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回 奔袭卡诺 (上)
半夜时分。在晦暗不明的月光下,你率领的五百汉军及两千多匹战马组成的马队,在昼夜不停地疾驰了九百里之后,鬼魅般地穿出了人迹罕至的库姆古河道风化地带,出现在卡诺湖牧宿地的草原上。
马队静静地停止在风化地带林立的怪石和沙堆之间。等待着你的命令。
卡诺湖牧场,是大索部占据的水草最丰美的传统牧宿地之一。
卡诺湖,对于大索而言,就是母亲湖。他从小就在湖边长大,在他心目中,这座湖就是圣湖,是他部族力量不尽的来源。在未有出征的时候,大索每年都会长时间地居住在卡诺湖畔。因为大规模的南侵,大索带走了卡诺湖区的大部分部族壮丁,如今留守在这里的,是大索的叔父寿拓王爷的部落。
你此来,就是要给大索一个下马威,在他最喜欢的牧宿地,杀了和他关系最好的叔父寿拓。
你骑行到队伍的最前方,向前眺望。
你看到了前方幽蓝色的卡诺湖,它在月色下发出隐约的粼粼波光。
整个草原非常安静。大索手下的另一个部族,寿拓部的上百个大小毡包伫立在湖边的草地上。
所有的毡包里都是黑暗的。他们都在熟睡当中。
你说:“张保,派两个人悄悄靠近,看看他们有没有哨兵和防卫。”
“是。”
你伫立在怪石之后,等待着。
整支马队,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在严格的训练之下,保持了高度的战术纪律,全体保持着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响动,就连战马的喷鼻和马蹄的轻微踏动,也完全没有。
你们埋伏在石柱和沙堆的阴影当中,就像是狩猎前屏气息声的豹子一样。
片刻之间,张保的侦察兵前来回报,因为这里已经属于草原的核心地带,几百年来,汉军从未深入到达过如此之远的敌方区域,因此,寿拓部完全都没有想到会有汉军从天而降,突然来袭。加之这里远离戎先、吐蕃和西贝的部族,所以,他没有做任何防备,甚至连一个哨兵也没有安排!
你心中大喜,暗道:“天助我也!”
你伸手把头盔上的面部护具放了下来。你取下长枪,攥在手中。你转身面对部队。
你说:“听好。我们分三路冲进营地。我在中间,取最大的毡房。吴顺在左,张保在右。所有人不要下马,见毡房就冲击踩踏,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不要杀战马。见到有指挥能力的、高官级的将领,立刻多人围杀。”
你说:“我们要像暴风一样地从营地杀过去,穿越营地之后,再杀回来,就这样反复冲杀。如果敌人被击溃逃窜,就在后面搏命穷追,就算追到天边,也一定要全部杀掉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走!尽量不要弄出火光。”
你说:“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回答。
你扭转马头,面向卡诺湖的波光。
你下令道:“大家跟着我,全速冲锋!杀!”
话音未落,你就一马当先冲向了草原。
顷刻之间,怪石沙堆之中就涌出了一阵黑色的狂涛。在震天动地的呐喊和两千多匹战马的极速奔腾之中,汉军高举马刀,如决堤的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了湖边的营地。
这是敌军第一次领教新汉军气势磅礴的全速冲锋,那种场面真是让人惊心动魄!巨大的声响和大地强烈的颤动,令整个卡诺湖的湖水都翻腾起来了。带着光晕的月亮顷刻在湖水中碎为无数银屑。
寿拓部立刻就陷入了没顶之灾的惊恐和混乱当中。
当汉军的战马踏破帐篷时,很多敌方士兵都还在睡梦当中。不少士兵惊惶之下,兵器尚未摸到就被砍翻在地,根本都没有看清是谁杀了自己。
一时间,营地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妇孺的惊叫和士兵被杀的惨叫之声,他们在营地里四处逃窜,根本未形成有组织的抵抗。
汉军第一轮的冲杀就在营地留下了四百多具尸体。
就在敌人刚从倒塌的毡房中钻出来的时候,汉军的马队又狂卷而来,顷刻之间又是一片闪亮的刀光和绝望的惨叫。
寿拓部有名的勇士桑格云布,从第一轮的袭击中逃脱后,从一个士兵的尸体上找到了一把马刀,他从毡房下面钻出来,加入了战斗。在奋勇劈杀了两名围攻他的汉军后,他感到脑后一阵强劲的风声。
他刚回过身来,一只银色的枪尖已经到了他鼻子的前方,他鼻子上的皮肤瞬间因为枪尖寒气的刺激而起了一层皱纹。
仓惶之下,他本能地举刀格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刀还没有完全举起,长枪就贯穿了他的鼻子,从他的脑后露出了枪尖。长枪的力道是如此凌厉,以致于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串在枪上向后飞了起来。
他在剧痛当中伸手抓住了枪杆,带着枪杆沉重地砸在地面上。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毙命,而是表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强悍。
他居然还能抓住枪杆,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想要寻找刚刚刺他的人,和那人同归于尽。
就在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你的战马如同狂风般席卷而过。
狂风过后,桑格云布就像一片枯叶一样地坠落下去。
你的短剑从他后心插入,深没至柄。连血都还没来得及流出,桑格云布便一命呜呼,成为继黑塞和忽那之后,第三个连你面目都没看到就阵亡的敌军将领。
就在你对付桑格云布的短暂工夫,寿拓从大帐中逃窜出来,他连裤子都来不及穿,赤身**就跳上一匹战马,向东亡命逃走。正给冲杀回来的吴顺见到。
吴顺带了20名汉军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双方在草原上展开了生死角逐。
寿拓被汉军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拂晓前最浓厚的黑暗当中,他终于被汉军追上,一阵混战之后,被汉军乱刀砍死。
吴顺率队回到卡诺湖边的时候,战斗已经全部结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奔袭卡诺(下)
卡诺湖突袭之战,汉军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雷不及掩耳地歼敌八百余人,还俘获了营地里的老弱妇孺两百多名。
他们都瑟缩着被圈禁靠近湖岸的营地一角,等待着你的发落。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在火把的光照中,他们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你。他们其实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多次侵袭汉地的过程中,他们对于抢掠无用的汉地妇孺,一般都是这样处理掉的。在北胡诸族的纷争中,落败的部族被杀得鸡犬不留,也早就是家常便饭。你千里奔袭而来,一定是为了取得最大最惊人的战果。为了让战果产生震撼敌方心理的效果,你一定会屠杀他们。
果然,你过来了。
你在逐渐发亮的天色当中,缓慢地策马走近了他们。
你策马围着这些俘虏慢慢地走了一圈。他们当中有孩童、有少年,有老人,有怀孕的妇人和少女。
你的眼神从他们的脸上逐一掠过。
你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你把他们逐一看过一遍之后,就对汉军下令:“把他们带到湖边去,全部射杀。”
这些勿吉人的俘虏虽然没有听懂你的命令,但从汉军气势汹汹扑将过来的凌厉杀气当中,感知到了末日的到来。
顿时人群恐慌了起来,哭喊声四起。大家死死地抱在一起,不让汉军把任何一个人拖拉出去。一时间,汉军的驱赶拖拽和他们绝望的抗拒,令场面很混乱。
你骑马站在距离这片混乱五十步远的地方,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这些的发生。
在一片混乱当中,一位白发的老妇从士兵的包围圈中爬了出来。她哭喊着朝你奔来。
你的卫兵发现了她,想要过去拦阻她。
你伸手制止了他们。
你让这老妇人连滚带爬地到了你的马前。
她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涕泪交流地对你大声恳求着什么。
“她说什么?”你偏过头,问吴顺。
吴顺翻译道:“她求你放过她最小的两个孙子。她说,那么小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吃奶,他们什么错都没有犯过,双手没有沾上汉人的鲜血,将来也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敢求你饶过这些成年的男女,也不请求你能饶过无用待死的白发老人,她只请求你饶了这么小的孩子。她说,你也是母亲生养的,她相信你的母亲是非常慈祥的,你母亲一定能够理解她那颗滴血的心。”
你的马动弹了一下。
吴顺继续说:“她说,你看起来不是凶恶的人,她说,如果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杀了,你浑身就会沾染鲜血,永远都洗刷不清。她请你不要做让你母亲都会心惊的事情,不要让她以你为羞耻。”
你的马再次轻踏了一步。你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表情。
老妇在你面前绝望地号哭。她的白发散落开来,遮住了她的面孔。
“叫她不要哭。听我说话。”你对吴顺说。
吴顺翻译之后,那老妇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
她安静下来,带着满脸的泪水跪在那里,看着你。
你对着她被白发遮掩了大半的面孔看了一会儿。
然后,你对她说:“夫人。我千里而来,不是为了来杀掉你的儿孙的。我是来停止这场战争的。让所有的人都离开这场战争。”
你说:“因为你们的汗王,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亲,你们的长子,不肯活着离开这场战争,所以,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让他们看着你们先行这样离开。我也没有做特别凶残的事情。我只做了你们的男人们在我们的家园里做的事情。我只做了和他们同样的事情。如果你们觉得这种事情太过残忍,非常不合理,那么,就请不要把它加诸别人。如果你们把它加诸别人了,就一定要清楚,它必定会回到你们自己的身上。你们把什么加诸别人,最后就原样得到什么。不会有丝毫的错乱,也没有逃脱的侥幸。”
你提高声音,对着那边的老弱妇孺说:“现在,我只是邀请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战争。它不是光荣,不是财富,不是前途,不是安全。它什么都不是。它只是痛苦。难以忍耐的痛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说:“记住这一点。若有来生,永远都不要为了任何原因,选择发动战争。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害**己。”
你说:“当你们的族人看到你们的尸体,他们就会搞清楚,什么叫做战争。战争会让你们失去一切,而得到的,仅仅只是痛苦。可叹他们不听良言相劝,只能看懂这样血写的教本。我是迫不得己,只能用这样的教本。”
你无动于衷地站着,等着吴顺把你的话逐句翻译过去。
然后,你再次下令:“把他们都带走,全部杀掉。”
士兵们把俘虏带到卡诺湖边,将他们十个一排,分批驱赶到湖水当中齐膝盖深的地方,然后对准他们施放箭矢。
在整个屠戮的过程中,你始终立马站在湖边,看着箭矢穿透他们的身体,看着他们成排成行地倒下去,浸泡漂浮在湖水中,把岸边的湖水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你一言不发地目睹了屠杀的全过程。没有人知道,那时你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天色完全大亮的时候,上千人的寿拓部,就这样,永久地从草原上消失了。
在他们酣然入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到,部落的历史,会是如此这般地,就此结束。
当最后一个人在湖边被射杀之后,你策马离开了湖岸。
你下令汉军布防,分批轮换休息、吃饭。
毡房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又逐渐熄灭。
汉军在卡诺湖边的敌人营地休整了两个时辰,好好睡了一觉,补充了随身给养。
你下令把长途奔袭已经疲倦的马匹和战斗中负了伤的马匹,丢弃在营地,更换上敌军的战马。
然后,你带领汉军离开了卡诺湖的营地,奔向下一个突袭目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闻高
我们小小的马队穿行在密林当中。
没有人说话。只听到马蹄的滴答声、林中的昆虫飞舞的声音和高处的鸟叫声。
暴雨后的地面还很泥泞。马蹄不住地打滑。
我骑马的技术并不好。每当马蹄一闪或者马的脖颈突然低下去的时候,我都很紧张,觉得自己要从马上摔下去了。
我想着你教的骑马要诀,紧紧地带着缰绳。
我们走着的这条小路,十五年前我父亲曾经走过。他就是经过这条小路,火速赶到了与汗王激战中的崔家集。这就是他走向生命尽头的道路。如今,他的女儿又走在了这条路上。不过,这一次,走过小路的人不是为了去慷慨赴死,而是为了能逃出生天。
我这样全神贯注在骑马上,过了不知道多久。
忽然我感觉到身边有人挨得很近。
我抬起头来。
我发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正骑马紧紧靠在我的侧旁。他的大腿差不多完全挨着我的腿了。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和汗味。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带了一下马,距离他远了一点。
我觉得这个士兵看上去有点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感觉到他正在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不由得也抬眼看了看他。
他对我笑了笑。他看了看在前面领队的傅天亮,又左右看了看。
他轻声说:“小姐,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从马上摔下来的。”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眼睛里有一种让我觉得很不安的东西。
于是,我回答说:“谢谢。”
他看着我。他再次笑了笑。他压低声音说:“我叫闻高。小姐一定不记得我了。”
我再次看了看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却渺无印象。
他轻声说:“我家就住在老爷家边上。我从小就常常看到小姐出入府邸。”
他说:“小姐还记得有一年的清明节吗?大公子和小姐一起去扫墓。回来的时候,快到庄镇了,大公子的马差点撞到一个人。”
他说:“那时候,小姐还是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小姐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形。当时我只是站在路边,目光一直追随着小姐,忍不住跟着小姐的车向前走了五六步,大公子就骑马冲了过来,他的马直对着我冲过来,撞得我摔出去好远。然后他就责怪我冲撞了他的马,把我拖过来狠狠打了一顿。若不是小姐劝他罢手,我可能那时就被他打死了。小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听了他的话,我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影子。那次景云打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冲撞了自己的马匹,而是为了惩罚他竟然敢追着我看。我想起来了,当时景云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后,就把他丢弃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景云用鞭子指点着他,大声斥责道:“就凭你,你也不看看你个贱民的身份,给我们提鞋都还不配呢,还敢睁着眼睛一直看?”
我不记得那少年的长相了。但我还记得他在被打的时候盯着大哥看的目光,那么仇恨的,那么不屈服的目光。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大汉。我说:“难道是你?”
他笑了笑。他说:“就是我。小姐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吧。可我,还一直记得小姐的恩德呢。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小姐的仁慈,和美丽。”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直视着我的脸。
我感到脸上一阵烧灼。
我戒备地把脸侧转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和这人说话。
我说:“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看着我,他说:“有些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是,你想要忘记,也忘记不了。”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傅天亮听到了声音。
他回头问道:“谁在说话?什么事情?”
我说:“是我在说话。我有点控制不住马。我觉得要摔下来了。”
傅天亮听了,就回身向我驶来。
闻高看他过来,向旁边让了一下,放慢了马速,和我拉开了距离。
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傅天亮驰到我身边。他说:“小姐,你还行吗?”
我回头看了看闻高。我说:“我不太会骑马,这儿太滑了。”
傅天亮说:“那,小姐介意和我骑一匹马吗?我带着小姐吧,这样就安全了。”
我说:“好。”
我坐上傅天亮的马的时候,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我的后背上。
我觉得被这双眼睛看得很难受,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看。闻高远远地跟在傅天亮的马后。
他远远地走在队伍里。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看到我回头,他对我笑了一下。
我觉得脊梁上冒升起了一股寒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第一百五十三章 葛尔草甸
卡诺之战的次日下午,日落时分。
汉军突然出现在大索部的另一个重要牧宿地:葛尔草甸。
驻扎在这里的是温塔尔部。温塔尔正当壮年,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是乌林登木汗王兄弟的长子,汗王嫡亲的侄儿,大索的堂弟。
温塔尔自小就在汗王身边,与大索一起长大,是大索的骑射伙伴和狩猎帮手,两人感情深厚,牢不可破,温塔尔长大后接替病故的父亲,担任了一支部落的领袖。他是大索的铁杆支持者和最强有力的盟友。温塔尔本人矫勇善战,顽强坚韧,战功累累,他的部众年轻力壮,精诚忠勇,在辅助大索捍卫汗位继承权的斗争中,他始终是大索最可靠的左膀右臂,起到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在任何针对大索汗王继承权的挑战中,温塔尔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明确表态,誓同一切挑战者血战到底,拼个你死我活。他这样坚定的拥护和这样凶悍的姿态,让任何挑战者都不得不有所忌惮。大索每每出征时,都会把温塔尔留在草原上,震慑对他抱有敌意的部落,以绝后顾之忧。温塔尔就是大索心理上的定海神针。而你,此来就是要拔掉这根针!
在草原上,你精心选择的每一个攻击点都是大索最痛的穴位,让他蒙受的损失,都是对他继承汗位来说最不能忍受的损失。你就是要这样一再地刺痛他,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他的心。
当时,温塔尔部正在准备晚饭。当穿着敌方黑色盔甲的汉军分两路冲进营地时,他们还以为是其他部落的同族有事造访。有一些士兵带着迎客的笑容向汉军走去,想要邀请来人下马一起吃晚饭。
当第一个敌人的士兵被砍倒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而周围他的同伴也都木然呆立,完全不能作出适当反应。
杀戮在营地里迅速蔓延开来。
一个被袭击的士兵,正弯腰用铜勺搅拌一大锅羊肉汤,听到耳边风声呼啸,正待抬头观看,头却不听他的指挥,飞越了大锅,砸进了对面士兵的怀里。
当汉军的马队狂飙般掠过羊肉汤冲向温塔尔大帐的时候,那具无头的尸体,兀自在那里竖立了一段时间,其状甚是诡异。
温塔尔坐在案几前,端起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凑近脸部,正要享受的时候,一杆银色的长枪从大帐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刺进来,一枪正扎在他手中的汤盆上,整盆滚烫的肉汤一下子完全都倒在他的脸上。他惨叫了一声,一手捂住了脸。
但是,身为汗王一直器重的侄儿,温塔尔比叔叔寿拓要强得多了,只有半秒钟的时间,他就反应过来,这是有敌人袭击,虽然他还不知道敌人是谁,但他的战斗本能立刻就占了上风。他忍住脸部的剧痛,立刻向旁边侧倒下去,躲开了你随后的第二枪的刺杀。
温塔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发现自己的左眼还能睁开,他伸手摸到自己的佩刀。这时,你的战马已经跟着长枪冲入了他的大帐,你策马在帐中追杀他。
他连滚带爬地在地上躲避着你。
因为帐中空间不是很宽阔,你骑着马行动受到限制。温塔尔抓住这个空隙,成功逃出了大帐。他在帐外找到战马,跳了上去。
他拨转了马头,回来迎战你。这时你也正好从大帐中又冲了出来。你们劈面相逢。
温塔尔带着一脸被烫伤的狰狞,圆睁左眼,挥刀劈向你,他在右臂上倾注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把你连人带马一削两半,但他贯注在胳膊上的力量却突然奇怪地消失了,因为用力太猛,在惯性的作用下,他一下子就从战马上栽到了地上。
就在他被摔得眼冒金星的瞬间,他感觉到一样东西从空中掉下来砸在他烫伤的脸上。就在他反应过来,那是他还抓着佩刀的右臂时,他的左臂也已经离开了身体,通过他的左眼,他看见自己的左臂在你马前飞舞着,你的枪已经挂在了马环上,你手里持着一把锋利的马刀。
在这种奇异景象激起的巨大恐惧当中,他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战斗本能,他再次拼了命爬起来,想要逃跑,但是,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他看到自己没有头的身体正在向前爬。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头正在向与身体相反的方向飞去。在他的头落到地面之前,他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已经鲜血狂喷地倒在了上。
温塔尔这一生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你用长枪挑起了他无头的尸体,把尸体甩到了他战马的马背上。你用枪杆在战马的后臀上狠狠抽打了一下,那匹战马受到极大的惊吓,嘶鸣一声,发狂般地带着他的身体向营地外冲去。就在这样一个令人诧异的景象当中,世界的光熄灭了。
温塔尔的战马驮着他的尸体落荒而逃,它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于第二天下午跑到了汗王部附近的地方,费了很大的力气,汗王部的部众才识别出这居然是温塔尔,噩耗立刻被传送给了汗王。汗王大为震惊地前往察看时,寿拓部覆灭的报告也传到了。
初看到温塔尔的尸体时,汗王的判断是,这是内部的冲突和仇杀,但是寿拓部的消息让他明白,敌人是来自外部的。
汉军!居然有汉军深入到草原的如此位置来了!这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汉军居然在草原上进攻他!居然在他家门口杀了他的一个弟弟和一个侄儿!
你在三个照面之内就三下五除二干掉了矫勇善战的温塔尔,震撼了敌军,令敌军瞬间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变得一片混乱,汉军的铁骑再度大显神威。葛尔草甸上的战斗,在短短二十分钟之内就结束了。
温塔尔部被一举击溃,他们仓惶之中丢下了五百多具尸体,余者在升起的夜幕当中四散逃走。
这一次,你没有命令汉军跟在后面穷追猛打,而是下令休整。
士兵们在敌人的营地里享受了他们做好的其热犹温的晚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洞
“他们来了。”隐藏在半人深的草丛中,我们看到蒙吉纳的前锋部队出现在山下。
我们看着那股黑色的潮水沿着山坡向上蔓延。它用很快的速度冲向黄桑峪口营地所在的方向。他们人数很多,密密麻麻的。
“快走!大家跟上。”傅天亮低声地说。
我瘫软在山洞里的岩石上。
我坐在那里急促地喘气,感觉汗水沿着脖子和胸部的皮肤在滚落,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
傅天亮和其他人也都在喘气。
已经是第五天了。
我们在山里和搜山的敌军已经周旋了五天五夜了。
他们还没有撤走。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你究竟怎样了,战事究竟怎样了。
我努力平复着因为努力攀爬峭壁而狂跳不已的心脏的悸动。
我听到傅天亮在和他们商量对策。
傅天亮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早晚会被发现的。”
他说:“我们要分开行动。”
他说:“我们分成三组人,往三个方向引开敌军,剩下的人,保护小姐就隐藏在这里。这山洞在峭壁上,洞口也隐蔽,一时之间敌人发现不了。”
我听到他在分派士兵们的任务。我看着他向我走过来。
他说:“小姐,不用害怕。你好好藏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我们去把敌人引开。”
我说:“不。不可以。那样你们太危险了。我不能靠牺牲你们的性命来保护自己。”
傅天亮说:“我们是男人。保护好你,是我们的任务。”
我说:“傅统领……”
傅天亮说:“统领走之前把你的性命托付给我的。小姐,你要为统领归来而活着。你要为统领守护着他的心。”
傅天亮说:“保护你,事关新汉军的荣誉。请接受新汉军的保护和对你父亲的致敬。”
我看着他。我无法再说出什么。
傅天亮在对留下保护我的人交代。
他说:“如果我们摆脱了敌人,明天黄昏就会回来这里集结。如果我们明天黄昏没有回来,你们在这里再等我们半天。若是还没有回来,就是我们出事了。”
傅天亮说:“剩下的人,你们要誓死保护小姐不落到敌人手里。如果万一,你们知道怎么做吗?”
我说:“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到他们手里。”
我看着傅天亮带着他们往外走。
我说:“傅统领。傅大哥。”他回头看我。
我说:“你们一定要小心,要平安回来。”他点头。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我感觉到全身一阵发冷。我身不由己地瑟缩了一下。
这时我感到肩膀上有点动静。
我回头看时,那个叫闻高的人站在我身后。
他正把一件外衣披到我肩膀上。
他看着我,他说:“这里还有男人在。我们都会保护你的。小姐。”
我后退了一步,离开他远了一点。
我说:“谢谢。”
闻高的嘴角动了一下。他的眼光从我的脸滑落到了我的胸部和脖子上。
他看了看左右。
他轻声地对我说:“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非常漂亮。”
我身上起了一个寒战。我看着他。我抿了抿嘴唇。我没有说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亲手杀人(上)
只有真正杀过一个人以后,你才能真正从生理上和心理上明白什么是杀人。
那一生,我杀过人。亲手结束过一个人的性命。所以,我懂得什么叫做杀人。知道它的可怕和错误在哪里。我并非盲目地反对杀人。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隐蔽的山洞附近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得好像战争从未发生一样。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做梦的感觉,仿佛这只是一场很长的恶梦,当我醒来以后,就能看到一切都还是正常的原样。
黄昏的时候,气氛紧张起来。因为我们发现有敌人的马队出现在山崖下。他们就在距离洞口很近的地方逡巡。
我们屏气息声地期待着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就会离去。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在我们的下方停了下来。他们下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休息。他们交谈的声音清晰可闻。
如果不是树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抬起头来,就随时有可能发现我们藏身之处的洞口。
他们拿出食物和水,他们吃东西。
我们希望他们吃完东西就会重新上马离开。但是,他们还是没有。
士兵们吃完了东西,有人就去树荫下躺着,他们看上去是准备在下面小睡一会儿。
情况变得很危险,如果他们全体都这样躺下来,他们全体的视线就都会集中在这座峭壁上。他们就会有极大的可能性发现我们藏身的洞。所以,绝不能让他们躺下来睡觉。傅天亮留下保护我的士兵们迅速商量了一下。他们10多个人分成了三组。两组偷偷地溜出山洞,去附近制造一点动静,把敌人吸引走。
他们留下了两个人留在洞里保护我。这种保护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如果我们被发现,两个人根本就无法保护我,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抵挡敌人一小会儿,让我好有机会自己了断而已。
这两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那个几次对我说话的闻高。
当那些士兵离开之后,我们三个人就在山洞里等着。
因为越来越多的敌人已经开始睡觉了,所以,我们再也不敢把头伸到洞口去张望。
我们就在山洞的深处等着:或者下面的敌人离开,或者他们吼叫着冲杀进来。
生或者死的判决,就在山崖下。
闻高坐在我的对面,他一直看着我。
他的目光让我非常难受。他的心里在飞快地转着念头。但我不知道他转的都是些什么念头。
另一个兄弟则专注地看着洞口,听着来自那个方向的任何声音。
我悄悄地把手放在背后。我悄悄地把你送我的袖箭扣上了箭支,我把它小心地藏在袖子里。
那里面可以装两支箭。我已经想好了,当敌人冲进山洞的那一刻,我会用一支箭射向敌人,另一支箭射向我自己的太阳穴。
我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之后,心就逐渐安定下来。有什么可焦虑的呢,有什么可恐惧的呢。反正结局不是这种,就是那种,它总有一个终结的。
我闭目等着。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我睁开眼睛,洞里的光线已经很昏暗了,我已经看不清另外两人的面容。
这时,我们听到山崖下有纷乱的声响,有人说话,有马蹄的声音。闻高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到了洞口,在昏暗光线的掩护下去查勘外面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说:“他们正在离开。”
下面的声音由零星到嘈杂到稀疏到寂静。他们走了。
夜幕降临了。洞里已经变得很黑暗。那两组人还是没有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闻高和那位兄弟再次到洞口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安全之后,他们在山洞的最深处点了一支小小的火烛。我们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随着不稳定的光线,来回地晃动着,益增纷乱。
时间不断地过去。但是,没有任何人回来。不管是之前出去的傅天亮,还是后来出去的两组人。
我们的心又一次焦虑起来。
闻高过来对我说,与其在这里焦急地等着,不如他出去探听一下,我点头同意了。
于是他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他出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留守的兄弟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怀疑闻高被敌人发现了,担心这会把敌人招来。
我们正商量时,洞口附近发出一点声音,好像什么人踩断了树枝。
那位兄弟拔刀站了起来,他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轻轻地朝洞口摸去。
这时,再次传来咔吧一声。我全身的皮肤都紧绷起来了。心脏一阵狂跳。外面肯定有人,而且外面的人正在悄悄接近洞口。
那位兄弟示意我熄灭那支火烛,在岩石后藏好,然后就提刀消失在洞口外面。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外面的事情见个分晓。
我在心里想着你。亲爱的你,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到达草原了吗?你在作战中吗?你达成了作战目标了吗?你平安无事吗?你还能回来吗?
我在心里对你说,如果发生可怕的事情,我绝不会任由敌人俘虏我。我会死得像父亲的女儿。亲爱的你,对不起,我只能这样选择。我们就此永别了。我们来生再见。希望你回来之后,不要伤心。我对你的爱,将永远随着我脖子上的护身符,跟随着你,保护着你。让我的爱和你母亲的爱融为一体吧。我很高兴今生能够遇到你,能够爱上你,能够追随你。
正在我头脑里乱纷纷地想着无数个念头的时候,洞口外面传来噗地一声闷响。然后是一阵器械格斗碰撞拖曳的声音。
随后,我看到那个兄弟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掉,大量的鲜血从断肢的缺口喷射出来。他就这样血流如注地站在那里,对我大喊了一声:“快跑!”随即就扑通一声摔倒在我脚下。
我吓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凉冰凉了。我本能地伸手去扶他。
这时,闻高出现在山洞的门口。他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位兄弟从地上一跃而起,扑过去死死抱住了闻高的一只腿。
我听到他再次大喊:“小姐,快跑!”
一股寒气脊背后面快速升起,直冲顶梁。
我头脑里嗡地响了一声,本能地就拔腿朝洞口冲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亲手杀人(中)
在那位兄弟的拼死掩护下,我像一阵风一样地从闻高的身边跑过,跑出了洞口。
闻高咒骂了一声,他扬起手里的刀,拼命地向脚下的那个兄弟戳了下去。
他恶狠狠地戳了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他几乎把那个兄弟砍成了一滩肉酱。但那个兄弟的手还是死死抓住他。
当我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闻高挥刀斩断了那只死人的手腕,他任由那只手抓在他的裤腿上,目露凶光地朝我追来。
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头发,但是我跑得很快,他抓了一把落空了。
我在浓密的小树丛里气喘吁吁地奔跑。
黑暗中我无法辨别方向。不停地有荆棘勾住我的裙子,划破我的皮肤,脚下不断地绊到树根和藤蔓。
我听到闻高在后面穷追不舍。他跑得比我快多了。他好像就到了我身后了。
我们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黑暗阻隔着。
我不敢再跑。我紧贴着一棵粗大的树,靠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
我听到闻高就在附近用尖刀在树丛里胡乱划动着,他一边寻找着我,一边说:“小姐。你不要跑。他们都死了。刚刚出去的两组人,我看到他们都死了。”
他说:“我想傅统领那边的人也都完了。我们留下的人这么少,只要被勿吉人发现,每个人都是死定的。他这样的决定本来就是疯狂的。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他说:“我们是没有可能逃脱的。他带走的人也是那么少,勿吉人在草原上多得和草丛里的满天星一样。他们在草原上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是他侥幸成功,我们两个人也绝对坚持不到第七天。我们是死定了的。”
他说:“可是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呢。我才不在乎战争谁赢谁输呢。谁赢谁输我都是低贱的身份,不可能有什么好处。我只想能够活着。我看你也并不想要就去死吧。小姐。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就此变成一具爬满苍蝇的尸体,你会甘心吗?”
他说:“我知道你在附近,也知道你能听到我。小姐,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两个都活命,你想要听一听吗?”
他说:“小姐,你天生就长得这么漂亮,没有任何男人见了会不动心的。你就是最好的免死铁券。若你肯听话跟着我去见他们,若你肯自献于他们的汗王为嫔妃,我们两个就都能活命。不仅能够活命,而且可以共享荣华富贵。他们草原上那些女子风餐露宿的,汗王何曾见过像小姐这样仙女般的美色。”
他说:“小姐,出来吧。若你答应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哪怕是一根毫毛。”
我在黑暗当中咬了咬嘴唇。
我感觉到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再有一会儿,他就会发现我了。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我悄悄地离开了那棵树,我俯下身来,摸索着向树丛的深处轻轻地爬。
但是,没有爬几步,我就碰到了一颗石头。它向旁边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点声音。
闻高的脚步声飞快地接近了过来。
我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拔腿飞跑。
一片黑暗中,我惊慌之下绊在一根树枝上,手掌和胳膊都被擦破了,膝盖也痛不可挡。
这时,我的头发从后面被闻高提住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右手反拧在身后,把我往后面拖。
我觉得头皮都要被揭掉了。我发出喊叫。
闻高一耳光抽在我脸颊上。我只觉得半边脸一下子就麻木了,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片刻之间,我就被他拖回了山洞门口、。他使劲一掼,就把我扔回了山洞的地上。我的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石头上,顿时眼前金星直冒。
他朝我走过来。他说:“跑得这么快,你是不想乖乖听话了?你不想给我这条生路!你爱惜你的名节,对吗?可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要以为你们崔家大宅里面的那些龌龊事情,外面的人就谁也不知道!像你这种浪荡的女人,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呢?这种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既然你和他们两兄弟都可以做,为什么和汗王就不能?我亏待你了吗?”
他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让我来教教你吧。我会教你适应别的男人!别的男人,不是他们崔家两兄弟的其他男人,其实也很好!”
我在地上瑟缩着向后退。
闻高狞笑着向我走来。
我看到了那个死去的兄弟掉在地上的单刀。我扑过去想要抓住那把单刀。
突然间,我觉得手腕像折断了一样地剧痛,我听到刀从我的手中掉落的声音,然后我觉得小腹又是一阵剧痛,闻高一脚就把我踹倒在地上。
他像一座山一样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他用膝盖抵住我的腹部,一只手按住我的右手,另一只手开始撕我的衣服。
我挣扎着要用左手和膝盖把他推开,他就抽出手抡了我又一个耳光,把我再次打得倒在地上。
我听到他把我胸前的衣服撕开了,我衣服里面的胸衣露了出来。
他恶狠狠地往下撕着这件衣服,剥着我裹得紧紧的胸衣。他的指甲把我胸部的皮肤划出了无数的血痕。
他急促而粗重地呼吸着。我开始大声喊叫。
他狞笑着说:“叫吧,小姐,你随便叫。现在这座山上就只有我们两个活着的汉人,谁也不会来救你。你叫得越响,他们就越容易听到,他们就来得越快。”
他接着要撕开我的裙子,但是拉扯了几次,裙子都没有被扯烂。于是,他就用手中的刀乱割乱绞我的裙子,我的大腿被他雪亮的刀锋划破了一处又一处,鲜血从每一个刀痕处流淌了下来。
他抓住我的大腿拼命朝两边撕扯。
他用一只手按住我,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裤子。
我趁他一走神的时候,左手摸到地上的一小块石头。
我抓起石头,拼尽全身力气,对他的头砸了过去。他的头被我打得朝一边歪了下去,但他按住我的手一点也没有松开,我看到血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他把我的头发提起来,抓住我的头狠狠地朝地面撞去,他一连撞了我七八下,我的耳朵里嗡嗡响成一片。
他一边撞着我一边狞笑着说:“就凭你,还敢反抗?你想杀我?!我会让你知道想杀我的下场!我会把你送给那些野蛮人,会有成千上万的男人来享受你,你会变得像一条大街上的流浪母狗那样!”
就在我被他撞击得快要晕过去,全身脱力的时候,他遂愿了。他成功了。我又一次被凌辱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亲手杀人(下)
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忍一次,但无法一忍再忍。
要原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在所有的情况下,都永远不起伤害人的心,真的是非常困难的。我之前不知道,它会困难到如此的程度。
当闻高强行进入我的时候,我被他粗鲁的行为弄得痛得大叫起来。
我泪流满面地说:“他回来会杀了你的!他诀不会放过你的!”
闻高大笑了起来。他说:“你就做梦去吧。你那个倒霉的情人早变成一堆骨头了!他早就被大卸八块了!我现在才是你的情人!我现在才在享受他永远都享受不到了的!让他在草原上腐烂吧!草原上的狼,正在享受他的每一块血肉和每一根骨头呢。你见不到他了!”
一股黑色的毒汁从脑海里喷涌出来。它沸腾着从脑海向四肢放射。我全身都被它烧灼得滚烫起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拼死把右手从他的按压下奋力抽出来了,我手背上的皮肤全部都蹭落在石头上,整个手背顿时都变成了血糊糊的。
我什么也不管了。我终于够到了自己的右手。
就在闻高咬牙切齿地在我身上说着“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时,我听到自己的两只手碰在一起之后,发出细小的一声喀喇声。
闻高说:“他已经被万箭穿....”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咝咝声。
他捂着脖子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朝后面倒退了几步,一直退到洞壁旁边。
他的裤子从腿上蜕落了下去,落到了地上。
他用惊恐的眼神瞪着我,慌乱而绝望地用另一只手指着我。
我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衣服破碎,鼻青脸肿,发髻散落。我仇恨地看着他。
我说:“畜生!你去死吧!”
我对准他,第二次扣动了金属机括。
第二支黄铜袖箭呼啸而出,从他的右眼窝射入,从后脑射出,砰地一下子钉在石头缝里。
他就这样被钉在那里了。
他捂着脖子的手垂落了下来,露出了穿过喉管的第一支小箭。
他中了两只袖箭但并没有马上断气。他就这样被钉在那里,用剩余的一只眼珠死死地盯着我看着,他试图对我说话,不断地发出毒蛇吐信一般的咝咝的声响。
从他断掉的喉管里,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泡。
我全身颤抖地站在那里,听着他沙哑的咝咝声,看着那些血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来。它们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终于,那个咝咝声没有了。
最后一个血泡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半秒种,噗地破灭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眼睛里的光线没有了。他的眼睛变得呆滞,就像死鱼的眼睛一样没有光泽。
我脚下一软跌坐在一块石头上。
在其他人回来之前,我就这样坐在那里,面对着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听着自己上下牙齿彼此敲击的声音。
我救了自己。
但是,我真的救了自己吗?
但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上,我们真的能救得了自己吗?
我们真的能救得了什么吗?
从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杀人是怎么一回事情。
杀人是自我的身心屠戮。杀人就是自我杀害。
你在草原射杀那位白发的母亲时,我在背头山上的山洞里也杀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闻高。
从他在我眼前断气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之前也知道杀人是痛苦的事情,但是,它究竟有多么的痛苦,却直到那一刻,才会真正知道。
我面对着自己造成的后果,呆坐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傅天亮带着诱敌的人马回来。
他们中有人受了伤,但是没有死亡。他们被洞中的景象惊呆了。
傅天亮立刻脱下他的上衣,遮盖住我几乎已经全部暴露在外的身体,然后他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拔出刀一阵乱剁,那具曾经叫做闻高的尸体,就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堆肉泥。
随后的时间我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
我不记得后来又跟着傅天亮的人马辗转躲避到了哪里。
后来你问我那些天的情形,我所有的记忆就到闻高被碎尸万段为止,之后,我只记得心里的一个渴望,那就是盼望你快点活着回来。
我心神恍惚中有一个强烈的渴望:见到你。
除非见到你,生活从此就不可能再恢复正常。
在独自看着闻高咽气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你为何要用生命来阻止我射杀大哥。
你是对的。
如果当时我杀了他,那会是我一生的噩梦,是灵魂最沉重的负担。我将会终生无法解脱。
第一百五十八章 活捉古穆玛 (上)
(一)
“叫所有的人赶快吃饭。吃完我们就离开这儿。”你一边吃晚饭一边对吴顺和张保说。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去打谁?”吴顺问。
你说:“在汗王被激怒赶来追剿我们之前,我们要迅速离开敌军的后方。我们要避其锋芒,重新再回到前线去。”
你说:“我们去抓古穆玛。”
“古穆玛部本身就有六千人,前面是蒙吉纳的五千骑兵,后面是左贤王大索的六万主力。我们插到他们中间去打他,只怕容易得手,难以脱身。”张保说了他的担心。
你说:“正因为古穆玛在前呼后拥的保护当中,所以,他认为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他绝对想不到会有汉军敢去虎口拔牙。”
“而且,”你说,“我根本没有想过打了古穆玛之后的逃跑路线。我们不逃跑。我们就在那里等着敌军来打我们。不过,在大索的六万人,和蒙吉纳的五千骑兵当中,你们可以选一个比较喜欢的来打。”
你说:“你们喜欢选谁?”
张保看了吴顺一眼。
吴顺对他咧嘴一笑。
张保说:“呃,那就还是蒙吉纳吧。”
(二)
温塔尔和寿拓部的转瞬覆灭,惊动了乌林登木汗。
他亲自率领着汗王部的骑兵赶往两处现场察看。
在卡诺湖边,整个营地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他看到了湖边交叠漂浮着的层层尸体,靠近岸边的湖水都是暗红色的。他看着桑格云布血肉模糊的尸身,在尸体旁边蹲了下去。他把桑格云布的尸体翻了过来,察看他后心上被短剑刺穿的洞穴。他判断桑格云布没有怎样还手就被对方干掉了。他心下不由得大吃一惊。桑格云布可是勿吉人中有名的勇士。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桑格云布都没有还手之力。他仔细想了一下最近汉军中的人事变化,似乎想不出什么人能有这等厉害。他陷入了茫然之中。难道,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不是汉人的?
接下来,黑压压的汗王部骑兵又冲进了温塔尔部的营地。迎接他们的,同样是满目疮痍和一片寂静。神秘出现的袭击者已经不见踪影。踏着满地的尸体,乌林登木汗在大帐附近发现了温塔尔的首级。他的双目还没有完全闭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愕。汗王部的骑兵在营地附近四出搜索,希望找到袭击者的去向。但是,四面八方的草地上都铺满了温塔尔部四散溃逃时的马蹄印。
乌林登木汗分析了一会儿,无法判断袭击者逃往了哪个方向。他愤怒的报复心一时失去了方向。他只得派人向前线的大索汇报了草原部族被突然袭击,袭击者踪迹难寻的消息,并传令草原各部全面加强警戒。
(三)
就在整个北方勿吉草原被你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你却率领汉军,马不停蹄地转头向南疾驰数百里,悄悄地出现在了大索主力部队和强悍的蒙吉纳部之间。你的马刀指向了敌军战斗力最弱的部分——古穆玛部庞大的运输队。
汉军凌厉的攻击依然在凌晨时分突然发动。
汉军发动突然冲锋的同时,使用带着火药的弓弩,集中射击敌军部队中运送给养辎重的两千匹战马,密集的箭雨立刻使得马厩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遍地的火光,令两千战马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受伤着火的战马挣脱了缰绳,在营地里横冲直撞地疯狂逃窜起来,顷刻间便将整个营地搅了个天翻地覆。
混乱当中,还没有睡醒的士兵被马匹冲撞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就在敌军的营地陷入焦头烂额的混乱时,新汉军的马队狂飙冲入,顿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势不可挡,碰者遇者死伤无数。
在这次战斗当中,你遇到了空前的好运气。
古穆玛部的后勤部队中挟裹着以往历次入侵时从汉地劫掠过去的汉民苦力五百余人。苦力中一名因负伤被俘虏的前汉军小头目孙浩成,为人机警,善于见机行事。他看到火光中飘扬的汉军的旗帜,心知救星终于到了。他趁乱以手中挑担用的木棒击倒了一名守军,夺取到兵刃,加入了战斗。
其他汉民苦力受他的带动与鼓舞,也纷纷效仿,就近袭击看守自己的士兵,夺取武器,顷刻间就组成了一支临时队伍响应新汉军。
在孙浩成等人的响应与引领下,新汉军打击精确,收获巨大,当夜毙敌四千余人,更重要的是,该部所有的高级将领及汗王宗亲,全部被诛杀或者俘获,无一人漏网。这是自老汉王时代以来,汉军从未有过的辉煌战绩!
(四)
你长驱直入古穆玛的帅帐。你昂然直踏地毯,走向帐中古穆玛的座位,你在座位上端正地坐了下来,你抓过古穆玛条案上的丝绒垫,擦拭着马刀上的血迹,坐等各队清点战果上报。
张保匆匆从帐外进来,他带着遗憾向你报告:“孙浩成带着我们搜遍了营地,其他的将领和汗王宗亲都抓到了,唯有古穆玛没有找到。他可能趁乱逃脱了!”
你看着被擦拭得雪亮的刀锋,刀锋闪烁出一泓清光。你说:“不。他没有逃脱。他就在这儿。”
你说:“带着孙浩成的人,再去逐具检查营地里所有的尸体。他就藏在那些尸体当中。”
张保走了之后,吴顺疑惑地问你:“怎么能确定他就在尸体当中?”
你抬起眼来,看了吴顺一下,你说:“因为我也在那些尸体里。因为,我在所有的、每一具的尸体里。”
在尸体堆中经过仔细的甄别寻找,张保和孙浩成果然发现了古穆玛。当时他已经几处受伤,换穿了普通士兵的衣服,倒在一堆尸体的最底下,双目紧闭,屏住呼吸装死。
当孙浩成一脚踩在他脸上,用刀尖指着他的咽喉时,他睁开了眼睛。
他在孙浩成的踩踏下挣扎着说:“别杀我!别杀我!我要见你们领头的!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活捉古穆玛(下)
(一)
你手里拿着古穆玛长长的佩刀。你看着那把宝刀锋刃上寒冷的光芒。你看着它随着刀身的转动而流动着。你说:“好刀。”
你看着跪在帐前的古穆玛。
你说:“有这样好的兵器,你为何会输了?你知道吗?”
古穆玛内心紧张,但表情淡漠地看着你,低头没有回答。
你站了起来。你从帐中古穆玛的座位上走下来。
你把长长的佩刀拖在地毯上。
当你走到古穆玛面前的时候,帐中的地毯上,已经被刀锋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那条黑色的痕迹,从古穆玛的座位,一直开裂到你的脚下。
你说:“看到吗?不要随便用刀。它太锋利了,使用不当的话,就会造成伤毁,留下痕迹在这个世界上。”
古穆玛看着你的迫近,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但他的表情并没有改变。
他紧闭嘴唇看着地面。
你的手腕动了一下。
你用刀尖顶住了他的下巴。
在刀刃的逼迫下,他被迫抬起头来,眼睛正对着你。
你说:“而这个你造成的伤毁,最后,一定会回到你身上来。”
古穆玛觉得眼前一闪,脸颊一阵疼痛。
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你刚刚用刀尖在他脸上划了一道。
你指着地毯上那条延伸的裂痕,你说:“看清楚。它会这样在身后一直追着你,最终回到你身上。无论你跑得多快,都跑不掉。”
你说:“这就是你会输掉的原因。”
你说:“划破你身体的,不是我的刀,它是你自己的刀。这一刀,是你自己划的。”
鲜血让古穆玛的脸色有点发白了,但也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嘴唇略微有些发抖地看着你。他昂头说:“它也会追着你。你也一样跑不掉。”
你说:“没错。一点也没错。但,我不会像你一样跑。我会等着它。也许,我还会去找它。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二)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古穆玛说,“我是汗王的长孙。杀了我,也不过多一具对你没有用的尸体。如果你不杀我,将来还可以用我和汗王交换你需要的东西。我敢肯定,汗王会和你交换。”
你笑了一下,说:“难得你头脑还这么清醒。”
你说:“本来你的建议也是很不错的,可以成交,可惜,现在不是做交易的时候。”
你说:“我必须借你一件东西用用。”
古穆玛说:“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说:“借你的头用用。”
古穆玛说:“一个死人的头,对谁都没有用。”
你说:“对不想看到它变成死人头的人,就会有用。”
古穆玛此时已知绝无活路。他仇恨地看着你。
他说:“别忘了蒙吉纳就在我们的前方不远处。他随时可能发现我们被你偷袭了。他随时会来援救我们。你们这一点人马,会被他捏成齑粉!若你不杀我,自己也有活路。”
你说:“多谢关照。我可以自己找到活路。而你呢,你可以在营门外的旗杆上好好地看着后面的节目。看着谁会把谁捏成齑粉。”
(三)
你招手示意。汉军士兵搬进来一张桌案。上面摆放着一些食物。他们把桌案放在古穆玛面前。
古穆玛看着那些食物。他脸上的鲜血滴落在桌案上。
他仰头看着你,他说:“不是要杀我吗?这算什么?”
你说:“你的断头饭。看在你是汗王长孙的分上,让你做一个饱死鬼。”
你说:“松开他。让他吃早饭。”
古穆玛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他看了看你,又看了看桌上的食物。他对着你呸了一口,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然后他伸手拿起铜壶,给自己倒了杯奶茶,又抓起一块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看着他吃这顿最后的早饭。
你指着身边的一个人,对古穆玛说:“这个人,你大概不记得了。但他一直都记得你。五年前你踏平了他的村庄,杀了他的全家。”
你说:“你杀了他的父母和妻子。他的妻子当时怀着他的孩子,很快就要分娩了。你也几乎杀了他。看看他脸上的这道疤痕。和你现在脸上的划痕,位置完全一样。这疤痕是你五年前留给他的。他到死都会记得你这张脸。”
你说:“等你吃完这桌上的食物,这个人就会送你上路。”
古穆玛恶狠狠的咀嚼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和那脸上有疤痕的士兵的目光交汇了一下。他没有说话。然后,他继续吃东西。
你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四)
“问个问题。纯是我个人的好奇。你也可以不回答。”
你说:“为什么只指望汗王和蒙吉纳来救你?为什么不指望你父亲左贤王大索?他距离你更近。”
古穆玛哼了一声。他咬牙切齿地说:“他不是我父亲。”
他说:“你要杀就杀,问东问西做什么?”
你笑了一下。你说:“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多问几个问题,这样可以活得稍微长一点。”
你说:“既然你厌倦了,那就结束吧。”
你说:“带他出去。”
在汉军的拉拽下,古穆玛站了起来。他被推着向外走。他回头看着你。
他说:“你会不得好死的!”
他大声地说:“你也一样会不得好死!”
你看着他。你对他说:“说得很对。但是,可惜你看不到了。”
(五)
你看着他被汉军士兵推搡着出去。
你回到古穆玛原来的座位上坐下。
你用手里的刀指着桌案说:“撤了。”你说:“全军抓紧时间吃早饭。后面还有一场恶战。”
张保领命出去。
吴顺说:“你也吃点东西吧。”
你摇头。你说:“我不饿,不想吃。”
吴顺看着你。他说:“你没事吧?是不是累了,或者不舒服?”
你说:“没事。和蒙吉纳部决战在即,我紧张得吃不下,这样可以了吧?”
吴顺看着你,叹了口气。
你说:“去传那个孙浩成进来。我要和他谈谈。”
第一百六十章 孙浩成
(一)
“末将叩见统领。”孙浩成跪在你的面前,接受着你目光的打量。
这是你和孙浩成的第一次谈话。
孙浩成是你部下的名将之一,与孙湛明并称“飞虎二孙”。他的作战风格被认为是除了杨彪之外最像你的。你们无论是在性格上还是在精神特质方面都颇多相似之处。你们的终身友谊就开始于这次谈话。
孙浩成在新王朝建立后不久病逝。他的后代虽然得到了袭爵的荫蔽,但终究没有再出什么俊杰人物。他们家族的风光,也就到他这一代为止了。
你说:“你很勇敢,而且能够不畏惧己方的弱小,大胆寻机作战,能够及时把握战机,非常不错。我很欣赏。”
孙浩成再次作礼道:“谢统领夸奖。”
你说:“你被抓来有几年了?”
孙浩成说:“五年了。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寻机逃走。可惜他们看守严密,一直无法成功。”
你说:“你原来是哪个部队的?”
孙浩成说:“末将原来是怀州府诸葛部的。五年前作战时负伤昏迷,醒来时发现已经被北胡劫掠到草原深处来了。这些年一直都做着苦工。当时被俘虏的还有几十个弟兄,五年的折磨下来,他们都没有熬住,没有挺过来,一个个地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是我没忘记他们,我始终记得他们临终的嘱托,心心念念都在想要为他们报仇。多谢统领率队到来,歼灭了这些北胡人,替他们报仇雪恨了。”
你说:“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回去会如实奏报王廷。”
孙浩成叩谢。
(二)
你说:“不知你这次回去后是什么打算呢?接受朝廷的封赏,回到诸葛部去继续当差吗?还是就此回家和家人团聚。”
孙浩成叩首道:“不知统领可否将末将收在新汉军的帐下?”
你说:“为什么?新汉军人数很少。我也没有正式的军职。我们甚至都不是作战部队。”
孙浩成说:“自从北线陈士钊将军阵亡后,末将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汉军的将领,敢于只带五百人马就深入到草原的深处来,敢于袭击六千人的敌部,并且还能迅速取胜的。统领你绝对是数百年来的第一人。末将虽然眼拙,但也坚信,统领的战法才是汉军应有的正确战法。唯有统领这样的将领统领汉军,我们才有胜出的希望,不会再重复之前一退再退,一败再败的羞辱。末将不愿再回诸葛部,不愿再被主将的怯懦平庸连累,空有热血,无法卫国。末将决心坚定,愿追随统领,为国家的战事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
你看着孙浩成。你说:“跟我打仗又艰苦,又危险,可能还没有得到封赏,就已经阵亡敌前了。你不后悔吗?”
孙浩成坚定地说:“若非统领大胆深入敌境,果决发起攻击,末将必定也如前面那些兄弟一样,早晚被折磨死在草原上,今生连尸骨都无法回乡安葬。末将这条命,都是统领给的。末将愿追随统领,生死不悔。”
你说:“好吧。我收下你了。你原来什么军衔?”
孙浩成说:“百夫长。”
你说:“好。在封赏下来之前,你仍做百夫长吧,张保会交代你后续的事情。你要发扬今天的随机应变,主动进攻,独当一面。”
孙浩成叩首领命。
(三)
你向孙浩成问了一些关于敌方的军情,孙浩成知无不言,一一作答。
随即,你问孙浩成:“古穆玛和他父亲大索,关系不好吗?”
孙浩成说:“是的。古穆玛的母亲是大索的原配妻子,大索嫌弃她人老珠黄,对她一直很冷落,对古穆玛也很严厉。”
“人老珠黄?”这四个字引起了你的兴趣。
你问孙浩成:“那么,大索有新的女人吗?”
孙浩成回答:“他有很多女人。不过,他新近喜欢了一个女人之后,似乎就很专一于她,其他的女人都不太碰了。这里的人都在传说,大索被她彻底迷住了。”
你说:“喔?”
孙浩成说:“那女人我没见过,但是人人都在传她非常漂亮,是整个勿吉草原上最漂亮的女人,纯洁善良,浑无心计,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子。他们称她为草原之花。”
“那女人,现在在哪儿?”你问。
孙浩成吃惊地抬头看了看你。
你任由他看了你几秒钟。
然后,你问:“你看出来了吗?”
孙浩成疑惑地看着你。
你笑了一下。你说:“你刚不是在看我是不是像个好色之徒吗?”
孙浩成的脸刷地红了,他赶紧低头道:“末将失礼了。”
你说:“我没责怪你。我在问,你看我像不像好色之徒。你只需要回答,像或者不像。”
孙浩成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他求助地看着吴顺。
吴顺叹了口气,说:“像,或者不像,你选一个回答就好了。”
孙浩成想了想说:“统领不像。可,也能说像。”
孙浩成说:“统领一看就非常正气,不是邪淫好色之徒,所以说不像。可是,统领长相英俊,光华照人,若说统领爱上美人,与美人珠联璧合,人们也能信。”
你笑了一下。你说:“在我帐下,以后不用这样措辞圆滑。”
你问:“她现在在哪儿,知道吗?”
孙浩成摇头:“不知道。我们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部落。”
(四)
“去带黑塞部的两个俘虏过来。”你对吴顺说。
吴顺出去的时候,那个脸上有刀痕的士兵走了进来复命。
他手里提着古穆玛的首级。他行礼之后,就把那首级放在你面前的桌案上。
你看着古穆玛的头。他的眼睛向上翻着,眼珠定定地看着你,皮肤变成了蜡黄的颜色。头从脖颈切下来的部分,鲜血淋漓,并且冒着热气。
你吩咐左右说:“还有活着的敌兵吗?找一个,给他一匹马,让他带着这颗头,去见蒙吉纳。给我带句话,问问蒙吉纳,身为汗王最器重最欣赏的一代名将,他怎么会让汗王的长孙在他背后被人就这样杀了呢?”
“把古穆玛的尸体吊在大帐前的旗杆上。让他们看看随便杀人全家者的下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色之徒
(一)
“问个你们一定能回答的问题。你们的草原之花,她现在会在哪儿?”你问。
两个俘虏互相看了看,迟疑不决。
你看着两个俘虏的迟疑。你笑了一下。
你说:“现在迟疑已经晚了。你们已经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因为你们告诉我的事情,我已经袭击了这么多的部落,杀了这么多的人。如果汗王知道这都是你们的功劳,你们想,他会对你们的家人怎样?”
你说:“想要我写封信送给你们的汗王吗?”
两个俘虏马上伏地叩头,不再犹豫,一五一十地将大索与草原之花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个女人,非常得宠。左贤王在草原的时候,一直都跟随着左贤王,形影不离。但是,王爷出征时,很担心她随军会有危险,又心疼她随军辛苦,所以,一般会把她留在大本营里。可是,最近几次,王爷一出征,他留在草原上的各房夫人就会在家里用各种花样为难那个女人,让她日子过得很不好,甚至还几度发生生命危险。所以,这一次左贤王决定要出来打汉地的时候,就通知她父亲过来把她接回娘家去住了。”
“她娘家在哪儿?”
“在靠近西贝尔人部落的尕朵湖畔。”
你吩咐给俘虏地图。你说:“在地图上标出来那个位置。如果你们有意标错,我就会写信送给汗王。他会替我杀掉你们全家。”
(二)
你对着古穆玛的穿衣镜。你看着镜中的自己。
吴顺看着你。他说:“你脸色有点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多少吃点东西吧?”
吴顺奇怪道:“少主人,你干嘛老追着问那个女人的事情啊,很重要吗?”
你说:“大索最喜欢的东西,就是他最不愿意损失的,也就是他一旦损失最会抓狂发疯的。我不该了解那是什么吗?”
你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再次问吴顺:“我看上去像是好色之徒吗?”
吴顺斩钉截铁地说:“不像!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会贪图女色的人。”
你说:“哪里最不像?”
吴顺说:“表情。表情一点都不像。”
你说:“好色之徒,一般都是什么表情?”
吴顺脱口而出回答你道:“就像大公子看小姐的表情那样。”
你目光凌厉地回头盯了他一眼。吴顺立刻不说话了。
你说:“他已经死了。不要再说他坏话了。”
吴顺低头说:“是。”
你说:“好了,带我去看看那些牦牛。另外,查查我们还有多少火药?”
(三)
你从牦牛棚出来。你脸色苍白。
你走了几步,就忍不住了。你解下头盔,吴顺把头盔刚接过去,你就弯下腰开始剧烈呕吐。
你觉得整个肺部都充满着牦牛身上的强烈味道。你吐了很长时间,才努力直起腰来。
吴顺看到虚汗沿着你脸颊往下流淌。他担心地看着你。他说:“少主人,这是怎么了?又吃不下东西又吐成这样,是不是又觉得头不舒服啊?”
你没回答。
你从他手里拿回头盔。你深呼吸了一下。你重新把头盔戴上。你把面部护甲放了下来,挡住了自己苍白的脸色。
你说:“带人去给那些牦牛的尾巴上都绑上火药,牛角绑上短刀和匕首。”
你说:“弄好后,带着这些牦牛出发。我们,去迎战蒙吉纳。”
(四)
你骑在马上。阳光在前方的小丘顶端闪烁着强烈的光。
你觉得地平线时而向左倾斜,时而向右倾斜。
你感到有些难以保持平衡。
你在心里祈祷:“上天庇佑!不要是现在。不要现在发作。等我带他们回去。”
你稳定了一下心神。
你看着前方的小丘。它的晃动逐渐平息下来了。你看着许多条山丘的轮廓线逐渐重叠到了一起,形成了稳定的框架。
你在心里感谢上苍。你默祷:“再给我一点时间。请给我一点时间。”
第一百六十二章 蒙吉纳
(一)
正值壮年的蒙吉纳,是大索部中最骁勇的一代名将,作战奋勇当先,身先士卒,格斗能力出类拔萃,出道以来几乎未曾遭逢过对手。
在历次侵袭汉地的过程中,蒙吉纳部始终保持着全胜的记录。和蒙吉纳本人交过手的汉将,几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战场。
很多人都评价说,蒙吉纳的作战能力,完全不逊于年轻时代的乌林登木汗,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这个皮肤黝黑的勿吉彪形大汉有着强健的胸肌和粗壮发达的四肢,目光深邃而锐利,和你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如果你们不是处在彼此敌对的位置上的话,也许你们能成为终身的好友:你们都对骑兵战法情有独钟,都追求战争的速度,都擅长交叉混用长短兵器,都喜欢军事冒险和亲自冲锋陷阵,甚至连你们的经历都有类似之处。
蒙吉纳也是世家贵族出身,也有显赫的父辈和家史。在蒙吉纳十三岁的时候,父亲也曾带他去觐见过当时的汗王。他的堂堂相貌和英武气魄,也给当时的汗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汗王预言他将来的声名将会超过父辈。蒙吉纳后来的战功,果然超越了他的父亲。
除吴顺之外,没有人和我说过你和蒙吉纳之间的这场战事的详细情况。在你去世之后很久,我外出旅行的途中,路过一处战神庙,我下辇进去拜谒你的塑像,才在那座神庙中的墙壁上看到了有关这场战斗的详尽描绘。在侍从们小心剥除了时光留下的灰尘之后,我才在那12幅颜色斑驳脱离殆尽的壁画上,隐约听到了来自那时的兵刃碰击声和厮杀声。
(二)
古穆玛的人头放在蒙吉纳的桌案上,直勾勾的眼珠,定定地瞪着蒙吉纳。蒙吉纳心里一片冰凉。
听完前来报丧的士兵的哭诉和转述的你的传话之后,蒙吉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尴尬。
紧跟在黑塞部的后面,蒙吉纳的部队到达了崔家集地区。但是,迎接他的却是泥石流形成的新的地理障碍。他到现场察看情况后,意识到黑塞部应该已经在这场地质灾害中全军覆没了,而这片新荒原极其泥泞,马匹根本无法通过,且地质状况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新的滑坡和泥石流。他又亲自来到黄桑峪口营地察看,营地里现在空无一人,但是堆满了勿吉人的尸体。他看到了胸前被贯穿了一个大洞的忽那的遗体,认识到这场泥石流可能不是自然发生的。黑塞部,很可能是亡于一支作战能力很强的汉军。于是,他以黄桑峪口的营地为指挥所,驻兵在较高的山峰上,一边将这边的情况飞马报告大索,一边分兵搜山,试图抓到消灭了黑塞部的汉军。虽然还没有收到大索的回信,但他心里很清楚,未来的行动中,他们只能放弃原有的作战线路,改道向临水进发。
看着古穆玛的首级,他意识到,袭杀古穆玛的这支汉军,很可能就是消灭了黑塞部的那一支。
你带给他的那几句话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自出征以来,既没能保护挽救前方黑塞部的灭亡,也没能保住身后古穆玛部的沦陷,出师以来,一敌未见,一战未交,就已经损兵折将,并牺牲了汗王的长孙和若干宗亲,这是何等的羞辱!若他不能咬住这支汉军,并消灭他们,汗王和大索将会顺理成章地怀疑他的忠诚,怀疑他是否想借助战事有所图谋,故意假少量汉军的袭扰为借口,来刻意折损汗王与大索的实力,他若身在战局之中,被汉军围着打前打后,却连一根汉军的毫毛也逮不到,怎么可能让汗王和大索打消对他忠诚的怀疑?没有敌军的首级,他将无法对汗王和大索交代!
说不定,数日之后,汗王闻讯勃然大怒,放在案几上的,就将是他本人的头颅。
你的提醒虽然别有用心,但却是正确的:他必须有所行动才能自解危困,自证清白!他必须和这伙汉军打上照面!
虽然他想到了,汉军很可能设有针对他的陷阱,但是,从黄桑峪口战斗的种种迹象来判断,他断定这支汉军人数不多,他不相信汉军以这样少的人数,还能对已经有所准备的他的部队发动令人吃惊的攻击。
他思前想后,认为汉军主动送来首级,是想迷惑他,让他怀疑汉军是否设伏,不敢回头进攻,从而争取到时间再次溜走。
既然这支神出鬼没的汉军已经到了他背后,那么就不可能再留在背头山区。于是,他决定下令部队,暂时停止劳而无功的搜山,也放弃修筑简易栈道、翻越泥石流地带的徒劳努力,转头全力追捕身后的这支汉军,绝不让能这支汉军溜回到汉地,一定把他们消灭在草原上,用这些汉军的尸体和人头来给大索及汗王一个起码的交代,也洗刷自己此次开战以来,首尾皆不能相顾、首败于汉军的羞辱。
(三)
古穆玛的首级被送出之后不久,蒙吉纳的骑兵部队果然就席卷而至。
他们冲进了古穆玛的营地。但是,迎接他们的,依然是一片寂静和满地的尸体。
蒙吉纳站在古穆玛的大帐之外,看到古穆玛无头的尸身被高悬在旗杆上,和汗王宗室的旗帜穿串在一起。随着大旗的猎猎飘动,无头的尸体鲜血淋漓地荡来荡去,场景相当令人心惊。
蒙吉纳抬头看着这具尸体的时候,他手下的骑兵在营地里散布开来,搜寻汉军的踪迹。但是,当然一无所获。不仅汉军踪迹皆无,就连营地里的马匹和牦牛,所有的活物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随处抛弃的大宗辎重物质。
就在这时,营地外面发出一声爆响,蒙吉纳闻声回头看时,只见一束烟花从不远处的一座无名沙丘后面升起。
随后,大地忽然轻微地颤动起来。
蒙吉纳的战马感觉到了地面的异常,惊恐地嘶鸣起来,并且不安地踏动着脚步。
就在他们的战马发生骚动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分别从营地的前方和两面侧翼的沙丘方向滚涌而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敌兵退却
你走后,七天七夜过去了。
你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敌人也没有撤退。
我们的人越来越少。
我无论身心都疲倦极了,我觉得再也走不动了。
也许闻高说的是对的。也许,你真的在草原上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个夜晚,我彻夜无眠,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我也无法存在于那样的生活。
第八天的晨曦初露时,我的心里充满了黑暗,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我看到傅天亮向我走来。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与前两天非常不同。我想他是要来告诉我,最后的时刻到了,我们已经被追迫得走投无路了吧。
他对我说话。我听到声音,却不能明白声音里的意思,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感到被一种力量拖拽着。我身不由己地跟着他来到了一处较高的地方。他指给我一个方向,示意我自己看。
我茫然地看向那个方向。透过树丛,我看到了山下的峪口。
我看到黑色的骑兵布满了峪口中的道路。他们像蚂蚁一样地蠕动。
过了几秒钟,我突然清醒过来:他们是在朝北边走!
我打了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他们在撤离!他们在离开背头山区!果然如你所说的,七天过去之后,他们开始撤离了!
那一瞬间,我没有想到这意味着我们终于脱险了。我想到的是:这说明你活着!你还活着!你成功了!
我回头看了看傅天亮,他脸上写着同样的激动。他朝我点点头。
我们屏声静息地看着山下的黑色游龙一点一点地移动,队伍里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我们能够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当敌人的最后一个骑兵也消失在峪口那一端的时候,队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年轻的士兵们欢呼着彼此相拥!
就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对你视若神明。
我看着他们的狂喜和欢呼。我的心依然很沉重:这条黑色的游龙,它是奔向你的。它是去追逐你,去吞噬你,去绞杀你的。你把这些暴戾的力量都吸引到你身边。
你在哪儿?你怎样了?你能回来吗?
你孤军深入在黑色的漩涡当中,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蒙吉纳的部队放弃搜山撤走后,我们回到了黄桑峪口的营地,在那里安顿下来,休整布防。
傅天亮提出要派人护送我先去临水镇,但我坚持不走。
我必须第一时间见到你回来,必须第一时间知道你是不是一切都好,必须在这里和你同生共死!
如果你不能回来,我哪里也不必再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吉里迷战役
(一)
吉里迷战役之所以名留青史,倒并不是因为其会战规模,而是因为参加本次战役的双方主将。
你和蒙吉纳在此战中进行了一场天昏地暗的激烈搏杀。
这是两族战争史上最惊心动魄的勇士之战之一。
(二)
一束烟花从附近的沙丘后面升起。大地轻微地颤动起来。蒙吉纳的战马感觉到了地面的异常,惊恐地嘶鸣起来,并且不安地踏动着脚步。就在他们的战马发生骚动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分别从营地的前方和两面侧翼的沙丘方向滚涌而来。
蒙吉纳立刻指挥变换队形,冲出营门,三面迎敌。
这时,他们看到从沙丘的后面,从地平线上,涌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乌云发出低沉激烈的咆哮,并且燃烧着烈焰——
大约3000头尾巴上系着燃烧火药的牦牛,从三个方向突然涌现,以雷霆之势向他们狂奔而来,每条牦牛的角上都被绑上了雪亮的匕首或者短刀!
顷刻间,战场飞沙走石,火焰冲天,日月无光。
多年后我站在战神庙的斑驳壁画前,看到了当时的战场。
壁画画师详细描绘了蒙吉纳部士兵们脸上的种种惊惧表情。
蒙吉纳毕竟是久经沙场考验的。他立刻下令列队三排,弓箭轮番齐射。
在箭雨的袭击下,有一些牦牛倒了下去。但是更多的牦牛因为体格强健且体积庞大,并没有被一击倒地,反而因为受伤而更加的愤怒和受惊。
三轮箭雨之后,狂怒而惊恐的牦牛冲入了蒙吉纳的队伍。
一时间,到处是牦牛的狂吼与士兵临死的惨叫。
在壁画上,一名士兵被挑在牦牛带着匕首的角上,眼里带着垂死的绝望和迷惘。另一个试图营救他的士兵被从后面窜上来的一条牦牛践踏在地上。在他们的旁边,另两个满脸是血的士兵正在绝望地互相扑打着火的衣服。
许多的战马被牦牛挑伤,或者着火燃烧,它们惊恐地甩掉了背上的主人,在战场上发疯似地奔逃。
在着火燃烧的上千头牦牛和6000匹战马狂奔践踏制造的巨大混乱当中,蒙吉纳部的战术组织被彻底瓦解,战斗力瞬间溃散。
蒙吉纳无法弹压住局面,为压住阵脚恢复秩序,他不得不开始杀人。
壁画上他举刀砍向一位夺命逃跑的士兵,而他的脚下已经躺倒了十多具被斩杀的尸体。但是,他没能扭转战场的混乱局面。相反,他和他身边的卫队也陷入了火牛和乱马的漩涡当中,他身上的衣服、战马的鬃毛和周围卫兵的身体也开始着火燃烧。
一番混乱之后,蒙吉纳带领不到一千骑的残部冲出了燃烧的地狱,向后方溃退。
从壁画上看,他们当时的仓惶狼狈有如丧家之犬。蒙吉纳本人的头盔已经掉落,半边脸部被烧得面目焦糊。
他们一路狂奔,溃逃到后方的吉里迷盆地时,终于看到了对手。
你带领新汉军的骑兵以逸待劳地早就静候在这里。
(三)
看到你部队的第一眼,蒙吉纳就知道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劲敌。
从壁画上看,你率领的新汉军盔甲整齐,刀剑明亮,排列着完美的骑兵战斗队形,面对前方蜂拥而来的逃跑的敌人,整个队伍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像一道沉默无声的铜墙铁壁一样挡在蒙吉纳部败兵的前面。
蒙吉纳一眼就判断出,骑马伫立于队形最前方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他的对手。
他策马在距离你约有百步的地方停住。他的部队陆续停下集结在他的身后。
你推开了头盔上的面罩。你看着蒙吉纳散乱的白发和焦糊了半边的面目。你们凝视着对方。
你取下长枪,向对方做了一个邀请开始战斗的动作。
顷刻间,双方队伍杀声震天,双方的战马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对方,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尘。
你和蒙吉纳都身先士卒地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你们最先发生了战斗接触。
双方的长枪碰击在一起,枪尖相交迸射出火星。
你们战马交错,来往驰骋,恶斗在一起。
这是一场以攻击对攻击、以致命对致命的强悍战斗。
双方势均力敌,搏杀紧张激烈。
你们的格斗拼杀间不容发,招招致命,双方皆被对方逼迫得险象环生。
你们交叉换用长短兵器互相攻刺劈转,忽离忽合,忽近忽远,动作快若流星,令人眼花缭乱。双方势均力敌,招招皆有同归于尽之惊。
在壁画里,你用枪尖在蒙吉纳的眼睛下面划出了一道血槽,蒙吉纳半边焦黑的脸孔皆被流淌的鲜血染红。
而蒙吉纳的枪攥也重重地横扫了你左肩的箭伤处,打得你向前趴在马颈上,马刀几乎脱手飞掉。
整个战场完全被笼罩在双方厮杀恶斗扬起的巨大的灰尘中。
在最后的交锋中,你们两人都不顾暴露自己的要害部位,同时以长枪刺向对方的咽喉。
但你比蒙吉纳快了半秒钟!所以,当你的枪尖贯穿蒙吉纳的喉管和气管时,蒙吉纳的枪尖只刚刚碰到你颈上的皮肤。
你一枪就扼断了蒙吉纳的呼吸。
蒙吉纳双目圆睁,在马上静止了大约10秒钟。
他伸手握住你的枪尖,用力将它拔出了身体。顿时,咽喉部鲜血狂喷,尸体栽倒马下。
蒙吉纳的枪尖在你颈部皮肤刺出了一个血点。当他倒下去的时候,你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枪尖。
枪尖在阳光下划了一道闪光的弧线,在你的眼前滑落下去,掉在了草地上。
蒙吉纳沉重地掉下马去,栽倒在你的马前,这件事让新汉军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敌方本来就是一路败逃过来,军心慌乱,再加上看到主将折损,顿时士气涣散,新汉军立刻就占到了绝对上风。张保率领新汉军化为若干小队一路绞杀过去,迅速把蒙吉纳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将他们切成几块,分割包围起来,各自歼灭。此时战场胜负已分,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吴顺远远看到蒙吉纳的长枪直刺向你的咽喉,似乎也碰到了,他心急如焚,不放心你的状况,疾驰过来护卫你。看到你完好无损,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你们看着整个战场的情况。吴顺兴奋地对你说:“少主人,这场,我们又赢了!简直不敢相信,就凭我们这点人,竟然把他们三支前锋队都消灭了!”吴顺说:“少主人,你高兴吗?小姐安全了!”
你看着他。你摇了摇头。
你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你说:“所有的杀害,全都是相互的。不管结果是谁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