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吉诺战神
(一)
在歼灭了蒙吉纳部之后,你令人带来黑塞部的两个俘虏。
你骑在马上,你推开头盔上的面部护具,你对他们说了你一遍你的名字。
你说:“回去告诉你们的汗王,我叫崔景龙。这就是我的名字。请他牢牢记住这个名字。我是上天派来结束他生命和霸业的人。他不久之后,也会倒在我马下。”
你指着蒙吉纳的尸体说:“像这样。”
两个俘虏听完吴顺翻译你的话,顿时大惊失色。他们惊慌失措地盯了你一会儿,低头纳拜。
你说:“我会信守承诺。”
你吩咐左右:“把他们放了。”
你伫立在夕阳的光线当中,看着他们带着蒙吉纳的尸体离开了战场。
张保看着他们的背影,问吴顺:“听了统领的名字,他们为何这样吃惊?”
吴顺摇头,说:“不知道。”
(二)
包括你本人在内的新汉军,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对勿吉人意味着什么。
早在一百年前,勿吉人当中最有权威的一位大巫师就曾经预言过,百年之后,勿吉民族会有一个重大的劫难。当时的勿吉汗王将会带领全族发动对汉族人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汉人当中会出现一个战无不胜、刀枪不入的下凡天神,这个战神的名字,用勿吉语发音,就叫“吉诺”,意思是“结束”。这个吉诺战神将会在第一次进入草原时就杀掉草原最矫勇的勇士,然后自己说出他的名字。他将会给勿吉民族带来灭顶之灾,让勿吉人的男丁如露水般蒸腾,并迫使勿吉人永远离开自己的家园。这个预言在勿吉人当中口口相传,已经成为全民族的重要传说。
而你的名字“景龙”,在勿吉语中的发音,正是“吉诺”。
两个俘虏听说你的名字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连起来一想,立刻就把你与传说中的吉诺战神对上了号,于是大惊失色而去。
从这一天起,你的名字,就在整个草原上飞也似地传开了!
传说中勿吉人的克星出现了,吉诺战神竟然真的出现了!
整个草原都为之沸腾和惊恐忐忑。
你成了整个草原的噩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来(上)
(一)
在哨站的审讯中,你了解到了有关西路军温达木部的一些情况。温达木,是乌林登木汗的第三子,和大索是同母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同是汗王最喜欢的儿子。
温达木部是一个比较大的部族,部众牛羊众多,占据了不少水草丰美的牧宿地,势力广布。温达木也是大索在王族各派势力的纷争当中最坚定的支持者和实力最雄厚的支持者。如果消灭了温达木部,大索在政治利益上将会蒙受重大损失。
审讯之时,你就已经下定了要穿梭到北汉的边境,去越境打击温达木部的决心。你原计划在歼灭蒙吉纳部之后,直接绕行到大索后队,直扑西路去奇袭该部的,但在与蒙吉纳恶战之后,你改变了主意。
一来你肩部旧伤被他重创,缝线乍开,血流如注,胳膊抬举困难,且头部的胀痛、视线不清和晕眩也越来越明显,你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二来你在审问蒙吉纳部的时候,发现老谋深算的蒙吉纳在奉命出发之前,临时请求大索,同步派出了拉目部,攻击临水镇,以策应他在崔家集附近的作战,并作为打开南侵通道的双重保险。蒙吉纳想得很清楚,黑塞和他在崔家集打响后,最有可能来迎敌增援崔家集的,便是临水丁友仁的部队,若丁友仁派兵过来援救崔家集,拉目部就可乘虚而入占领临水。这样双管齐下,勿吉骑兵就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成功撕开汉人北线防区的裂口,必定能在其中一处,甚至两处全部占领,打开南侵的通道。
这个新情况让你心中非常紧张。你审讯了拉目部的兵力配置情况,觉得丁友仁的实力可能不足以抵挡住拉目部的进攻。拉目部虽然是从与戎先人的战场抽调回来,出发时间晚于蒙吉纳一些,但是他们的骑兵配置的战马都是千里驹,行军速度快于预期,将会提前到达临水。
丁友仁部的情况非常危急。于是你改变计划,先行返回汉地救助临水。
于是,你取道最近距离,杀向吉里迷的东南方,对于一路上遭遇的勿吉部族,一律以勿吉盔甲的前锋为先导,混入营地,突然袭击,然后后队压上策应。凭借超强的战力和出其不意,你沿途灭掉了若干勿吉人的中小部族,劫掠了五百匹良马,从一路血海中快速冲杀过去,穿越了库姆河谷,返回了黄桑峪口,与傅天亮会合,去增援临水。
在你的马队狂飙掠过之后,身后的草原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死亡线。
(二)
分别十多天之后,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你带领的新汉军人马出现在峪口营地的大门前时,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他们向你们奔去。
你出发时还是无名小卒,归来时已成一代名将。
你离开的这十多天时间里,你马不停蹄地长途奔袭三千多里,突袭大小勿吉部落11个,毙敌悍将及汗王宗亲共计18名,以极小的己方伤亡彻底打乱了敌军的部署,一举扭转岭南战局。
令人瞠目的辉煌战果,使得你的名字传遍了整个草原和整个岭南战区。
无论是各关镇的守军,还是各庄集的团勇,此刻都已经没有人再对你的杰出天才有半点怀疑。他们对你已经心悦诚服,奉若神明。
你就这样,在没有任何人任命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成了岭南战事的控局者。
就在汉军对你的膜拜达到高峰的时候,你的一个简单的行为,却打破了这个神话的氛围,让众人看到了,你仍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这个行为就是:睡觉。
(三)
你返回峪口营地,从马上下来,见到傅天亮和我平安地在营门前迎接你之后,你问了一句话:“大家都好吗?”
傅天亮向你报告了伤亡情况后,你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然后,你对他说:“哪儿有床。我需要睡觉。午饭后一定叫醒我。”
然后,你连盔甲也没来得及脱,就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省。
你就这样直接了当地,不加掩饰地,没有任何过渡地睡了过去。睡得如此深沉,完全没有任何知觉,仿佛是直接从生命倒入了死亡。
你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睡,令正在欢腾的峪口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看到了你作为血肉之躯的承受极限。你是在负伤未愈的情况下离开峪口的。自从离开黄桑峪口以后,几乎从未好好休息。你的精神和身体都一直高度紧张。你一直冲在最危险的地方。死亡一直站在你的睫毛和鼻尖上。你和它对峙了十多个昼夜。
你的身体其实在到达营地的途中就已经睡着了。
你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坚持说完了那些话。你连多问一个字的耐力都已经没有了。
这就是你第一次长途奔袭的落幕。
这就是你为辉煌的战果所付出的代价。
你的昏昏沉睡很快在归来的数百人当中传染开去。很快,这数百人也感觉到了不可阻挡的疲倦和睡意,不一会儿,士兵们就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都倒在营房里入睡了。
我站在熟睡的人群当中,产生了某种超现实的奇异感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令人震撼的沉睡。这片安静当中,包含了多少不可言传的艰苦卓绝啊。
(四)
在你睡得毫无知觉的时候,他们轻轻卸去了你的盔甲,脱下了你的马靴。
当盔甲被卸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左肩后的旧伤口。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傅天亮和在场的兵士也皆悚然动容。
在一片血肉模糊当中,我看到了白森森的肩胛骨。
你毫无动静地任由我们摆弄。大夫帮你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所有这些动作都没能让你有任何反应。
你睡得这样绝对彻底,以至于我们都有些害怕你从此不会再睡醒过来。
我一直坐在你的床头,揪心裂肺地看着你这样昏睡。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归来(下)
(一)
你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你的眼皮随即也动了一下。
就在我要靠近看看你是否醒了的时候,你以让我不及反应的速度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在你的头离开枕头的时候,放在你身边的短剑已经握在你手里了。
就在你这样疾如闪电地翻身坐起来之后,你才看到我。你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战斗中了。你松弛下来。你重新闭上眼睛,在那里坐了一会儿。
我说:“再睡一会儿吧。他们午饭可能还没有吃完呢。”
你睁开眼睛。你说:“不睡了。”
你说:“去让他们快点吃,把他们叫进来,给我带点吃的。我们要碰一下头,马上行动。”
我说:“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你说:“危险还没有过去,我们没有时间休息。”
我看着你。
你疲倦地笑笑,说:“去吧。我好饿了。”
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出去通知他们来碰头,并且给你准备食物。
(二)
门在我面前关上了。
你们在里面闭门开会,交换情况,布置下一步的行动。
我看着木门上的纹路。
我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我转身去准备你的食物。
餐食虽然非常简单,但是,我却用了最专注的心力。
我能为你做的事情是那么少,这是唯一能够帮到你的了。
我把食物端了进来,放在自己所住营房的桌案上。
以前这里住过于文涛,后来住过忽那。但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不由得感慨,有种情绪,无法用语言来描绘和表达。
我在桌前坐下来。
我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听着屋外许多的人腿和马蹄匆匆走动的声音。
我等着你。
(三)
过了差不多10年,我才知道那天你们在屋里开会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那一天,从清川再次回来之后的第一次剧烈头痛袭击了你。
你在俯身指点地图的时候,它突然在你脑子里爆发。
你瞬间就眼前发黑,趴倒在桌子上无法动弹。
它在大约20秒钟之后结束,你从桌上努力直起身来的时候,嘴唇已经完全没有血色。
当你恢复之后,傅天亮看着你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统领,你太累了。你真的需要休息。”
你用力按住太阳穴,闭着眼睛说:“我知道。可我们没有时间。”
你放下手来,睁开眼睛。
你说:“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具体行动到临水再布置。”
你说:“一刻钟准备。一刻钟后,全军行动。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去临水镇增援。”
你从会议中离开,到这边来看我,通知我也立刻随军出发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刚才的头痛。
在随后的忙乱和连续的战斗中,也没有其他人告诉我。
所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能为你做。
在那一生当中,似乎情况总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做。
你把所有的艰难困苦,都自己一个人扛了。
(四)
回忆这些事情,让我觉得很痛苦。
没有语言能够描绘这些往事被重新记起时的震撼和痛苦。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或许可以说:痛苦到鲜血涌出全身所有的毛孔。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深刻痛苦,它也是我们能够承担起来的。
我们可以岿然不动。面对所有的、深渊般的痛苦。哪怕它永不结束。
众人分头散去的时候,傅天亮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问他:“有事情吗?”
他说:“是。”他突然跪了下来。
他痛心疾首地流泪叩头道:“统领,标下无用,有负所托。请统领军纪责罚。”
你说:“出什么事了?”
于是,傅天亮对你说了闻高强暴我的事情,并流泪请求你对他处以最严厉的处罚。他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小姐受惊受辱,实在是无颜面对统领,本应自刎以谢罪,但没有完成任务,还需要保护着小姐,又担心你孤立无援能否平安归来,所以忍死至今,未敢轻生。现在自请领罪,任凭统领处罚,决无怨言。
你听完之后,脑子里又是一阵绞痛,你身体摇晃了一下,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再次用手按住了太阳穴。你低头不语地坐在那里。
傅天亮看着你,担心道:“统领?统领?”
你沉默了一会儿。
你疲惫地说:“起来吧。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
你说:“闻高是我选定留下来的。是我选错人了。我的错误总是害她这样受苦。”
傅天亮说:“人心难测。统领不要过于自责。”
你说:“早一点让我知道就好了。我回来进了营门倒头就睡,我怎么能无视她的这般创痛而自顾自睡了这么久,连一句话的安慰也没有对她说!”
傅天亮满怀歉意地说:“在营门前人太多,实在是不方便说。之后你就睡着了。随后又是会议。”
你说:“你去做出发准备吧。”
你说:“我去见她。”
(五)
门被推开了。你走了进来。
我站起来。我看到你脸上的表情。
我悄悄把右手藏在身后。
你走到我面前。你看着我。你说:“让我看看。”
你把我的右手拉到前面来。你看着它。
你心里特别内疚,因为你回来的时候实在是太疲倦了,你都一直没有注意到我的手包裹着受了伤。你心如刀绞。
你说:“还疼吗?”
我摇头。
你抬头看着我的脸。你说:“琴儿,都是我的错,害你一再受苦。”
我忙再次摇头,说:“不。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的.....”
我的话瞬间停止了。因为你突然紧紧抱住了我。你用力紧拥着我,什么都无法再说。
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经过了我的心脏。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它们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你的肩膀上,很快就把你的半边肩膀打湿了。
我们就这样紧紧地相拥了一会儿。
然后,你说:“我发誓,绝不会再把你留在危险当中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你说:“我发誓,一定要让你待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说:“我对天发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必胜之术
(一)
我们奔驰在前往临水镇的道路上。
我坐在你的马前,你的双臂围绕着我。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密集的马蹄声。
我感到你的双臂一直都很紧张。你所有的肌肉和神经都紧绷着。
我能感觉到你在集中意志力抵抗着什么。
你在抵抗你的刻骨疲倦,抵抗想要立刻躺下来再睡一会儿的**,抵抗头脑里那种黑色的沉重。
我听着人和战马的呼吸,兵器和盔甲发出的金属声,我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你内部的战争。
在整个战事的过程中,你一直都要比别人多打一场战争。
我一直待在你的沉默无语当中。
我不忍心和你说话。
我能感觉到,即使是多说一句话,对你而言,也是额外的负担,也需要忍受额外的辛苦。
(二)
临水镇。佑安侯丁府。
舅舅一把抓住你的手,垂泪道:“景龙,你怎么回来了?你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去给你送信啊!崔家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接到你父亲去世的消息,这里就发生了地震,派去察看情况的人说,背头山发生了特大山崩,把整个崔家集全都埋葬了,现在从崔家集通向临水的道路都变成一片很深的泥泞,探查的人无法接近那里。然后就跑来了于文涛部的两个兵,说峪口和崔家集全完了,你带着吴顺赶回来去找清风寨的汉军了。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舅舅又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琴儿怎么跟你在一起?琴儿怎么逃出来的?庄镇里的其他人呢?孙大夫呢?家里其他的人呢?”
你说:“舅舅,不要着急,听我把事情简单说一遍。”
于是你就把从清川梦到父亲辞别到返回黄颡峪口的整个情况都说了一遍。
舅舅听得目瞪口呆。短短时间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你说:“我飞速赶来,是因为临水马上会有一场恶战。大索已经抽调了拉目部正朝临水方向快速前进,最多一天之后就会抵达。舅舅,我需要临水镇全部守军人马的直接指挥权。”
舅舅说:“守军指挥权都交给你,舅舅这里是绝对没有问题。但,这是国家的军队,不是舅舅的私物。你没有汉王的授信和怀州府的兵符,生死攸关,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舅舅这样了解你,信任你,有人可能不会同意服从你。”
“我知道。舅舅,请您把所有能参与断事的将官召集在一起。我会说服他们。”
舅舅立刻吩咐人去通知召集紧急会议。
(三)
丁家祠堂。
所有的守军大小头目和保甲长都云集一堂。
你带着吴顺跟在丁友仁身后来到祠堂。大家都看着你们,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径直走到祠堂中央,抱拳作礼,然后朗声向大家简单介绍了前期的战况。
你说:“今天我率部飞速赶来,一来向大家通报紧急军情,增援大家对敌作战;二来向大家求借一样东西,以保证能获得战斗的胜利,这件东西就是:临水守军的指挥全权。”
你一言既出,顿时激起了一片议论声。
你说:“实话告诉大家,我既没有汉王的授信,也没有怀州府的授信,我连正式军职也都没有。我也非常清楚,擅夺前线指挥权是立斩不赦的死罪。你们若同意给我指挥权,也一律也按胁从犯问罪处斩。但我还是要向大家请求给我指挥权。”
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临水守军的指挥权?因为我现有兵力太少,而且前期战事略有折损,无法再单独去同时完成下面的两项军事行动。不完成下面的两项军事行动,就无法扭转战局,出奇制胜。”
你说:“我何来胆量向各位要求?又凭什么相信你们会同意我的要求呢?因为我有必胜之术。”
你走向最近的两位军官,你对他们说:“借两位的佩剑一用。”
寒光过处,你宝剑出鞘,紧握在手中。
你把另一把宝剑扔给了吴顺。吴顺伸手接住,拔剑出鞘。
全场的眼光都投向你二人。
“出剑攻击我。”你命令吴顺。
吴顺二话不说,拔出短剑直刺你的前胸,你罔顾吴顺的剑锋,快速挥剑直斩吴顺持剑的上臂。你的速度一向是所向披靡,所以,如果吴顺保持不变的话,后果是可以预测的。他会在刺中你胸膛之前失去整条胳膊。
于是吴顺被迫回挡,两剑相交,火星迸射,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震撼着所有人的耳鼓。
“再来一次。”你说。
吴顺再次重复上次的动作,这次你仍旧罔顾吴顺的剑锋,直刺吴顺的咽喉。
吴顺再次被迫回挡,又是当的一声。
你说:“大家看清楚没有?这就是必胜的防守之术。”
你说:“如果剑刺过来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那么,我应该格挡他的剑锋。如果我这样做了,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情况是我力气比他大,剑比他的好,那么,我就挡住了他,于是,我和他都没有损失,双方浪费了一点时间和力气,回到了攻击前的起点,势必还要再次较量。这种防守不解决问题。”
“另一种情况是我的力气比他小,我的剑比他差,那么我就挡不住他。于是,我就浪费了一招,我没能伤害他,也没能阻止他伤害我。这种防守等于没有防守。”
你说:“真正的防守办法,应该是更快速地攻击他身体上最致命的地方,比如说上臂和肩膀交界的地方,比如说咽喉。在他攻击我的时候,这些地方通常没有防守,或者防守很弱。只要速度够快,只要足够准确,我不需要有很好的剑,也不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基本都能一击得手。如果连续攻击这些地方......”
你一边说一边令人眼花缭乱地连续用剑指向吴顺的眼睛、太阳穴、心脏、脖颈动脉、手腕等处。
吴顺手忙脚乱地跟着你的指向拼命格挡,最后终于跟不上你的速度,倒退几步,扑通跌坐在椅子里,你的剑尖点在他的鼻尖上。
你说:“结果就会是这样。他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再来攻击我?我现在安全了没有?如果我一直忙于格挡他,会不会取得这样的结果?”
众人中发出一片兴奋的嗡嗡议论声。
你说:“把临水镇的指挥权交给我。我能把他们逼到椅子上,让他们无法站起来。就像我过去十多天里做到的。我能全歼拉目部,彻底瓦解他们这次南侵的攻势。”
你说着,示意吴顺拿过三样东西放在桌案上。
一样是忽那的马刀;一样是古穆玛的佩剑;一样是蒙吉纳的头盔。
你说:“之前的十多天,我只身从清川回来,只找到手下的五百人马,而这三部敌军共有一万五千之众。蒙吉纳的名字你们人人都听说过。”
你说:“我没有汉王授予的证明印信。可我有敌人授予的证明印信。”
你说:“大敌当前,不胜即死。崔家集的屠杀就是证明。”
你说:“你们可以选择信我,还是不信。”
你只用了十分钟,就打消了镇内守军的恐惧畏敌情绪,顺利取得了临水战事的指挥全权。
第一百六十九章 布防设伏
(一)
临水镇内。你和舅舅并辔而行,沿街视察守军的布防设伏情况。
战前会议上全体将官一致同意将指挥权授予你之后,你详细向两部军队的将官们介绍了下一步的作战方案。大家都认为你的方案切实可行,深为赞同。于是大家分头行动。
傅天亮和张保这时发现,原来你不仅会打出人意料的奇袭战,而且,你的正规防御战法,功底也极为深厚,思虑周全,设计巧妙,你对自己所强烈反对的汉军传统战法,其实,早得神髓,且运用自如。你的新战法是建立在对传统战法优劣之深刻了解的基础之上。两人对你更加信心百倍。
你和舅舅并辔行至临水镇外的关池峡口,你指点士兵们挖陷阱的位置,检查尖木桩的布放情况。
你对舅舅说:“舅舅,我把傅天亮、张保和孙浩成都留给您,还给您留下300骑兵,两部其余的骑兵我全都要带走。吴顺随我同去。”
舅舅惊讶地看着你:“带走?你不留在临水指挥战斗吗?去哪里?”
你说:“战斗我都已经分工部署了,大家对自己的任务都清楚明白。随后的战斗有您坐镇指挥就行了,还有傅天亮等人辅助您呢。我要去西边捉一条大鱼,然后在草原策应临水的行动,解除临水的后顾之忧。”
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说:“这是我回到峪口后写给孙湛明将军的信。请舅舅把这个交给他,说我要送他一份大礼,报答他不吝良才的恩德。若没有他当日的慷慨相助,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战绩。若他信得过我,请按信上所述行事,与临水守军共歼来敌。”
“好。”舅舅接过你的信,说:“一定送到。”
你问:“前几天岭南各镇的妇孺百姓撤入燕塘关时,燕塘关方面可有阻掣?”
舅舅说:“有。燕塘关总兵严方成推搪多时,不欲接纳。幸得孙湛明将军说话,他方肯放入了一部分。为此,两位总兵颇有不和。”
你说:“我这封信送过去后,孙湛明将军必会请示严方成,严方成则必定立足自保,令他严守关城,不得擅自出关迎敌。请舅舅务必告诉孙将军,乱世唯以成败论英雄。请他深思善择,无须循俗自困。”
舅舅说:“一定转告。孙湛明将军是一条铮铮铁汉,和严总兵不是一路货色。相信关键时刻,他是敢于当机立断的。”
(二)
“顺子,让跟我走的两部骑兵抓紧休息,我们午饭后出发。”
“我们去哪儿?”
“去援救望原关的杨彪将军。温达木统领的右路军现在应该已经兵临城下,在猛烈攻城了。杨彪长期守城无虞,但若没有我从外面帮他一把,他们想要解困取胜,也没那么容易。”
吴顺大吃一惊:“可是,可是,望原关是北汉王的城池,杨彪是北汉王的爱将啊。北汉是我们的敌人!”
“所以,不用告诉舅舅我们要去哪儿。”
吴顺说:“少主人,你不能去救望原关!峒城的汉王若知道我们去救北汉的城池,会以叛国投敌罪处死我们的。我们若去了北汉,就不能再回来了,还会连累丁舅爷和小姐。”
你说:“我未奉王命就自入草原作战,擅取了临水的指挥权,又怂恿孙将军抗命出关参战,早已死罪有余了,再多一件罪名也没有什么。可望原关若失守,敌军就能深入到我们战线的背后,临水和燕塘关就算胜利,也会腹背受敌。救他们就是救我们自己。我们是非去不可的。更何况,那里还有我想要捉的那条大鱼在。”
“所以,我们要把傅统领他们都留在这里不带去?”
“是的。万一不利,也不会牵连那么多人。而且,守住临水也同样重要。”
(三)
午饭后,你去军医那里再次处理了伤口,就来到内宅向我和舅舅的家眷们告别。
舅妈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起崔家集和父亲,止不住地落泪。
你安慰再三舅妈才收泪。你再三拜托舅妈好好照顾我。
舅妈说:“孩子,你放心。琴儿在这里,就像是在她亲生父母身边一样。你舅舅和我,还有诸位姨娘和妹妹们,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平平安安地等着你回来迎娶她。”
你听到“迎娶”这两个字,心里抽搐了一下。你抿了一下嘴唇。
我感觉到你内心的抽搐。我看着你。
为何你突然这样难过?难道你不想迎娶我了吗?你主意改变了吗?
你回避着我的眼光,再和姨娘们、妹妹们道了别。
舅妈说:“琴儿啊,你送景龙出去吧。”她善意地给了我们单独告别,说说悄悄话的机会。
(四)
“又要开仗了吗?”我失魂落魄地问。
“是的。向你告别之后,我就带队出发了。”
“难道,你还要再去草原吗?那太危险了!他们现在都知道你了,每个人都想着要抓到你。”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我有胆量马上又再次去。”
“可是......”
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我嘴唇上。
我看着你。我不再发出声音了。
你说:“舅舅会保护好你的。在这儿等我回来。”
我说:“为什么我们会生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上呢?”
你说:“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为结束这个世界的兵荒马乱,做点事情。”
我说:“什么时候,我才不用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你,到危险的地方去?”
你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选择的。”
我问:“什么选择?”
你说:“你可以勇敢地,看着我,到危险的地方去,去做正确的事情。”
我看着你的眼睛。我点头。我说:“好。无论你去多久,我都会等着。你要平安回来。”
你说:“好。千难万难,我都会回来。”
我说:“千难万难,我都会始终和你在一起。”
我伸手去解领子,我想把你给我的护身符重新还给你戴着。
你抓住我的手。你摇头。
你说:“不要拿下来。琴儿,你替我戴着吧。你的平安,就是我的心安。我只有心里始终安定,才有可能带大家平安回来。”
(五)
你在前堂和舅舅告别。
你说:“舅舅。有件事情,景龙想要拜托您。”
“什么事情呢?”
“如果我此去不能回来,请舅舅帮琴儿找一个好的归宿,让她有机会过安定的生活。让我们家,对得起她的父母亲。”
你说:“这也是父亲的拜托。”
舅舅说:“孩子,你放心。琴儿这孩子的命实在是太坎坷了,让人心生怜惜。在这儿,她就如同我女儿一般。一个父亲会为女儿去做的,我都会主动去替她做。”
你作礼致谢。
舅舅说:“你生病的那天,我去你家,正看到她从房间里跑出来,她经过我身边,擦着我的肩膀跑过去,失魂落魄,痛苦万分,以致于根本都没有看到我。”
舅舅说:“你明白吗?她非常喜欢你。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你去死。”
你说:“我明白。”
舅舅说:“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舅舅说:“你是你父母亲唯一的血脉。你必须要回来。为了崔氏和丁氏两族。为了你的父亲。为了我苦命的妹妹。为了这么爱你的琴儿。”
你再一次走了。你再一次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岁月再次变得空洞。生命也再次变得荒芜。
第一百七十章 临水会战
你离开之后只有半天的时间,拉目便率领四千骑的勿吉东路军前锋到达了临水镇。
拉目是勿吉人与西贝尔地区游牧民族的混血儿,身材高大,眼珠碧绿,勇悍过人,以睚眦必报的性格著称,在对汉地的作战中,手段残忍,惯于过度杀戮,素有“北方屠夫”之恶名。
拉目部全部配备着阿拉伯种混血马,耐力持久,速度优良,是整个大索部族中马速最快的部队。
为配合高速行进作战,该部的骑兵装备了清一色的皮骨弓皮甲,皮骨弓轻便准确,射程较远,可以在飞驰的过程中快速发射,也可在撤退的过程中突然回射,皮甲的防护能力虽然不如铁甲,但有效地增强了骑兵在马上作战的灵活性,可以进行更为主动的马上劈杀。
拉目部快到达临水时,接到了其家人在卡诺湖被你射杀的噩耗。拉目痛彻心扉,捶胸顿足,对你破口大骂,誓愿加倍复仇。此番前来,他已下定决心攻破临水镇后大开杀戒,让“汉鸡汉犬皆灭绝不留”。
但当他杀气腾腾地直扑到临水镇时,满腔悲愤却落了空。临水镇四门洞开,鸦雀无声,竟然是一座空镇!四下街巷房门紧锁,人迹皆无。破门而入之后,但见家家除了搬不走的家具农具之外,空空如洗,别说吃的用的东西,汉人就连一片鸡毛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拉目的部队在镇内翻箱倒柜地搜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拉目判断,闻风而逃的汉人携带老弱妇孺、卷走众多物资,必定逃不多远,只能隐蔽在附近的山岭当中,兼之又下起暴雨,他决定让部队用干粮造饭,先饱餐一顿,休息一下,然后开始搜山抓捕汉人,抢夺物资。
由于对这一带的纵深地理并不十分了解,拉目一边让部下吃午饭,一边自己带了一小支人马跑到附近的山岭上,观察周围地理,想判断一下汉人可能隐匿的地方。
等他回到临水镇时,却发现部队出了状况:部队大量的马匹在饮用了镇上的井水之后开始腹泻,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士兵在午饭后开始闹肚子。
拉目心知中招,气得暴跳如雷,大骂汉人奸诈狡猾,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组织军医救治腹泻。他恐怕汉人远遁,下午即亲自带领尚能行动的部队马匹开始冒雨搜山。
敌方骑兵冲入至关池峡口,即遇到汉军埋伏。地面突然陷落,跑在最前面的骑兵掉进了你亲自指挥汉军事先给他们挖好的陷阱,这些陷阱深达3丈,内插利刃或尖利的木刺,一时人马的嘶鸣惨叫,凄厉不忍卒闻。
后面的骑兵看到前面的中了埋伏,立刻速度一慢,停止不前,再后面的骑兵不知前面发生了情况,依旧快速向前,两下兵马在峡口停滞拥挤之时,两侧山岩上出现了两百汉军弓箭手,居高临下,分批轮流以强弩连发劲射,一时间飞矢如蝗,敌军中箭落马者不计其数。
拉目立刻指挥骑兵以皮弓回射,未料一路冒雨行驶,皮弓滑湿,大部分皮弓竟然无法准确发射。且向上发射需要迎面冒雨,士兵被雨点打得睁不开眼睛,回射七零八落,效果不佳。
拉目不明汉军数量多寡,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率部向临水方向后撤,结果发现他们经过之后,汉军伏兵已经在归路上投放了大量的铁蒺藜,专扎马的蹄掌,一时马匹惊乱摔倒,又打乱了队形。
正在乱时,又遭到汉军在两侧山上的投石攻击。拉目几次试图登山搜寻,都被投石攻击击退,最后损伤了不少人马之后,终于冲上山顶,却发现汉军早已逃遁无踪,只剩下一些被丢弃的投石器。
拉目回到临水镇,清点人马,发现搜山人马折损过半。更令他愤怒的是,在他带队搜山走后,傅天亮部率一百新汉军骑兵杀入临水镇,专捡腹泻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斩杀。他们分成三组,利用地势的熟悉,在镇中穿宅过巷地来回冲刺绞杀,然后快速撤走逃遁,大约杀伤了四百左右的敌人。
入夜时分,传来了更糟糕的消息。孙浩成部新汉军骑兵奉命绕行至敌后,攻击了他的辎重队,一举切断了对拉目部的后续供应,杀敌四百多,破坏了所有后续到达的辎重,劫夺了后续粮草。
在没有饮水,没有食物,战斗力折损四成,依然不明汉军底细的情况下,拉目为避免落入更大陷阱和遭受更大伤亡,决定于第二天中午撤离临水,向大索部亲自统帅的后军靠拢,重新集结力量,卷土重来。
该部夜间在野外驻扎时,三度受到张保部骑兵步兵混和攻击的轮番夜袭骚扰,敌军疲于应对,无法得到良好的休整。
第三天上午,这支敌军在距离临水八十里的地方陷入汉军多部的包围。
燕塘关副将孙湛明,突然开关出击,接应临水守军。他率领汉军精锐部队两千人从左翼攻杀过来,张保部在右翼攻杀过来,孙浩成部从后方杀入,丁友仁部及傅天亮部从临水方向追杀过来。四部汉军完成了合围。拉目部完全成为瓮中之鳖。
双方激烈的战斗持续到下午临近黄昏时结束。
拉目被孙湛明部的精锐骑兵团团困住,乱箭射死,阵亡军前,随后拉目部被一举全歼!
临水大捷的消息飞也似地从燕塘关和临水镇传向怀州府和峒城的王廷。
临水会战,是你指挥的众多战斗当中,少数比较偏重防御的战斗之一,被认为体现了你奇正兼备的指挥才能。你虽然也颇能打防御战,但你天性不喜欢这种战法,所以,打这种仗的时候,你通常都不在现场。
临水会战,是你和南汉王廷合作的最后一仗,是你对父亲效忠的君主的最后致意。
南汉王刘言对你前期作战的再次反应失当,使得他彻底失去了你的效忠之心。你断定刘言不足以成为你的合作伙伴,不足以担当平定天下,开创太平盛世的艰巨重任。
你决定放弃刘言,另辟蹊径。
你现在,就已经在奔往蹊径的路途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 驰援杨彪
(一)
拉目在临水被汉军乱箭穿身的时候,你和吴顺率领清风寨和临水镇两部合并的1000骠骑,再次进入了草原地区,静无声息地出现在临水以西600多里的温达木部背后。当时温达木部的1万多人正在猛烈攻击北汉辖地最北面的一个重镇关口:望原关。
如果不是拉目部横生枝节,迫使你紧急回救临水的话,你早就出现在这里了。
你带领的新汉军出现在各方混战的战场上后,极大地延展了汉军作战的半径。现在汉军作战的半径经常长达上千乃至数千里。你培养的这支精锐骑兵,一下子就把整个草原的北胡各部,全部涵盖在了汉军可以随时打击的范围之内。北胡各部的核心利益,全部暴露在汉军的铁骑马蹄之下。
现在汉军的作战范围已经一举超过了敌军。敌军虽然可以一日狂飙千里,全线袭击汉人北线的关隘,但却无法在深入汉境之后继续发挥骑兵的优势。他们面临着汉人无数高大城池的顽强阻挡。而你,只要你到达草原之后,敌人就没有任何屏障,必须面对你的骑兵策马直冲营帐的挑战,必须接受你施加的高强度战斗。
从“一进草原”的密集作战开始,你把骑兵战法的神髓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你打得比北胡各族还要主动,还要迅猛,还要精确和挥洒自如。
虽然你紧急地返回临水,布置了那里的四部汉军合围迎战,但是,你要狠狠打击大索软肋,彻底逼迫他彻底改变作战意图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在部署好临水会战之后,你决定去继续把这个想法付诸实现。
温达木对自己已经成为你的下一个目标一无所知。他根本就想不到,你会率领南汉军队冒着叛国投敌的惩罚,大胆前去救援北汉王的城池。自从刘申、刘言兄弟因为继承王位而发生纷争、各立门户、分疆裂土以来,面对北胡的攻击,两汉很少联合作战过,通常都是各自为战,互不相顾,最极端的情况,双方还会互相落井下石,破坏对方对北胡的抵抗效果。因此,当时温达木正在全力以赴指挥围攻望原关的恶战,根本想不到南汉王刘言的人马会从斜刺里冲出,抄了自己的后路。
(二)
望原关北汉王刘申手下的守将杨彪,也是当时汉人军队中的著名上将。他和孙湛明的经历非常相似,一介平民出身,从士兵做起,一路全凭卓越的战功,一步步拔擢上来。他比孙湛明更年轻,更凌厉,作战风格更主动。在后来新汉军的众多将领中,杨彪,无论是实战水平还是作战风格,乃至用兵宗旨,都是最为接近你的。你和他是军事上的知音。仅从战术能力来看,你和他堪称势均力敌。北汉王刘申不愧为知人善任,他把杨彪这枚最有能力的黑马,放在了棋盘格最关键的地方。他赋予了杨彪高度自主的临机决断权,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军事上的监督、防御和掣肘。
在杨彪的领导下,望原关被守得固若金汤,历年来北胡的冲击,没有一次在望原关下讨了便宜去的。望原关,成为北线著名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因此在这轮南侵中,勿吉人对望原关是重兵压境,给杨彪施加了最大的压力。温达木部兵力数量之多,为历年攻袭望原关之最,他们很快就把望原关团团包围。
面对城下黑压压的敌军,杨彪方寸丝毫不乱,他顽强地坚守城池,已经抵御住了温达木部多轮凌厉的攻势。虽然蒙受了较大伤亡,但杨彪本人始终锐气不减。为鼓舞士气,震慑敌人,杨彪于夜间亲自带队,多次缒城而出,在黑暗的掩护下,绕至郊外,对敌军营地进行夜袭,一次甚至杀到了离温达木帐篷仅有700多米的地方。
杨彪的悍勇凌厉,让温达木感觉到非常不安全。几次变更指挥所地点后,温达木最后决定一劳永逸地将指挥部后撤至距离战场20里左右的一个小山坡下。指挥所完成迁移后,他下令召集辖部各队的军事头领在大帐中开会。他一点也没有想到危险会从背后的草原上袭来。
(三)
你悄悄抵达望原关北面的草原上后,派出侦察小队,趁黑夜抓了几个敌方的哨兵俘虏,审问后得知了温达木正在召集军事会议,且指挥所离你的位置很近。
你大喜过望:“这真是上天助我,让他们全体军官都集合了起来,省了我多少事情!”
你立刻抓住这个天赐良机,率队如下山猛虎一样,直扑温达木的新指挥所。
敌人的哨兵看到有队伍远远自后方奔来,前面的人马又穿着己方的盔甲,还以为是赶来参加军事会议的某位己方将领的随行马队,根本未加注意。
当你们行进到距离营地只有800米时,哨兵突然惊讶地发现,身后冒出的这支马队除了前锋之外,后面的人马竟然是南汉军队装束!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他错愕之时,新汉军全面加快马速,发起了雷霆霹雳的正面冲锋。一团淡黄色的烟雾从那个方向顿然团团升起,顷刻间就尘埃蔽天,整个狂奔的马队就像突如其来的沙尘暴一样,漫天狂卷而来。风云为之变色,大地为之震颤。
哨兵从军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气势的正面冲锋。极度震撼之下,他当时就被吓得肝胆俱碎,双腿发软。瞠目结舌了一两秒钟之后,他忘记了正常的处理程序,在逃命本能的驱使下,他一路狂呼着“汉军!汉军!”,掉头拨马朝温达木的大帐狂奔而去。
但是,新汉军的马队冲刺速度是如此的疾如闪电,他们的马速远远超过了哨兵的奔逃速度。
哨兵还没有跑到温达木的大帐,就被席卷而入的汉军马队从后面追上。
跑在最前面的吴顺挥手一刀,便将哨兵劈为两半。
当哨兵的尸体分左右两边摔倒在地的时候,他发出的狂呼声还在营地上空回荡。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擒温达木
(一)
正在大帐中商议的温达木部众将领听到外面的骚动和狂呼,大惊失色,纷纷涌出帐外寻找自己的武器和战马。
一个将领刚刚抓住战马的缰绳就被劈落马下。
另一个将领刚跨上马鞍,就被削掉了半边脑袋。
营地里到处都是鲜血横飞,开了锅般地沸腾起来,惨叫和马嘶响成一片。
温达木在身边五个副将的保护下从大帐里逃窜出来。
他们刚离开大帐,整个大帐就在汉军马队的冲击下轰然倒地,随即被乱马踏平。
温达木冲到帐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骑在马上全速向他冲刺而来的你。
他本能地伸手去拔刀。
随后的过程对他来说就象一场恶梦一样。
他的手伸向刀柄的方向时,你刺穿了前面一个将领的胸膛。
他的手握住刀柄时,前面遮挡住他的将领后颈上喷出一股热血,直射到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伸手抹掉脸上的鲜血的时候,左边的将领向后倒飞了出去,沉重地撞在什么东西上。
他把刀拔出一半时,右边将领的头离开身体向前掉落下去。
他把刀整个儿拔出来时,身后的将领咽喉上冒着血泡栽倒在地。
他把刀挥舞到半空中时,看到自己抓住刀柄的那只手,从腕部和身体断开,向空中飞去。
在他还没对这种景象作出正确反应之前,你的枪杆劈面打在他的脸上。
然后他看见无数的星星。
等星星消散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刀和右手掌一起落在面前的草地上,而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你踏在马蹄之下。
他听见你干脆利索地说了一个字:“绑!”
这时,他才感觉到断肢的剧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二)
战斗在40分钟内结束。
汉军的此番奇袭大获全胜:将该部敌军中高级将领一锅端,斩杀殆尽,且俘获了温达木本人及其1妻2妾4名子女,还有汗王的2个女儿,其他宗亲贵族40人。
你下令除温达木一家及汗王的两位女儿外,其他俘虏无论男女身份全部就地杀掉。
一时间营地人头翻滚,血流成河,连那一大片的青草都被血腥浸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从此,这个地方的名字,就被勿吉人改成了“赤野”。
(三)
荡平温达木的指挥所后,踏着凝结在草地上的鲜血,你率队从后面直扑围攻望原的敌军。
你率队直奔人数最多的中军而去。
到达弓弩射程之后,你让马队停止前进,令弓箭手将俘获的各队将领的簪缨和绶印穿在硬弓的强弩上,射向敌阵。
然后,你列队在那里,等候敌军的反应。
片刻之后,你看到敌军阵中出现了骚动,而且骚动越来越厉害。
你下令全队打出南汉的旗帜,全面发起冲锋。你们把温达木一家老小和汗王的两位女儿绑在战队最前列的战马上作为人体盾牌,挥舞刀剑,以气吞山河之势从草坡上直冲下去,一路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
(四)
望原关城头。
已经血战数日,烟尘满面的杨彪在城墙上望见下面敌军突然攻势放缓,随即队形动乱,立刻手持一面盾牌,登上城垛的射箭位置,冒着城下不时飞来的箭矢,察看城外的情况。察看片刻之间,盾牌上就中了三五枝狼牙箭,战况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他远远望见了敌人的攻城部队后面的南汉旗帜。杨彪顿时心下一惊。难道说南汉王刚刚和勿吉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现在要趁火打劫,与温达木合兵一处,共同来抢望原关吗?那就糟糕了。情况将会雪上加霜,南汉军队是就只有这一支,还是后面还有更多的部队正在赶来呢。若是他们狼狈为奸,互相勾串,那杨彪今日就没有活路了,唯有死战到底,血染城头,与望原关共存亡,在这里为北汉王尽忠而已。
正在他心惊之间,却眼看着这支南汉的骑兵如尖刀一样地冲入了敌人的中央战阵,直扑现场的指挥官所在位置而去。
杨彪错愕了!难道这支部队竟然是来帮我解围的?与刘申势不两立、争得你死我活的南汉王怎么可能来救他兄弟的关隘?绝对不可能!这绝不是南汉王廷的意思。必定是这支部队的统领之人,冒着叛国投敌的凌迟大罪,自作主张前来援救望原的。营救最可能的动机,就是此人目光如炬,看到了望原关失守之后,会影响到南汉北线的作战结局,他必定是在没有请示过任何人的情况下,果断决定跨境来援。由此可见,此人胆识过人,必定是南汉前所未有的厉害角色。
杨彪心里念头飞转,想不到北线熟悉的南汉将领中,有谁具有这样的眼光和果敢。头脑里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来人就是那位曾经在峒城朝堂,违逆刘言的一贯心意,大胆建言重视骑兵、令南汉第一名将雷士诚都亲自出马挽留过的定国公之子吗?
这些念头像闪电一样从杨彪心中掠过。随即他立刻反应到战事上来。
他觉得不管你此来动机如何,目的如何,你抄了敌军的后路,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令他们突然军心大为动摇,这都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战场良机。此刻不抓住良机,奋勇歼敌,解困解围更待何时。于是,杨彪果断下令,全军集结,凡还能行动的士兵和城内壮丁,全部开城出击,与你前后夹攻,扩大战果,共同奋勇杀敌,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歼敌于城下。
当你一马当先冲入敌军阵中时,望原关上突然炮声震天,望原关的北门,城门洞开,杨彪不失时机地率领全体守军奋勇杀出,响应你的攻击。
两汉军队和勿吉军队在望原关下展开了空前的恶战,双方军队全方位接触,混合绞杀在一起。
疆场上旌旗翻卷,人喊马嘶,烟尘四起,巨大的交战之声,百里可闻。
望原关的很多居民,到死都记得那天城外的恶战之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望原大捷
激烈的战斗在原野上进行。
双方的士兵都根本记不清自己斩杀了多少敌人了。
杀到后来,人人全身铠甲都被鲜血染红,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敌人的鲜血。
你势如破竹地第一个杀入了勿吉人的中央阵列。你策马直冲敌阵的现场指挥官。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枪就刺到了他所乘坐的指挥车的车辕连接处。你双臂用力,大喝了一声:“开!”
指挥车在你连人带马的高速强势冲击下,顿时被你一枪挑翻,轰然倾覆,轮辐分散,伞盖断折,车辕断裂。指挥官来不及反应就被摔出车外。
当他刚从地下爬起,昏头昏脑地想要抽出腰刀来战你时,忽觉身体已经腾空飞了起来。原来你已经一枪穿过了他盔甲上的兵器挂钩,拦腰把他挑在空中,你的长枪在空中抡了半个圆圈,嗖地一声就将他从空中甩了出去。他在空中手脚乱动地直接砸向敌阵,一大片敌人随之惊恐退却。
指挥官重重地砸到己方的马阵当中,摔在地下,顿时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当他再次在己方士兵的扶持下爬起身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支白羽箭正朝他的眉心呼啸而来。
在这支白羽箭的后面,他看到了你隔着乱军和他遥遥相对。你手里的长枪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战马的兵器钩上。你手持一把快弓,正瞄准着他的眉心,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这就是他一生中看到的最后景象。
他刚看清楚这个景象,就听见额头附近发出噗地一声,白羽箭从他眉心射入,贯穿了他的大脑,箭头从后脑靠近颈部的位置穿刺了出来。他的身体再次被冲击得向后飞了起来。他再次砸向身后的下属,并掉落在地面上。
这一次,他满脸鲜血,脑浆迸流,再也没有可能站立起来。
就在指挥官的阵亡引起敌军的加倍慌乱之时,又一支白羽箭从你手中飞出,白羽箭射向敌人中军的温达木部大旗。旗绳应声而断,大旗呼地翻卷了一下,就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正在激战中的两汉士兵因之大受鼓舞,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同样在生死血战中的杨彪远远地看到温达木的大旗被射落,听到前后两支汉军欢呼声起,他忍不住也抽空朝着混乱的中军战圈看了一眼。
他看到敌人的中军阵列中出现了一个大圈。圈的中心是你,外面是一大圈落花流水的混乱敌军。你朝任何方向前进,那个方向的敌军就如潮水般溃退,竟然没有人敢接近你的身边。
这就是杨彪第一次看见你。
虽然只是生死搏杀中短暂的一瞥,你从此就在杨彪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神勇无敌的深刻印象。
杨彪振作精神,奋勇大喊:“一鼓作气,打败他们!”
在双方主将的身先士卒和悍勇作战鼓舞下,两汉士兵人人奋勇,个个当先,而敌人的主要将领在军事会议中损失殆尽,在两支汉军劲旅的凶猛打击之下,敌军虽然人数占到优势,但却缺乏有效的战术组织和明确统一的指挥,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发生了混乱。
其中一支部队在汗王一位女婿的率领下,带头向西北方向逃窜。这位显贵因为当天轮值而逃脱了在营地被诛杀的命运。
汗王女婿的带头逃跑进一步动摇了军心。
敌方迅速瓦解溃败。
一个多小时以后,原野上的激烈战斗渐告结束。清点战场的结果表明,汉军虽然也蒙受了较大损失,主要是杨彪部的汉军,但温达木部损失更为惨重,被歼被俘多达9000余人,几遭全军覆没。
望原关之围彻底解除。这次大规模的会战,史称“望原大捷”。
在“望原大捷”之战中,你所率领的新汉军,负伤阵亡仅有57人,且全部都发生在临水新编入的骑兵队中。
你在清风寨训练出来的骑兵,奇迹般地在如此规模的激战中,成功地保持了作战零伤亡。
单兵战力之强悍,史无前例。
望原大捷是你与杨彪的初次相见与第一次协同作战。
杨彪在此战中表现出的观瞻全局、能攻能守、临机决断的能力,你非常赞赏。
你们两人在战场配合方面的心有灵犀,天衣无缝也是汉军中的一段传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望原关下
(一)
望原之战结束后,你和杨彪在城下相见。
你们在各自敌对的旗帜下见了第一面。
你们都不能判断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你们都做好了对方会趁火打劫的准备。
你们各自列阵对峙。你列队面向望原关,而杨彪列队阻挡在城门的吊桥前。
(二)
你命令部队停止不前。你独自骑马走向杨彪的阵列。
杨彪在队前警惕地注视着你走近。
你走到与他们相距200多步的地方,你停下来。你伸手推开了头盔上的面罩。
杨彪看到了你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一阵喝彩。好一个俊朗英武的青年人物!
你继续策马向前走。杨彪的队伍刚刚都看到过你在战斗中的神勇,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不待杨彪发令,弓箭手们便齐刷刷地举弓,把弓弩对准了你。
你视若无物,继续向他们走近。
杨彪的副手忍不住喝道:“站住!有话就在那儿说!再往前走,就放箭了!”
你笑了一下。你说:“怎么,杨将军害怕了吗?”
(三)
你继续策马前进。眼看着你越来越近。
副手问杨彪:“怎么办?”
杨彪想想,说:“略放几支箭,射他试试。”
嗖嗖风响,几支白羽箭从杨彪阵列中飞出,分别射向你的面门、护心镜和战马。新汉军中的弓箭手立刻举弓,箭弩一齐对准了敌营。
眼看双方就要互相射箭爆发战斗,吴顺挥手下令己方停止。
但见一团金光从你胸前出现,金光飞速地扩大到把你和战马全部包裹在内。
几支白羽箭碰到金光的结界,立刻改变方向,向一旁滑落。
金光随之收敛。你继续前进。
杨彪部大惊失色。士兵们纷纷议论:“哇!他是天神下凡吗?有金光护体,刀枪不入的?”
副手再次看向杨彪,说:“还要,再放箭吗?”
杨彪看着那金色的光圈,赞叹道:“金钟罩。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原来他是清流宗的传宗弟子。”
副手看着杨彪:“清流宗?”
杨彪抬手制止了本部的放箭。
他说:“把弓箭放下。和清流宗这样的百年大宗结怨,可不是杨某人的上上之选。此人颇有来历,非同小可,值得前去一会。”
他也策动胯下战马,离开本部队列,向你迎了过去。
(四)
你们相互继续走近。
当你们相距只有20步的时候,你停了下来。
你笑道:“杨将军原来是以怨报德的人么?”
杨彪伸手解下了他的头盔。
他把头盔抱在手里,在马上向你致礼。
他说:“不敢。小试一下公子手段而已。多有得罪。公子莫非就是传说中在峒城令雷士诚将军刮目相看的那位青年才俊?在下杨彪,久仰公子英名,今日得遇,实是我身为军人的荣幸。”
他抱拳道:“多谢公子远道驰援,解我城下之围。”
你在马上抱拳回礼:“在下正是崔景龙。杨将军,倾慕已久,幸会。”
(五)
杨彪问你:“杨彪直爽,有话便说。敢问公子,我们各为其主,本不同道。此番为什么要亲身涉险,前来救我?想来你们的汉王事前不知道你这次的行动,事后也绝不会奖赏于你。”
你说:“因为我刚得了个重要的礼物,想要送给你们的汉王。”
你向后挥手,手下把捆绑着的温达木带到阵前。
你说:“认识他吧?”
杨彪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吃惊道:“公子是说,把他献给我们的汉王?”
你笑道:“嗯,还有他的家眷,也一并奉上。怎么?难道你们不要?”
杨彪说:“如此厚礼,为何不献给你们的汉王?”
你说:“我另有分量相当的礼物送给他。”
杨彪说:“公子两头讨好,算是一个投机呢,还是一个背叛?”
你说:“只是一个选择。”
杨彪说:“就不怕我会贪冒你的功劳?”
你说:“料想杨将军不会。久闻杨将军为人正直,在下信得过。”
杨彪说:“人心叵测。有时候,我自己都信不过自己。这可是一份很大的功劳。”
你说:“杨将军就不怕我们成为敌人吗?”
杨彪闻言,顿时大笑,说:“哈哈,少公子果然看得透彻。在下的确不想树立公子这样强劲的敌人。”
他说:“如此厚礼,公子想必不会白送。公子有话要对我们汉王说吧。”
你说:“是。拜托杨将军传个话。”
你说:“转告你们的汉王,如果他还想要更好的礼物,就自己来见我。”
杨彪摇头道:“这个恐怕很难。你虽初有英名,但毕竟实力太小,汉王乃万乘之尊,怎能轻易屈尊俯就来见你?”
你笑了一下,说:“他可以选择来或不来。”
杨彪说:“好。杨彪一定传到公子的话。”
杨彪说:“公子既然击退了勿吉人,就不想趁我劳师疲惫,抢占望原关吗?”
你说:“杨将军既然不想与我为敌,便是愿意与我为友共同抗敌。望原关在杨将军手上,不是和在我手上效果一样吗?我何必要费神攻打呢。”
杨彪说:“公子仁义,不欲趁火打劫,我又怎能不仁不义,让公子解了我的重围,却毫无回报呢?”
你说:“杨将军敢给我什么回报吗?不怕你们的汉王治你勾串敌国之罪?”
杨彪说:“杨某无惧。”
他反问:“公子敢拿我的回报,就不怕你们的汉王治你勾串敌国之罪吗?”
你说:“在下也同样无惧。”
你们相与大笑。
你说:“请杨将军拨给我些给养和战马吧。放我的人送伤兵和阵亡者回去。另外,我俘获了汗王的两位公主,也要送回南汉的燕塘关去,希望杨将军不要阻挡,让他们顺利通行。”
杨彪说:“没问题。这些,杨某都能做到。”
(六)
杨彪说:“围困既解,还请公子入城一叙,接受我关城民百姓的感谢。。”
你抱拳道:“多谢杨将军美意。城,我现在就不进了。”
杨彪觉得好奇。他说:“你已解望原之围,难道不休整军队吗?还要去哪里?”
你说:“我要去在大索心上插一把尖刀。”
杨彪说:“你人太少,孤军深入,会非常危险。”
你说:“我知道。但是,不让他痛彻心扉,他便不会放弃南进。”
杨彪说:“伤他太深,他必会全力堵截你,你会无法返回汉地。”
你说:“我自有办法能够回来。”
杨彪看了你一会儿,说:“杨某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打仗的人。你破坏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此去,多多保重。”
你说:“多谢杨将军的补养。希望我们将来还有机会在一起打仗。”
杨彪说:“这也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如果汉王肯去见你,杨彪愿为麾下效力。”
你笑了笑,说:“那么,我们后会有期。”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进草原
(一)
离开望原关后,你犯了一切兵家可以犯的用兵禁忌,你在没有辎重给养及后援策应的情况下,率领一支很小的疲惫之军,跟在逃窜的那支温达木残部后面,孤军深入敌境腹地,猛追穷寇。
你跟在逃兵后面的目的,是要让这部残敌领着你在茫茫草原上寻找亲大索的敌方各部,打击这些势力。
你在一昼夜后追上了这支惊弓之鸟的敌军,小小交锋后,杀敌200多,然后你故意放他们逃走,继续跟在后面追赶。
吓破了胆的敌军根本没有看出你的意图。他们用更快的速度奔向草原上支持大索的部族求助。
第二天,敌军逃跑至温达木管辖下的一处牧宿地,他们还没有把事情的经过向留守部族的将领讲清楚,你的马队就冲进了营地。
吃过苦头的敌人畏你如虎,立刻上马,望风而逃,不明情况的留守部族敌军惊慌当中以为汉军大部队杀到,人心大乱。
你刺死留守将领和族中的大巫师,一举剿灭该部。
温达木的残部继续逃亡至邻近的一个大索管辖部,死神20分钟后跟随而至。于是重演上次的一幕。
这次袭击你差点活捉敌方的大巫师。
你像手持闪电的死神一样在营地里策马追逐他,把他追得浑身大汗,魂不附体,几乎大小便都**。
正在大巫师即将束手就擒的时候,一名力大无穷的勇士从斜刺里冲出。他迎面扑过来,用力抓住你的长枪死不松手,你们对峙的力量之大,把长枪的枪杆都拧弯了。大力勇士几乎把你从马上横掼下去。当你的短剑插入他的前胸时,他还用力地拖住你的战马,令你的战马四蹄乱刨,长嘶不止,无法行动。
当你奋力砍断他的手臂后,他用剩下的那只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当胸打了你一拳。
你尽管穿了铁甲,还是被他一拳就打得口吐鲜血,断掉两根肋骨。
当他最后在你面前倒下时,你也全身大汗淋漓,汗透重甲。
在这场战斗中,你无比心痛地损失了50多名战士。
战斗结束后,为免战士的遗体被敌人糟蹋,你命人将尸体堆垒于一个帐篷里。
在帐篷前拜祭后,你令人油脂淋在帐篷上,浸透毡布,随后将火把掷于淋上了油脂的帐篷顶上。
在尸体燃烧的滚滚黑黑烟当中,你擦去嘴角的血迹,上马继续追击。
(二)
入夜。你们又歼灭了一部敌军。你感觉非常疲倦,力不能支,连续的奔驰和作战,令士兵们的情况也和你相差不远。你下令就地休息。
你在敌军的营帐中疲倦坐下来。
帐中的油脂在灯盏里噼啪作响地燃烧。
你把马刀和短剑慢慢地从盔甲的金属环钩上卸下来,放在案几上。
你尝试着脱下甲胄,但是肋骨断裂处的剧烈疼痛妨碍了你的动作,你没能成功。
你休息了片刻,又咬牙试了一次,还是没能做到。
吴顺走进来。
他默默地帮你把甲片慢慢卸了下来。甲片里灌满了血水。随着甲片的解开,血水淌落到地上。
他又帮你脱了上衣。
他从铜壶倒出热水,帮你清洗伤处周围的血污和汗水。
你肋下和肩膀的旧箭伤情况都很糟糕,伤口发出一阵阵腥恶的味道。整个胸脯和半条手臂也都肿胀起来,颜色青紫。
吴顺担心地说:“你好像有点发烧。心跳也很快啊。”
你没说话。
吴顺看了看你的脸色,说:“真是不幸。我们随队的大夫今天阵亡了。要不,我带人去附近的部落捉两个他们的大夫来吧?”
你摇头。你说:“不。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受伤。”
吴顺说:“事后可以杀了他们灭口。”
你看了吴顺一眼。你说:“我没有事。不需要去制造不必要的死亡了。”
(三)
伤口处理完毕。你觉得全身一阵阵疼痛,难以闭目就睡。
你站了起来,披衣走出帐外。你立在帐篷前,仰头看着天空中浩瀚的繁星。
吴顺也跟了出来,默默地站在你身旁。
你说:“汉地的夜晚,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
吴顺说:“是啊。这里的星空和大地更接近。每颗星星看上去都大很多,明亮很多。”
你说:“在这样的天空下,我们所要保卫的,所要消灭的,全都那么渺小。”
吴顺看着你。
你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说:“其实,吹弹即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尕朵湖 (上)
(一)
一道刀光闪过。纱帐被从中间划开了。吴顺抓住纱帐用力向下一扯,它就掉了下来,飘落在地面上。
所有的人都觉得眼前亮了一亮,整个帐篷顷刻间沐浴在一种柔和的光芒当中。
吴顺手里的马刀垂落下去。他后退了两步。
帐中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个身材窈窕、非常漂亮的女人,隔着薄薄的面纱,她湛蓝色的眼睛正烟波浩淼地看着如狼似虎的汉军。
吴顺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像被磁铁吸住了一般停留在眼前这女子的脸上已有好一会儿了。他心里凛然了一下,收摄了一下心神。
他把眼光挪开,转头问身边新抓到的俘虏:“是她吗?”
俘虏点头。
吴顺对那女子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草原之花,是大索的侍妾?”
那女子款款点头。她看上去并不惊慌,对汉军也没有敌意。
吴顺说:“请你跟我走一趟。”
那女子对吴顺和他周围的汉军士兵露出一个笑容,点头表示同意。
她举步向前。
吴顺再次退了一步。周围的汉军也纷纷退后,给她让出中间的通道。
(二)
“把头抬起来,把面纱拿掉,让我看看。”
周围有士兵过来,扯掉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
你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面前这个混血的美貌女子。
你温和地问:“你多大了?”
她用勾魂摄魄的蓝眼睛看着你,说:“19岁。”
你说:“听说,左贤王大索很喜欢你?”
她自豪地点点头。
你说:“你,也很喜欢大索?”
她说:“我很敬仰左贤王。他就像我的太阳一样。”
你说:“可他有很多女人。你是第几个?五十?一百?”
她说:“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这样就可以了。”
你笑了一下。你说:“可他实在是太老了,又太过花心。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走下座位,走到她身边。
那女子的父亲被俘后被押在帐中一角。看到你向她走去,忍不住动了一下,想要上前,却被身后的汉军士兵牢牢抓住。汉军士兵将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停止了挣扎,但是,眼睛依然牢牢地盯着你。
你看了看脚下跪着的那女子,你回头看看她父亲,还有同样被俘虏后被押在帐中一角的她的兄弟们和族人。
你说:“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简直是暴殄天物。这样的女子,你们本该进献汉王,作为嫔妃,以求两族长远友好。可你们却把她嫁给了大索,那个马上就要年满四十,却还没有让草原各部群雄归心,也始终没有登上汗位的平庸之人,还是侍妾。不是明珠暗投,太可惜了吗?如今,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想要回头,也没有可能了。只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随波逐流,遇到谁,就归谁所有吧。”
你说:“无论如何,她都该有个更配衬的伴侣。她该找个更年轻的主人。”
你看着她,你问:“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尝试一下更年轻、更强健、更配得上你的男人吗?”
女子看着你。她看了看旁边的父兄。她回答说:“左贤王对我很好,从来没有让我难过和伤心,在他身边,我万事如意,非常幸福。我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再说,左贤王正值壮年,也并不老。”
你笑了一下,说:“你要小心说话。虽然我怜香惜玉,不忍心割掉你的舌头。可是,你看看旁边。旁边的舌头,可是有很多条。”
你说:“谁让你那个正当盛年的左贤王不争气呢。把你藏到草原这么边远的后方,还让我们汉人捉到了。如果你觉得不能畅所欲言,那可不是我的错。你得去恨他。恨他何以这样无用,空有雄兵十万,却连自己的侍妾也保护不了。”
那女子低头不再说话了。
(三)
你看了看帐篷。你对她说:“你不觉得这帐篷里塞了这么多人,很气闷吗?”
她看着你,没有接话。
你说:“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女子的父亲和兄弟们再度挣扎了一下,随即又被汉军制服。
你看着女子笑了一笑。
你说:“这附近你觉得风景最好的地方在哪儿?”
她说:“十里外有个湖泊,风景很美。”
你说:“带我去看?”
她迟疑着。你看了一眼被押在旁边的她的父兄。你说:“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不!不!我愿意带你去看。”她急忙说。
(四)
你骑在马上走到帐篷前。你说:“把帐篷里的人统统带出来。”
士兵们把绑着的俘虏们统统带了过来,按倒在地,让他们成排成行地跪倒在地上。
唯有那女子没有被绑。她独自站在那里。
你的眼光扫过她被俘获的父亲和族人们。你从这些人眼前走过,在她面前停下马。你朝她伸出手。你看着她,说:“你,上来。”
她再次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伸手抓住了你的手。你胳膊一使劲,把她提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你的马前。
她父亲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对她父亲说:“我一进草原,就听说了你女儿的名字。其实,你们这个小部落,没有多少攻打的价值。这趟奔袭,我是慕名专程为她而来的。如果她不在这儿,我也不会在这儿。你带她离开大索的老营,回到这儿,绝对是一个重大的错误。可是,这错误,你已经犯下了。你没机会来改正了。”
吴顺逐句翻译给跪在地上的人听。
你说:“我跑了这么远,一路上和你们的人交锋这么辛苦,不可能不享受到一点货真价实的东西就走。”
你说:“现在,你们全族的性命,都取决于她。”
你说:“如果一会儿她足够听话,足够配合,让我感觉到足够的享受和快乐,那么,我也许一高兴,把你们就全都饶了。可是,如果她不听话,不肯配合,让我觉得心情不好,那么,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全都要人头落地,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对身前那女子说:“我刚刚说的这些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女子看着自己的亲族,默然点头。
你说:“你一会儿的表现,要配得上你卓著的名声。”
你说:“活命,是不容易的。想要继续活命,就得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换取。”
你对吴顺说:“带10名卫兵跟着我。其他人都在这儿看着俘虏,没有命令不准跟过来。”
你带着这女子离开了营地。
所有的勿吉人都认为自己知道你是去做什么的。
但是新汉军的兄弟却纷纷纳闷不解:统领之前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色之徒啊。今天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呢?
吴顺更是一肚子的不解,但是他把这些都闷在心里,默默地跟着你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尕朵湖 (下)
通向尕朵湖的路上。你带着那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骑马走在队伍中央。
你和她在交谈。吴顺跟在你侧面,随时给你们翻译。
“你和这里的勿吉人长得不像。”你说。
她低声回答说:“我母亲是西贝尔人。”
“你母亲也在营地里吗?刚好像没有见到高鼻深目的其他女人。”
她说:“不。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病死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你听了,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你说:“以前见过汉人吗?”
“没有。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批汉人。”
你说:“汉人和你们的人有什么不同?”
“虽然长相不太一样,但,心里想要的事情和做事的手段,可以说没有什么不同。天下的人心都是一样的。”她说。
你笑了一下。你说:“倒是目光如炬。你可有劝说过大索,自己不想要发生的事情,也不要加诸别人?”
女子沉默。顿了一会儿,她又说:“但是,你和他们有点不同。”
你笑了笑,说:“哪点不同?”
她说:“我们的人都特别怕你。他们看到你的时候心里都在发抖。”
你说:“你呢?心里也在发抖吗?”
她说:“不。”
她回头来看着你。她说:“不。”
她说:“虽然你的话听起来很有危险,但我不这么看你。你的心,是温暖的,宽宏良善。”
她回头,把手放在你的胸口,说:“你这里,并没有伤害我的想法。我能感觉到。”
她说:“你是个正派的好人。女人的感觉,不会错的。”
你说:“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人心难测。你不要对人心太过乐观。”
“你真的会杀了我父亲和族人吗?”她问。
你说:“早告诉你了。那要看你的表现。”
你说:“如果你愿意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就用不着杀了他们。”
她看着你。她说:“我不愿意给,你也会自己拿,对吗?”
你点头。你说:“很对。”你说:“但是,若你配合,过程对你来说,会愉快一点。”
负责翻译你们对话的吴顺突然咳嗽了起来。
你回头瞪他一眼。他的咳嗽戛然而止。
你说:“如果过程很愉快,我就不会为难他们。”
她没有回答。
你说:“到达湖泊之前,你可以考虑清楚。”
你们的马队到达了湖边。
你在湖边把女人放了下来。你跟着也下了马,和她一起站在那里看着湖面的波光粼粼。果然那是一个非常宁静而美丽的湖泊。湖水是天蓝色的,像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烁。周围的山峰和森林,色彩斑斓,层次丰富地倒映在湖水当中。
你说:“湖水好蓝。这儿的景致真美。就像是降落人间的天堂。”
她说:“是啊。仙子的眼泪。这是我从小就最喜欢的地方。我一直在想,以后年老死去,就愿意埋葬在这个地方。”
你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风景看过了。你想好了吗?”
她低头说:“想好了。”
她看了看马队随行的士兵们,说:“可不可以不让他们在旁边看着。”
你笑笑说:“当然可以。”
你对吴顺说:“带他们走远一点。到看不见我们的地方。”
吴顺看着你。他没有移动。他用目光询问你:“你是当真的吗?难道你真的要?”
你说:“你也跟他们一起去。”
吴顺咬了咬牙,无奈地说:“是。”
你看着吴顺和卫兵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间。你转过头来。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了。没有其他人会看见。”你对她说。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翻译,但她还是明白了你的意思。
她对你笑了一笑。她说:“人们都在传说你是恶魔。”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恶魔”。
你笑笑,说:“是吗?”
她说:“可是我的心告诉我,你不会是。我始终觉得你很好。”
她说:“我看过很多男人。他们都没有你这么宁静的眼神。”
她说:“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非常宁静,没有一动荡的波纹。”
她说:“和你在一起,我虽然有点不安,但是,内心没有抗拒,也没有恐惧。”
你看着她,不语。
她说:“英俊的汉族男人啊,虽然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可我相信你。你其实并不想要占有我。你也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看着她的眼睛。你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用汉语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恶魔。有一些,会看上去很正派,也很英俊。”
女子看着你。她没有听懂你说什么。她睁大眼睛看着你。
你突然指着湖面上的某处,说:“你看,那边闪光的东西是什么?”
她顺着你手指的方向朝湖面上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你以你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毫无声息地抽出了短剑,一剑从她后心刺入,一下子就刺穿了她的心脏。
鲜血从她的前胸与后背流淌出来。随后她的嘴角也涌出了鲜血。
女人一声也没有发出就软倒在你的怀里,她几乎是立刻就死了。
她倒在你的怀里,美丽的眼睛大睁着,但是已经暗淡无光了。
你抱着她,默然地看着她在你怀里变成尸体。体温逐渐降低,慢慢变得冰冷。等她的身体完全僵直和冰冷后,你轻轻地把她放倒在地上。你后退了几步。你低头看着她的尸体。你擦去了短剑上的血迹。你叫吴顺和卫兵。
吴顺带着卫兵冲了过来。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吴顺看着地下的尸体,他又抬头看看你。他喃喃地说:“你,你把她杀了?”
你说:“你以为我带她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吴顺看着地下的尸体,看着你,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把短剑放回鞘中。你说:“把她首级砍下来带回去,尸体抛到湖里吧。”
吴顺说:“.......是。”
他走过去,蹲下来,托起女人的头。就算已经僵硬冰冷了,女人依然还是那么美丽。
他觉得不忍心下手。
你说:“快一点。”
吴顺说:“这么美。这么年轻。”他叹息道:“可惜了。”
你转身上马。你没有再等待吴顺和卫兵。你自己策马向来时的路驰去。
吴顺和卫兵赶紧完成血淋淋的工作,然后,赶上去跟随你。他把手里提着的滴血人头递给你。现在,人头的面容已经变成了蜡黄的颜色。你伸手拿过来,把它放到马鞍后的水囊旁。
你们的马队回到了营地。她的父亲看着你们马蹄扬起的尘土。他在队伍当中没有看到女儿。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你驶近他们。你从马鞍后的水囊边提出一颗人头。你把它隔空抛向她的父亲。
你说:“你女儿表现非常好,所以,我决定把你们都饶了。带着这个去见大索吧。告诉他,他的女人,果然天生尤物,妙乐无穷。不过,我和他习惯不同。我用过的东西,就不喜欢有别人再用。”
女人的父亲抱着女儿还温热的头颅,听完翻译后,发出了一声痛彻肺腑的嚎啕。
这声嚎啕象利剑一样刺穿了你的耳鼓,但你没让任何人看出它。
你说:“把这些人放了,把他们赶出营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北汉王刘申
北汉。中州府。节度使衙门。
北汉王刘申身着皮革软甲,军旅装束,在书房召见刚从望原关亲自押送温达木来中州的杨彪。
刘申是老汉王刘琪铭的长子,是老汉王最宠爱的汪淑妃所生。刘申继承了老汉王高大的身材和汪淑妃秀丽的外貌,出落得身材匀亭,四肢修长,眉清目朗,面白唇红,是当时诸国王子中出名的俊美男子,加之母亲性格温和贤淑,从小调教得方,自己又善于学习,文韬武略都颇为可观,且谦和有礼,长于自律自制,故而气度儒雅华贵,望之便有一种天潢贵胄的威仪自在,让人不由得不心生敬爱。
刘申天资聪颖,出来辅佐父王处理军政事务较早,自少年淬炼至今,已是羽翼成熟,只待振翅临风,一飞冲天。本来人人都以为老汉王是有意立长,精心培养,必以刘申为大统的继承人选的,谁知在当今太后的帷幕运筹之下,老汉王最后还是改换了心意,沿袭了历代的立嫡习俗,立嫡子刘言为太子。
刘言登基之后,和刘申时有政见不合。刘申每有陈言,刘言多心怀猜忌,不肯纳受,乃至当廷叱责。双方屡有冲突,加之宫廷暗流涌动,汪淑妃失却了老汉王的庇护后,在后宫屡有惊险。凡此种种,终至兄弟反目。刘言下令诛杀刘申母子。母子俩得到忠心奴仆的密报,簧夜逃走,转移至自己的封地运州,在那里得到部分文臣武将的拥戴,自成一派,终至分裂疆土,建立了新的王权。
因为自身实力充盈,刘申是彻底的行动派,有急难时,绝不会只坐在朝堂听群臣献计献策,或者坐等臣下挺身而出挽救危局,他习惯亲临现场,率众当场解决问题。
听闻敌军大规模攻袭望原关,将望原关重重围困的紧急军情后,刘申毫不迟疑,立刻亲自带队到达中州府,准备坐镇指挥全面迎敌,并商议如何解围望原关等当务之急。不想,刚刚抵达中州府,落座未久,征尘未掸,望原关那边便传来军报,说有一支南汉军队突然跨境驰援,且奇袭成功,俘获敌军主将,更发起攻击,重创城下守军,和城内北汉军里应外合,如今,望原关的重围已经破解,双方合兵歼敌九千,几乎让来犯敌军全军覆没,全面大捷!杨彪更已出发,将俘获的敌军首领押送来怀州府,敌首竟然是汗王最喜欢的三儿子温达木全家!这是近年来和北胡的连续战事中,汉人俘获过的身份最高的敌酋了!有此砝码在手,可以和汗王谈很多条件。
刘申读完杨彪的来信,喜出望外,更大为吃惊!南汉竟然会有军队冒着叛国凌迟之罪的风险前来援救他的关城?而且此人竟然不要俘获温达木的卓越战功和巨大利益,而将温达木拱手相让!当真是气宇盖世,胆略超群!
既然此人不在意高官厚禄,那在意的,就必定是更高层级的东西了。那东西,只能是天下江山。
但,他若意在天下江山,又何以不拥兵割据,独立一方,参与天下的争雄呢?何以要舍弃实力和地盘都更强的南汉,而对割据一隅,成败未卜的自己投怀送抱呢?
带着心里一系列的疑问,他迫不及待地召见了刚刚到达怀州府的杨彪。
杨彪详细地向他禀告了望原之战的情况,以及与你在望原关下的初次见面。
“他主动跑来救了你,还俘获了温达木一家送给我?就不怕我弟弟降罪吗?”刘申说。
杨彪道:“他说也有同样价值的礼物送给峒城,是汗王的两位女儿。”
刘申吃惊道:“喔?他这趟奇袭的收获,可真够丰富啊!还能足够两头送礼的!此人真是相当的有趣。”
他问杨彪:“依你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杨彪:“虽然只是关下见过一面,但是,臣下觉得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他在战场上的英勇凌厉,面对死亡威胁的从容镇定,还有那种强烈的自信,对后续战事的成竹在胸,都给臣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臣下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若论带兵打仗,当今天下,可能,将来事实会证明,争雄诸国中,都无人能出其右。”
刘申说:“既然连温达木这样的俘虏,他也能轻易送给我当见面礼,这就表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取得比望原大捷更大的胜利,能够获取更大更重要的利益,献给他愿意效忠的君王。他是在向我说,他有实力能帮君王一鼓而定天下。因为他能向君王奉献一个完整、统一的新天下,故而,他有本钱叫价,有资格要求他选择效忠的君王,主动前去与他谈判。”
杨彪答道:“臣下觉得,他果然有在战场上荡平天下群雄的那种气度和格局。”
刘申说:“看到你望原战报的这几日,北线各处的军报也陆续送来。本王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雷士诚当年在峒城亲自挽留未果的那位青年才俊,也才知道,他在来救你望原之前,早已凭借区区500人马,深入草原,纵横千里,一举歼灭勿吉人攻袭南汉的前锋三部,瓦解了勿吉人在南边的攻势,立下了惊天动地的不世战功。如此的锐不可挡,如此的所向披靡!”
杨彪说:“臣下这几天也看了各方的战报,真是心下震惊不已,想不到他来望原之前,还有如此一番惊天功业!”
刘申说:“且不管他究竟是什么用心,也不管他到底是想帮哪边,他今次在草原上的这几仗打得真是非常解气,让本王心里十分痛快!他竟然跑到强盗的家里,把强盗家给洗劫了!真是大快人心,一雪汉人百年来龟缩挨打的耻辱!大长了我们汉人的威风!本王十分喜爱他的这种作战风格!”
杨彪看着刘申的表情,说:“那么,汉王是要去见他吗?”
刘申一笑道:“然则,我说过要去见他了吗?”
刘申说:“本王有今日的半壁江山,靠的也不是天降神运,那也都是一刀一枪,一兵一卒、一城一池地挣来的。纵然他有这些惊天战功,但毕竟是初出茅庐,久后如何,难以料定,怎么能他说去见,我就屈尊去见呢?本王有那么不值钱么?这样轻易就去,岂不是让人看轻了本王?”
刘申说:“一统天下虽然是本王的心愿,但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本王并不着急。”
刘申说:“且看他这次怎样从草原上回来吧。他若能再立奇功,并能有命归来,才值得本王去见。”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男人的世界
(一)
“很晚了。琴儿,你还没有去睡吗?”我回头,说:“舅舅。”我说:“还不困呢。夜色这么美。”
舅舅说:“今晚的星空真是璀璨啊。”
我说:“这是胜利者眼中的星空。对于那些失败的人来说,从此就是永夜,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星空。”
舅舅说:“男人的世界一直就是这样的,你死我活。”
“天地这么浩瀚,我们这么渺小,为什么我们就无法和平地共存于天地之间呢?”我说,“就像这满天的星星,各自发出自己的光,彼此映衬对方的光。”
舅舅说:“因为,人们心里的世界很小。虽然外面的世界很大,无边无量,但,人们心里的世界很小,除了自己和自己的人,什么也装不下。”
“好想知道哥哥此刻在哪里,他在做什么?”我说,“好恨自己不是男人。若是男人,就能像吴顺那样地追随他,帮助他,护卫他。”
舅舅看着我。
他说:“你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临水,就是帮助他,就是对他最好的护卫。你若平安,他的心,就是安定的。”
“可是,这样一天一天地分离等待,杳无音讯,真是好煎熬。”我说。舅舅叹息了一声,道:“是啊。但这就是乱世。乱世的人都在这样煎熬。”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就是我那一生的命运。
我注定一生就是这样,在分离中,在杳无音讯中,想着你。
我们不会有团聚的那一天。
无论怎样等候,都不会有团聚的那一天。
就像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再有彼此团聚的那一天。
(二)
你接连两次进入草原作战,沉重而准确地打击了汗王系的势力,特别是重点打击了作为汗王继承者的大索及主要支持者温达木的势力。
你的攻击影响到了草原上错综复杂的部族关系,动摇了各方势力的分布。
你凭借多年来对战局的观察分析,巧妙地利用了他们部族之间的矛盾。
并不是所有的部族都仇恨你的攻击。乐观其成者,也大有人在。
若是他们都能齐心协力,你的机会本来不是这么多的,脱身也会困难得多。但是,有人利用了你的攻击。
当你在草原上袭击一个又一个大索系的部族时,汗王的另一个儿子别木,其实是有机会阻止你的。但他的部落没有行动。
别木是最有实力和大索争夺汗王继承权的汗子。他本人及其长子当时也在南侵的途中。留守本部牧宿地的,是他的次子。他接到了周边大索系部族屡遭汉军袭击的消息,但是,他表面上装作要去救援,实际上却拖延坐视。他故意留给了你时间完成屠戮,又故意留给你时间逃走。
等你带领汉军离开之后,他才大规模出击,假援助的名义夺占了这些临近部族丰美的水草地,拣走了你丢弃不要的辎重和牛羊。
这个趁火打劫的行动起到了示范作用。
当温达木全家被俘虏的消息随多个部族的覆灭而在草原上传开时,素与大索、温达木兄弟不和的各汗子宗亲,就开始争相瓜分温达木原有的草地部众牛羊马匹。
这种公然落井下石的行动令大索狂怒不已。
在左中右三路前军均遭覆灭的打击之下,每天传来的又都是汉军连续重创忠诚他的部落,其他部落或见死不救,或趁机抢劫的消息,大索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他向汗王自请挂帅出征,侵夺汉地的满满信心,现在已经消失了一半。
他召集谋臣商议。
他产生了暂缓南进,大军分兵平息弹压草原上的摩擦,夺回本系草场牧畜,清肃汉军在草原上的袭扰的想法。
但是谋臣劝说他不要因小失大回头去管草原上的小小动荡,要忍受你的打击,继续全力南进,夺取临水,围困燕塘关和望原关,纵深进入汉地,在岭北一带站住脚跟,建立不世之功,为继承汗位奠定基础。
在谋臣的一力劝谏和温达木残部的悲愤哭诉之间,大索犹豫了。
权衡之后,他决定,南侵长策不能轻易放弃,而你和内部针对他的挑衅也绝对不能放过。
他决定分出一部分兵力,掉头向北去堵截你返回汉地的退路,又分出一些军队去威胁各部退还温达木等部的领地和财产。他自己带领其余部队准备再攻临水。
(三)
就在大索决定要亲自督战再攻临水,距离临水还有1天路程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头颅。
大索侍妾父亲的马队仓皇奔入营地。侍妾的父亲怀抱一个锦盒,跌跌撞撞地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索的大帐,哭倒在大索脚下。
在大索惊恐的眼光中,他向大索哭诉了你突然夜袭部落,俘获了全族人,扣为人质,然后带着他的女人离开营地的情景,和你从湖边回来所说的那些话。
大索顿时眼冒金星,心跳几乎猝停!
他双手颤抖着打开填充着香料的锦盒,他最爱的女人那双空洞的眼睛在盒子里茫然地看着他。
他发出一声痛彻肺腑的大叫,一口热血狂喷出来,然后他就仰天向后摔倒,当场昏了过去。
他一整夜都没有醒来。全军上下人心惶惶。
当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全军调转方向,向北追击你。
谋臣听说之后,急忙赶来规劝,可是,悲恸得几近疯狂的大索将在一旁啰唣不绝的谋臣一马鞭就打翻在地上。
他怒吼道:“统统给我住嘴!现在不是一个策略的问题,现在是一个男人的荣誉问题!”
他说:“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草原的雄鹰!如何不成为整个草原的羞辱和话柄?!怎么还能让人相信,我能率领整个草原的部众,延续父汗的荣光?!如果我不立刻去逮到他,杀了他,把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我就不是一个男人!”
于是,大索的军队疯狂地舍弃了临水,他们调转头,沿着广阔的草原一字散开向北推进。
他们在草原上像排筛一样仔细地搜寻你的踪迹,同时沿途威逼曾经抢夺牛羊牧众的部落立刻归还趁火打劫的财物和人口。
他们严密地从南面封锁了你能够返回汉地的所有通路。
你和你率领的新汉军,被他们困在草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