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节 【暂时性胜利】
“姓名。”
“苏君炎。”
“年龄。”
“二十三岁。”
“籍贯。”
“中央联邦,落叶行省,桐木城。”
……
“我再问你一次,苏君炎,魔龙在哪里?”
“我和奥莉薇亚殿下在海上将它击杀,之后它掉落了无尽之海,不见了。”苏君炎有些疲惫地回答。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审问,让现在他那副虚弱的身体,有些无法承受,他有点想睡觉了。
这已经是第三十七次审问了,在奥莉薇亚带着苏君炎到达阿姆斯特以后,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的中央王城立刻派遣了专员,将他们带回了王城。
可等待着苏君炎的,却并不是嘉奖。
而是严酷的审问。
好在苏君炎在到达中央王城以前,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境况。
所以提前和奥莉薇亚对好了口供。
也好在奥莉薇亚虽然已经不是昔日的帝国公主,但兰开斯特家的权威犹在,身为如今上议院副议长的维克多·兰开斯特让联邦特勤局的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奥莉薇亚并没有受到审讯,苏君炎也没被施刑,只是一遍一遍地审讯,少吃了很多苦头。
否则以苏君炎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但就算真的对他行刑,他也是什么都不可能说的。
因为说了,就会死啊。
无论是他吞噬了一整条魔龙,还是奥莉薇亚的彻底觉醒,并且极有可能得到了魔龙的整个灵魂,都是致死的原因。
前者是太过弱小的人拥有了巨大的财富,人类的贪婪足以摧垮苏君炎刚刚修复的身躯。
后者是已经很强大的人得到了太强的力量,太多的不想兰开斯特家族再次崛起的人,会迫不及待地毁灭奥莉薇亚这颗即将冰封整个世界的种子。
所以他不会说的。
哪怕再审问一百次,一千次,他的说辞还是那一份。
就是特勤局的牢房未免有些太阴暗了,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太阳了,还有伙食也不太好,床铺不够舒服,他那急需阳光,营养,和睡眠的虚弱身体,显得很糟糕。
但也就是很糟糕了,还是能挺过去的。
刺目到了极点的魔动力大灯关闭了,审讯的特勤员用笔敲了敲金属制的桌子,示意苏君炎这一次的审问结束了,他可以回牢房了。
苏君炎有些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一直负责保护和监视他的守卫走出了审讯室。
他一直往前走,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一次的路线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这条路不是去往牢房的,而是,去往出口的。
那两个守卫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苏君炎也懒得问,反正,没可能,这些人敢在这里对他动手的。
走了很长的路,过了好几个关卡,苏君炎走的都有些疲惫了的时候,门口终于到了。
一个面孔生硬的特勤员将他入局时的一些随身物品还给了他,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件外套和一些零碎。
真正重要的,像是那个装了蚩尤和他杀人越货后得到的传奇机体莫德雷德的黑色木匣,早就让奥莉薇亚捎去给了延七。
苏君炎有些惊讶关于自己的审问居然结束了,不过他更惊讶的是来接他的人。
奥德修斯。
那个有着一头火红色刺发的跋扈青年,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怎么是你?”苏君炎笑着问道。
“因为我见不到联邦的英雄受到羞辱。”奥德修斯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苏君炎上了一辆停在联邦特勤局外面的豪华马车里。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以国家为荣了。”苏君炎没记错的话,奥德修斯应该是绝对的个人英雄主义者。
“或许是从输给你的那次开始吧。”奥德修斯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长。
苏君炎笑了笑,并不接话,他不知道奥德修斯是不是知道了那天用莫德雷德击败他的,就是他苏君炎。
他也实在不想知道这些了,他太疲惫了,闭上眼就可以睡着。
“老实说,其实是奥莉薇亚请托我的,还有温宁顿,那小子也说请我帮忙,还说你欠他的东西,该给了。”奥德修斯看苏君炎似乎要闭眼睡着了,连忙说,“你欠了他什么?”
话语里,满是那种并不死心的招揽,即使,苏君炎现在已经如同一滩烂泥一样。
“我欠他一条命。”苏君炎自然知道是温宁顿的药量快用完了,他勉强微眯着眼睛适应着那些从车窗外,微微散射进来的太阳光。
今天的太阳并不炽烈。
但总算,是有太阳了。
“他怎么不自己来?”苏君炎顿了顿,又问。
在苏君炎和奥莉薇亚回到中央王城的时候,路西菲尔他们已经早一步,到达了。
他们并没有被魔种和恶劣的环境永远地留在东部地域。
不过想来,也是因为魔种都忙着追苏君炎他们,算是间接为他们的逃跑争取了机会和时间。
“他跟着路西菲尔去东海岸打仗了。”说道这里,奥德修斯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你怎么不去?”苏君炎虽然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这个郁闷,却还是问了出来。
战争在苏君炎到达中央王城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
但到底局势如何,他在联邦特勤局里待了太久,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
“我爷爷不让我去。”奥得修斯的语声更加发闷。
“打得怎么样了?”苏君炎又问了一句。
“打赢了。”奥德修斯的回答,一句比一句艰难。
“哦?打赢了。”苏君炎有些意外,居然打赢了,那可是阿斯嘉德的精锐倾巢而出啊。
这么说来,中央联邦到底还是更胜一筹,毕竟地大物博。
“只是暂时,将他们的攻势遏制住了,没有让他们攻下阿姆斯特。”奥德修斯似乎是想要将这个胜果说的不那么荣耀。
“现在会死对峙局面。”
“可能……要谈判了。”
谈判?
苏君炎的眉毛很肆意地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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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教训教。
第二百四十九节 【你会死的】
新中央大陆历两百二十八年,夏。
东海岸第一次会战结束了。
中央联邦的人类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魔种大军登陆后连克五城的气势被遏止。
以晨星之耀路西菲尔为首的联邦大军,在丢下了超过一万具的尸体,以及损失了两百名以上的五阶能力强者后,总算是勉强,守护住了东海岸最后的堡垒。
郁金香之城,阿姆斯特。
对峙。
对峙在阿姆斯特和东海岸所有失陷的城市之间展开。
对峙的空气,压抑的似乎正在产生一团巨大的风暴。
那风暴最终会摧毁整个东海岸。
“听说,王城那边的意思,是想讲和了?”
阿姆斯特高峻的城墙上,矮小却显得锐气十足的东海岸总督大人奎因特·纽莱姆凝视着被血色残阳染红的远方,缓缓开口。
“也许吧。”站在他身边的路西菲尔,现在整个东海岸联军的总指挥,刚刚创造了巨大胜果的传奇青年,同样在凝视着远方。
即使是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上,这个位晨星之耀,也一直保持着高洁优雅的仪态,和妆容。
“你想讲和吗?”奎因特转头看向路西菲尔,眯起了眼睛,这位矮小精悍的总督一旦眯起眼睛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就突然变得锋利了起来。
“不想。”路西菲尔摇头,尽管他优雅的一如贵公子,可他的眼眸里却满是杀意。
他的眼睛里远方的残阳,残阳下有太多的人类的尸骸。
死了太多的人类了。
那些魔种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离去。
而且……
“那些魔种到底想要什么?”奎因特还在看着路西菲尔。
“……不知道。”路西菲尔其实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那个理由。
他不能,让奥莉薇亚,再次受到伤害。
为此,哪怕千千万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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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炎坐着奥德修斯的马车回到了白色七号。
延七早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没什么事吧?”
“恩。”苏君炎下车,告别了奥德修斯。
马车缓缓远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先进去吃点东西吧。”延七建议道。
“恩。”苏君炎点头。
酒馆里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看起来延七很早就得到了消息了。
为了迎接苏君炎归来,他今天并不打算在晚上营业。
“在里面没什么人为难你吧?”延七给苏君炎倒上梅林红酒,叹息道,“喝一杯吧,以后可能都不太容易喝到了。”
小城梅林现在是魔种的占领地,以魔种对人类的憎恨,很有可能城内的人已经十不存一。
人死了,酿酒的方法,也就很难再流传下去了。
“我在里面挺好的,就是见不到太阳,还有东西很难吃。”苏君炎喝了一口香甜的梅林红酒,也叹息,“师兄有关照过他们吧?”
“恩,你进去的那天晚上,我就去了特勤局局长的家里,和他好好谈了谈。”谈了谈的意思就是,延七在对方熟睡的时候,把刀架在了那个特勤局局长的脖子上。
延七就是这么一个人。
表面冷冷清清,但实际上,总会做一些温暖人心的事。
“我听那个小姑娘说,你的身体……”延七欲言又止,其实,他已经有点看出了不妥。
“恩。”苏君炎点头,却因为幅度有点大,导致刚又喝的一口酒,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一咳嗽,他的全身的气血就翻涌了起来。
就算是过了那么久,他身体里的那两股能量依旧没有平息,虽然不像是最开始那么汹涌澎湃,却也只是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他捂住了嘴,强忍着,不让血从嘴里喷出来。
“你的身体……真的?”延七不忍心说出那几个字。
“恩。”苏君炎只是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延七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苏君炎喘息了很久,才终于平息了下来,他看着延七,一五一十地将这一次的新大陆之行,和延七都说了。
他和延七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他把他当成兄长,绝对信任。
“这么说,这一次的净化战争,都是由你引起的?”延七听完后,喝了一口红酒,淡淡道。
“恩,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苏君炎也喝了一口酒,这一次他很小心地咽了下去,没有咳嗽。
“你今晚就离开中央王城。”延七忽然说。
“不。”苏君炎想了想,拒绝了。
他很明白延七的意思。
现在的他,能力全失,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一次的净化战争更是由他而起。
到时候,别说是争夺奥莉薇亚了,他自身都难保。
“我刚得到消息,上议院已经决定议和了。”延七的语气不变,劝说着苏君炎。
他这句话依旧没说完。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的明显了,苏君炎吞噬了一条魔龙的消息,就算没人知道。
可上议院想议和,魔种必然提出要将和魔龙有关的人交出去的条件。
奥莉薇亚是兰开斯特家的王女,绝对没有人敢提出将她交出去的想法的。
那么就只剩下苏君炎了。
而在那之前,他很有可能会被全面检查。
到时候他吞噬了魔龙的秘密,几乎没可能报住,等待他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还想试试。”苏君炎沉默了一下,说。
“你会死的。”延七骤起了眉头,他很少皱眉的,但这一刻,他真的很担心。
担心苏君炎,这个小师弟,会死掉。
“师兄,相信我一次。”苏君炎笑了笑,有些虚弱,却很坚定。
“……先跟我来。”延七站了起来,朝着他的实验室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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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节 【心死】
上议院关于议战还是议和的决议似乎还在争吵中。
清晨,一匹快马已经悄然出了中央王城。
远在天边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地上最繁华城市的生活,哪怕一点点。
城门在早晨六点准时打开。
城间巡逻的卫队在七点准时出操。
那些浪荡了一夜的富家子在步伐整齐的卫队里,夹杂着呼啸而过。
商业区的冒险酒馆打开了大门,挂出了今天全场八折的牌子。
巴宝莉街的女性奢华服装店摆出最新的服装模型。
苏君炎也在这繁华里醒来。
昨夜他和延七喝了一夜的酒,起来难免头有些痛,加上如今无比虚弱的身体。
他居然是有些站不起身来。
不过他还是坚持着站了起来,因为他今天有些事情要去做。
吃过了酒保准备的早餐以后,苏君炎告别他出门。
酒保还是那个酒保,他看到苏君炎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异的样子。
他大概是觉得苏君炎已经死了。
叫了辆出租马车,苏君炎把目的地放在了中央王城魔纹术士协会总部。
他要去见****大师。
马车在中央大街停下,苏君炎付了车费下车,朝着魔纹术士协会总部走去。
魔纹术士协会总部大厅里主事的依旧是那个伊文斯,他看到苏君炎,也是明显一愣。
带着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也是觉得,苏君炎死了。
苏君炎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着他笑了笑,苏君炎让他通报了****大师。
****大师是一个魔纹学狂人,几乎片刻不离实验室。
所以很顺利的,伊文斯告知苏君炎****大师大师现在就在总部。
但……
“大师最近的心情不好,你……”伊文斯欲言又止,这个人虽然心胸狭隘,但是看得出来,对于****大师还是真正的关心。
毕竟****大师是个很护短的人,对于属下,也肯定都不错。
只是,他从前最护的那个短,现在却不见了。
阿特斯特,并没有随路西菲尔他们回来。
他永远地迷失在了新大陆的东部地域。
其实,就是死了。
这就是****大师近心情不好的原因。
苏君炎在出来的时候,和奥德修斯的聊天里,也获知了这个信息。
“我知道了。”苏君炎点头,却依旧坚持要见****。
“那你跟我来吧。”伊文斯也不再勉强。
他带着苏君炎来到了那间****常用的实验室。
轻轻敲了敲门。
很久以后,才听到了里面响起了一声低沉的,进来。
很有些萧索的意思。
简直就如同是丧子之痛一般。
而等到苏君炎真的推开门,见到****的时候。
他觉得****,就是真的死了儿子。
这句话乍看起来可能很难听。
但苏君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
平日里永远专注在魔纹图纸上的****,此时正拿着几张不知道是勾画着什么的图纸,在失神地看着。
也不知道是在看图纸,还是在发呆。
一个几乎把魔纹学当成生命的人,居然失去了对于魔纹学的兴趣。
而且,平日里,很讲究个人形象的****,现在的胡子也是看起来很多天没有修理,满面颓唐。
可见,那种伤痛,已经锥心。
“大师……”苏君炎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他一声。
****没有反应,还是在那里,在布满尘埃的光里,看着那两张不知道画着什么的图纸发呆。
“大师……”第二次呼唤。
这一次,****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很久后,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道:“哦,君炎,你来了,过来吧。”
他这么说着,却是还没有放下手中的图纸。
苏君炎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已经很老了。
那种老,不是身体上的老。
而是,心里。
本来,****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雷厉风行,一点都不像是老人的坚毅。
现在,却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苍老。
疲惫。
苏君炎之前私下里听别人说,****一辈子没有娶妻,是真的把阿特斯特这个亲传弟子,当做儿子来看待的。
现在来看,是真的。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等到苏君炎走近,****忽然问。
“……他是忽然不见的。”尽管很不想说,苏君炎还是不得不说。
阿特斯特失踪的太过离奇了,只能怪他命运如此。
“也许……”苏君炎忽然觉得他实在不该来。
“没事的。”****打断了他的说话,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那几张图纸。
苏君炎注意到,那上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近乎于涂鸦,完全算不上是魔纹构图的东西。
看那手笔,应该就是阿特斯特的作品了。
“也许我真的不应该强求那么多。”****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着苏君炎说。
“大师……”苏君炎想说节哀,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对了,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才总算想起了苏君炎的来意,或者说,苏君炎这个人。
“我是想告诉大师,上一次您交给我的那个东西,有新的进展了。”苏君炎这样说着,拿出了一副精心勾画的魔纹构图。
那是一副全然不同于现在市面上任何一副魔纹构图的东西。
那不是在讲求精神力的转化,和释放。
而是,在讲求把自身的蕴含的能量,转化成外在的能量。
也就是,传闻中的,禁忌之术。
但****对此似乎兴趣缺缺,草草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
苏君炎也明白他的心情。
他来这里,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将这个成果展现给他看。
只是,毕竟是从前答应过的事情。
他没能把阿特斯特从东部地域带回来,那么,就把这个东西给他。
也算是,一种,补偿?
但他却绝不会知道,这个东西从前对****的作用有多大。
以及,现在,对他的作用有多小。
“那么,我告辞了。”苏君炎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恩……”****点头,还是在发呆。
一直等到苏君炎走到门口,他才说:“君炎啊,以后有空,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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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差到爆炸。
不说话了,训教。
第二百五十一节 【暴风雨的前夕】
停战协议最终在那匹快马出城后的第三天出来了。
议和的决议在整座中央王城传开。
但似乎这个在这座城市做的,足以影响整个大陆的重大决议,却并没有影响到太多人的生活。
毕竟,东海岸太远了,远的那里流的血死的人,根本连半点血腥味都不会飘进中央王城。
最多,不过就是人们茶余饭后,在酒馆里和同样喝多了的人,大声拍着桌子说,上议院那群狗杂碎,整天就知道剥削民脂民膏,真的和魔种打起来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议和,我议你妈个大香蕉。
太阳照常升起。
真正受到这个决议影响的人,苏君炎算一个。
他听到这个决议的时候,正在和延七吃早餐。
“比昨天又多了一队人马。”延七放下可以折叠的木质窗帘,喝了一口新鲜的玉米汁。
“看起来我变得越来越重要了。”苏君炎有些自嘲地笑笑,也喝了一口玉米汁。
早在三天前,他去见霍,克大师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点,他被人监视了。
虽然他的能力全失,可不代表着他失去了那多年练就的杀手直觉。
有人在监视他,而且还不止一股人马。
他不知道具体到底是谁的人马,但猜,也多少可以猜到七八分。
庞贝家,兰开斯特家,特勤局,军部。
军部……
想到这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他现在好歹是一个联邦军人,冠军上校,可在他被特勤局请进去以后,军部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也难免,毕竟当初他选了魔纹术士协会,而不是军部。
军部不出面,也是情有可原的,但魔纹术士协会,就是真的让苏君炎心寒了。
霍,克大师没有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出面,是伤心过度,他可以理解,并且感同身受,不然也不会把完成品的禁忌构图给他送去。
可魔纹术士协会,对于一个已经投入了他们门下的,前途远大的新人,不闻不问,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人玩味。
所以他那天去见了霍,克大师以后,就哪都没去,径直回了白色七号。
他也没去占星图书馆,不说海因里希会不会见他,他也不想麻烦海因里希。
现在这件事越发的诡谲难测,海因里希虽然身份超脱,可越是他这样的大人物,处理起这样的事情来,越是顾忌重重。
一入局,往往就是苦海无边。
苏君炎没有拖人下地狱的习惯。
“师兄你猜,这一次,来的又是哪里的人马?”苏君炎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着刚刚那杯玉米汁里蕴含的勃勃生机。
“议和决议一下来,要的人,肯定是你,应该是研究所的人。”延七重新坐下来,拿起一块烤的刚刚好的面包慢慢吃。
研究所,就是中央联邦第一研究所,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也是一个很霸道的机构。
这几年,随着达尔文博士的生物进化论被进一步研究开发,人类对于生物进化的研究又有点火热了起来。
自然的,作为联邦对于生物研究方面的权威官方机构,他们获得了最大的权限。
只要是他们认定了,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最后几乎都会被毫无疑问地抓进研究所,至于结果如何,根本没有人知道。
现在他们盯上苏君炎了。
目的很简单,就是检查出苏君炎身上,到底有没有秘密。
因为,魔种需要他。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息。
“相信最迟明天,就会有人来带我走了。”苏君炎倒是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还多吃了一片面包。
“总不会这么草率。”延七拿起了一把餐刀,准备切割烤的恰到好处的小肋排,“总要走些过场的,不然,你也好歹算是知名人物了,不明不白死了,总不算个事情。”
“知名人物值钱吗?”苏君炎又是自嘲地笑。
“不值钱。”延七想了想,也笑。
“师兄,你说第一个来的人,会是谁呢?”苏君炎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想议和的人。”延七说。
而苏君炎,他不想去想那个即将要来的访客是谁。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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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兰开斯特。
夜晚的时候。
一辆纹饰着红色鸢尾的华贵马车,停在了白色七号的外面。
第一个来的人,是维克多·兰开斯特。
“对不起。”他对苏君炎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苏君炎其实已经猜到了。
虽然他还没有想到全盘的事情,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
可远征新大陆,是维克多的主意,他的决定,导致了第十二次净化战争。
他承受着如同巨山一样的压力。
更何况,其中还牵扯着他的女儿,这是一件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令整个兰开斯特家族万劫不复的事情。
毕竟,这世上想要兰开斯特家彻底消亡的人,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数不胜数了。
所以他对苏君炎说,对不起。
“是我的决定。”他接着说,这个温和到令人会忍不住心生亲近的中年男人,现在却是在对着苏君炎讲着无比冷酷冰冷的事实。
他将会被当做替罪羔羊,送给魔种,替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做一个不光彩的注解。
虽然维克多还没有说。
“他们要你。”他下一句话,说了。
他们,魔种。
意料之中的事情。
苏君炎反倒显得很平静,他听到这句话,还笑着问了一句维克多,准备地来说,应该是维克多·兰开斯特副议长大人。
”您是喜欢梅林呢?还是多尔戈呢?”
梅林是东海岸的名酒,多尔戈则是中央王城的特产。
维克多不知道对面的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是不是话语中,带着别的意思。
只是,他真的很歉疚。
忍不住别开了头。
本来,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明天,研究所的人会来。”算是最后通牒了。
苏君炎则说:“薇薇还好吗?”
他很平静。
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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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两天。
感觉状态回来了点。
第二百五十二节 【羞辱】
第二天。
苏君炎照常在七点起床,洗漱,换上最舒适的衣服。
吃早餐。
早餐吃的是新鲜的玉米汁,和煎的恰到好处的小肋排,以及烤的松软可口的荞麦面包。
苏君炎吃的很慢,一点一点,像是在品味着人生最后的时光。
又像是,根本,一点都不着急。
八点整。
他已经吃完了早餐,倒上了一杯梅林红酒慢慢品着,等待着。
等待着敲门声。
敲门声。
“咄咄——”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很有分寸,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从清晨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的酒保,颇有些忐忑地走到了门口,打开了一条缝。
他想要观察一下门外的情况。
但下一刻,他就被看到的东西吓到了。
外面是姿容整齐的白衣卫队。
他们的腰间配备的是联邦军工厂最新出品的穿刺者5型手持魔动力枪,威力足以轻易轰穿重装步兵的板甲。
而他们臂间携带着的那个镌刻着白色十字的臂章,则昭示着他们第一研究所亲卫队的身份。
第一研究所来了。
酒保当然听过第一研究所。
事实上,这几年里,中央王城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第一研究所的,除了它那位于高魔区的巨大建筑群以外,还有他们那肆无忌惮随意抓人进行人体试验的霸道作风,给中央王城的人,留下了太多的恐怖记忆。
所以酒保的腿立刻有些软了下来。
他不知道第一研究所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还带了这么整齐肃杀的卫队。
他甚至不知道是该跑,还是往回走,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直到……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英俊中年男人打断他的恐惧。
这个男人同样有着那个白色十字的臂章,只是,他并没有携带着枪械,而是穿着一件更加宽大的白色长袍。
像是一个高阶的研究员。
他笑着,像是很温和的样子。
却徒然令酒保更加的,觉得恐惧了起来。
刚刚,就是这个人敲得门。
“你……你……”酒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就要回头。
“让这位大人进来吧。”苏君炎喝下杯中最后一点红酒,用干净的绸布擦了擦嘴,轻声道。
酒保闻言如释重负,赶紧开了门,然后飞一般地跑回了柜台后面,躲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漏进了更多的光来。
也让苏君炎看到了外面**裸的威慑阵势。
那个高阶研究员像是故意的,没有彻底地打开门,而是打开了一半,让那种**裸的威慑,变得更加具有压迫感。
“把门关上吧,谢谢,我最近有点怕光。”苏君炎很客气地对那个刚刚跨进了一只脚的金丝边眼镜男说道。
“……没问题。”金丝边眼镜男迟疑了一下,还是笑着把门关上了。
“您尽管放心,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埋伏,我也只是一个废人了,根本不会对您造成任何的威胁。”苏君炎淡然地说着,拿过了另一只杯子,倒上了一杯香甜的梅林红酒,“就像是这一杯红酒,它也没有任何的毒,来,喝一杯吧。”
苏君炎把酒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金丝边眼镜男恰好来到了桌子的旁边,他看了一眼苏君炎,坐在了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
“很荣幸见到您,勇冠三军的苏上校。”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高阶研究员,微笑着道,“我是哈罗德·格雷特,第一研究所的高阶研究员。”
“你好,哈罗德研究员。”苏君炎举起手里重新倒满的酒杯,“来,喝一杯吧。”
“庆祝什么?”哈罗德的手并没有去碰他面前的那杯香甜的红酒,像是防备着什么。
而他的话语里,又带着尖锐的刺。
“大陆和平。”苏君炎还是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哈罗德也笑,终于是拿起了那杯酒:“好,为了大陆和平。”
“哦,对了,您也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吧?”他拿起酒杯,临喝前,又问。
“当然,我完全清楚,喝完了这杯酒,我就跟你们走。”苏君炎放下手中的空酒杯,“放心,我会全程配合,不会让你有任何难做的地方。”
“那就好。”哈罗德很愉悦地喝下了那杯酒。
“对了,对外是怎么说的?”苏君炎忽然问,“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没怎么出去过,所以消息不是很灵通。”
哈罗德拿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了停,他忽然觉得这杯酒其实没什么好喝的。
面前的这个貌似无害的冠军上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看得清局势。
徒劳的挣扎是最让人厌恶的。
他更厌恶的是,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偏偏接到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不会提起。”哈罗德声音有些冷了下来,他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了很有些清脆的碰击声,像是在警告苏君炎,小心说话。
“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人们知道的,只是魔种摄于我联邦强盛的武力,最终退兵。”
很强硬的措辞。
实际上,却是阴暗到连一点马脚都不敢露出来的胆怯。
苏君炎忽然有点反胃了起来。
“启程吧,上校大人。”哈德罗起身,已经没有半点最初的客气恭敬。
“很有趣。”苏君炎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对着前恭后倨的哈罗德伸出了一只手,“研究员先生,我有点站不起来,请扶我一把吧。”
哈德罗的脸色有那么一刻的明灭。
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来到了苏君炎的身边,伸出了一只手,准备搀扶他。
像是一个尽责的仆人。
“多谢。”苏君炎对他微笑,觉得很愉悦。
他起身。
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
“咄咄——”敲门声。
第二次敲门声。
正像个仆人一样搀扶着苏君炎的哈德罗脸色瞬间变得奇差。
明明,他已经派人封锁了整个外围地带。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了呢?
苏君炎的表情,也变得玩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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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节 【第一个人】
无比阔大的厅堂。
通体用漆黑的火山岩建造而成。
粗犷而肃杀的风格,和厅堂正中央的那一枚火山家徽,相得益彰。
庞贝。
庞贝家,一个据说从火山里爬出来的家族。
此刻,庞贝家现任的家长,亚尔斯·庞贝,中央联邦上议院议长,被世人称作活着的活火山的老人,正坐在这间代表着庞贝家最高权威的厅堂里用餐。
他在吃着羊排。
不是那种烤的外焦里嫩,撒上香葱和胡椒粉的精致羊排。
而是,生羊排,彻底的,带着血丝的,刚刚从活羊身上宰割下来的,全生的羊排。
这是他每天早上固定不变的食物。
他吃的毫不费力,就算他已经七十二岁,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可他撕扯着嘴里的羊排的动作却依旧凶猛有力,那些因为剧烈撕扯而溅撒在他白色胡须上的鲜红的生羊血,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正在捕食的猛虎。
虽老,却依旧有力。
男人,无论在什么年纪,什么环境,什么地位,都要保持一点点的野性。
这也恰恰,是他一直所信奉的信条,和庞贝家一贯的处世风格。
所以哪怕他七十二岁了,也依旧每天早上坚持吃生羊排。
所以,他能够在中央联邦最高的权位上,屹立不倒十数年。
“咄咄——”敲门声。
轻微到了极点,也谦卑到了极点,生怕,打扰到了正在进餐的,这头猛虎。
“进来。”亚尔斯·庞贝放下了手里吃到了一半的羊排,用一旁干净的手绢擦了擦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开门声很轻。
依旧是恭敬到死的那种。
门外一个穿着黑色仆从装的人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在亚尔斯旁边说:“大人,他去了。”
“哦?”亚尔斯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去的好啊。”
他这样说着,再次拿起了那吃了一半的羊排,撕扯了起来,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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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咄——”敲门声。
第二次。
高级研究员哈罗德露出了极度警惕的神色。
他根本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根本不应该有人来了。
但,没办法了。
“进来。”他低声,全部的精神力已经凝结。
一枚代表着六阶念力系魔纹术士的施法魔纹,在他的额头上若隐若现。
他除了是一个极度优秀的生物进化学专家以外,还是一个优秀的,念力系魔纹术士。
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杀了他。
这句临行前得到的指示,在哈罗德的耳边再次回响了起来。
要……
骤然,就在他动了杀念的那一刹那。
他猛地感觉到,一股尖锐到了极点的杀意,锁定了自己。
可是明明,身旁的这个家伙,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了啊。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苏君炎。
后者好像很莫名地回望了他一眼。
“吱呀——”门开了。
率先让哈罗德感觉到的,是杀意。
不是刻意的那种杀意。
而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轻易察觉到的,浓重杀意。
那已经是深埋进了骨子里,带在气质里的杀意,甚至,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
让人一靠近,就毛骨悚然。
就像是豺狼,遇见了狮子。
是个军人。
哈罗德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然后,等到他借着外面一同照射进来的光,看到那只近乎标志性的眼罩的时候。
他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制式的将级外套,如同山峰般壮硕的躯体,肩上那四把金色的大帝之枪徽记,以及那一道几乎横贯了整张脸孔,犹如活着的蜈蚣一般的伤疤。
海克里斯·拉文霍德。
中央联邦军部统帅,大统领,中央之虎。
在有知的世界里,武道修为最高的人类。
他,居然来了。
就在门外。
也难怪,只有他这样的人物,才能视那些第一研究所的十字卫队,犹如无物。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呢?
在这种,无比敏感的时刻,为了这样一个无比敏感的人。
“将军……阁下。”哈罗德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
只因在中央王城,就算是那座活着火山,也要对他无比忌惮。
像是哈罗德这样的小人物,根本,就不能,也不敢直视这头中央之虎的虎眸。
苏君炎倒是显得很随意,看着突然到场,或者说是,极其意外到场的海克里斯大将,他只是稍显惊讶,然后微微躬身,道:“您好,将军阁下。”
“恩。”海克里斯点了点头,那只独眼显得冷漠又凌厉。
“进去吧。”他顿了顿,又说。
哈罗德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但,还是只能说了。
“将军阁下……今天……”
“我说,进去吧。”海克里斯的声音,语调都很平静,一点都没有任何的压迫意味,可偏偏,就是让人完完全全不敢拒绝。
“将军阁下……这是……”
“你知道如果在我的军队里,一个人敢让我把一句话说三遍,会是什么下场吗?”海克里斯稍稍提高了一点声调。
“……”哈罗德喘息,冷汗,还有热汗,都已经流淌了下来。
“上议院……”
“我会捏碎他的脑袋。”海克里斯不再多说,径直走了进去,就坐在了之前给哈罗德准备的位置上。
僵硬。
无比的僵硬。
哈罗德整个人根本没办法直立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是门外那些同样僵硬着的第一研究所的白衣十字卫队。
最终。
他直起了身子,老老实实地把门给关上了。
“那我,可以坐回去了?”苏君炎显得很无辜,他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去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政治牺牲品,可却偏偏有人拦着他。
不让他去。
他都有点苦恼的样子了。
“请。”哈罗德憋了半天后,说了一个请字。
而海克里斯,他笑着,对缩在柜台后的酒保说:“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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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教训教。
第二百五十四节 【耻辱之日】
从凯旋大道一路往前,到底就是中央王宫。
旧日的王宫大道经年不曾修葺,已经变得有些微微的破旧了。
几只寻食的白鸽在昔日的威武雕像上飞落,啄食着那些被岁月剥蚀出来的痕迹。
再往里面,就是帝国时代的宫殿,从前,君王在这里处理政事。
但是在联邦制的今天,这些以前帝王们的居住,早已被封存了起来。
退位的兰开斯特家族,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从庞大建筑群的主宫殿,搬到了侧宫殿居住。
此时。
侧宫殿。
兰开斯特家现在的居住。
餐厅。
只有一个人在缓缓地进餐。
维克多·兰开斯特,独自一人,慢慢品味着,杯中的红酒。
可能是为了避讳什么,或者,干脆点说,为了逃避些什么,他没有喝梅林,也没有喝多尔戈。
他的杯中盛放的,是兰开斯特家自家的庄园酿造的红酒。
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按了按手边的一个铜质的按钮。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繁复女仆装的中年女仆,进入了这间雍容华贵的餐厅。
她低眉沉目,脚步近乎无声,尽显旧日王家的底蕴。
“小姐还是不肯出来吗?”维克多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很有些苦恼。
古人说,处国事易,理家事难。
维克多这位纵横政坛多年的上议院大佬,现在是政事维艰,家事也难堪。
“是的,小姐,她不肯开门,要不要,我再去劝劝,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女仆低着头,轻声细气地说。
“恩……”维克多沉默,很久。
很久以后,一旁的一个铜铃响了起来。
有消息来了。
维克多暂时放下家事,按了按身边另一个铜质按钮。
过不多时,一个身着王家武卫服饰的男人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他去了?”维克多像是知道这个男人带来的消息,问道。
“是的。”那武卫点头,“目前,暂时挡住了第一研究所的人,但……”
“恩……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啊。”维克多叹息,喝下了一整杯红酒。
“对了,少爷在府里吗?”他顿了一下,却忽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按您的吩咐,今日,谁也不准出府。”那武卫低声,铿锵有力。
“是啊,今日,谁也不能出去。”维克多看着那只喝空的杯子,忽然笑了起来,“今日,是我兰开斯特,近百年来,最耻辱的日子,你们要记住这一天。”
那女仆和武卫同时一愣。
不知道,今天的事,和兰开斯特又有什么关系。
“小姐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了?”维克多像是为了驱散那些糟糕的情绪,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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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梅林红酒。
苏君炎亲自给海克里斯倒上。
他虽然不知道海克里斯为什么忽然来这里,却也隐约明白了,今天的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或者说,从那天维克多来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已经卷入了一场异常复杂凶险的风暴里。
不过,无所谓,他这一生,似乎从出生,就是一个阴谋。
“梅林红酒啊。”海克里斯端起那杯异常香甜的红酒,放在鼻端嗅了嗅,笑了起来说,“如此好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往日一样痛快畅饮。”
“将军阁下神威盖世,来日定能率领军部群雄,收复故地。”哈罗德低着头,小心地奉承着海克里斯,只希望他可以让他早点完成这个现在看起来,越来越烫手的任务。
“到时候我派你打头阵吗?”海克里斯把玩着那个盛满了红酒的酒杯,像是玩笑般说道。
“我……”哈罗德顿时噎住了,“将军阁下玩笑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如何能跟得上将军阁下的马后。”
“我一定要你去呢?”海克里斯骤然望着他,很认真的,再没有半点玩笑意思地说。
他的那只独眼,平静的没有半点波纹。
却偏偏,在这个阴暗的酒馆里,散发出了,汹涌犹如波涛般的杀意。
柜台后的酒保已经吓得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尽管,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过海克里斯一眼,仅仅,只是听见了他的声音。
“将……将军阁下……”哈罗德的冷汗已经在止不住地流淌,他根本不敢直视海克里斯的眼睛。
“哈哈。”海克里斯这个时候却是笑了起来,他那脸上那道犹如蜈蚣一样的伤疤,却显得更加狞恶了起来,“我开玩笑的。”
他说,他开玩笑的。
“哈……哈哈……”哈罗德也勉强笑了起来。
可没等他笑三声,海克里斯忽然又说:“我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你,和外面那些今天在场的家伙,一起去,别说我亏待你,哈罗德·格罗姆高阶研究员。”
他一字一字念出了哈罗德的名字,身份。
他完全清楚哈罗德的一切。
这样一来,哈罗德反而镇定了下来,或者说,他豁出去了。
“将军阁下……”哈罗德咬着牙齿,“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下面这些办事的了,我今天也只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来带这位苏君炎先生回研究所做全面检查,其他的,我都不知道,请您……”
“你有什么资格请我?”海克里斯再度打断了他,“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求我的人里,没有你的名字。”
“果咯——”哈罗德用力地咽着口水,冷汗已经弥漫了他的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面对这样一个,可能全大陆都站在顶峰的人物,他简直犹如一只蚂蚁。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可能对策。
就在这时。
门外。
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喧哗声。
哈罗德的脸上,有了喜色。
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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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原因很大,更新不稳定,大家见谅。
最后,还是感谢大家的打赏,我也不一一点名了,总之感谢。
第二百五十五节 【偿还罪孽】
援兵,指的并不是说,来的是一群强大的士兵。
因为,此刻,掌控了这个世界上大半军队的男人,就坐在哈罗德的面前。
海克里斯·拉文霍德。
有这个人坐在这里。
中央王城里的一大半兵马,都不可能有任何的举动。
但哈罗德依然喜出望外。
因为来的人,是足以媲美千军万马的人物。
那是十个人。
十个穿着庄严肃穆的红色长袍的男人,在他们的长袍正中,用金线绣着十具代表着公平,权力,度量的金秤。
这说明着,他们来自上议院。
还是上议院里,最具权威的红衣高阶议员。
而如果有人关注政事,就会很轻易地认出,这十个人中带头的那个,就是在近来的关于东南战事的战和论战中,主战派的鹰派领袖,来自中央王城五大家族之一的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年轻家主,现年三十五岁的费马·罗德里格斯。
他身后的其他九个人,亦是主战派的中坚成员。
他们携裹着一大批的不明真相的中央王城民众,聚集在了白色七号的外面。
“诸位……”费马举起手,朝着所有人向下压了压,示意安静。
“我今天要向大家揭秘一个可怕的真相……”
费马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人到中年并没有消减他的魅力,反而是增加了他的稳重,他那刻意蓄起来的胡子,更是更深了他的这一点优势。
再加上他多年养成的贵族习气,以及那一身代表着中央联邦最高权威的高阶议员长袍。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费马口中所谓的可怕真相揭秘。
“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聚集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费马并不着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直接说出那个真相,他还在慢条斯理。
给一些人时间。
这里的一些人,指的是苏君炎本人,也指的是海克里斯大将。
如果海克里斯知难而退,那么他大可以从后门走出去,大家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当然,费马更是在等一些,想到,却没有到的人。
他可真期待那些人来啊。
今天这里就是一张无尽的深渊大网。
谁来,都会被卷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阁下,您现在走,还来得及。”原本被海克里斯逼得冷汗淋漓的哈罗德,微微喘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敢露出任何一丝略显得意的笑容。
他完全明白自己和面前这个独眼男人的差距。
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杀了他,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没有人敢拦着他。
但,如果他今天想要抱住他身边的那个可怜的年轻人。
就很难说了。
“你在威胁我?”海克里斯笑了笑,终于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红色的酒液被他咽进嘴里,就像是,他在喝着鲜红的血液。
“不敢。”哈罗德表现的越发恭敬,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将军阁下是国之栋梁,当明白,国之大义……”
“国之大义!”海克里斯蓦然打断了哈罗德话,他大笑了起来,拿起了旁边的那一整瓶梅林红酒,全部灌了下去,然后一字一顿说,“国之大义,在这里。”
他放下那个酒瓶,声音近乎铿然。
哈罗德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是一个军人,亦不是一个政客,更不是一个爱国人士。
他只是一个投机取巧的聪明小人。
他无法理解海克里斯的愤怒,和他那种情怀。
他只想可以让海克里斯离开,然后他带着苏君炎离开。
大家不用再这么尴尬地对峙。
但海克里斯显然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他继续说:“这件事以前,我一直觉得人就算是无耻,也总有个限度。但是我错了,什么家国天下,人类未来,都是放屁。”
“纵横政坛数十年,声名闻大陆的荆棘大公维克多,不过是个无胆小人。权倾天下,妙算无方的活火山,也不过是个市侩的商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家伙。”
那么您呢?
其实哈罗德很想问问,这句话。
既然,海克里斯把那两个中央王城最有权势的人物,贬的一文不值。
那么,他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我是什么东西?”海克里斯再次大笑,狂笑,“我只不过是一个坐在这里,等着杀人的,莽夫。”
这句话一出,哈罗德吓得退了一步。
不是海克里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爆发出了多么恐怖的气势,伤到了他。
而是海克里斯这句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走的。
可是,为什么呢?
苏君炎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对他不闻不问的军部。
现在,却是军部最大的大佬,这样来保护他。
哈罗德已经惊得不敢说话,他此刻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他根本不敢挪动脚步。
而门外,费马的真相,即将揭晓。
“大家一定都听说了,最近东南在打仗,死了很多人了,那些该死的魔种,在不断侵蚀着我们的领土,杀害我们的人民。”费马的声音渐渐高亢了起来,“而这一切,这一切,魔种忽然发动的战争,大家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
因为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是魔种突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开始对人类发动了堪称亡命的进攻。
“因为,有个人偷走了魔种的重要魔器,躲到了我们中央联邦来。”费马很满意四周围的人群的那种沉默,和隐隐已经在产生的仇恨情绪。
他们在仇恨着魔种,以及,即将被他说出来的那个名字。
“这个人为了一己私利,却给我们中央联邦带来了这样的灾难,大家说,这个人,该怎么办?”费马继续引导。
“他该去偿还自己的罪孽!”有人在人群中忽然喊。
于是,连锁反应发生了。
“偿还罪孽!”
“偿还罪孽!”
“偿还罪孽!”
偿还罪孽。
睡得罪孽?
苏君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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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很抱歉,居然断更了这么久。
我实在无言以对。
第二百五十六节 【可笑】
“您听到了。”哈罗德虽然很害怕。
非常害怕。
但他还是想要让海克里斯收回他那可怕的想法。
海克里斯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都是聪明人,聪明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应该怎么样去抉择。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点期待,看着海克里斯。
他希望这个大人物可以做出属于大人物的抉择,哪怕他之前说的那么豪气干云。
都没有关系,哈罗德可以忘了那些东西。
但是他失望了,海克里斯没有动。
连一点点的挣扎都没有。
他坐的很稳,捏着酒杯的手也很稳。
海克里斯是个大人物,也是个聪明人。
可惜他今天,就是要做一个莽夫。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哪怕外面群情激奋,更有上议院的顶峰权力人物带头。
他也,不曾,退,一步。
“开门。”他说。
开门。
哈罗德僵在了那里,他知道绝对不能开门,开了门,很多事情就没办法挽回了。
也许最终事情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但无疑,他会死,区别只是,死在面前这个绝世的将军手里,还是死在另一些同僚手里。
所以他离门口最近,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最后还是今天这个巨大漩涡的制造者,苏君炎本人,来到了门口,他将手搭在了门上。
“不能开门。”哈罗德说,更像是一种低声的哀求。
“没有人,能逃避自己的命运,不是吗?”苏君炎将之前哈罗德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了回去。
“吱呀——”大门最终开启。
哈罗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了一边。
苏君炎走了出去。
站在了门口。
门外是清晨的中央王城。
以及,中央王城愤怒的民众。
还有处于对峙中的第一研究所白衣十字卫队,和军部大将亲卫队。
当然,最显眼的,肯定是那十袭猩红色的绣着金色十字秤的上议院高阶议员。
本来正在人群最中央高谈阔论的鹰派领袖,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家主费马,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主动走出来的,今天这一场的主角,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苏君炎只是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但是下一刻。
“大家!”费马突然将手指指向了他,“看到了没有,就是这个家伙,他叫苏君炎,就是那个,应该偿还自己罪孽的人!”
“偿还罪孽!”
“偿还罪孽!”
“偿还罪孽!”
“偿还罪孽!”
已经被费马带动起了气氛的民众,根本已经不愿去分辨这件事本身的对错,只是觉得上议院大人物的话,总是对的。
那个叫苏君炎的家伙损害了联邦利益,就要去死。
“敢问,我犯了什么罪?又有什么孽呢?”苏君炎慢条斯理,在民众的呼声低了一点的情况下,问了一句。
“你因一己之私,盗取魔种魔器,致使魔种举族来攻,我人类联邦涂炭生灵,这是不是罪?”费马要的就是苏君炎那一句话,这样,他才能将他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我联邦将士,在前线浴血厮杀,多少人从此埋骨他乡,再也见不到妻子儿女,而你这罪魁祸首,却躲在中央王城,闭门不出,任由它洪水滔天,这,又是不是孽呢?”
一字一句,铿锵作响。
说的那些原本只是盲目跟从而来的民众,居然是有些眼眶微红,泪腺隐隐。
原本,这一次出征东南的将士里,就有大批的王城子弟,很多更是高门贵族。
一想到自己的子侄亲人,此刻可能已经战死他乡,很多人是悲从中来,居然是当场哭了起来。
更有人激动地跳起来,对着苏君炎大骂:“赎罪!你要赎罪!你这个恶魔!”
“恶魔!赎罪!”
“赎罪!”
……
恶魔。
赎罪。
甚至是更多更难听的字眼,从这些围观民众的嘴里迸发出来。
他们早已经忘了,早好几月前,正是他们将这位震撼了全王城的新晋冠军上校,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更没有人会知道,要不是苏君炎,他们这些人,将要面对一场怎么样的灾难。
人是善变的动物。
苏君炎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看着这些被蒙在鼓里,任人操纵,却又拥有着真实悲伤的人们。
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难过。
“那么,我要怎么偿还?”苏君炎没有太过情绪波动,那会让他的身体不太好受,他尽量平静。
“如今,东南战事稍平。”费马似乎有些满意于苏君炎的认命,笑着说,“在伟大的路西菲尔殿下的领导下,我联邦将士上下一心,将魔种大军打得节节败退,今日更是不得不提请了议和的要求,他们愿意放弃一切侵占的领土,退出人类疆界,并且日后每年都向我中央联邦进贡新大陆的资源,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我们交出罪魁祸首。”
“你明白了吗?”说到这里,费马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更多的像是有了一点诱导的语气。
民众安静了下来,但是沉默,不代表罢休。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死死地盯着苏君炎。
那种无声的压力,让人恐惧。
“我……”苏君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很荒诞,又很疲惫。
在阳光下行走,实在是太疲惫了,因为在那些光芒万丈的光亮背后,还有数值不清的阴影利箭。
他忽然很想念那些在黑暗里生活的日子。
可是,他已经回不去了。
“可笑。”就在这时,一声不大的声音,打断了苏君炎下面的话。
之前一直端坐在酒馆里面的海克里斯大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外面。
看着那些沉默的民众,还有胜券在握的费马,说了第二遍。
“可笑。”
这两个字,他说的不大声,却咬得很重,带着浓烈的嘲讽气息。
像是在嘲笑着费马的愚蠢。
又像是在嘲笑着那些民众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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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
第二百五十七节 【蠢人】
“海克里斯将军阁下,请问,哪里可笑了?”费马看着海克里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事情的一切,都在按计划挡在进行,可真的,真真正正面对着这个军部之主。
号称人类有知范围内最强的武者。
费马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哪怕,海克里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他,说了一句,可笑。
那些原本还在和那些隶属于第一研究所的白色十字卫队对峙的军部禁卫军,一听到自己将军的声音,都是无声地,集结在了他的面前。
那种近乎于秋风落叶般的自然迅捷,更是加重了海克里斯无声的气势。
那些整齐到好像一个人的铁甲近卫,将站立在那里的海克里斯,衬托的像是一座高山。
“哪里都很可笑。”海克里斯完全不打算正视费马,很随意地掸着自己的肩头,像是要掸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虫子。
“将军阁下……”费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虽然,已经完全领教过这个素来以傲慢狂妄出名的上将的态度,可是,真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第一次。
这是彻彻底底的羞辱,对于费马。
一个联邦上议院的红衣高阶议员。
“前线的士兵,死多少,好像都跟你这样的,坐在上议院里夸夸其谈的家伙,没有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关系吧。”海克里斯终于说了一些,足够长,也足够,伤人的话。
“……”费马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的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些之前被他煽动了起来的民众。
那些前一刻还群情激奋的家伙,这一刻,看到了海克里斯,都是有些冷静,或者说,畏惧了起来。
毕竟,在中央王城,海克里斯的名头太响亮了。
谁也忘不了,那个肃杀的清晨,他拥兵入城,铁血过长街。
那一刻的气势,简直就像是要屠光整个中央王城的人。
而且,的确,在海克里斯面前,费马确实没有任何资格去谈论任何一丁点,关于前线将士的话。
因为,海克里斯,是全联邦所有军人的领袖,头儿。
他带领大军和魔种战斗过无数次,他为这个国家流过的血,比费马喝的红酒还要多。
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说那些话的人,只有他。
“那么……”费马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没有上过铁血战场,可是能在中央王城这样的比战场还要凶险十万倍的地方生存下来,并且,统领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不是弱者。
“您觉得,您的士兵,是死有余辜吗?”他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虽然民众不敢有之前的反应了,却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想法,他们都在盯着海克雷斯看,等待着他的回答。
“联邦军人,从正式成为军人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把生命献给了这个国家。”海克里斯缓缓说,他很平静地看着所有人,“死,是本来就已经注定了的事情,能够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耀,我也早就做好了,死在朝着魔种冲锋的路上。”
他的话语,始终平平淡淡,但这些话,没有一个字,不铿然作响。
寂静。
完全的寂静。
人群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在这样一位铁血将军的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除非,是做好了,如同他一样的准备。
“可是,这个人……”费马并不打算放弃的样子,“他是引起整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就算将联邦军人生来就该为联邦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该死在这样的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里吧,将军大人?”
这又是一次,堪称锋利的反击。
原本已经完全被震住的人群,再次有了些异动。
可是,海克里斯只是在嘴角扯起了一丝冷笑,他不屑地道:“难道,维克多连承认是他派苏君炎去新大陆执行魔龙任务这样的事情,都不敢承认了吗?”
“很抱歉,我完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将军阁下。”费马很奇怪地摇了摇头,说,“为了联邦的利益,我今天必须将苏君炎带走,还请您,行个方便。”
“很好。”海克里斯隔了很久,点了点头,这本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但真的确认是这样,他还是有些难过。
他从前,真的觉得,维克多是个可以相交的人。
这个国家的命运,可以交在这个人的手上。
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只是一个懦夫罢了。
“打断一下。”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君炎忽然说。
“?”
全场都感觉到疑惑,这个现在处于众矢之的的男人,还有什么话要说,难道,是打算求饶吗?
那未免也太难看了一点,也绝对,没有人会答应吧。
“刚刚这位议员大人说,前线已经势如破竹,那为什么不干脆一鼓作气把魔种打下海滩,反而,要谈什么条件,更是,要把我交出去呢?”苏君炎像是很不解地问所有人。
这看似是一番近乎求饶的话,可仔细想想,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前线战事已经底定,为什么不干脆将所有魔种一网打尽,而是,要谈条件。
条件,更是用一个人的性命,去获取魔种的撤退。
这不是,委曲求全,不是,无耻吗?
很多人,都反应了过来,或者说,很多人之前也都想到了这一点,只是都拼命地不往这一点上去想。
牺牲一个人,换取一个国家的安定,划算吗?
划算。
可,太懦弱了吧。
真的,太懦弱了。
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
却只想着……
“你懂什么?!”终于忍有人忍不住爆发了。
“对啊,你这个罪魁祸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人也附和了起来。
因为心中的某种羞愧和愤怒。
“让这个罪人去赎罪!”
“赎罪!”
“赎罪!”
吼声像是火焰。
费马不禁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苏君炎是个这么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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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
第二百五十八节 【想杀我,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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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阁下,请把这个人,交给我们吧。”费马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他赢定了。
民心在他这一边。
中央大陆有句古语,得民心者得天下。
就算强如海克里斯,也不可能当着一众上议院的高阶议员的面,当街屠戮民众。
所以他输定了。
“懦夫。”海克里斯却是极度不屑地笑了,他对着胜券在握的费马,还有那些群情激奋的民众。
他说了两个字,懦夫。
就差没说废物了。
但,大家都听得出那个意思,他的笑容和语气,就是在说,废物。
所有人都很愤怒,可是,敢怒却不敢言。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任何一个人,面对着中央大陆的战神,军部大统领,中央之虎海克里斯,也绝对,绝对不敢表露自己的愤怒。
“懦夫。”于是海克里斯又说了一句,懦夫。
如果有人真的敢冲上来,对着他大吼大叫,他反倒会敬佩那个人,虽然,他绝对会杀了那个人。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要他偿还罪孽。”海克里斯还是笑,他看了一眼苏君炎,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说,“那么,不如,让他上前线,和那些魔种厮杀又怎么样?”
“明天,就明天,我亲自带兵去东南,不打退魔种,我誓不回中央王城。”
“愿随我上阵杀敌的,跟我来!”
他就这么低吼着,昂然跨步,他的那些亲卫军,自然是誓死追随,苏君炎也被携裹着。
海克里斯那一番话,说的豪气冲天,自有一股磅礴的气势。
再加上那些军部的亲卫军铁血威武,那些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民众,一下子就哑了火。
眼看,就要这么冲出这民众的包围。
就在这时。
“且慢。”费马举起了手,阻住了海克里斯的去路。
“哦?费马阁下,是也要随我一同上阵杀敌吗?”海克里斯目光如刀,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费马不免微微偏了偏头,但还是继续道:“将军阁下威武神勇,我自然是敬服的,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是上议院已经决定了的,前线也已经讲和,要是再启战端,恐怕又是血流成河,为了联邦计,将军阁下,还请……”
“决议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凡有一丝血性在,又怎么能够坐视异族占我领土,杀我同袍,流血又怎么样?我们联邦人的血,不就是为了脚下这片土地而流的吗?!”海克里斯说道最后一句,简直已经是声色俱厉。
很多还阻拦着去路的人已经是面有愧色。
有些人不自觉地把路让开了。
眼看着,一场惊天危机,就要被海克里斯叱咤之间,轻易化解了。
但就在,这最后时刻。
“将军阁下,为了护住这魔王余孽,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费马的声音,再一次,阴测测地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海克里斯,欲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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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好地方。”
是个好地方。
阳光从侧面老旧的玻璃窗外面照射进来,散落成了细碎的光束。
陈年的书籍一排排地摆放在黑岩木制的书架上,散发出淡淡的书香气。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一张巨大的书桌摆放着,两个人分座两边,分别坐在首尾。
很安静。
很适合读书。
但不适合谈事情。
可偏偏,坐在桌尾的那个人,很想谈事情,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一本《大陆诗歌集》从头翻到尾,合上,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的那个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书,认真的全部的皱纹都折叠了起来的老人,说:“你见过我儿子了吧?”
“……恩。”对面的老人隔了很久,才像是听到了那句话,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说,“很不错的一个年轻人。”
“那是当然,毕竟,是我的儿子啊。”坐在老人对面的那个人,很是骄傲自信地笑了起来,但随即,脸色又转冷了,说,“可是,他现在要死了。”
“既然他要死了,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你的北国,好好地保护起来,而是任由他在这人类的城市里,受到无尽的磨难。”老人像是有些累了,合上了手里的书,摘下了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叹了口气,“带他走吧,苏慕白。”
苏慕白。
如果是有外人听到了这个名字。
一定会惊得跳起来,然后拼命地逃跑,告诉每个人,北王苏慕白,那个魔种当中仅次于圣徒奥古斯丁的恐怖人物,就在中央王城,快点杀死他!
但应该来说,不会有外人会听到的。
因为,这个地方,是占星图书馆。
整个中央王城,可能是守卫最严密,最难以靠近的地方。
而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光王海因里希本人。
这是一个无比荒诞,却又真实发生的事实。
那就是,魔种当中存世可能最恐怖的人物,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人类的中心心脏中央王城,和人类中的最强者,光王海因里希对坐着,说,我的儿子,他就要死了。
“要当王的人,当然要有些磨难,但那些磨难,不能是死亡。”苏慕白无视海因里希的提议,笑着说,“那个女孩还在外面跪着吧?好诚心啊,我都被感动了,居然,有点舍不得杀她了。你不如答应她吧?”
“奥莉薇亚也是个好孩子,可是,他们确实不应该在一起的。”海因里希叹息,第二声,“带他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的军队,现在正在寒冰浮岛上,最近又是浮岛朝着西因索姆漂的日子,只要我想,他们可以在三个小时内,到达西因索姆。”苏慕白还是没有回应海因里希,他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说,“我儿子死了,我不介意让很多人陪葬的。”
“苏慕白……”海因里希那双浑浊的双目,骤然,亮起了明亮的光。
那是,足以辉耀一切的光。
也是……
足以摧毁一切的光。
“想杀我。”苏慕白对此,只是弹了弹桌子,说,“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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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节 【将军】
“我说什么?将军阁下,难道,我有说错吗?”费马虽然被海克里斯骤然暴起的杀欲压迫的几乎无法喘息,可他,还是强笑着说,“苏君炎,不正是昔日大陆第一魔王凯撒的弟子吗?”
“是又如何?”海克里斯原本无人可挡的气势,居然就被费马这句话,给无声地削弱了许多。
“是的话。”费马看到海克里斯的面容稍显凝重,笑声自然了一些,道,“我就要再问将军阁下一件旧事了。”
“什么旧事。”海克里斯皱起了眉头。
“百年前,大陆第一魔王凯撒持蚩尤刀直入上议院,如无人之境。”费马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慢条斯理了起来,他眯着眼睛,讲起了一段百年前的掌故,“当是时,军部出动大量高手和魔纹术士协会联手,一同追捕魔王凯撒,几番血战后,只余一名军部小将和魔王劈面相逢,最后,那名军部小将放走了魔王。”
费马这段掌故讲得莫名。
场中的民众听得也是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费马为什么要讲这段已经根本没人关心的故事。
海克里斯的面容,却越发凝重。
“那名军部小将,可是阁下您啊?”费马,骤然,刺出了,阴冷一刀。
到了这里,那些之前还一头雾水的民众,总算是抓住了一点东西。
原来,重点在这里啊。
现在铁血赫赫的海克里斯将军居然昔年和大陆第一魔王还有交际。
所谓的最后放走了魔王,想来只是不敌的好听说法。
但,就算是当年不敌魔王,放到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比起海克里斯将军这些年来的赫赫战功,这根本无足轻重。
“我当年不敌凯撒,这条疤,就是他留给我的。”海克里斯缓缓说,他脸上那条蜈蚣一样的疤痕,微微扭动,像是不屑,“那又如何?”
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海克里斯的这道狰狞恐怖的疤痕是从哪来的,现在知道,那居然是和魔王凯撒对决后留下的。
更是敬佩。
“将军阁下武功绝世,当年惜败,也不过是一招之差,自然没什么。”费马也似乎很是同意海克里斯的说法,但他继而说的话,却是……
“但,据我祖父所说,阁下当年与魔王交手之时,魔王唤了阁下一声师弟。”费马说到这里故意压低了声音。
却还是让四周围好奇心无比旺盛的民众听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民众简直沸腾了,这是什么样的惊天消息,现任军部大佬,联邦的支柱,海克里斯将军,居然是魔王的师弟。
这是多么可怕的指认。
再联想到苏君炎的身份,以及他一路走来的经历,更为可怕的猜测,就在每个人的心底生根发芽了。
就连苏君炎本人,都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海克里斯,有些震惊。
他从来没有听老师说过,他还有过这样一位师叔。
可想到之前海克里斯对他的格外宽容,以及这一次的强硬回护。
居然是连他,都有些忍不住相信了几分。
“荒谬。”最终,海克里斯只是说了两个字,荒谬。
他还是显得很平静,根本不为费马那近乎离奇的指责有半点犹豫和不安。
人群有些稍稍平息。
因为海克里斯的权威,毕竟还是深重。
甚至一些懂得权谋关窍的人,都觉得费马有些愚蠢,想要靠着这些不靠谱的捕风捉影来陷害一位实权大佬,真是不够聪明到了极点。
就算是想要做疯狗,也未免是条太笨的疯狗。
人人都知道,实际上,费马现在以亚尔斯·庞贝马首是瞻,他为了向那座活火山献媚,也未免做的太过头了一点。
“哦?荒谬吗?”费马此时却出奇的平静,他看着地面,一字一字说,“我听说魔王一系传人,因为修炼功法特殊的原因,会在左手臂上形成一道极深的红线,要是将军阁下觉得我说的荒谬,不妨让大家看一看,若是没有,我甘愿死在将军刀下。”
他这几句话说的简直掷地有声,让人不禁动容。
海克里斯沉默。
苏君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中惴惴。
左手臂上的红线,他是知道的,因为修炼千里长屠杀气,血腥太重,会逼迫的杀气在身体上有异变,那红线就是异变的表现。
红线颜色越深,就证明功力越强。
苏君炎之前因为左臂特殊,从来不让它暴露在外面,所以别人自然无从察觉。
但海克里斯……
真是狠毒啊。
苏君炎感慨,这个费马根本没有他表现的那么那么鱼唇,他一步步的,把海克里斯拖到了无法后退的地步。
连左手红线这种细节都掌握了,费马这一次的突然进攻,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这是……一场阴谋。
阴谋的气息太浓重了。
四周围的民众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海克里斯的眼神,明显就是在说,证明一下吧,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吧。
“放肆!”终于,一直守在海克里斯身旁的那些没开过口的军部近卫愤怒了。
一个应该是近卫军队长身份的人,猛然拔出了剑半寸,朝着费马低吼。
“费马阁下,您知道诽谤一位军部大将军,是什么样的罪名吗?”他语声凛冽,让四周围的民众根本不敢直视。
到了这一刻,才有人想起来,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而是一个,被一支战斗力超群的军部近卫保护的,军部大将军。
有人害怕了起来,有点退缩了。
“劳伦斯阁下,这里是中央王城,不是你军部大营,不是你看谁不顺眼,就能一刀杀了的,中央王城有中央王城的规矩。”费马说的还是不紧不慢,“要是将军阁下左臂确实没有红线,我自愿入审判院领罪,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听将军阁下处置。可要是……”
可要是有的话。
费马没有说。
他只是,缓缓转过了头,看向了海克里斯。
那是第一次,今天,真正地和海克里斯对视。
他微笑,好像是在无声地说,将军阁下。
将军。
第二百六十章 【当街杀】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带他走呢?”沉默了很久之后,海克里斯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很轻松。
几乎是在他笑声落地的那一刹那。
所有的军部近卫军,全员长刀出鞘。
“呛啷——”整齐到像是只拔出了一把刀。
恐怖的杀气瞬间笼罩了全场,那是属于真正的军人,从尸山血海里带回来的力量。
生人勿近。
四周围的民众开始真正地退却。
他们忽然明白了过来,之前的所有的对峙,逼视,民众的力量。
都是假象。
当一个铁血将军不准备和你讲道理,而是拔刀的时候。
那些东西什么都不是。
特别可笑。
费马没有笑,他很认真,很严肃,毫不畏惧,甚至眼神中带着一点快意,一点疯狂地直视着海克里斯那仿佛不屑的眼神,说:“将军阁下,您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这里,可都是联邦的人民。”
“把路让开,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海克里斯轻轻地说,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政客的那些锋利言辞,刁钻手段,敌不过军人的刀锋。
可,费马,他不仅仅是个政客。
“那么……”费马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高举起了双手,大声道,“我宣布,中央联邦军部大统领,大将军海克里斯·拉文霍德,以公谋私,意图破坏联邦议和大计,以叛国罪论处,来人呐,还不将他拿下。”
“呵……”海克里斯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笑话。
那些还没有彻底退去的民众,也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这位高阶红衣议员。
仅仅就靠着刚刚这些听起来根本毫无根据的对话,就要将一位军部大佬,中央王城最有权势的人以叛国罪论处。
实在是……太儿戏,也太天真了吧。
“你代表不了审判院,更代表不了上议院的意志。”海克里斯总算说了一句话,而不是笑。
费马沉默了有一秒钟,然后骤然怒吼道:“我是人民!”
我是人民。
这句话是曾经建立了议院制度的先贤罗素·格罗马在被军部大军围攻时怒吼出来的,他喊出这句话后就死在了军部的长刀之下。
可他的死,却换来了上下议院的建立,过度膨胀的军权被遏制。
如今,仿佛是时光倒流,旧事重演。
可费马那一句话落下,却有人立刻响应。
响应他的不是人民,而是那些一直站立在一旁,好像是被人忽略了的,白色十字卫队。
他们沉默地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把像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枪械一样的武器,瞄准了军部近卫军,和,海克里斯本人。
就如同是对之前的那种沉默的反驳。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些褪去的人潮里,也显露出了很多的,穿着长袍的,将面目完全遮盖住的人。
他们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散发出强大的精神力压迫。
这是一群强大的魔纹术士,来自哪里,根本毋庸置疑。
这是一次,谋杀。
一场,阴谋。
苏君炎这个时候才真正知道,他这一次的回归,到底引发了多少的风暴。
他觉得很好笑。
又觉得很可悲。
当外族已经攻打到家门口的时候,人类想的居然还是求和,甚至是内斗。
这样的种族啊……
他居然是有点对于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半属于人类的血液,有些鄙夷了起来。
却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要死。
海克里斯也要死。
如果,这一场阴谋成功的话。
根本没有人会管他们是怎么死的。
史书上只会记载,新大陆历两百二十八年夏,中央联邦军部大统领海克里斯·拉文霍德公然叛国,被愤怒的民众当街处决,同时一并处决的,还有罪大恶极的魔王传人苏君炎。
历史上很多的事情,都是这样写的。
那些所谓的愤怒的民众背后,到底藏了多少阴谋诡计和血腥角力,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
除非……他们能够活下来。
“你们想杀我。”海克里斯到了这一刻还是平静,因为自信,也因为他绝对不动摇的铁血之心。
他能够感觉到有一股不弱的压力正在压迫着他的眉心,那是来自白色十字卫队的那些奇型枪械。
那些东西一个星期前还摆放在他的桌子上,研究的初衷是为了对付魔种的高阶强者。
没想到,现在是用来杀他。
在那些如同海潮褪去后露出来的尖锐石头一样的长袍人里,他也感觉到了不止一个实力在七阶以上的人物。
魔纹术士协会,恐怕,那十人议会里,来了不下一半吧。
真是有趣,那么多人,想要自己死啊。
“没有办法。”费马叹气,像是很遗憾,“请您去死吧。”
话音落下,子弹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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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马是条疯狗。”阔大的火山岩餐厅里,亚尔斯·庞贝已经解决了今日的早餐,正在用清淡口味的酒漱口,“让他去咬人,再好不过了。”
一旁的老管家递上干净的丝绸,让他擦手,同时低声说:“可是费马,也有一颗狼心啊。”
“他不敢。”亚尔斯笑了起来,“我活着,他就不敢。”
这句话,说的无比自信。
自信的,那个老管家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一刻的亚尔斯让人不敢直视。
充满了活火山的热量和狂野,随时准备燃烧任何一个敢于靠近他的人。
“咄咄——”敲门声。
今天这个房间的第二通谨小慎微的敲门声。
只是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加的小心,谨慎。
亚尔斯没有理会,继续用丝绸擦着自己的手。
老管家则缓缓走到了门口,轻轻打开了门。
门外还是那个之前来报信的黑衣仆从,他低声对老管家说了什么,老管家点了点头。
脸色忽然有些凝重。
门关上。
老管家又缓缓走到了亚尔斯旁边,低声说:“那边,好像有动静。”
“哦?”这一次,亚尔斯,眉头,罕见地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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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
第二百六十一节 【麻衣学士】
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子弹上膛,长刀出鞘。
整个场面已经被清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那些之前在这些凶险的匕首还没有露出来之前,充当台前遮掩的图纸的民众早就被隔开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看不见,也不敢看见,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图穷匕见。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在所有该流的血都流干净以后,他们会被带到联邦特勤局,说一些应该说的话。
为这场荒诞又阴暗的当街杀,留下一个龌蹉的注脚。
“跟紧我。”海克里斯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长刀,这一场血战不可避免,“要是你死了,我就真的对不起你的老师。”
苏君炎现在力量全失,虚弱到了极点,任何的伤害都足以致命。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虚无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无尽大海上漂流,而身下只有一艘简陋的小船,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暴雨给掀翻。
他明白师兄现在一定在某处伺机待发,到时候战斗一起,他一定会拼了命来救自己。
师兄就是那样一个人,不爱说话,但心里的火焰却比谁都浓烈。
可,就算是没有死。
此战以后,他也很难在中央王城立足了。
也许很快就要打内战了。
他和奥莉薇亚,也很难再相见了,更别说以后。
他第一次,开始后悔,重回中央王城的打算。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起来。
有雨一丝丝地朝下落。
第一滴雨落地的时候。
海克里斯拔刀一寸。
瞬间……
“让开!都给我让开!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准备打内战吗?”就在所有的一切,都即将爆发到不可收拾的时候。
一个苍老沉郁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的沉默。
他犹如一道平地的惊雷,从被封锁的外围,一路轰进了即将腥风血雨的场内。
那些原本用来封锁场地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士兵,犹如海潮般退却了开来。
没有人敢拦住那个正在一路破局而入的人。
那些本来已经蓄势待发的魔纹术士协会成员,冷眼看着那个人,杀意涌动。
只因为那个人,他是。
雷系魔纹大师,****·迪卡普里奥。
魔纹术士协会十人议会前三席。
中央王城魔纹术士协会负责人。
更是和第一研究所有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老人,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大步踏来。
狂暴的雷电气息,让沿途的人噤若寒蝉。
而当在场的所有人再次看清楚跟随在这个老人背后的背后那些人的时候,那些在前一刻冒起来的,那些阴冷的杀意,也随之消散。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很愤怒,可他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他的背后跟随着的,是十几个,穿着麻布长袍的人。
那些人面向普通,甚至对于那些常年在中央王城上层混惯了的人来说,他们显得很陌生。
可陌生,却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力量。
他们很有力量,力量来源他们自身,更来源于他们那身麻布长袍所代表的那个人。
光王海因里希。
整个中央王城,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的属下卫队,都有独特的装束。
或肃杀铁血,例如庞贝家的黑红长袍。
又或是贵气逼人,例如兰开斯特家的旧宫庭式武装。
再如军部的近卫队,第一研究所的白色十字卫队。
都是各有特色,却脱离不了一种上层权力的权威展示。
只有光王海因里希,大概因为他前半生孤寂潦倒。
所以就算是他成王以后,也一直深居简出,穿着朴素。
他的属下卫队,名义上的属下卫队,更多的应该算是他的学生们,也纷纷效仿他们的老师,常年以一件麻布长袍出入。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传统。
即麻衣学士。
那是光王陛下的势力。
代表着光王的意志,和权威。
所以当那些身着麻布长袍的人跟随着****一起入场的时候。
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场残忍的闹剧到此结束了。
谁要是敢再动手,就将会迎来光王的怒火。
光王虽然不轻易发怒,可,王之怒,从来不忍见人间。
那是种太过可怖的东西。
没有人愿意领教。
“费马阁下,您这是在干什么?”****大步来到了整个风暴的中心,站在了中央,可脸却是朝着费马一边。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姿态。
表明着,他其实是站在海克里斯这一边的。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苏君炎,是他的学生呢。
****的护短人尽皆知。
只是没有人想到,在这种敏感时刻,他还敢站出来,哪怕,他的背后还站着光王陛下。
“是陛下的意思吗?”费马似乎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他像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不过也难怪,任何一个人,眼看着时机成熟,一切就要手到擒来,忽然被人无情地打断破坏。
都绝对没有什么太好的心情。
“费马阁下,苏君炎是我的弟子,你现在的行为,有公然谋害他人生命的嫌疑,我有权向审判院告你侵犯魔纹术士协会的重大利益。”****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现在的局面很明显。
海因里希的人来了,那就是光王陛下发话了,一切适可而止。
“为什么。”费马有些低声地像是自问。
“你们!还不把枪收起来?想明天出来扫大街吗?”****见费马不理自己,也不去管他,转头朝着那些隶属于第一研究所的白色十字卫队大吼。
那些卫队,甚至在名义上有一部分还是由他统辖的,他当然有权利朝他们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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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旧日兰开斯特王庭的侧宫殿。
兰开斯特当代家主,维克多·兰开斯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坐在自己女儿空空的房间里,无力地朝着刚刚向他通报了大街上的那场闹剧最新进展的侍卫挥了挥手。
“去把小姐带回来。”
今天,可真是耻辱之日。
对于整个兰开斯特家族。
第二百六十二节 【王城对决】
新大陆历两百二十八年夏。
准确的说,应该是,新大陆历两百二十八年七月十八日。
在那场堪称闹剧的当街杀无疾而终后。
海克里斯回到了军部。
就在人们以为内战即将打响,整个中央王城人心惶惶的时候。
什么也没有发生。
意外的平静。
平静的就如同早上的那一场杀机毕露的闹剧,根本没有发生过。
当夜下起了大雨。
联邦上议院召开了紧急会议。
没有人知道会议的内容是什么。
人们知道的是,第二天,一条新的决议出来了。
关于东海岸的战争。
议和的核心思想没有变,但条件变了。
联邦并不会无条件将苏君炎交给魔种了。
条件变成了,武力定胜负。
不是打仗。
是决斗。
联邦向魔种年轻一辈的高手发出了邀请,邀约他们来中央王城,和人类的年轻强者对决。
赢得一方,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
魔种,得到苏君炎,以及他们占领的领土。
人类,可以得回他们失去的领土,以及魔种三十年的物资进贡,同时自己处理罪大恶极的联邦罪人苏君炎。
没错,罪大恶极,联邦罪人,经过了昨天的一场闹剧,苏君炎头上的罪名丝毫没有因为任何的原因减退。
似乎,不管如何,他都将处于最坏的位置。
“逃吧。”延七来到苏君炎的身边,将一瓶存货不多的梅林红酒,摆放在了苏君炎的身旁。
苏君炎的身旁已经堆放了四个空着的梅林酒瓶。
他在窗边坐了一夜,大雨倾盆。
没有人到来,也没有人窥视。
白色七号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的地方。
直到早晨,有人将那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城市。
“我不走。”苏君炎摇了摇头,他拿起第五瓶酒。
尽管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类,都让他失望到了极点。
但总归,还有那么几个人,不会让人失望。
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让人舍不得离开。
以至于,整个冰冷的城市,都变得温暖。
霍,克是一个,还有奥莉薇亚。
苏君炎坚信,昨天最后杀局能破,那个须发皆张的暴怒老人出了很多力,还有那个傻乎乎的姑娘。
只是他不明白一点,光王海因里希。
本来,在那些人的计算里,那是个绝对不可能出现意外的点。
因为光王海因里希就是那样的人,他善良,仁爱,广博。
也正是因为他善良,仁爱,广博。
所以他可以接受用一些人的死,来换取整个国家甚至是人类的稳定安宁。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是个蠢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蠢了,可能,是因为不忍心那个傻姑娘的苦苦哀求。
这么想着,雷御忽然有点对这个老人有了些改观,觉得他也有可爱之处。
“师兄觉得,魔种那边会答应吗?”苏君炎打开了新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激荡的原因,他的身体居然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一夜久坐,也没有太虚弱的感觉。
他给延七也倒了一杯。
这一次议和的新条件,并不算苛刻。
两方决斗,是把战争最大范围内地控制在了损失最小的程度。
而且人类开出的最后条件称得上极为优厚。
甚至把那些失落了的领土,都暂时性地当做了赌注。
魔种一方很难拒绝。
毕竟比起把全族的命运都拿来打生打死,派几个人就能取得的同样结果。
到底该怎么选,这笔账谁都会算。
所以,这是一次豪赌,有赢无输。
人类要赢。
魔种也必须要赢。
“可就算最后联邦赢了。”延七自然也能够判断出形势,可那并不代表他不会担忧,“你的处境仍旧是最差的。”
没有更差。
几乎可以肯定,就算联邦最后取胜,因为军部和海因里希的原因,不会真的杀死苏君炎。
他的整个政治生涯,军旅生涯,权势生涯,在刚刚开始,就要彻底结束了。
从此以后,他只能隐姓埋名,找个地方整天喝点闷酒打发日子,还要时刻提防,是不是有什么人要杀了他彻底以绝后患。
他没有了能力。
也没有了权力。
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
“那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苏君炎低笑。
的确,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啊。
最重要的是。
现在逃,他就会永远失去,奥莉薇亚。
还有在阳光下的一切,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算是垂死挣扎吧。
延七沉默了下来,喝了那杯苏君炎倒得的酒。
“希望联邦可以赢。”他说。
赢就不会死,活着,总比死了好。
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
没有意外的。
魔种同意了那个听起来很荒诞的提议。
于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变成了儿戏一样的勇士对决。
“王城决斗,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当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东海岸的郁金香之城阿姆斯特的时候,正在城墙上看夕阳的路西菲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东海岸总督奎因特·纽莱姆在一旁沉默不言。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决议最终会给这个古老的国度,这一片古老的大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推动,并且改变。
第二天。
魔种的王成访问团从东海岸前线出发。
一同随行的,是路西菲尔以及一众在东海岸战争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勇士。
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厮杀。
现在却要和平共处一般的,踏上旅途。
说来何其讽刺。
可人生,却又往往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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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了大概有一个礼拜。
说什么过意不去的话,也好像没什么用了。
就申明一下吧。
这本书并没有太监,我还会继续写下去的。
还有就是,多谢一直在给这本书投票的兄弟。
感谢你们的支持,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过,很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