阴老子、少阳东王公,少阴西王母都居住在昆仑神都。
四灵之族每年都会在昆仑山下举行盛大的祀典。之后四灵纷纷建国,相互攻杀,最终被后起的龙族席卷天下,扫空**,建立起大一统的神国。
而四灵攻战的背后则是昆仑神庭的分裂内斗,到了祖龙征发大军攻伐神都,神族中惟一能征惯战的大将山神夸父也折戟沉沙。神王帝俊仓皇出逃,依托强大的羽族抟结成新兴的仙族,才得以扼守银河绝堑和祖龙分庭相抗。
这时候,四灵不管是血统还是文化都日渐趋同,于是产生了庞大的妖族。妖族中顶级的门阀则是九头九尾家族。这些家族自号为天或纯。譬如九尾狐就叫作天狐或纯狐。自从六大妖神亡殁之后,一方面西王母拉拢东君大羿不成。挑唆他的徒弟逢蒙阴谋加害。
大羿一死,人族再也无力掌控天庭。逢蒙自以为有匡扶天庭之功。满以为可以稳坐天帝的宝座。但是这样一个欺师灭祖的小人,自然不足以服众。逢蒙无奈就把幸存的小金乌捧出来,将女儿许配给他。自封为兵马大元帅,挟天帝以令不臣。又因为大羿有神射之名,逢蒙学了他的本事,大羿一死,自负三界再无对手。故而改作张姓,张就是长弓的意思。
到了他儿子张某,终于逼迫小金乌禅让帝位。在西王母和太上老君的扶持下统御三界,号称玉皇上帝。
小金乌对逢蒙父子恨之入骨,两个儿子一个名叫阳诛,一个唤作阳戬。显然仇恨很大。张玉皇对小金乌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小金乌作为天皇帝俊惟一幸存的皇子,不乏孤臣孽子眷恋效忠。另外小金乌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不像汉献帝、刘阿斗,就冲他给儿子起的名字逆反之心就昭然若揭。
小金乌的下场当然不会太好。可以明确的是张玉皇将他妹妹改嫁给皇叔东王公,东王公乃少阳之木,以杨为姓。所以阳诛、阳戬后来就成了杨诛、杨戬。
张玉皇处置小金乌的举动必引起相当的不满,连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出面担保。将杨诛、杨戬收在门下,亲自管教。由于张玉皇憎恨这种凶气腾腾的名字,两人又改名叫杨朱、杨布。
一个成了阳学大家。标揭贵生、重己,和墨翟分庭相礼。并称显学。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二郎显圣真君。
当然小金乌虽然下落成谜,倒并未遭到张玉皇的毒手。东海有一个岛国。号称是帝俊的遗裔,国主称作天皇,建立了万世一系的神教统治。可能这一支就是小金乌的旧部兵败之后流徙过去的。
世俗说张玉皇将他的妹妹压到桃山之下,后来二郎神劈山救母救她出来,结果又被十日晒化。中间显然有很多混淆不清的地方。
被十日晒化的巫山神女瑶姬是尧帝的小女儿,跟二郎神的母亲完全是两个人,大概是名字碰巧相同所以有此误会。
显而易见,玉皇时代已经没有十大金乌的,十大金乌在天人大战时就被大羿射落九个,而且是天皇帝俊的皇子。这都是天庭标榜他的万世一系,神化张玉皇的出身,遮掩逢蒙家族的丑事,并连之前的皇天鸿钧、天皇帝俊、地皇祖龙、泰皇帝尧都一比抹煞,神族的历史都成了千疮百孔,不相连属的断简残编。
这跟秦始皇焚书坑儒也有些关系,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让群臣议帝号,还知道古时代有天皇、地皇、泰皇,泰皇最贵。泰皇帝尧是人类真正统御三界的昌盛时代,人才济济,君臣揖睦。儒家特别称道尧舜,无非是因为他们诵读古代典籍,对这段辉煌比较熟悉罢了。
秦始皇厌恶学者诵读诗书,是古非今,于是烧毁了六国史书。太史公写作史记的时候,又专注人事,删掉了许多不雅驯的成分。但是记叙五帝时代还难免有些怪力乱神的成分,其实那时候人、妖相杂,有些妖魔鬼怪活动是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说张玉皇的妹子和甥女都因为私配凡夫,遭受惩罚,完全不足采信。仙凡不能匹配,尽管没有明确的天条约束,揆诸实际情况,自然是有的。这就跟凡间讲究门当户对一样,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但并不是每一对遭到反对的恋人都是这个原因,尤其像张玉皇这样的地位,完全可以将杨天佑、刘彥昌渡化成仙,就算有仙凡不匹配的天条,天条还不是玉皇上帝首肯的吗?怎么可能作茧自缚呢?
而且两个外甥那么大的能耐,允文允武,不提拔到天庭作官,反而百般防忌,也太昏聩糊涂了吧。
惟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能威胁到他的帝位,即便是至亲骨肉也会加以毒害,帝王家史,往往如此。
知道了这点内情。张玉皇残酷镇压自己的妹子就不足为奇了,值得一提的是桃山下镇压的可能不单是她的御妹。还有他的妹夫。
小金乌是帝俊和太阳星君羲和所生,血脉神通至少不会逊色于孙行者。张玉皇连孙行者都弄不死,何况是小金乌呢?东君大羿也不过是将金乌皇子射落下来,加以封印。
况且以小金乌的身份胡乱弄死肯定要招致骂名,引起天庭震荡,实在得不偿失,张玉皇也没有必要行此下策。
…………
九头九尾家族是四灵真正的血脉传人,和后起的七大妖圣完全不同。七大妖圣全都是人族和猴族的遗裔。众所周知,猴族和人类的血缘是最接近的。有些道术家经过研究,认为人类是猴族的后代。
这个结论对中夏来说。至多是对了一半。中夏自古以龙裔自居,这可以用血缘和王统两方面来证实。中夏人文始皇是人皇伏羲,伏羲、女娲兄妹是东皇太一和太元圣母转世,为了施行这个计划,找来了雷神夔龙。地皇神农牛首人身,是雷神的兄弟夔牛的后人。
这一系号称炎帝,可说是龙的遗裔。传了十几世,九黎族出了一个蚩尤,铜头铁额。是祖龙九子螭吻之后。他挟制了帝榆罔,成为实质上发号施令的人物。
后来轩辕黄帝起兵,击败了蚩尤。这一系都是完全的人类,有没有龙族或猴族的血统就不得而知了。
人族是四灵、龙族之后惟一号令万方、建立了庞大帝国的种族。和天、地称三才,并神、鬼作五仙。这一点也可以说继承发展了龙族的遗业。
七大妖圣中牛魔王是蚩尤溃败后逃往西方的炎帝后人,鹏魔王、狮狏王是帝舜驱逐到四夷的不肖子弟。蛟魔王是天人大战时羁留在七海的帝尧世子丹朱。禺狨王、猕猴王、美猴王则是祖龙征天失利后首先起兵抗暴的混世四猴的遗裔。
总而言之。如今统率妖族的七大妖圣几乎都没有四灵血脉真传。在他们的治下妖族除了形貌上的差异,语言风俗几乎别无二致。失去了妖族特有的犷悍刚锐之气。文化器物又大大逊色于人类,无怪其不能与人族相抗了。
但纯粹的四灵血脉一直也没有亡绝。他们世代做着复国的努力,并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三界格局。羽族的九头鸟、毛族的九头狮、九尾狐,介族的九尾龟、鳞族的七头虺。
即便对这些悠远神秘的家族缺乏了解,古史中偶然的一鳞半爪仍然能窥测到个中信息。
九头虺最著名的就是六大妖神中的凶水九婴。天人大战中被大羿射杀。他的儿子九头虫托庇到万圣龙王门下,做了他的驸马。由于和牛魔王互通声气,深中天庭忌讳,暗调二郎神协助孙行者围剿,惨遭重创后销声匿迹。
九头狮则有青华大帝即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九灵元圣。他的法力深不可测,擒捉孙行者如同拾芥,天狮家族的实力可见一斑。可惜青华大帝在六御削四御的变更中投闲置散,作为他的坐骑也无从施其影响。
九尾狐在夏、商时代和王族关系密切,相传夏禹的妻子涂山氏就是九尾狐族。后羿的纯狐更是显而易见。到了商纣之时,妖后妲己大肆引用碧游宫的截教门人,大张旗鼓和阐教、人族对抗。最终一败涂地,天狐家族从此一蹶不振。
九尾龟素有神龟之名,中夏自有易法,就有龟甲占卜之法,灵龟多遭到残害。到庄子而有愿为老龟曳尾泥中的话。作为太阴老子的真传弟子而不求世用,九尾龟家族必恪守训戒,籍籍无名就不足奇怪了。梁山泊好汉有一位九尾龟陶宗旺,本领也稀疏平常。
至于九凤家族则是祖龙大一统之世惟一能和龙族对抗的四灵余脉。龙生九子,凤育九雏。龙族有五龙帝,凤族也有五方凤凰。天皇帝俊最终凭借九凤家族的支持保住了天界太平,九凤虽搏得忠烈之名,也付出了相当代价。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名闻遐迩的钟馗钟天师,馗就是九首,如若所料不差,他必是出身九头家族了。相传钟馗貌相奇丑,考中状元唐皇不肯除授。羞愤而下触柱而死。这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唐朝作官对仪表确有一定的要求。
世人都知道钟馗有一个妹子,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就是齐国贤后钟离春。这是由于两人出世相差数百年,若以人类百年光阴推算,当然难以查知隐微。
就像杨朱虽然是太上老君弟子,出世确实是在战国纷争之时,杨戬建功却是在兴周灭纣,封神大战。如果不是多方追究,也无从知晓杨朱反而是杨戬的大哥。
战国纷争也有妖族左右其间,就如同夏禹以涂山灭,商纣以妲己亡。自从夏启向天庭称臣,自号天子,天神之间便达成了默契,互相承认对方的统治。妖族想要翻身就难了,因而只能隐藏身份来扶植人类实现某一目的。
战国开始,晋国一分为三,魏国首先称霸,秦国经过商鞅变法,一步步强大起来。三晋首当其冲,魏、赵相继衰落,能和强秦对抗的只有齐、楚。楚怀王又中了张仪的算计,和齐国绝交,丢了汉中,客死秦国。这样就成了两强相争的局面。秦国撺掇齐国互称西帝、东帝。而钟离春进谏齐宣王,被尊为王后,对齐国的内政真是功不可没。
可惜之后齐国和燕国相互攻杀,国力大损,等到秦国吞食完三晋,已是独木难支,气数已尽。
钟离春也是貌相丑怪,四十未嫁。又叫钟无艳。这里面可能有自晦容貌的因素,世人都喜欢美貌,而且往往因为美丽的外表忽视内在。钟离春以贤智自诩,当然不愿走以色事人的道路。这跟妲己是截然不同的。
另外九头凤、九尾狐都是出名的美貌,气质则有些差异。但齐国是麒麟旧地,钟离春可能出身九头毛族,毛族不是娇小婀娜之流,又因为审美或修炼的关系未必是什么绝色美女。
另外出自凤凰一族的汉末有凤雏庞士元和黄承彥、黄月英父女。四灵都有雌雄之分,凤凰就是凤为雄,凰为雌。(未完待续。)
第462章 虎口夺食
在封建宗法时代,姓和氏是不可混为一谈的。姓用来区别婚姻,氏用来区别贵贱。因而女子称姓不称氏,男子称氏不称姓。
黄、庞都是凤凰王族的同姓。相传庞统、黄月英都其貌不扬,而才冠当世,和钟离春、钟馗如出一辙。
这未必都是故弄玄虚,自晦容颜。自从天人大战后,妖族混居九土,语言风俗都有齐一的趋势。但人、妖本属不同的种族,纵然修炼成人形,一些生理特征很难改变。史载黄月英的容貌,也只说头发泛黄、肤色略黑,显然是审美的关系,黄头色黑可以说是怪,丑倒未必了。
种族是指生理特征而言的,民族是指风俗习惯而言的。有的人喜欢稀奇古怪的打扮,头发染的五颜六色,世人说的妖异,就是不自觉地具备了妖类的特征。
平心而论,妖族确实有很多光明俊伟的人物,至少不在人类贤圣之下。
伏羲画卦是从龙马河图得到启示,大禹治水也有神龟洛书助成。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凤鸣歧山,武王伐纣,商周二代的兴盛都和羽族关系密切。姑且不说钟馗、钟离春这些在疑似之间的,像九灵元圣、白素贞放到人类中都堪称是上智、有道。
故而妖族晚近的复国举动颇得到天庭的支持和同情。自从妖国新立,三界万方已经有数百万的妖怪源源不断的赶到昆仑山金墉城重建家园。甚至连蛰伏已久的游魂宫都出来活动了。
…………
三怪听说金燕子知道灭法老祖的踪影,顿时喜出望外。
雄虺急不可耐的连声催促,“快说。古老鬼藏在什么地方?”
“我领你们去。”金燕子斜乜了三怪一眼。冷笑道:“我家老祖神通广大,介时大发神威。将尔等碎尸万段,你们可别后悔。”
三怪对视一眼。不由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什么荒谬异常的事,雄虺自信满满的道:“馥妹,胡兄,你俩先在这边守着,我跟这小姑娘去寻古老鬼,取回九龙盏,也好回去向宫主复命。”
银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笑道:“大雄。这你可就不厚道了。咱们一起出来寻找九龙盏,怎么眼看着大功告成,你倒把我支开了,想拿到东西独自向宫主邀功不成?”
“这话从何说起。”雄虺黑着脸道:“我是怕这小姑娘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耍弄咱们。倘若让古老鬼的徒弟跑完了,再没处打听。胡兄何必多心。”
“既然如此。还是贤伉俪在这里盯着,我去抓古老鬼,得手之后回来跟你俩汇合便了。”
三怪都知道九龙盏是盖世奇珍,平日里游魂宫主不肯须臾离身。三怪也难得一见。后来被天禽上人设法盗去,辗转落到古长鸿手中。
游魂宫对头极多,宫主又遗失了九龙盏,轻易不敢露面。最近妖族得了天庭法旨。准予再建妖国。游魂宫主已经在新的妖灵国办理了仙篆,只等取回九龙盏,就可以奔赴金墉城。大展拳脚。
三怪都是一般心理,谁都不想让别人有机会独吞九龙盏。得了这件法宝。就算是脱离了游魂宫,自立门户。也大有可为。
“不如这样,咱们将古老鬼徒子徒孙一股脑驱赶过去,谁要敢轻举妄动就将其立毙掌下。”
雄虺无可奈何,思量半晌想出这么个主意来。银狐、蝮蛇都没有异议,但参加法会的门徒实在太多,若是全部驱赶过去,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雄虺喝令几十个亲传弟子站成数列,睨着金燕子道:“小姑娘,你前面请吧。”
金燕子无话可说,强自镇定了一下,故作坦然的头前带路。
三怪监着一众亲传弟子走出大殿,众门徒惊魂甫定,长长松了口气。不料走在最后的蝮蛇回转了来,诡秘一笑,张开嘴巴哈的喷出一股黑烟,众门徒无处避闪,黑烟溢散开来,透着一种腥臭之气,中人欲呕。片刻间,大殿中黑烟滚滚,灵动盘绕,如同活物。
众门徒撑持不了片时,稍稍嗅到一丝,立刻横七竖八的晕倒在地。
蝮蛇对她口吐的毒瘴极有信心,顾不得仔细察看,衣袖轻拂,砰的阖上殿门,追循雄虺等人的踪迹而去。
明钦和晏轻舞听得蝮蛇走远,才施展身法潜出三圣殿。晏轻舞出身玄武之族,大号玄螭帝姬,和雄虺、蝮蛇份属同族,当然不怕她的毒瘴。明钦则有神游镜伽持,先前在神龙岭那妖蟒小红一般释放毒瘴,梅吟雪且被熏坏了眼睛,他却能全身而退。
小红的修为虽不及蝮蛇,但蝮蛇意在控制局面,并不想大开杀戒,这黑烟充其量让人昏迷数日,上吐下泄罢了,还不至于杀伤人命。
“这三个妖怪好像本领不小,游魂宫不知又是什么神秘的所在。师姐,咱们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计划,我看绑架金燕子的事就算了吧。”
金燕子落到三怪手中,定然凶多吉少。凭两人的修为想从三怪手里抢人无异于虎口夺食,希望甚是渺茫。况且三怪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神秘的游魂宫支撑。明钦审时度势,不由打起退堂鼓。
“慌什么?你看金燕子都无所畏惧,难道咱俩的手段和胆量还及不上她?我听说九龙盏能啜吸天地元气,神妙无比。想不到这件神品竟然在古长鸿的手中。入宝山不可空手而回,咱们跟过去看看热闹吧,说不定还能开开眼界。”
晏轻舞唇角噙笑,两眼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明钦默然不语,他知道晏轻舞有股执拗劲儿,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两人毕竟沾亲带故,他也狠不下心丢开晏轻舞独自逃生。
“好不好吗,钦之弟弟——”
晏轻舞眼波流转。轻舒手臂环绕到明钦脖颈上,附到他耳边吹气如兰。声音甜腻多情,撩人遐思。
明钦哑然失笑。目光落到她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只见她神情似笑非笑,眸光清亮,透着一丝期许之色。叹口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师姐执意要去,我只能奉陪到底了。但是三怪绝非易与之辈,还望师姐三思而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等浅显的道理师姐不会不知。”
“傻瓜,我只是说跟去看个究竟。又不是非要抢夺那九龙盏不可。以你我的修为。全身而退总还可以的。再者金燕子为人不坏,倘若遭了毒手也是可惜。大家相识一场,何不救她一命。将来对付森江还用得着。”
晏轻舞真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但会动之以情,还能晓之以理。明钦听她说得入情入理,不好再过推拒,点头道:“那我就以师姐马首是瞻便了。”
不料晏轻舞轻哼一声,红唇微撅大是不满,“好嘛。一说要搭救金燕子你倒是答应的利索,亏难我死皮赖脸求了你半晌,到头落一个与人作嫁。”
说着珠泪盈泫,恼恨的在明钦胸口捶了一记。推得他一个踉跄。
“你……”明钦啼笑皆非,料不到顺着她反而落了一顿嗔怪,苦笑道:“搭救金燕子是你自己说的。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我是说中了你的心事,对不对?”晏轻舞不依不饶的道。
“师姐觉得自己比起金燕子如何?”明钦岔口问。
“我?”晏轻舞黛眉微凝。傲然道:“不是我自己夸口,若论容貌颜色。该当不在金燕子之下。若说神通修为,她更加不是我的对手。”
“师姐过谦了。”明钦笑道:“我身边有师姐这样的大美人何必要向金燕子献殷勤。何况我跟她素不相识,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我看她倒是对你很是欣赏呢?”
“你什么德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我这里可有前科呢?”
晏轻舞对姜琳的事始终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要提出来敲打他一番。
明钦老脸一红,悻悻地道:“师姐既然这般看得起我,那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行。”晏轻舞眨巴着眼眸笑道:“我就是想提醒你记得离金燕子远一点,尤其要顾及我的感受。不许在我面前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你可真是多虑了。”明钦摇头苦笑。
“谁让你早上偷亲了我,现在想抵赖也不成了。过去的事也就罢了,以后须得做个正人君子,多向柳下惠学习一下。”
晏轻舞说着玉颊生晕,话没说完,便弯着娇柔的腰肢咯咯直笑起来。
明钦叹了口气,晏轻舞宛如多刺的玫瑰,美则美矣,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
“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晏轻舞笑了一会儿,心情大好,想起还有要紧事,赶忙收拾心情,寻觅三怪和金燕子的动向。
三怪带着古长鸿门下许多亲传弟子定然走不快,晏轻舞和雄虺、蝮蛇同族,熟悉他们的气息,只要不走出方圆百里,都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
“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敢问你。”晏轻舞走出几步,忽然又扭过头来,眸光宁定的道。
“什么问题?”明钦怔了一怔,见她面露犹豫之色,不知道又要出什么难题。
“你说我比金燕子好,我听着开心的很。”晏轻舞轻啮粉唇,深深望了他一眼,容色平静的道:“那么姜琳呢?在你心中我是不是真的不如她?”
“我……”
提起此事,明钦不由微感歉然,在地宫中晏轻舞对他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明钦自然心存感激。不过晏轻舞极富狡智,跟她相处总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姜琳虽然冷若冰霜,心思却颇为单纯,当时困在灵图之中,为了开启她背上的河图打开禁制,两人才有了肌肤之亲。
这中间阴差阳错,并不是出于单纯的两情相悦。但由于有姜瑶的关系,明钦爱屋及乌,和姜琳相处的还算不错。
“别说。”
晏轻舞见明钦开口欲语,不由露出紧张的神色,伸出玉手掩住他的唇吻,颓然道:“算了。你跟姜琳都有了苟且之事,我现在肯定比不了她。其实我跟她不一样,就算做不成夫妻,咱们还是师姐弟。也挺好的。”
明钦握住她冰冷的玉手心中大生感触,摩挲着细润的掌心笑道:“我和姜琳可是拜过天地的,怎么能说是苟且之事。我知道师姐爱护我,小弟若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师姐要打要骂,不敢有半句怨言。你和姜琳都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过去可能有些误会。好在没有深仇大恨,就不能握手言和吗?”
“这要问你的宝贝琳公主了,她若不是处处和我为难,我才懒得搭理她。”
晏轻舞和姜琳姐妹的嫌隙归根到底是个人秉性不同,算起来双方都是亡国贵族,怀抱国仇家恨,对龙族恨之入骨。
四灵亡国之后,祖龙将麒麟、辟邪、天禄、符拔、朱雀、玄武六国的豪强贵胄迁入帝京,加以监控。又挑选宗室子弟严加调*教,使他们互相攻杀,搏取生存的机会和祖龙、帝后的喜爱。
四大帝姬最终脱颖而出,成为祖龙和帝后的亲信。好容易等到祖龙颠陨,新帝封锁了皇陵。四女也成了地宫的陪葬。千万年过去,龙族复返******,人族代兴,四灵复国无望。四女的心性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转变,一方面,祖龙帝后利用她们的矛盾互相牵制,另一方面,四女的性情不同,晏轻舞极力讨好祖龙帝后搏取她的宠信,俨然凌驾于姜琳、姬寒之上。
这就让姜、姬两女对她产生了很深的误会,认为她已经忘记了国仇家恨,奴颜婢膝,毫无廉耻。晏轻舞则觉得姜琳倔傲、姬寒贞刚,都不是可以共事的人,当然也懒得向两女剖白。只有芈溪和她自幼亲近,深明她腹心中事。
“这个好办。将来大家见了面,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尽释前嫌。师姐你看可好?”
有时候明钦也觉得晏轻舞的心思有些捉摸不定,但他自觉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让人贪图的。不论她作何想法,我只管以诚相待罢了。纵然不能尽如人意,至少可以无愧于心。(未完待续。)
第463章 另有洞天
晏轻舞笑而不答,她和姜琳姐妹互不对付,并非一朝一夕之故,若要消除芥蒂也没那么容易。
明钦微感失望,转念一想,晏轻舞既然没有严辞拒绝,那便有和好的可能了。只是她心高气傲,定然不肯低首下心和姜琳道歉。这有机会倒要探一探姜琳的口风了。
两女都认为错不在己,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越是针锋相对,误解也越来越深。
灭法老祖新修三圣殿,极尽恢宏壮丽之能事。楼观巍巍,复道行空,朱门绣户,镂金错彩,使人游心骋目,油然而生崇仰之感。
时下主体宫观堪堪竣工,荒烟蔓草间未铺平的道路仍然很多。
金燕子领着三怪出了宫观,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朝着后山行去。离三圣殿渐远,四面一望都是嶙峋古怪的山石,兼之夜色晦暗,星月无光,众门徒皆是心中忐忑,胆颤心惊。
“喂,小姑娘,你带我们来这杳无人迹的地方做什么?”
雄虺眼见道路越走越荒僻,不由疑心大起,皱着浓眉喝问道。
金燕子淡淡瞄他一眼,不慌不忙的道:“你也是道术中人,难道不知闭关清修需得隔绝人世。老祖就在附近的山洞闭关,你若是不敢去,就赶紧夹起尾巴溜了吧。”
雄虺心头微怒,额上青筋暴跳,冷哼道:“小丫头你别顾着耍贫嘴。若是找到古老鬼,本使就放你一马。倘是故弄玄虚,戏耍我们。仔细你的小命。”
“我才懒得跟你废话。呆会儿到了老祖面前,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金燕子辨认了一下山间道路。引着众人往山上登去。这一带山路还算平缓,随着山势的延伸不知不觉也升高了数十丈。好在这干亲传弟子多少都有些功力。为了避免三怪突施辣手,谁也不敢偷懒掉队。
“还有多少路程,再这么走下去天都要亮了。”
游魂宫长年蛰伏在阴界,对青天白日颇为忌讳。尽管时辰尚早,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三怪跟在金燕子身后漫无目的的赶路,不由大感焦燥。
“呶,就在那里了。”
说话间,众人攀上一座平阔的山头。金燕子眸光逡巡,指了指远处阴翳的山林。
“树林后面有一个山洞,看到了吗?”
雄虺聚足目力望了望,无奈林木繁茂,看不真切。回头瞟了蝮蛇一眼,招呼道:“馥妹,你看着这个小丫头,我和胡兄上去查看一下是否有古老鬼的踪影。”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蝮蛇绽唇微笑。看起来信心十足。
“胡兄,咱们走。”
雄虺无暇多想,银狐更是急不可待,两人展动身法。风声捷疾,隐约只能捕捉到一黑一白两团光影去势如飞,犹如鬼魅。
明钦和晏轻舞蹑在众人身后隔了二三十步距离。远远望见金燕子和三怪等人在山头停了下来,侧耳顷听。也不得详细。
“师姐,两怪离群他去想必是找到古长鸿的下落了。咱俩怎么办?是不是趁着蝮蛇落了单,把金燕子救出来。”
“怎么救?万一雄虺和银狐突然赶了回来,咱俩的行藏可不全露了吗?”
晏轻舞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忖思着道:“我看金燕子的形迹十分可疑。她明知不是三怪的敌手,却将他们引来此地,到底意欲何为呢?”
“她想必是对古老鬼极有信心,要引他出手对付三怪吧。虽然泄露了古老鬼的行踪,以老鬼的性情多半要暴跳如雷,但若想保全这干门徒的性命,势不得不出此下策。”
明钦见过古长鸿和三怪的身手,虽说一鳞半爪难窥全豹,但古长鸿作为陆压道人的再传弟子,单打独斗应该不在三怪之下。若是三怪联手围攻景况就不太美妙了。
“咱们跟过去看看,如果雄虺和银狐难以得手,蝮蛇必会前去助阵。介时调虎离山,搭救金燕子才有把握。”
晏轻舞对三怪颇为忌惮,不想和他们当面硬拼,让古长鸿捡了便宜。另外她也存了私心想见识一下九龙盏,目前事态不明,还不是图穷匕现的时候。
“听你的。”
明钦这回可算是投桃报李,充当护花使者。但叫晏轻舞安然无恙,对九龙盏也没有特别的兴趣。
两人绕开金燕子等人困囚的位置,展动身法冲进对面山坡的密林间。
走近了细看,山崖上果然有一个狭小的石洞,需要矮着身子才能够进去。
“好像是这里了。我进去看看。”
晏轻舞四外打量了一遭,没发现异常的情状,她也是见猎心喜,一个起跃掠到洞口,猫着身子就要往里面硬闯。
明钦拦阻不及,只好有样学样,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山洞中一团漆黑,道路甚是狭窄,难以两人并行。明钦也算见识过不少山洞,像这么陋劣的却是生平仅见。大概是人力艰难开凿,不及仙家气象阔大。
“这甬道好长啊。”
晏轻舞越走越是心惊,甬道蜿蜒曲折,没有什么岔口,深入数百步便觉得有些气闷,好在两人能潜息内转,还不甚要紧。但是这样走下去也不知前头是何光景。
“古老鬼为何选择这种地方炼功,真是好生奇怪。”
万幸走了这么久没有撞到雄虺、银狐,也不见古长鸿的踪影,在这狭窄的甬道中转折都难以如意,当真是狭路相逢,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般走着好累人。待我使一个缩地成寸的法术,钦之,你抱着我,闭上眼睛。”
晏轻舞也害怕有什么邪魔妖道突然杀出来,其实不用她特意嘱咐,她脚下一停明钦不知究竟早阖身撞了上去。连忙探手扶住她温软的腰肢。
“当……当心一点。”
晏轻舞话音微颤,黑暗中吃他一抱禁不住浑身酸软。口唇微微发干。
“师姐要施展什么变化,还须我闭起眼睛。”
明钦心头微突。暗道:她不会打算现出原形来吧。
晏轻舞不知他心中想法,镇定了一下心神,低声道:“抓紧了。”
…………
相传女娲按自身的状貌抟土造人,人,就是两脚直立的意思。四灵之世,人类还只是五虫中倮族的一种。五虫指的是鳞、介、毛、羽、倮。是按体表的植被划分的。倮就是裸露的意思,指肌肤上既无羽毛也无鳞甲的种类。
到了人族代替龙族称尊,自命为万物灵长。从五虫一跃而成为五仙,将更为弱小的昆列入五虫。
是以‘人’起初只是直立的意思。作为仙道修行一个必经阶段。众所周知,人类幼童直立行走、呀呀学语是很快的,三岁以前大多都能完成。而妖族修炼人形,即直立和语言往往需要数百年时间。
当然妖族寿命远较人类为长,若以百年计算或许也不觉十分迟钝。而一些妖怪修炼成人形之后,如果遇到特殊的避忌或功力减退常常会显露原形,惊骇凡人。然而归根到底还是修行不尽精纯的缘故,譬如世人在礼乐教化的环境中成长,也难免行差踏错。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这跟妖怪的行径实质也无甚分别。总而言之,也是修行不足,所谓人面兽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般看来,俗说妖怪证道须先修炼人形实际是一种谬见。直立原本是神灵的独特之处,而女娲即太元圣母或因对四灵特别失望。将这种灵能寄予了相对弱小的倮族。是以直立作为神明必晋之阶,不但妖族难以跨越。人类同样须由此而精进。
只不过人类、妖族寿命修短不等,故而修成人形的年限也不甚相同。但于整个生命中占用的时间比例而言,也无太大的差异。
所谓原形仅仅是肉身的一种表证,妖族修行到精一的境界,同样能蝉蜕浊秽,进而修炼出辉赫法相。佛家所谓六道轮回,也是修行解脱的一种途径。
当然如今三界人族称尊,将相神仙都由凡人修证。人类的是非善恶很容易影响三界,成为威权。譬如妖族的原形就被视作丑怪的东西。人类安逸太久,难免妄自尊大,即便对于争斗了千万年的四灵妖族又何尝知根知底呢?
…………
明钦担心晏轻舞忽然显露原形,未免影响铭镂在心中尽态极妍的印象。她或许也有此顾虑,才要求他阖上双眼的吧。毕竟原形不论对妖还是人都是很尴尬的存在,尤其在倾心相恋的男女之间,谁都不愿展露自身的缺点。
事实证明明钦是想多了。尽管地宫中的时间和外界有人、天之隔。有道是,‘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三界星曜处处都有这种时间差异。但对修行者来说,这些时间又是真实存在的。
是以道者青睐于深山或秘境修行,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洞天福地对延迟肉身的衰老有超乎寻常的作用。昊天玉帝号称修行亿万劫,若非东王公、西王母、太上老君邀请西天佛祖代替帝俊集齐四星四象之力开启混沌秘境助他修炼,这么多劫难在九大星曜是不可想象的事。
晏轻舞在外表上仍然是绮年玉貌,实际却有万年修行了,只不过一个人的心智成熟多半靠阅历,年岁是作用不大的。有些人到了苍然白发还童心未泯,而资质绝高的修行者往往不通世事,这都是不足奇怪的。
四大帝姬困居在地宫中,除了日常修行无所事事,和外界隔绝不通,心态还宛若妙龄少女也就不足为奇了。
晏轻舞在修行上的努力比不了姜琳和姬寒,但她生于四灵末季,血脉精纯,再加上万载修行,纵然还达不到元神法相的地步,除非特异的变数,等闲是不可能显露原形的。
晏轻舞潜运神念,手脚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身躯好似一股清风,在狭窄的甬道中速度快的惊人。
明钦环抱着她的纤腰,浑身轻飘飘地虚不受力,恍惚间竟有种凌云御风的错觉,他施展变化的话也可以提升一些速度,但肯定做不到晏轻舞这般来去自如,更别说挟着一人了。
正思量间,忽听得晏轻舞娇呼一声,两人的身形顿时往下方坠去。明钦莫名诧异,忍不住睁眼察看,却见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窜出了山洞,眼前霍然开朗,矗立着枝丫横斜的林木。
山洞的出口开在一处峭壁上,晏轻舞赶的兴起,一时收留不住,掠出洞口从峭壁间摔落下来。
“小心啊。”
明钦啼笑皆非,靠在晏轻舞背上也不如何慌乱。晏轻舞的本事该当在梅吟雪之上,这处峭壁和当初在邝志豪花园下的约略相似,梅吟雪都能履险如夷,晏轻舞自也不在话下。
果然晏轻舞提聚道息,浑身微风鼓荡,硬生生止住下坠之势,踩着壁间的岩石树叉施施然降到实地。
“没吓着你吧。”
晏轻舞微掠发丝,回头瞄了明钦一眼,明眸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明钦嘻笑道:“不怕,就算有个三长两短,有师姐陪着也是不冤。”
晏轻舞娇哼一声,拿开他的双手嗔骂道:“坏蛋,你是想拿我当垫背吧。快给我起开。”
“师姐身上好香。”明钦叹了口气,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晏轻舞俏脸微红,心头甚感甜蜜,轻声道:“你就会花言巧语的哄我。只怪我自己傻,稀里糊涂就当了真儿。”
明钦讪然一笑,手指勾住她的柔荑便想上前揽抱。
晏轻舞娇笑一声,扭身闪了开去,微羞道:“臭小子,你便宜还占上瘾了是不是?”
明钦见她不肯就犯,嘿然一笑,游目四顾地道:“师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哪里会知道。”
晏轻舞想起正事,凝着黛眉四处打量,沉思道:“真是奇怪。一路走来寻不见古老鬼也就罢了,怎么连雄虺和银狐都全无踪影。”
“山洞中并无岔道。他们若是进了山洞,多半跟咱们一样从这个洞口出来了吧。”
两人并没有在半道遇见狐虺二怪,他俩对九龙盏寄望甚切,多半也不会半路回转。(未完待续。)
第464章 梅花劫
山崖下面花木蓊郁,绿荫张天,清亮的幽光从斑驳的树影间投射下来,别有一种夐绝窈深的静谧。
明钦和晏轻舞踏着月色仔细察看,神识延展开去,丝毫动静都不敢放过。
走出数百步,忽然听到一丝吵闹的话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精神一震,展动身法循着声音而去。
密林深处有一片空地,对面是峻峭的山崖,一个神情冷肃的道者盘坐在高处的岩石上,身形高大肥硕,面皮红润,须发飞拂,明钦觑目一看,识得是灭法老祖古长鸿,连忙握住晏轻舞的手心捏了一记,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晏轻舞没有跟古长鸿照过面,看明钦的神色也能猜出几分。
古长鸿双目开阖,嘴角挂着一丝莫测高深的冷笑,吐气开声道:“两位从灵犀洞中一直跟到我这里,到底是何居心,何不现身和本尊说道说道。”
明钦心头微突,暗道:“莫非古长鸿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藏。
念动转过,忽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落到古长鸿身边不远的山石上,一左一右,隐隐成夹击之势。却是雄虺和银狐到了。他俩不熟悉灵犀洞中的地形,洞中闪躲不便,难免缚手缚脚,显不出联手合击的优势。奇怪的是古长鸿发现他们之后,径自夺路而走。两怪要追查九龙盏的下落,当下不即不徐的跟在后面,要看古长鸿施展什么花样。
古长鸿斜乜了两怪一眼,看不出他俩的路数,皱眉道:“我和两位素未谋面。你俩追我作甚。难道本尊有什么得罪之处不成?”
他自忖多年来结好象主富贵尊荣享之不尽,卖官鬻爵。横征暴敛的事情没少干,难免遭到一些人的嫉视。
两怪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个眼色。雄虺嘿笑道:“古老鬼,你不识得我们,我俩可认得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年你师傅天禽上人迷惑我家宫主,盗走了九龙盏。我已侦知那宝物现在落到你的手中,本使劝你一句,你若能物归原主,我俩就既往不咎。倘若冥顽不灵,哼哼。本使就只好自己动手来取了。”
古长鸿脸色微变,目光闪烁道:“你俩是游魂宫的人?”
“不错。”雄虺拍拍胸口,趾高气扬的道:“我是雄虺,他是银狐,忝为南方魂使。你虽是个末学后辈,想必也知道我们游魂宫的威名。九龙盏岂是你配有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要贪心不足,断送了半世修为。”
古长鸿老脸发红。单是狐虺两怪他还有把握应付,可是两怪背后倚恃着强大的游魂宫,着实让人不寒而栗。他师傅天禽上人当年冒死从游魂宫盗出九龙盏,结果事情败露。遭到四方魂使的追杀,不幸饮恨殒化。
天禽上人本是陆压道人的坐骑修证,得了他的真传。法力不在阐教三代弟子哪吒、雷震子之下。连他都损折在游魂宫手中,可见这个神秘宗派确实异常难缠。
古长鸿内心挣扎了片刻。颓然一叹,苦笑道:“实不相瞒。非是老道不肯交出九龙盏,其实这宝物并不在我的手上。两位不知从何处得来讯息,着实是冤枉了古某。”
“混账,你是天禽上人的徒弟,天禽那老东西骨朽已久,九龙盏不在你身上,还能在哪儿?”
雄虺勃然大怒,事实上他也不能确定是古长鸿得了九龙盏,又担心受他欺诳,当即疾言厉色,分毫不让。
明钦和晏轻舞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狐虺二怪并不知道九龙盏的确切下落,古长鸿拒不承认,双方免不得大打出手。
“魂使息怒。”古长鸿也知道空口白话难以取信于人,忙笑道:“九龙盏虽不在我的手里,我却知道这件宝物的所在。”
明钦暗暗皱眉,天禽上人除了古长鸿外,还有高木鸢和尹疏桐两个徒弟,只是高、尹两人籍籍无名,不如古长鸿徒属众多,声势煊赫。他莫非想移祸江东,将九龙盏栽到高、尹身上,来一个借刀杀人。他们三兄妹素不和睦,这么做不无可能,但若九龙盏不在高、尹身上,可就不好善后了。
“你且说来听听。”雄虺微哦一声,半信半疑。
“我知道魂使信不过我。但老道这话绝无虚假,待我说明其中原委,两位自然知晓来龙入脉。”
古长鸿手抚长须,神情坦然,连明、晏两人都好奇他能说出什么惊人的秘辛来。
“有话快讲,别卖关子。”雄虺看了下天色,大感不耐,粗声粗气的嚷道。
古长鸿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道:“两位只知道我师尊潜入游魂宫盗取了九龙盏,最终也修为尽毁,性命不保。师尊并非不知游魂宫的厉害,他甘冒大险,粉身陨首,中间却有一段缘故。”
“缘故?什么缘故?”雄虺微感错愕,这确是他们未曾留意的事。只道九龙盏是妖族至宝,天禽上人胆大包天,想要据为己有不足为怪。
古长鸿少年时聪明伶俐,很得天禽上人的喜爱,许多事都亲身参与,可惜私心太重,野心又大,天禽上人亡殁时才不肯将掌门之位和阳乌仙经交给他。
古长鸿想起往事,面上露出腼怀之色,对于雄虺和银狐的逼问浑若未闻,沉吟了半晌,才唏嘘不已的道:“传说九龙盏蕴藏着天地生机,具有续命延年的功效。师尊苦心孤诣盗取九龙盏,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
“师祖陆压道人封神大战后走访天下寻找九大金乌皇子陨息的旧址加以镇伏。防止阳气溢散人间为害。有道是,十日齐出,赤地焦土,寸草不生。是以东君大羿射落其九,人族才得以生机绝续。繁衍生息。但是运数有定,盛衰可循。天地大劫,命不可逃。数十年前。诸天大战,杀人盈野,流血漂橹,六道首领纷纷以阳乌自命,虐流天下,罪恶滔天。”
“在大摩国则有自号纯阳真仙,全真教主的莽新天雄力自视,惟我独尊,连草木都遭其戕害。昔时武则天妄自尊大。不可一世。下诏是御苑百花一夜之间尽皆开放,独有牡丹不惧淫威,安之若素。武则天老羞成怒,将牡丹贬谪千里,移居洛阳。莽新天的骄狂无知又胜过武曌。”
前古部族多以神兽为图腾,仙道昌明则以花为徽志。故而三界万国多择取一种花卉称作国花。这在小国寡民、物产微薄的仙国当然易于别择,而中夏花种何只千万,享有盛名的也不下百数十种。想要选择一种作为徽志颇难取舍。
原本牡丹有花王之名,又曾抗拒至尊。洵有王者宁折不弯的气度。但周敦颐《爱莲说》曾予以品评,说“牡丹者,花之富贵者也。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这种论调一出。牡丹俨然成了富贵门庭、无识庸众的象征,文人学士更无人称道了。
相反,梅花却日渐崭露头角。成了文人学士争相吟咏的对象,足以和牡丹分庭抗礼。
梅花和松、竹合称‘岁寒三友’。和兰、竹、菊号为‘四君子’。向以傲骨冰清著称于世,比起兰、菊、荷、桂之类自是稍胜一筹。
众香国中。梅花是惟一可以和牡丹一较长短的了。
莽新天平生喜欢附庸风雅,梅花的品格吟咏者甚众,无非是夫子自道罢了。莽新天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模仿陆放翁的卜算子写了一首,十分肉麻不通。
按照才子佳人的通例,梅花仙子看到这首大表歆慕的小词应该有所表示,莽新天手眼通天,颂声如潮,他的治下就算道路以目都要治个腹诽的罪名。
梅花仙子识相的话就应该自荐枕席,到时莽新天龙颜大悦,别说国花就算君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梅花仙子得了几多文人雅士的青眼,像林和靖,姜白石,陆放翁,哪一个都是冠绝一时、名留千古的大才子,文墨佳题浸润骨髓,神魂中自然留下烙痕。
就像庙中的神像,看似个泥塑木雕,多少人对他低头膜拜,自然具有了神灵的威严。
其实莽新天骨子里是很讨厌梅花这种傲骨的,他的词肉麻不通也就罢了,对梅花的贞刚也无一语道及,无非是说她不合时宜,孤僻而不驯顺,所以由始至终都没有钦定梅花为国花。
龚定庵《病梅馆记》讥评的就是这种心态。许多人喜爱梅花和喜爱牡丹的心态别无二致。无非逢迎时流,显示格调罢了。他们所谓的喜爱也只是拉杂摧烧,也满足自己变态的审美和难以启齿的私欲。
莽新天对梅花不肯屈从怀恨在心,别有用心的说:“梅花当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无知苟且,曲学阿世之流,于是奉若纶音,“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名为爱之,实则害之。平民百姓缺乏智识,好比泻水置平地,驱之东则东流,驱之西则西流,毫无自主的能力。这样一来,天下的梅花都遭了荼毒病害。
古长鸿感叹道:“当莽新天之时,凡是中其忌讳的都惨遭荼毒,虽不只梅花一种,而梅花这种倔傲贞刚的品格被害尤甚。师尊眼见群魔乱舞,举国上下,乌烟瘴气。长此以往,梅花有亡种的危险。这才甘冒奇险,潜入游魂宫盗取九龙盏,借助法宝中的少阳之气,帮梅花仙子修复花魂,调养元气。”
明钦听他说了许久,方才明白天禽上人盗取九龙盏竟然牵连着这么一桩花种惨祸。对莽新天的倒行逆施感愤不已的同时,于天禽上人不由肃然起敬。
便是晏轻舞这样事不关己的人也觉得殃及草木是大煞风景的事,莽新天狂悖无人理真正做到了虐流天下,毒尽苍生。
狐虺二怪只关心九龙盏的下落,对梅花的遭遇甚觉无谓,追问道:“说了半天,九龙盏到底在哪里?”
古长鸿哑然失笑,嘿然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两位怎么还不明白。九龙盏是师尊盗出来救治梅花仙子的,东西当然在梅花仙子身边。不过她可是天庭授箓的司花仙子,两位若要抢夺九龙盏,还是仔细考量一下为好。”
花木也是三界有灵的物种,凡是有灵之物都会有仙人司掌。据传掌管三界花卉的是百花仙子,她麾下各个花种又有花仙统理。这些花仙都是各种花品中蕙质兰心,修炼成人的。
花木相较之下没有行动的自繇,许多花品鲜艳烂漫、万紫千红,极能赏心悦目,但往往花期短暂,朝生夕死。世人喜欢将名花和美人相比,红颜易逝,自然深致惋惜。
花木有灌木和乔木两大种族,乔木的寿命要长许多,修炼成人的也相对较多。但乔木容易遭到人类砍削,用来制作器用。庄子就对这种命运深感同情。
总而言之,花木由于普遍没有自卫的能力,遭到五虫侵蚀的很多。在三界地位低下,甚至不入六道轮回。修炼成人的相对较少,而且性格平和,与世无争,就算修成人道也很少为害,应该是相当让天庭放心的。
对花木的管理也比较简单,除了百花仙子和各种花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府司了。
但人类对花木确有一种偏爱,许多花品一旦被文人学士赋予人格,立时声价百倍。牡丹、梅花不必说了。兰花被孔子誉为王者香。菊花有陶元亮深心独喜。海棠则有苏东坡倍致爱惜。
文人雅士不但能赏花,对于花品的习性也知之甚熟,护养的无微不至。有灵之物一旦得了精神元气,修炼成人的机会就大大提高了。而且花木也有一种得天独厚的地方,五虫大多昼伏夜出,需要巢屋山洞遮蔽休息。花木则能够吸收日精月华,越是寿元久长,越能通灵幻化,甚至不在一般仙道鬼怪之下。
越是困难的事情一旦做成了往往有超乎异常的成就。花木由于修证人道很难,这些个花仙子通常都是贞静坚韧,法力高深的。况且又有天庭授箓,狐虺二怪也不得不有所顾虑。(未完待续。)
第465章 乔木世臣
九龙盏是游魂宫的镇宫之宝,狐虺二怪此行志在必得,当然不会被古长鸿三言两语吓退。
“混账,九龙盏本来就是天禽上人从我们游魂宫盗走的,今来讨回此宝,正是物还原主,天经地义。莫说一个梅花仙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拗不过这个理去。”
狐虺二怪自忖这事游魂宫占着道理,只要拿回九龙盏,未必会招致什么责难。
“我来问你,那梅花仙子现在藏身何处?”雄虺沉声问道。
“既然两位不听劝阻,老道也无可奈何。梅花仙子就住在崖后的幽谷中,两位只管自己去寻吧。”
古长鸿指点了一下路径,唉声叹气,显得甚是惋惜。
“笑话,你以为编段故事我们就相信了。我看你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定然没安什么好心。你带我们过去,若是找回了九龙盏算你大功一件,倘让我发现有半句假话,我就让你尝尝搜魂锻骨的滋味。”
雄虺森然一笑,他见古长鸿百般示弱,只道此老是个徒负虚名的人,本领低微,断然不是自家的对手。言语间自然极力震慑,一副随意拿捏的模样。
“带你们过去倒也使得。”古长鸿长眉耸动,斟酌着道:“但梅花仙子是天庭授箓的花仙,我是得罪不起的。能否要回九龙盏可要看两位的本事了。”
“此事不须你来操心。游魂宫纵横三界,何曾怕过什么人来。”
狐虺二怪只是对天庭有些顾忌,梅花仙子不过是百花司授箓的小花仙。流落天南,无人过问。想必也没有什么强援。再者梅花是有名的孤寒幽僻,不合时宜。在百花中几乎没有什么契友。虽然和松、竹合称岁寒三友,但三者都是一样的落落寡合,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自然不会党同伐异,相互声援。
山崖壁立千丈,崭峭难攀,又是夜色已深,难辨道路。若非有古长鸿引领,就要转到天明。也找不到梅花仙子的居住。
古长鸿对此间地形颇为熟悉,领着两怪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山间的小路纡曲回转,到了一处断崖上,招呼道:“两位魂使,下面就是梅花仙子隐居的梅林,咱们一起跳下去吧。”
雄虺探头一望,崖下黢黑一片,深不见底。根本看不出什么动静,不由眉头大皱。疑心古长鸿玩什么花样。
古长鸿察颜观色,知道两怪心有顾虑,哈哈笑道:“老道先走一步,两位可不要落远了。”
说着踊身一跃。衣袍鼓荡宛若一头展翅高飞的大鸟,找个盘旋投射到黑暗中。
两怪不敢怠慢,摇身化作一黑一白两团光影紧蹑着古长鸿的身影一阵急赶。
明钦和晏轻舞远远望见三人从崖间一跃而下。才展动身法掠近了看个仔细。
“这里没有路了。古长鸿和两个老怪应该是真的跳下去了,咱们怎么办?”
明钦觑目一看。崖壁上乱草丛生,烟雾弥漫。至少也在百丈以外。以两人的修为追蹑下去虽不成问题,万一古长鸿暗怀奸诈,并没有真的跃到崖底,反而找一个山洞小心躲蔽,寻找起来可大不容易。
“都追到这里了,岂能功亏一篑。不管古老鬼说的是真是假,都须下去看个究竟。”
这件事回环曲折倒让晏轻舞勾起无限兴致,非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你要是害怕就在崖边等我,顺便看看古老鬼会不会从这里离开。我下去查看一下,到底有没有那什么梅花仙子。”
明钦不理晏轻舞的激将法,扯住她的衣袖笑道:“别呀,我也看看梅花仙子是什么样儿呢?”
晏轻舞轻哼一声,她虽然巴不得明钦跟着下去,对这个理由可不怎么满意。啮着粉唇道:“还能什么样,不是人模样,就是鬼模样,有什么好看的。”
明钦冷不妨揽住她的柔腰哈哈笑道:“当然,我也不相信这花仙子能有师姐你好看。”
晏轻舞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禁不住喜上眉梢,展颜笑道:“你抓着我,可别走丢了。”
说着提聚道息,腾身而起,明钦幻出凤凰金翅,阔大的羽翼延展数丈,羽翮多力,整个身躯顿时轻飘飘地,平稳异常的往崖下落去。
相传玄蛇修行数千年也能生出鳞甲,腾云驾雾,但晏轻舞是纯正地玄武血脉,跟金鳞化龙是不同的路子,神飞一道确实有些欠缺。
她见明钦展动双翼,十分逍遥自在,干脆伏到他怀里,闭目享受这种乘风御云的感觉。
过不多久,明钦脚踏实地,收起了羽翼变化。晏轻舞睁开迷蒙的双眸,意犹未尽的道:“到了吗?”
明钦微一点头,游目四顾,不由大感讶异。崖下的土地甚是松软,一眼望去,栽满了各式各样的林木,枝丫虬曲,粗如合抱,奇伟瑰怪的老树随处可见,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沧桑。
两人走在密林之中,不觉心怀忐忑,这虬结的枝干、深邃的树眼仿佛活物一般,让人心出一种受到窥视的感觉。
“师姐,我觉得这里有些古怪?”明钦凑到晏轻舞耳边低声说道,很担心这些怪物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晏轻舞轻嗯了一声,忖思着道:“看这些怪树的状貌,少说也有数百年光景,不排除修炼成精的可能,不过他们若敢跟咱俩过不去,那可对不住了。”
明钦哑然失笑,心知晏轻舞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真要刀兵相见,别说这等树怪,就算是雄虺、银狐也讨不到好去。
周围的怪树似乎能听懂两人说话,大约感觉到晏轻舞神完气足,不是善茬。四面的怪物乍然间好像疏落了许多。一副敬而远之的姿态。
明钦暗松口气,此间诡秘莫测。极可能就是梅花仙子的憩息之地,她是一品花仙。号令群芳,自然会有些草木之类互通声气,否则以古长鸿的滑悍早就将九龙盏抢走了,怎么会千方百计激刺狐虺两怪和梅花仙子为敌。
正行之间,忽然听到一阵叫嚷声,在静夜之中分外清楚。
“古老鬼,你给我滚出来。你这无胆鼠辈,竟敢耍弄本使,我非将你千刀万剐不可。”
两人侧耳顷听。识得是雄虺的声音,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古长鸿果然暗怀机诈,将二怪甩脱下来,逃了个无影无踪。
耳听的一阵砰訇响震,地面都摇了几摇。似是雄虺狂兴大发,在林中滥施淫威,一轮施为,将许多老树都撞的枝残叶散。
这些乔木离梅花仙子清修之地十分接近。遗世独立,终其天年,都有千百年的光景,忽然遭了无妄之灾。想必不会善罢干休。
雄虺是个积年的妖怪,当然也看出此间古树有些来历,他一时疏忽。跟溜了古长鸿,又找不到梅花仙子的下落。顿时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变化妖身在树林中肆意践踏,存心要惊动附近的灵怪。
明、晏二人和两怪相隔不远,雄虺撞倒一片林木,视线变得疏朗许多。二人抬眼一望,就见一条粗硕的黑蟒在树林中疯狂旋舞,催挫的林木筋断骨折,东倒西歪。
忽听的风声飒然,一双仙袂飘飘的少女急驰而来,清斥道:“哪里来的臭蛇,竟敢搅闹我故园。”
雄虺听见人声,顿时心头一喜,摇身卷起一阵黑风现出人形,披了披头发,打量突如其来的少女。
两个少女一身雪裳,杏眼含威,亭亭玉立,容貌有五六分相似,头上梳了一个丫髻,秀发披拂,很有几分清新脱俗的韵质。
雄虺哈哈一笑,拱手道:“两位姑娘请了。某乃游魂宫南方魂使,特来拜会梅花仙子。烦劳两位引个路吧。”
“你是游魂宫的人?”
两个少女微吃一惊,似乎也听过游魂宫的名号,相互对视了一眼,右首脸蛋微圆的少女模样稍稍成熟一些,开口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梅花仙子。这里是乔家故园,你无端残毁我家的林木,若让我爹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于你。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
银狐不知从何处奔窜出来,截住两女的退路,哈哈笑道:“两位姑娘,我俩撞毁了你家这么多林木,你们若是放我俩走了,不怕令尊怪罪吗?还是看本使玉树临风,春心萌动了呢?”
“放肆。”大乔俏脸微沉,捏个剑诀,掌心青光熠熠幻化出一支木剑,指着银狐冷然道:“念你俩无知初犯,我才法外开恩饶你们一条生路,既然你俩冥顽不灵,姑娘有的是降妖手段。”
“小姑娘,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叔叔正要试试着你有多少斤两,能不能经得住我这三招二式。”
银狐本是个好色之徒,修炼的法门也是采补之术,但他来者不拒,不拘男女都能加以吸食。先前心急九龙盏的下落,又在三圣殿吸食了灰鹞子的精气,稍平饥火,刻意收敛。
这会儿奔走了大半夜,又在这荒僻无人的树林遇见两个貌美如仙的少女,忍不住食指大动。
他身法疾捷,和雄虺各有所长,一语未尽,便飞身而起,朝着大乔当头扑落。哈哈笑道:“这一招叫做恶虎扑食。”
“落英缤纷——”
大乔年纪不大,却是气定神闲,丝毫不为银狐的狂言妄语所动,眼见他堪堪扑到近前,这才挽动剑花,耳边的丝丝剑气流溢,身周抟成一片片真气绵密的气漩。
银狐箕张着双爪阖身欲扑,忽觉得浑身好像被罡风刮剥,撕扯的毛发生疼,不由面孔一僵,竟不能跨越雷池一步。
银狐低吼一声,撤开数步。身躯一扭显露妖身,飞身一跃,身形如电,和方才心存轻视又不可同日而语。
大乔脸色微变,银狐窜高伏低,快的惊人,逼得她不断变幻剑式招架,步步为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毕竟功力不足,又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战阵。银狐欺她年弱,侵身疾攻,毛爪凌厉,过不片刻,大乔就香汗细细,有些左支右绌。
“姐姐,我来助你。”
小乔看出情势不妙,连忙也幻化出一支木剑,打算和大乔并肩作战。
“慢来。”雄虺呵呵一笑,横身拦住去路,摸了摸嘴上的八字须,神色不善的道:“胡兄对你姐体贴看护,小姑娘何必多事。我来陪你耍耍如何?”
小乔娇啐一口,冷着脸道:“臭蛇,你再不滚开,我要打你了。”
“来,来,来。你若能摸得到本使一角衣袂,算你本事。”
雄虺自负神通,根本不将小乔这样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双拳紧握,真气集聚,煞时间气势猛涨,手臂一长朝着小乔肩头抓来。
“疏影横浅——”
小乔挺剑疾刺,剑势中有种飘忽之意,和大乔的繁花纷错又是一种不同的味道。
雄虺摇头微哂,不以为意,眼见就要将小乔抓到手中,不妨木剑奇异的折转了一下,居然刺破他的护体罡气,卟的一声戳到肩窝里。
雄虺怔了一怔,只觉得木剑中裹胁着一股绵密的真劲,好像要吸去他的精气一般。骇的他勃然变色,慌忙摇身一变,展露出昂扬壮硕的妖身。
小乔瑶鼻轻哼,撇着娇唇满是不屑的道:“臭蛇精,打不过就变成怪物吓人,我才不怕你呢?”
这时大乔让银狐纠缠的手忙脚乱,忽然哎哟一声踩到一截折落的树枝上,脚底一滑坐倒在地。
明钦看大乔情势危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沉吟道:“师姐,咱们是不是应该出手帮一帮这两位小姑娘。”
“这是人家的地头,你看这两个姑娘身手不凡,必然有高明的师傅从旁指点。说不定正要借此机会历练一番呢?人家都不着急,你又操得什么心。”
晏轻舞看这乔家姐妹生得冰清玉洁,如花似玉,想必是什么花妖木怪。花国男女姿貌本佳,修成人形自然妙丽万端,摇曳生姿。说到那梅花仙子还不知是何等一副绝妙人才。
晏轻舞有心见识一下九龙盏,对梅花仙子殊无兴趣,当然也不希望明钦和她有甚瓜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