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八章 论情面
“胡闹,太胡闹了。他眼里还有没有点大家子的规矩了!昨儿我还说他给玉儿的生日做的过了,今儿倒好,竟把两府的人都叫过去吃酒庆贺,真是气死我了。”
贾母是个年老惜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说些死呀活的,现在她竟然当众说出这个字来,可见是真的气着了。
王夫人连忙劝解道:“他不过是太宠着林丫头一些,所以才想着这样的法子给她过生日。索性都是咱们自己府里的奴才,也没什么大的干碍,老太太切莫为此生气。”
“哼,我就是怪他太宠着家里的姐妹过了头。今儿是林丫头,明儿还不知道是探丫头还是惜春丫头!这般下去,亲戚朋友们知道了,那能不笑话吗,说咱们一家人眼里都没了体统规矩。”
薛姨妈讪讪的坐在一旁。宝钗上午进了园子就没有出来,这会子估计也被拐过去参加活动了,如此情况,令她也有些尴尬。
贾琏走进来,贾母立马就问他:“不是叫你过去看看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琏苦笑道:“我刚走到那边西角门,就见他们一气把门全部关了,从里面上了锁。我问他们是做什么,他们说是二弟的吩咐,今日阖府关起门来替林妹妹过生日,说我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等他们去通报。
我见到这种情况,只得回来了。”
贾母冷笑道:“你们看,他还知道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把门关起来做。可是他那边搞这么大的动静,以为关起门来就能瞒住别人了不成?”
王熙凤在下面听了心头一动。他怕不是担心别人知道,而是不想别人去打搅吧......
“老太太,那边府门关了,这边园子里不是一样可以过去吗,我这就派人从这边过去哨探哨探。”王熙凤这样道。
贾母摇头道:“算了,事情不是明摆着了吗,就是派人过去又怎么样?难道把桌子给他们掀了不成?他神神秘秘的做这件事,事先不让我们知道,不就是怕我们不让他做吗。
你们相不相信,我这会子派人去,他能把人一起留下吃酒!”
贾母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对贾清的脾气还真是有够了解的了。
薛姨妈笑道:“他知道这么做不太合规矩,所以昨儿个也没这样做,而是正正经经的请我们过去吃酒,把我们都先打发了。今儿他又关起门来请府里所有的人一起吃顿酒,也不过是看重他们兄妹情分,借着机会让大家伙都一起热闹热闹,老太太若是不喜欢,等他们散了再把他叫过来说说,他下次也就不敢了。”
贾母道:“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他们小辈的瞎胡闹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过错。他请两府的人一起在府里吃酒看戏,又不收一分银子,我这会子要是从中作梗,不是把两府的人都给得罪了?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不怕我骂他。”
众人连道贾母想的多了,贾清再没有这样的心思。
其实认真算起来,这也确实算不上一件多大的事。奴才丫鬟们给主子过寿,在贾府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谁都没有做的像贾清这般大动静,这般彻底。
粗略估计,今日宁国府所有人全部入席,荣国府也过去了一半。
其实贾母究竟有没有生气,看荣国府能够过去这么多人就知道了。她要是真的生气,只需要说一声,保管荣国府一个人都不敢跑过去。
已经跑过去的也只能乖乖回来。
可是荣国府主子里至始至终没人发声,所以那些有空闲的人才敢闻讯一窝蜂的赶过去吃席......
贾母说了几句,薛姨妈王夫人和王熙凤三人合着劝了几句,贾母的那点不快就差不多全消了,说起来,到底她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王夫人三人见了,知道贾母快要到了午睡的时间,都起来告辞。
等她们走后,看着荣庆堂里还满满的丫鬟,贾母居然一反方才的口吻,道:“等会我午睡的时候,你们留下几个人看屋子,也过去吃两盅酒吧,也算是难得的恩典。”
丫鬟们顿时意动,但也迟疑。贾母方才不是还不高兴吗,这会子怎么又主动叫她们去呢?
鸳鸯笑说:“老太太说的我们都没有吃过酒似的。我们还是留在这里伺候老太太要紧。”
贾母道:“这事就这么吧,鸳鸯,一会你来安排她们,只要不全跑光了,能让过去的都过去吃两盅。”
贾母心想,别的屋里的人都过去了,单就她屋里的人没去,倒显得她不够体下似的,这才是她的想法。
见贾母坚持,鸳鸯在服侍贾母睡下后,也只得点了几个清闲的丫鬟,让她们进园子去看看,若是那边能过去就让她们过去玩玩,只是嘱咐要早点回。
实际上,今日荣庆堂没轮值的那些丫头,早就随大流跑过去了。
......
贾清刚坐下,黛玉便问他:“你说的大场面,就是这样的?”
贾清的这般做法,便是连黛玉,也觉得离奇。
贾清诧异道:“这还不够大场面吗?你仔细数数,今日过来为你过生日的人一共多少?少说五六百了吧!咱们家,除了老太太过寿,谁还能请来这么多人?”
黛玉哼哼道:“原来你所谓的大场面,就是要数有多少张吃饭的嘴!”
“这是自然,人多才叫做大场面嘛!”
黛玉噘了噘嘴。表面上她对贾清这般简单粗暴的手段不屑一顾,其实心中已暖意满满。
如贾清所言,这样“大”的生日宴她从来没见过。
探春迟疑了许久,还是转过头来对贾清道:“二哥哥,今日我们这般做,是否真的妥当?”
“哦,三妹妹以为哪里不妥。”
贾清声音略显平淡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贾清这是有点不太高兴的表现。
薛宝钗和探春坐在一起,悄悄扯了她一下。其实宝钗也想问这个问题,她们今日也是到了这边府里,才知道这回事的,当时就吃了一惊,这个疑问也早就存了。
可是宝钗深知,贾清废了这般心思,甚至连贾母那边的压力都顶了下来,就为了给黛玉过个“大寿”。这个时候,他肯定喜欢听欢喜、高兴的话。所以,她才忍着没开口。
探春何尝意味不到这一点,这也是她先前迟疑的原因。但她是出于无私才有话说话的,而且她明白贾清的为人,再没有因为她说了这么点不中听的话就真的生分她的道理。
所以,她还是继续道:“自古以来,尊卑之别、主仆之分,不可逾越。咱们大族人家,仆从之中有那劳苦功高的人,得主家厚遇,就比如单独赐予入席,以此表示这些人在家中的尊荣,引众人争相效仿,此是治家之道,恩威并重。
可是像二哥哥今日这般,普施恩德,家里不论功劳大小,年纪老幼,资历深浅,皆赐列入席。如此岂非乱了赏罚之道?而且自来有言:升米恩,斗米仇,虽然我们府里这些人大都是好的,但是难免也有那起记仇不计恩的。二哥哥这一次开了例,往后若是哪里稍严了些,或是有求不遂,岂不人心生躁,不好管束?长此下去,必然生出那些无尊无卑、无主无仆的奸猾之徒来。二哥哥如今身为一家之主,这些事还是要尽量杜绝的好,以免将来发生了,大家伤了情面。”
探春口中说要避免伤了情分,其实她这番话才是最伤情分的,好在左右都没下人在。
不过探春这话却是很中肯,很现实的。
自古以来,刁奴欺主、下人捧高踩低在大家族里不是稀罕事。归根到底,不过都是那些奴才自认为自己“高贵”,甚至“贵”过了那些不得势的主子,所以就算欺负了他们也没事。
探春就是担心贾清把府里这些人的心眼养大了,以后会难以约束。
贾清看了探春三秒,忽然笑道:“三妹妹这话说给像二叔那样的仁人君子倒是丝毫没错的,可惜对我没用。在我府里,管他是谁,凭他如何奸猾,只要奸猾不过我去,我都能轻轻松松灭了他,哪里还会给他生事的机会?”
探春被贾清的话说愣了。她还在想“二叔”是谁?我爹?还有“灭了他”是什么意思?
不料宝钗却突然笑起来。
“我看三妹妹也是多虑了,瞧他的样子,估计就愁府里的人太老实,不给他下手处置的机会。我来这边不过两年,这前前后后也不知听了多少回你们府里的人私下议论,说他不讲情面,好好的人说打发出去就打发出去了。听说如今他府里的人比先前不知道要少了多少,这样看来,他怕是还没满足。瞧瞧那话说的,哪里有一点人情味的意思。”
宝钗相当于把贾清的意思给众人翻译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说贾清不讲情面。
贾清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我现在给他们尊荣,是为了让他们更加记好自己的本分,好好做事。
谁要是敢倚老卖老、失了本分,就别怪我辣手处置了。这个时候来给我讲情面,我会让他知道,他的情面,在我眼里值不过一文钱。
就像朝廷一样,平时高官厚禄养着,但谁要是恃宠生娇,做了危害朝廷的事,还不是该抄家的抄家,该杀头的杀头,又找谁讲情面去?要讲情面,就本本分分的把事情做好做漂亮了,这个时候你来找我,就算和我称兄道弟也未尝不可,这才是真正的情面。所以三妹妹你说的那种情面,根本就不是我治家的掣肘,不足为虑。”
贾清这番话,让探春等纷纷侧目。她们不是没听说过冷血治家的事例,可是像贾清这般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对她们还是有些冲击感。因为在贾府,不论是贾母、王夫人还是贾政,都是很讲究情面的,府里的老人,就像赖嬷嬷那样的,谁敢不给她三分薄面?
以致于,她的两个儿子在贾清未发迹之前就分别成了两府的总管。而且缺乏有效的监管和威慑,所以,要想让这哥俩恪守仆道,真的挺为难他们的。
“好了,可别忘了今儿是为林妹妹过生日,老说这些做什么。大家该吃酒的吃酒,该看戏的看戏,但是都别忘了,等会要送礼物的!可不能白吃白喝。
那些丫鬟就免了,就当是我请客好了。可是你们都是财主,不能吃霸王餐。”
一听贾清这话,贾宝玉顿时道:“昨儿不是已经给过了吗?今儿还要给?”
他根本没料到还有这一茬,也没准备。
贾清顿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嗖的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得意洋洋的道:“谁要是不在乎林妹妹,不给也罢了。”
贾清这就太可恶了。本来昨日给了,今儿再过生日,也只能算是过一个两日的生儿,既是一个生儿又哪里用的着送两次礼?
偏偏他早有预谋,这要是只有他一个送了,别的人都没动,看起来怎么也不像那么回事。
黛玉瞧着贾清的样子,哪里看不出他是故意在将众人的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她也想看看,这些人中,到底还有谁对她是“真心”的!
第五六九章 里面不是真货
宝钗不则一声,也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的是一朵精美的牡丹花。
宝钗如此,众人更没有推脱的理由。
贾清见惜春也有点慌张,瞧了她一眼便道:“咦,惜春,这个香囊真漂亮,昨天你还没有,难道这就是你要送林姐姐的礼物?”
惜春想了想,便把它解下来,作为礼物送给黛玉。香囊是她昨儿才做好上身的,拿来做小礼物正好。
探春等见了,纷纷从身上取下一点东西权当贺礼。
本来女孩子身上佩戴的东西就多,什么香囊荷包啊,手珠扇坠啊,穗子手帕之类的。再有,还有首饰项链等东西,要作为小礼物,还是很简单的。
贾宝玉也想解一个荷包下来,贾清赶忙道:“不行不行,你又不会女工针线,这个荷包肯定是袭人她们做的。本来送这种小玩意儿就讲究的是心意,你怎么能拿别人做的东西送人呢?”
“这,那怎么办?”
哈哈,贾宝玉果然是贾宝玉,忒老实。要是他,肯定咬定说是自己做的……
趁着他的丫鬟不在,正好好好欺负欺负他。
“这我们怎么知道,送礼物看的是心意,还要我们帮你拿主意,那你还不如不送了呢。”
贾宝玉被挤兑的发窘,犹豫了半晌,道:“那我这里还有一条红汗巾,是我在外面得的,算是我的东西,这个可以吧?”
贾宝玉说着撩开裙摆,露出腰间一条红汗巾。
挖槽,耍流氓啊!贾清心里大骂一声,就要发怒,黛玉已经先斥道:“谁要你那些东西!”
汗巾是贴身物件,比手帕子还要**一点,是拿来系小衣的。其他人也看着贾宝玉,这种东西姐妹弟兄也不能混送,又怎么会在外面得了?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眼见贾宝玉就要下不来台,湘云替他解围,指着贾宝玉道:“宝哥哥,你身上这块玉挺好看的,把它送给林姐姐不就得了?”
贾宝玉顺手抓住腰间的一块玉佩,这东西,他记得也是姐妹们送的,好像就是湘云……想到这里,他便毫不犹豫的扯下来。
黛玉不知为何,没接反而先看了贾清一眼。
贾清看贾宝玉确实已到穷途末路,担心再不放过他等会真闹出不愉快了,就道:“好吧,既然云妹妹都说好看,那就是它了吧。”
心中暗道,黛玉果然变坏了,瞧瞧方才的意思,是想看自己还要不要再挤兑人……
贾宝玉见贾清发话之后黛玉便接过他的玉去,心中那种伤感就要溢出体表了。
林妹妹耶,你变了,以前我们才是最要好的,现在你居然帮着二弟一起挤兑我,心好痛……
黛玉自然不知道这哥俩的心思,她只是觉得好玩罢了。等所有的东西收缴齐全,她又犯难了?这些东西该放哪?
以前她只需要让丫鬟收着便好,现在紫娟她们又不在。
“你看我干嘛,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着。”
贾清也没地方收,顿时拒绝黛玉的求助。
他不这么说还罢了,一说黛玉便不再犹豫,直接把东西全放他怀里:“好人做到底,你帮我要来了这些东西,自然要你帮我收着!”
贾清低头看了一眼挤满怀的小礼物,道:“拿着这些东西我还怎么吃饭喝酒?”
“那我不管,你自个想办法。”
“嘿,兄弟姐妹们,我们打个商量,东西你们先拿回去,等席散了再给也是一样。”
湘云道:“不行,给都给了怎么能再收回来。”
探春:“云妹妹说的是。”
其他人也摇头。戏谑的看着某人作茧自缚。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们靠不住。”
贾清敞开胸怀,把东西全放进怀里。幸好现在天凉衣服厚,绕这么着,贾清胸前也隆起了一坨,十多件小玩意儿,还是挺占地方的。
“噗呲……”
不知谁先笑了出来,嗯,又是黛玉起头,众人跟着嘲笑。
贾清不爽道:“怎么,觉得我像女人?”
“哈哈哈哈……”
贾宝玉兴许是觉得一报还一报,顿时酣畅淋漓的笑起来。
贾清接着道:“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像,它里面也不是真货!”
“呸。”
黛玉啐了口。
其他女孩子包括惜春都脸红了。贾清真是什么都敢说……
隔了两张桌子,尤老娘瞧着旁边的翠柳,见她始终静静的坐着,除了偶尔望了望一边玩笑的贾清,就一直在默默看戏。心想,贾清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听说这柳姨娘并不是贾敬的妻妾,只是因为于贾清小时有恩惠,所以在这宁国府中,行动处也要比别人高一等,无人敢开罪。府里有什么好东西,贾清也是先紧着一品堂送。
再看看尤氏,虽然掌着管家大权,但到底是寡嫂,在这府里无依无靠的,而且,又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对她也算不上贴心……
如此想着,她又瞧了瞧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果然不负自己当年,就算比起这贾府里的千金小姐来,姿色也一点不差,甚至更好。
尤老娘突然又有了些自豪。
只要我两个女儿有心,这偌大的家业,迟早有我们的一份。
贾清还不知道,在座的人中间已经有人在计划着分他的产业了。他要是能听见这个人的心声,估计……会偷着乐吧。
经过先前的送礼闹剧,众人都丢掉了那一丝拘束,如往常那般吃酒取乐起来。
“哈哈哈哈哈。”
贾清敬黛玉酒她不喝,趁着她没留神,巧妙的捏住她小嘴巴给她灌了一点进去,然后贾清就赶忙逃离现场。
“咳,你作死!”
黛玉猝不及防有点呛着了,眼看就要报复。正好这时一出戏罢,贾清对秦氏道:“戏先停一下吧,让小戏子们和那些吹拉弹唱的也吃点东西。”
秦氏应了,他又走到边上高声道:“各位姐妹们,大家都吃好喝好,然后还有小姐妹们在园子里和咱们府里轮值或者看屋子的,有交情的就去帮她们先看管着,让她们也能过来吃点肉喝点酒,大家说好不好!”
“好……”
“我们听二爷的……”
贾清又道:“今日为林姑娘过生日,酒菜管够。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宴席估计会摆到日落,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敞开肚皮的吃喝,哈哈,今日千万不要客气。”
众丫鬟中,有那交情好的早就有这想法,有的已经去了。就算原本没这想法的,在贾清的煽动下也准备等会就去换人,也好让别人欠个人情。
贾清坐了回来,见黛玉没忘记前仇,立马又对秦氏道:“你再在这楼里置几桌热腾的酒菜,给那些换班来的丫头们吃。还有,找几个已经吃过了的,把厨房里伺候的那些也换换,林妹妹的生日,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最好一个都别落下。”
秦氏心道:你这个也记着那个也记着,可最后还不是累着我……
当然她只是这么想想,依旧乖乖下去执行去了。
“别以为你话里话外讨好我我就能放过你!你把这盅酒吃了,刚才捉弄我的事才能算了。”
不知黛玉从何处找来一个大盏,一盅足有她们四五杯的大小。
贾清发怵,道:“林妹妹,今儿可是你的生儿,哪有寿星灌祝寿人酒的说法。”
“你喝不喝?”
方才姐妹们轮流敬了一轮,虽然不是干杯,但黛玉也已经是喝的小脸红红的,此时瞪着眼,那番娇俏,贾清都不敢多看。
“好吧,我喝。”
强权之下,贾清只好认命。
第五七零章 一条鱼的功德
“朱门酒肉臭!”
前厅,望着那穿堂之内叫骂之声不绝,划拳推攘的粗鄙众人,俞渊晨不悦道。
他和杜峰、杨叙还有贾蓉一桌,外加一个懦懦不敢说话的秦钟。
在场就他与贾清有师生情分,所以他敢直言批评贾清这种大肆铺张浪费的行为。
“俞先生何必生气,这点耗费对于二爷来说,不过如此而已。再说,二爷也是为了爱妹过生日才这么做一次,也不是经常如此,何须介怀。”
杜峰倒是乐见这样的场面,笑呵呵的道。
俞渊晨已经对科场失去了信心,如今专心在贾家高薪教书,改走教育路线。
但是杜峰没有。他还年轻,当初投身贾府,也有借贾府之力平步官场的意思。如今一边在贾家族学任教,一边准备参加下一次春闱大比。
贾蓉也道:“以前我家从未如此,只是自从二叔掌家以来,家业越发兴旺了,这点耗费,对二叔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俞渊晨懒得理贾蓉,在他看来,贾蓉和秦钟一样,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不知道世鸿如何看待?”
扬叙原本只是静静的喝着小酒,闻言不动声色道:“家主家事,叙无权置喙。”
俞渊晨便有点不高兴,说的就像是他逾越了一般。毕竟三人身份,从本质上来说,没太大的不同。
“世鸿此言差矣,你既被奉为门客,自当为家主的作为权衡利弊,若有不当之处,也需得加以劝阻,这才是食客的职责,而不是一味的奉承。”
扬叙放下酒杯,笑道:“既然先生执意要叙开口,那叙便直言不讳了。二爷今日所为,实乃大智慧之举。
世人皆为规矩所束缚,行动瞻前顾后。然二爷却能顶风而行,破除陈规,简单一举,尽收两府人心!如此岂非有大智慧、大谋略之人所能为?
至于如此是否是穷奢之举,我亦认为不然。若是将二爷今日所用的银子封于仓库,则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价值,无益无害。但是二爷却拿来犒赏家人,则全然不同。今日所费之物,皆从市面而来,不论商人还是小贩亦或是从事生产的农民,皆可从中牟利。比如盘中这条鱼,渔农将它卖给商人可得银钱用来填补家用。商人又将其批给小贩,赚了钱之后发给雇工工钱,雇工也可养活家人。小贩将其卖给贾府也可从中牟利接济家人。如此,二爷只是买了一条鱼,却于农、工、商三者有利,此岂非有利于百姓?”
俞渊晨愕然。贾蓉和秦钟张大了嘴巴,他们从来没想过,他们吃一条鱼还能有这么大的功德!
“歪理,许多穷苦百姓连饭都吃不起,我们在这里大鱼大肉,反倒有利于百姓?”
“呵呵,难道俞先生以为,我们不吃这条鱼,这条鱼就能落入穷苦百姓之腹?”
俞渊晨顿时无可辩驳。
“谬论!”
半晌,纯种儒家学派弟子的俞渊晨只得如此结束争论。
扬叙笑了笑,也不以为意,这本来也不是他的理论。
杜峰却皱眉道:“杨先生这番话,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而且很熟悉......”
扬叙赞扬道:“杜先生如此用心治学,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了。”
杜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时间听他吉言。他终于想起来,这是他拜读过的一篇策论中的理论,正是贾清在秋闱中所作的那篇。
如此看来,这个扬叙不但读过二爷这篇策论,而且还能活学活用,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筹,他又为何甘愿屈身做一个家臣?
......
贾清的狂欢一日计划被迫中止。
他还是小瞧了这些年轻女孩子的破坏力。
在完全失去约束的情况下,在贾清的刻意纵容下,她们完全解放了十多岁少女的天性。
青春、活力、大方、豪迈......
当然,要是不耍酒疯就好了。
开宴一个时辰之后,连续出现好几个丫头被强制送回去睡觉的情况。开宴一个半时辰之后,情势越发严重,最后到离开宴两个时辰,绝望的贾清不得不忍痛下令收缴所有酒具,制止了这一场眼看就要不可收拾的“惨剧”。
别说这些丫头了,姐妹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完全没有长辈的约束下,除了像宝钗这样自制力极强的女孩子,谁又能完全矜持的住?
首先是史湘云被翠缕和袭人两个送回去,其次是贾宝玉也被他屋里的丫鬟送回去,最后眼看就连惜春都喝的醉醺醺的了,贾清也只得如法炮制,收缴酒具。
至于黛玉,虽然刚开始她喝的多,但是这个丫头鬼精,后面任人怎么劝她都不喝了,所以最后她居然是最清醒的人之一。
宴席没了酒,兴致就慢慢降低了,没过多久就散了场。
......
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晴雯,晴雯?”
贾清叫了两声,没人回应。过了两秒才听到回声:“二爷,什么事呀?”
居然不是晴雯,是惠香的声音。
“惠香呀,给我倒杯茶。”
“来了。”
月色朦胧中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子走到烛台边,吹着火折子点燃了烛台,整个房间才亮了起来。
“给。”
惠香捧过茶来,贾清喝了,便问道:“晴雯呢?”
惠香道:“今儿晴雯姐姐也吃多了酒,唤我进来伺候,她睡外边呢。”
“哦......”
贾清再喝了一口就将茶盅给她,她拿回去放了。
贾清又问:“一直忘了问你,你家中姐妹弟兄几个?”
他知道惠香是外面买来的。
“没有兄弟,只有姊妹四个,二爷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贾清瞥了她一眼,原来是四个赔钱货,难怪她爹把她卖到这里来了。
趁着朦胧的烛光,贾清看到的是她娇小的身子,红红的脸蛋。说起来,贾清对惠香最大的感官就是柔顺,不论他说什么都从不质疑反驳,而且,闻起来香香的,这也是他当初给改名惠香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的第一个暖床宝......
当初王夫人给他在荣国府东大院安排了一间院子,这个惠香就是其中一个小丫头。也就是在那年冬天,他有了他的第一个暖床宝。
这件事,就连晴雯当时都不知道。
闲话不多谈。贾清看着惠香就要吹灯睡觉,忽道:“你信不信,我能猜出来你家中排行第几。”
咦?惠香疑惑的回头,仔细想想,自己从来没在贾清跟前说过这件事,要不然,他刚才也不会问了。
“我不信。”
她摇了摇小脑袋。
“我可以和你打赌!”
“赌什么?”
贾清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来,然后贾清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顿时叫她面色大红,小碎步逃开,羞愤的看着贾清。
贾清也不逼她,只是邪邪的笑着。
“二爷,你怎么可以这样......”
惠香感觉脸好烫好烫。以前二爷虽然也轻薄她,不过是搂着她睡觉,最多摸一摸,刚才居然......
贾清道:“这有什么,你放心,就这样别人不会发现的。”
惠香努力让自己冷静。贾清的话,固然让她很吃羞,但是,她发现自己居然不想拒绝,呀,羞死人了。
“那,就猜一次?”
“就猜一次。”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我要是输了,也答应你一个要求,随时提都可以,怎么样,你不吃亏吧,我可是只有四分之一的机会猜中哦。”
惠香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就道:“那你猜吧。”
贾清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阴谋得逞之后贾清惯有的表情。
“那我可得好好猜猜,我想想,看你的小腿、胳膊、脑袋......我猜你是小四!”
贾清似乎是经过一番严格的计算才说出的答案。
惠香震惊了,脱口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通过你的小腿、胳膊、脑袋推算出来的。”
“我不信,二爷,你就告诉我嘛......”
撒娇是女孩的天赋技能。
可是贾清能告诉她,他偶尔能记起一些只有上天才知道的事吗?
“这个,好吧,其实我是蒙的。一般姐妹几个,最小的那个就是最好看的,你生的这么香甜,我一猜你就是最小的那个。”
惠香道:“原来是这样。”她想了想,好像真是的呢,难怪我要比姐姐们生的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贾清扶额,这妮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刚才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好了,既然我都猜中了,你还不履行承诺?”贾清搓手道。
惠香再没心思想别的,低着头站了几秒,心知今儿是躲不了了,只得羞答答的将烛台灭了,然后慢腾腾的朝着贾清的“龙床”走过去。
贾清等她刚一近前,就抓她上来,然后,然后便是许多不能让晴雯丫头知道的剧情。
一番长时间的呢喃之后,贾清虽顾忌她未及破瓜之年,没坏她身子,但是另中滋味,却更足以令人回味一夜......
第五七一章 第三层
当晚,林如海又被正庆帝叫到大明宫议政,很晚方回。
“老爷回来啦。”
钟姨娘迎出房门,接过林如海随手解下来的腰带,挎在手臂上,又去帮他解朝服。
进了门,林如海道:“不是让你照顾玉儿吗,怎么回来了。”
钟姨娘道:“姑娘那边一切都好,有清哥儿那般照看着,哪里还需要我。我放心不下老爷,所以上午就回来了,谁知道老爷今日又忙到这个时候。”
钟姨娘很担心,大夫早就说过了,以林如海的身子,需要安心静养,少操劳。
“我看皇帝也真是的,朝廷里那般多的官儿,哪个使唤不得,干嘛非要让老爷这般辛苦。明知道老爷身子不好,也不体谅体谅你……”
“休的胡言。陛下将作为朝廷命脉的户部交给我打理,这是多大的信任和恩宠,你岂可在这里编排陛下的不是。
再者,你没见家里,隔三差五陛下都会送来一些太医院御药房的补品吗?今日是因为塔塔尔的军情告急,陛下命心腹大臣大明宫御门商议,这才耽搁的晚了。”
“送点补品就是体谅了……”
钟姨娘未嘀咕完的话被林如海的目光打消,转而道:“我不关心你说的这些事,我只关心你的身子。”
“唉……”
林如海轻叹口气,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罢了,别说这个事了,说说玉儿吧,你陪着她几日,觉得她的身子如何了?”
钟姨娘接过丫鬟打过来的一盆热水,端到床前,一边替林如海洗脚一边道:“姑娘的身子比小时候好多了,只是还是单薄的紧,让人看了都心疼。”
林如海便不多说了,黛玉打小就是用药熬着长大的,所以身子才会这么单薄。
钟姨娘又道:“话说,姑娘今年已经过了十三岁了,老爷可曾想过给她许配个好人家?”
林如海双眉不由的皱起。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一来以前黛玉年纪还小,二来,他认为就算这件事他疏忽了,贾母也会记着的。
没想到,不知不觉玉儿也要长大了。
“这事不急,不是还有几年吗,到时候再说不迟......”
林如海说这话不是很有底气,没为女儿考虑过这件终身大事,是一个父亲的失职。他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会留意京中各家府邸的少年俊杰。
钟姨娘如何不了解林如海,这也是他故意提醒他的原因,只是她心中已有了一番算计,遂试探性的道:“老爷觉得,清哥儿这孩子怎么样?”
“你说清儿啊,他自然是极好的孩子,嗯??”
林如海忽然意味过来钟姨娘的意思,眉间更是皱成了一个川字,沉声道:“你是想?不行,清儿是我的义子,也是玉儿的义兄,这如何能成,传出去让人笑话。”
钟姨娘道:“他们也只是名义上的义兄妹而已,有什么可笑话的?我看姑娘和清儿两个就般配的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且老爷您对清儿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只要老爷同意,玉儿的终身不就有着落了?”
钟姨娘太了解林如海这些大老爷们的心思了,在他们眼里,什么面子啊,体统规矩啊,都比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重要。
她当初就是因为身份太低了,虽然与林如海有染,但是林如海一直碍于体面,没有给他名分。是她足足用十多年的等待和守候才换来了现在与林如海的厮守。所以,她更加明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如海诧异的看着她道:“是不是玉儿和你说了什么?”
不怪林如海疑心,黛玉小的时候不算,钟姨娘和黛玉一共也没在一起多少日子,她怎么对此事这么上心了。
“老爷别多想,凭姑娘万事藏在心里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对我说过什么,只是,老爷你没发现,清儿对姑娘好的未免也太过了吗?而姑娘对清儿的依赖也完全不似对旁人那般。
老爷莫说清儿是兄长,有照顾义妹之责。依我见,就算是亲兄妹,也未必能做到这个份上呢。老爷还不知道吧,据说清儿这孩子对昨日姑娘的生日宴还不满意,今日还在府里给她重新过了一次,这一次,他请了他们两府里几百号老少爷们一起吃酒看戏,共同给姑娘过生日!
老爷你想想,这是对我们家姑娘多么重视才能做到这一个份上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清儿那孩子真的只是出于对妹妹的爱护,那老爷你将姑娘许给他,也不怕姑娘日后会吃亏了,这可是关系姑娘一辈子的幸福,老爷就算为了女儿,也该成全啊。”
“这事,这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林如海终于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早知道如此,当初就......
“老爷,这种事一旦决定,可是要尽快的啊,否则万一要是贾家那边把亲事给清哥儿定下了,岂不万事晚矣。”
林如海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就算我同意了,这件事也不得不问过玉儿她外祖母的意思。还有,方才所言尽是你的揣测,我还不知道清儿真正的心思,倘若中间差错一点半点,岂不是折了他们之间的兄妹情分?”
事实上,林如海心中还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当初对贾清说要他作为兄长好好照顾黛玉,如今反悔,岂不失了威信?
“那,还望老爷日后多加留心,万一要是真做成了遗憾,苦的可是咱们家姑娘。”
“好了,我知道了。”
......
第二天贾清很早就起了床,拉着晴雯,进行了许久没做了的晨跑。
额,与其说是跑还不如说是爬山。因为凸碧山庄在山顶,这可累坏了许久不锻炼的晴雯,不到一炷香就嚷着要回去洗澡。
吸收了足够的新鲜空气,贾清坐在当初他们烤红薯的那块地面上,试着运行了几遍纯阳无极功第三层的心法。
“哎,这到底什么玩意儿,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这该死的第三层啊!更别提那可以为所欲为的第四层了......”
吴仙儿教给他的内功心法,他终于在几日前完成了第二层。但就像是从此遇到瓶颈一般,不管他再如何运行这第三层的心法口诀,就是不见有一点效果。
“嘿嘿,不过这玩意儿倒也不是完全没用,我感觉自己的力量比以前强了好多。就你这颗小树苗,看爷爷我一巴掌拍碎你!”
贾清不知哪里来的敌意,忽然就觉得面前一棵拳头粗细的小树很不顺眼,站起来,走到它的面前,气沉丹田,大吸口气,将全身力气聚集到右掌,然后猛的一掌打向这颗小树。
咔嚓......
树子应声而......咦,树子没断?方才那好像是骨折的声音!
“哎呀妈呀,疼死爷爷了!”
贾清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没办法,太他么疼了。感情小说里面全是骗人的(哈哈,记住了吗,都是骗人的)!
贾清一边揉手一边看了看地面,还好,没人看见,否则这脸就丢大发了。
几个呼吸之后,贾清重新站起来,踹了一脚那只是掉了小半叶子,但就是没倒的树,恨恨的骂道:“什么破树,韧性这么好,遇到你真晦气!”
然后,吃了暗亏的贾清只好拖着一只半残废的手回了凸碧山庄。
第五七二章 金玉良姻
回庄子里洗了个澡,悄悄让佩凤给自己擦了点药酒。
贾清心想,反正这手现在也拿不了笔,就准备下山溜达一圈。
刚走到蘅芜苑,碰到宝钗正要去看看湘云,于是两人便一道而走。
“宝姐姐,觉得昨儿我给林妹妹准备的生日宴怎么样?”
宝钗笑道:“再没有见过这般混乱的宴会了,不过,倒也有趣。”
宝钗没胡说,昨儿开始还好,后面就真的是有些混乱了。
“姐姐觉得有趣啊?可惜,上回姐姐过生日是姨妈操办的,我没有机会,要不下次姐姐再过生日,就交给我来办,保证不会比昨日的场面小!怎么样?”
“呵呵呵。”
宝钗灿然而笑。
“那可不能麻烦,我可没林妹妹的福,受不住这个。”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
到了榆荫堂,丫鬟说湘云出去采花去了。两人便继续走,果然刚过红香蒲,就见到湘云和她的丫鬟翠缕蹲着弄芍药呢。
“云丫头,你的酒今儿醒了?”宝钗笑道。
史湘云抬起头,见是贾清二人,脸一红,没说话。
贾清道:“宝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都说人生难得糊涂。像你们这样,一辈子清清醒醒的什么意思呢?你看人家云妹妹,吃了睡,睡了吃,多自由快活。”
湘云听前面还像是替她说话,后面这味儿就不对了,便嗔道:“你也少作怪,我就不信你昨儿个没醉。”
姐妹们的酒宴,再没有不灌贾清的理。
“我没醉。”贾清肯定道。
反正昨天湘云是第一个醉倒的,不知道后面的事。
可惜宝钗是知情的,揭穿了他:“他昨儿个席上是没醉,后面还吵着要送林妹妹回去,可惜,路上都要好几个人扶着才没摔着。
听莺儿说,一回到他屋里,鞋都没脱倒坑上就睡着了。”
史湘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宝钗走到湘云的身边,蹲下帮她一起采花瓣。看着旁边花篮子里已经堆了一大半了,便说:“你都采这么多了,还不够用吗?”
贾清也蹲下抓了两把,笑道:“宝姐姐你这就不懂了吧,云妹妹身子结实,这泡澡所用的花瓣自然比旁人要用的多了。”
宝钗诧异的瞧了贾清一眼。湘云更是恼火,骂道:“登徒子!”
“云妹妹你不乖哦,古人说了,骂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呸,我怎么不知道古人说过这句话?”
“你认识所有的古人吗?”
“你......懒得和你说!”
湘云不再理贾清,宝钗和翠缕也不理他。万一等会他要是又问起她们洗澡用不用花瓣,用多少这样的事,羞也不羞。
贾清站了一会,觉得无聊。见这三人还在不停地采花采花,就像三只勤劳的小蜜蜂。贾清不耐了,道:“喂,你们到底要采多少啊?云妹妹,你这一次也用的太多了吧,照你这个用法,没多久整个园子的花瓣都被你用光光了!”
“呀,可恶!谁说我这是拿来洗澡用的?我这明明是拿来制胭脂的!再说,我洗澡才不用芍药花呢!”
“那你用什么?”
“我用......”
“云丫头!”
宝钗适时阻止了嘴快的湘云,又对贾清道:“清兄弟,你要是无趣就去潇湘馆找你林妹妹去。”
贾清这种窥探女儿家**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宝钗不得不把他撵走。
“啪。”
湘云走过来,结实的在贾清身上打了一下。
不知道几年前的时候,湘云就觉得贾清是个好人。会作诗,书读的又好,又得长辈们看重,最关键的是,和她一样,爱说爱笑,一点也不做作清高,简直是个完美的人!
她还一度很是崇拜他。
可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贾清可恶了!
就像刚才,那些话都说的出来,简直就是个......
登徒子!!
“你快走吧,这里现在不欢迎你。”
贾清可伤心了,失落的道:“云妹妹,你真要撵我走啊?要知道,我可是你的‘爱哥哥’呀!”
“爱哥哥”三个字,贾清本来是想学着湘云的音调,可惜在别人听来,怎么都感觉是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宝钗和翠缕都笑了起来。
湘云闹了个大红脸,一把揪住贾清,羞不可遏挥拳道:“我让你爱哥哥,让你爱哥哥......”
“好妹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正在打闹间,忽然见携鸾惊慌失措的跑过来。
“二爷,她们都说,都说......”
“说什么?”
“说咱家老爷被雷劈了,大奶奶叫你马上回去。”
众人石化。
......
同一时间,贾敬被雷劈了这件事,就像是一阵狂风一样卷过宁荣二府,随即蔓延整个西城。
“报应!报应!兔崽子坏事做多了,报应到他老子身上了,哈哈哈......”
荣国府东跨院,贾赦听到了这个消息,得意的猖狂大笑。四院里的丫鬟小厮听了,都只得紧紧缩着头,一声不敢言语。
“派人去看看。”
其他各方,凡是和宁国府有旧的府邸和势力,都派了人前往宁荣街打探消息。
皇城之内,有一大片区域,这里,整个大楚大半的王府都坐落在这里。
其中,又以两座最大的王府最为显眼。
康亲王府,循亲王府。
“哦,有这回事,福恩,你去查查。”
“是,王爷。”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应声出去。
“贾敬啊贾敬,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交情......”
......
贾清到了宁安堂,秦氏和尤氏两个已经等在这里。
“怎么回事?”贾清阴沉着脸问道。
尤氏道:“我们也不清楚,刚才玄真观的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的跑到府上扣门,说咱们家老爷昨夜被一道雷给劈中了!”
“胡说八道!”贾清绝不相信。昨晚,昨晚的夜色怎么样他最清楚,怎么会有雷!
“我也不信,蓉儿已经去了一会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人就会接回来了。”
尤氏见贾清似有要备马去玄真观的打算,便道:“老爷的事不知真假,府里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二叔就是一家子的主心骨,一定要冷静啊。”
贾清停了脚步,瞧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我们,就在这里等!”
玄真观离府里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快马来报,说贾蓉已经带着人马上就要回府。
贾清随即领着众人往大门口去,不一会,果然见贾蓉回来。
“二叔,老爷......老爷我带回来了......”贾蓉心神不定的道,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贾清却理也没理他,走下台阶。此时贾敬已经被小厮们抬下来,他坐在一把木制太师椅上,一身道袍乌黑,头发散下来遮住了脸,整个人倒真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
贾清还待细细查验,忽然,像是感觉到贾清的靠近,无形中一阵阴风刮过,刮起了贾敬的一边头发,露出半张灰碳的脸,眼睛,是睁着的。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所有看见的人都不禁后退一步。
贾清没有,他连真的神仙都见过,又怎么会被这点鬼魅伎俩吓住。
“父亲?”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谁知,贾敬居然先对着他笑了,嘴里不知说些什么曲调。
贾清才不相信贾敬真的是被雷劈了,更不相信他疯了,所以靠上前去要扶他。却被他推开。
贾敬又开口了,这一次他说的很清楚,而且就是以前贾敬说话的语气。
“万物皆有灵,万事皆有缘。不论缘起缘灭,皆是因果所定。
临别之前贫道送施主一句话,金玉良姻前身所定,望施主切莫辜负。”
贾清不解道:“父亲,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贾敬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他,并喃喃唱道:
“九天之上百灵生”
“因遇仙主筑仙根”
“缘何下世寻真主”
“一世倾心为报恩”
......
第五七三章 背锅
贾敬说完这段话,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瞬间软倒下来。贾清箭步扶住,道:“先抬老爷进府。”
下人们赶忙动了,贾清又叫人把那把椅子也抬进去。
“蓉儿,玄真观的人你怎么处理的?”
处理?贾蓉愣了一下,瞧见贾清骤然冷下来的脸,他赶忙道:“当时急着送老爷回来,没来得及……”
“好了别说了,你现在就带人去玄真观,所有道士全部扣了,挨个盘查,务必了解仔细昨夜的所有经过。”
虽然贾清知道这个世界有得道之人存在,但是贾清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还是人为。尽管贾敬方才真的很奇怪,他也要把事情弄清楚。要是有人装神弄鬼……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记得,贾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就会点邪门道术。
贾蓉带着家丁去了,贾清站门口沉思了半会才进府。
“派人去请张太医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
“嗯。”
贾清走到贾敬的床前。丫鬟们已经替他清理了面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躺在床上,一如当年他中毒昏迷之时。
只是,此时的他,面色祥和,并没有一丝痛苦不悦的神情。
“父亲......”
贾清喃喃道。若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让他生出真正的愧疚,无疑只有贾敬一人而已。
这一辈子,若是没有贾敬对他的偏爱,没有轻易就将他最想要的东西交给他,哪怕他多了一世的记忆,哪怕他再努力十倍,也很难在这个世道达到如今这个地步。
贾敬对他,超越了这个时代父亲对子女的爱。只有给予,没有约束,甚至没有要求。
可是贾清,明知道他出家可能会生意外,他还是没有做到最好。哪怕,他私下命令玄真观不许烧丹炼汞,不许小道士们向贾敬进献“仙方”,可是,结局还是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在走。
似乎,贾敬只要一出家,就注定走不回来了一般。
原本他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被他的翅膀煽动,彻底改变。比如,林如海没死,秦可卿没死,还有那个不孝子娘娘腔秦钟也没挂掉,这些都是证据。
所以,他才松懈了玄真观这边的消息。
贾清陷入自责。
但是他却没想。若是贾敬当真是被一道奇怪的雷劈中的,他再关心十倍又有何用?
尤氏走到贾清身边,说道:“二叔不用太过悲感,方才几位老妈妈都说了,老爷的身子没事,许是虚惊一场,等张太医过来诊治一番便好了。”
贾清没说什么,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扬叙居然越过贾清,走到近前瞧了瞧贾敬,回头对贾清道:
“大奶奶说的是,二爷现在重要的不是悲伤,而是找出下毒谋害老爷的人。”
此非常之时,尤氏也顾不得避嫌,问道:“杨先生如何确定老爷是被人下毒,他们不是说......”
尤氏话没说完,但是大多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方才在外面,贾敬的疯言疯语可是好多人都看见了的,真就想被雷劈的神志不清了一样。
扬叙道:“各位可是也觉得老爷是被雷击所致?呵呵,此不过是道士们害怕府里追究,想出来的拙劣至极的谎言而已!
大家请看,老爷面色血润,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也完全没有被灼伤的痕迹,这像是被雷击中后的样子吗?此大谬一!二者,昨夜整个京城范围,星空万里,又从哪里来的雷电?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道观里的道士们在撒谎吗?
所以,老爷肯定是被他们下毒所害。纵然不是,他们中也必定有同谋!”
贾清看着扬叙,扬叙也看着他。
贾清看明白了扬叙眼中的意思。
“杨先生言之有理,蓉儿做事一向没有章程,我不放心。这件事,还是交给杨先生替我去查吧。王顺,等会你叫马军陪先生走一趟,告诉蓉儿,让他全力配合杨先生便是。”
“叙尊二爷命!”
扬叙说完便走,这件事,越快越容易处置。
王顺也连忙跟上。
贾清看着他二人去了,心下却一叹。
贾敬,确实不能顶着一个挨雷劈的名头。这个罪名,玄真观必须有人来背,也只能他们来背。
......
“西府里二老爷来了。”
贾政是从施工地赶回来的。
“清哥儿,你父亲如何了?”
贾清摇摇头道:“张太医正在里面医治。”
因为扬叙的提醒,在张太医来了之后,贾清规避了众人。以免他若说贾敬没有中毒迹象,岂不和扬叙的话相违背?
贾政叹了口气,勉强劝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敬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
“嗯......”
贾政知道自己不太会劝人,自顾坐到桌边去了。
贾清算着时间,让尤氏招呼外面,进了里间。恰好看见张太医在收拾药箱,他便问:“张太医,我父亲如何?”
张太医疑惑道:“你们确定敬公是被雷劈中造成这样的?”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方才他还在想,行了这么多年医,还是头一遭遇到被雷劈的。
可是等他查验之后,却大失所望。虽然他没治过被雷劈的人,但是也听过啊!
那些人,要么当场就死了,要么也是体表被烧伤。贾敬这,一点也不像。
贾清摇摇头:“不是,他是被人下了毒。”
“哦,这才对嘛......不对,也不像是下毒!”
张太医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方才他以为是奇异莫测的天罚所致,所以看不出什么也没多想。但是一听贾清说是下毒,他顿时反驳了。
世间百毒,虽然千奇百怪,但是中毒后的症状,却是殊途同归。他虽不敢说认识所有的毒,但是,要判断一个人中没中毒,他还是有把握的。
没中毒吗......贾清同样沉默了。事情,似乎真的要朝着诡异的方向走。
“张先生可有救治之策?”
他不欲与张太医论因由。
张太医遗憾的道:“敬公这病实在怪异,身体一切正常,只是脉象极虚,气若游丝。就像是三魂少了两魂,七魄少了六魄一般。
若真是中毒,那么这毒可真是闻所未闻,必然也是世间罕见至极的毒物。这病,老夫不能治。”
张太医都明言自己不能治,贾清顿感棘手。
张太医忽然又道:“不过贾将军也不必太过焦虑,我观敬公这症状,没有危及性命的危险。我也不敢确定,似乎只要他这么躺着,就永远也不会咽气一般......老朽失言,请将军恕罪。”
“无妨。”
医者能够将他不确定的感受和看法完全说出来,是要承担风险的。对方是好意,贾清又怎么会因为言辞之失责怪。
“张先生的意思是,我家老爷没有性命危险?”
“目前来看,没有。”
贾清终于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危险,就说明他有时间想办法。
第五七四章 姨妈的谋算
送走了张太医,贾清恍惚之间,忽然瞥见贾敬坐的那张椅子。
似乎……
贾清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在扶手上,各有四五点黑色痕迹,两遍相对的地方都有。
居然,极像是人在紧张之时抓过的指甲痕一般。贾清蹲下来,摸了摸那黑色,面色一变。
木炭屑……
若这是贾敬留下的痕迹,那么,他在什么情况下能对木椅造成这样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雷劈的吗?
这件事,还真是处处透露出诡异。
还有,这件事又和金玉良缘有何关系?他自然没忘贾敬说过的话。
金玉良缘他知道,原本应该指的是贾宝玉和薛宝钗。但是,方才贾敬却明显是对他说的,这又是一道迷。
抽出挂壁上的佩剑,贾清几下将椅子斩成几段,让人搬去厨房当柴火。
出了房间,把所有前来探视的人打发走。秦氏见贾清一筹莫展的模样,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妾身记得,二叔不是有一块玉颇为奇异,那年老爷的病也亏了它。如今,何不用它来一试?”
贾清一想,对啊。既然张太医这样的医道之人无法,那么他就该朝着这些神仙物件打主意啊!
最好,把那两个什么和尚道士也给抓来......
估计这是不可能的。到底,贾府里也是有几件宝贝的!贾宝玉那块玉,他让黛玉戴着的那块,甚至还有风月宝鉴。风月宝鉴就算了,那是个邪物,但是前两件,确绝对是宝贝!
就是不知道哪个更厉害!
管他呢,都拿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去西府一趟。”
......
贾府每次有大事发生,人都会聚集在荣庆堂,这已经是荣国府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贾清到荣庆堂,贾母自然百般追问,贾清都照实说了,只是对于原因,他与扬叙约定的一样,咬定是中毒所致。
“既然如此,你不好好照看着,跑到这边做什么?”
贾清道:“孙儿到这边,正是想法儿来了。上次我父亲生病,正是多亏着当年一个道士送的一块玉才治好。这次的情况更奇异,我就想着,再用上次的法子,看看能不能有点效用。”
“那你就用啊?”贾母道。
探春姐妹等人却同时把目光看向黛玉。
黛玉羞羞的,心里恼道:“你要是要用玉,等私下里找我要不就是了,如何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这下子不是谁都知道我一直戴着你的玉了吗!”
但到底知道贾清现在心情肯定不太好,也没做其他动作,乖乖的伸手把玉解下来,小声道:“玉在我这里......”
贾母仔细瞧了瞧才释然道:“原来这样,你倒是不小气,只要是好东西,都给了她们姐妹。”
黛玉听了越加不好意思,埋着头走到贾清跟前。
“给。”
贾清这时候确实没心思调笑黛玉,坦然接过了,又让旁边的香菱帮他拿着。
“东西拿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贾清笑道:“孙儿还想请老祖宗也大方一回,将宝二哥那块玉也借我几日,说不定会有用。”
贾母顿时迟疑了。王夫人更是一下子抬起头来,然后一想,到底事关贾敬的性命,若是能借此治好他,不但是恩情一件,更能说明宝玉这块玉的不凡,就没说话。
贾母和王夫人的反应贾清看在眼里,没怪他们。说实话,贾宝玉这块玉在他们心里,那可是命根子一样看重的东西。
“老祖宗莫担心,我不过是接过去挂在床头几日。老祖宗若是担心孙儿粗心大意,大可以让袭人姐姐跟着我过去,贴身保护好了。”
贾母终于笑道:“瞧你说的那样,倒像是我多小气似的。罢了,你就拿去试试吧,不过我可说好了,要是没效果,几日之后你便必须原模原样的还回来!”
“得令。”
贾清并没滞留,得到东西同样交给香菱,并道:“香菱,我们走。”
王熙凤顿时道:“我说二弟,这香菱到底是你的丫鬟还是林丫头的?”
贾清举起右手给她们瞧了瞧,头也不回的道:“手痛,我手痛。”
王熙凤见贾清很快没影了,不爽道:“老祖宗瞧瞧,他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我看啊,他就是后悔了,像香菱妹子这样顶好的丫头,我见了都喜欢,当初他还故意装大方,硬要把她送给林妹妹使唤,现在后悔没用了,只得找机会偷偷使唤几次。”
王熙凤这番调侃,让众人都笑了。
宝钗却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早上的时候我瞧见他,也总是把手躬着,问他怎么了,他说是不小心碰着了。”
史湘云作证道:“宝姐姐说的是,我也瞧见了。”
贾母顿时笑道:“你说你凤丫头,总是自作聪明,难怪老是折在他手上。要是他方才还在这里,估计又要和你打赌了。哈哈哈,话说,上次为了大姐,他不是赢了么,后来怎么解决的你们?赔了多少好东西?”
王熙凤顿时道:“老祖宗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更让人恼火。他赢了我输了,我认!可是,这都大半年了,他就是不说他的两个要求,憋在人心里,生生要把人给憋死!”
“哈哈,这才是他的性子。要是这么容易放过你,那就不是他了!”
王熙凤讪讪一笑。其实,她也一直没问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不想和贾清清账,所以贾清愿意拖着,她也愿意欠着。
“老祖宗,您说我赖账怎么样?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只要老祖宗你不帮他,他也拿我没辙。”
贾母笑道:“那你分我多少银子?总不能让我白担这恶名吧?”
“老祖宗哪里看的上我屋里那三瓜俩枣,不如,我请老祖宗吃酒如何?”
“哈哈哈哈,你倒是会打算盘。”
王熙凤逗着贾母笑了一回,众人也坐了一会,都相约散了。
走回园子的路上,薛姨妈问宝钗:“你是不是早知道清哥儿也有一块玉,还是个游方道士送的?”
薛姨妈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事,是她方才问王夫人才知道的。
宝钗道:“上回在园子里,姐妹们玩笑的时候,听她们说了。”
薛姨妈就担心宝钗这副万事不在意的样子,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年送你锁的那和尚说的话了?”
薛宝钗此时才把脸一红,道:“不过是别人送的几句吉利话罢了,如何当的真。”
“胡说,万事都有假,这件事是绝对真的!莺儿,你们姑娘不知道深浅,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
莺儿百口莫辩。要不是宝钗下了严令封口,她早就说了。
薛姨妈也知道宝钗御下有方,心里只把宝钗当傻子骂了几百遍,然后又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之前的眼光并没有差,他就是我上天注定的乘龙快婿!”
到了这个份上,宝钗还是执迷不悟,她也不想再兜圈子,索性把话挑明了。
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她说了算!
不对,不只是她说了算,这件事,还要想个法子让贾母老太太知道......
薛姨妈心里盘算着。
金玉良缘,是她从宝钗小时候就在为她筹谋的婚事。本来她已经计定了贾宝玉,因为他从娘胎里带了一块玉。
后来到了贾府,才发现,贾府里另一个公子居然真的像传言那样,全方位碾压贾宝玉,这就让他迟疑了,金玉良缘这一个消息就一直没放出来......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当初顾虑多了。薛姨妈心里想着,她准备回去就开始筹备这个计划,凭宝钗的完美,这桩婚事**能成!
薛姨妈不知道,不用她去苦心筹划,“金玉良姻”这个词,已经慢慢在两府中间传递开来,而且,还是从贾敬口中始出。
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估计她现在就能笑着回去睡觉了。
第五七五章 又现道士
虽然贾清取回了贾府两件“神物”,但是一连三日,都并没有见到有什么作用。
贾清也告了假在家侍疾。
书房里,贾清看着进来的赵胜,问道:“如何?”
赵胜道:“回禀二爷,都办妥了。那马道婆果然是个妖妇,小的偷偷潜进她家,真的发现许多阴鸷、诅咒之物。上面都有人的名字,小的偷偷查过了,大都是些有些家财的人,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生过重病,还有死了的。
想起来,小的这后背现在还凉飕飕的。”
一听赵胜这话,扬叙心中大吃一惊。这等事,贾清之前为什么会知道?
他在玄真观认真查验之后,“确定”贾敬是被人下毒所致。可是他想单是这样说服力还是不甚够,那日贾敬的行为怪异没法解释。
他将这个顾虑给贾清说了,贾清便指出了这个人,说是只要制造点证据,证明贾敬是被这个马道婆下了蛊所致便可,而且不会冤枉了好人。
他当时还将信将疑,亲自扎了好几个小人让赵胜带去,给马道婆制造足够的证据。
“二爷,你既然事先知道此人为恶,为何不早日将她除去,留下这等毒物至今日?”
面对扬叙的追问,贾清也意外了:“难道你们不奇怪她为何有这等妖邪之术?”
扬叙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天生日月,有阴有阳,有光明就有黑暗。或是冤孽缠身,或是积怨至极,皆有可能产生这等邪祟。
这马道婆会这般咒人之术,必是撞见过这样的邪祟所致,不足为奇。”
贾清倒是忘了,鬼神之说,深入人心可不是说说玩儿的而已。
“我怎么知道的不便坦言,现在,还是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挽回我宁国府声誉要紧。
赵胜,可让人去顺天府报案了?”
“我回来就叫人去了,现在顺天府的人估计已经出发。如此大案,相信很快就会传遍京城的。”
“嗯。”贾清点点头。收拾这个马道婆只是顺手而为。
“对了赵胜,可曾在她家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与其说这个马道婆是撞客(鬼上身)了,贾清倒更愿意相信她是无意间获得了什么邪物,比如像是“风月宝鉴”那样的东西。因为警幻曾经说过,凡心既是天意,各方仙神退避。
像这个马道婆这样四处害人,早就该魂飞魄散了!再说,邪祟会为了银子去害人吗?这个马道婆,可是接民间的活的,几百两就能让她乐翻,典型的市侩小人物。
“奇怪的东西?没有没有,小的感觉她家里阴气森森的,不敢多待,办完事就走了。”
如此,贾清就不再多问。
第二日,贾清照例到贾敬的屋里侍奉。
尤氏过来和他说贾母到了。
贾清诧异,出门相迎。
“老祖宗怎么来了?”
今日贾母并未带大队人马,只有李纨搀扶。
贾母不悦道:“你父亲病了这么些日子,我不该来看看他吗?”
“老祖宗恕罪,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主动扶过贾母进屋,领着她看了眼贾敬之后又扶她坐下。
贾母叹道:“哎,你们上一辈,就看着你父亲是个好的,如今竟也这个模样,真是造化弄人。”
贾母面露悲戚之状。
古人云: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世间至极之痛。
贾敬虽然不是贾母的儿子,但却是实打实的晚辈。她比贾敬大不了十岁,她嫁进贾府的时候,贾敬已经是个好几岁的孩童了,若说她是看着贾敬长大的也不为过。
如今见他这般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贾母又怎么不生悲感。
贾清没有安慰她,这几日,他也有些身心俱疲了。
贾母道:“你上次说的法子可有效用?”
贾清一愣,有些明白了贾母的来意。
摇摇头,走到贾敬的床前,取下贾宝玉那块通灵宝玉,交给贾母道:“多谢宝二哥赠玉之恩,只是如今看来,这个法子并不管用,孙儿这就将她还给老祖宗。”
“唉,你宝二哥一直离不得这块玉,前儿开始,他就病了,所以......”贾母像是解释。
贾清道:“老祖宗莫多心,孙儿省的。”
不管如何,贾母和王夫人前两日没有派人过来要,而是贾母今日借着看望贾敬的时候顺带要回去,已经算是足够给他父子尊重了,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这是他已经看出来通灵宝玉没什么用的情况下。
贾母把玉交给她带来的婆子,嘱咐她们马上拿回去给贾宝玉戴上,贾清便知道,贾二宝可能还真是生病了。
“对了,你父亲这病一直没起色也不是个法儿,清虚观的张道长原是宝玉爷爷当年出家的替身,道法高深,何不请他来帮忙看看。”
贾清想了想,道:“也好。”
清虚观的老道名头大,但贾清知道他不过就是凡夫俗子一个。也罢,到底是贾母的好意,死马当活马医。
“专治…疑难……杂症了……~~”
“兼职……除邪……驱恶……~~”
厅堂中所有人全部回头,贾清一愣,随即大喜!
他等这个声音,已经等了四天!
“赖升,快去请!”
赖升跑出去。他也记得,上次就是这个声音,然后来了个道人给了个怪方,最后把贾敬给治好了。
贾母问:“这是个什么人?”
贾清喜笑颜开:“是个道人。”
贾母不说话了,不明白为何一个道士能让贾清这般高兴。
难道是个道行比清虚还高的?
不一会,她就见赖升恭恭敬敬的领着一个邋邋遢遢,瘦的像根竿的道士进门。
“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贾母对这些和尚道士素来尊重,尽管这个道士是她见过混得最凄惨的,她还是礼貌性的起身问道。
道士施了一礼:“回老太君的话,贫道没有名字,老太太叫我跛脚道士便可。”
说完就不再理她,看向贾清,露出一个人的笑容:“居士,我们又见面了。”
居士?我又不信道。贾清心说,但有求于人,他自然不会这般没礼貌的说出来,而是道:“是啊,好巧......”
是好巧,每次你们都出现的这么及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贾清现在一点也不慌了,这位主一到,而且看他的样子没有马上走的意思,贾清还慌什么!
最好多聊聊天,参悟参悟,说不定我也能飞升了呢。
贾母很少被这般慢待,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这个道士,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本事!
第五七六章 天定
“两年不见,居士面色越发的富贵了......”
道士说了这句话,居然开始四下打量起堂中的设置,还不断的点头。
贾清心头一只羊驼飞驰而过。
这货,是神仙?进来了之后不装逼,反倒唠起嗑来?
该不是遇上假货了吧?
贾清问道:“这个,道长是否还有一个同伴,好像叫个什么来着?”
道士道:“哦,你说癞头啊,他办另外一件事去了......说起来,那件事也与居士牵连因果,他是帮你化解去了。”
呃,看来是真的没错。
“哦,那就多谢道长和那位癞头了......”
你们是大佬,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个,道长方才说能驱邪除恶,不知,可能为我家老爷诊治一番?”
这个道士不上道,贾清只好主动提出了。
谁知这道士居然道:“呵呵呵呵,不用诊治,不用诊治。”
贾清一喜,知道他们要开始装逼了,顿时道:“如何?”
“汝父已经仙去,自然不用诊治......”
安静!
所有人都愣了。
我们老爷明明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你这臭道士居然敢咒骂,是不想活了?
贾母道:“哪里来的疯癫道士,还不打将出去!”
小厮们准备听命而动。
“慢着!!”
贾清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盯着这个臭道士:“愿闻其详!”
看在以前你帮过一次忙的份上,倒要听听你怎么说!要是来戏耍人的,就算不能怎么着你,也要擂你几拳解恨。
道士依然笑着:“万般皆是因果,这一世汝父积下大因缘,又潜心向道数十载(贾敬未出家前就在府里修道了),如今终于修成果业,只差最后一步,便可脱去凡俗,得道修仙。难道,居士不愿意襄助于他?”
“道长的意思是,让我送我父亲去死?”
娘希匹!老子还以为你是来救人的,原是来锁魂的!
“正是......”
“来人,送客!”
贾清一甩袖子,叫人送他走!
赖升伙同一个下人拖住道士往外走,道士也不挣扎,只道:“居士可曾记得汝父临终之前对你所讲之言?呵呵呵,原本汝父正该在近日羽化,却不料他最后一丝凡心未去,竟在尚未完全褪去凡胎之际,分神窥探了居士,此举惹怒天机,降下神罚,若不消去此业障,则一世机缘化为泡影,从此神魂两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仙道之门关闭,注定魂飞魄散。”
“等等!!”
贾清阻止了赖升等,便也打断了道士未尽的话。他上前对着道士执了一礼,道:“方才是小子无礼,道长恕罪,还请道长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这个道士说的一切,暗合了贾清的心中所想,由不得他不犹豫。
万一,这个道士说的是真的,四十九日之后便是贾敬......那他明知可能有破解之法却没尝试,岂不是会自责一世?
道士一点也不在意,掸了掸身上,似乎赖升等人穿的丝绸锦缎还不如他破烂的麻衣道袍干净。
“居士何必自欺欺人,破解之法居士心中早已自知,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贫道此来,只为点化而来,做不做,全在居士自己。”
贾清沉默了。
听了道士刚才的话了,他心中自然有了些许猜想。但是......
罢了,还是先问清楚吧。
“敢问道长,何为“金玉良姻”?”
贾敬沉睡之前除了那段听都听不懂的话之外,就只提到了“金玉良姻”四个字。若说他知道,大概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居士即为玉。”
“那何为金?”
“所谓金者,乃世间至诚之物,可蔽除邪祟,消灾赐福,增人寿数。
所谓良姻,乃天定之姻缘降于世间痴情男女,非人、神、鬼三者之力可阻
......”
旁边贾母不解,偏头问赖升媳妇儿:“他们说的什么金玉,什么良姻?怎么个道理?”
赖升媳妇唏嘘道:“回老太太,那日老爷回府,神志不定,但是他说了一句话大家都记得。”
“什么话?”
“老爷说金玉良姻已现,叫二爷好自珍惜,不可辜负!”
贾母愣了一愣,道:“原来如此!”
再看眼前这个长篇大论的邋遢道士,贾母已经换了神色。
这边,贾清听他说了一堆,还是没明白:“道长的意思,是说我要娶一个代表“金”的女子,可完成金玉良姻,如此便可化解我父亲的灾厄?”
“正是。”
“可是,道长还是未言明这位女子是谁!”
贾清其实心中知道,但他装作不知道。
道士笑了笑:“这位女子是谁贫道不可明说,但是,她是居士认识之人。”
贾母这时候插话道:“道长若是不便告知,还请透露一二她的体貌特征,也可方便我们去寻找。若是真能救他父亲一救,到时候我家必为贵观塑金像,年年供奉!”
贾清心头一叹。贾母还以为能救贾敬,但是贾清已经听明白这个跛脚道士的话,就算完成了这个金玉良缘,也只不过免去贾敬魂飞魄散而已,他终归是“活”不过来了。
若是换做前世。对于一个注定活不过来的人,贾清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去做所谓的交换,反正人死了都一样。
但是这一世,他做不到。
明知道死亡不是人唯一的结局,贾清如何能无动于衷?而且,贾敬,似乎还是最后因为没放下他才导致被“天罚”,他就更不可能坐视不管了。
若是真有修成正果之说,那贾清愿倾尽所有助贾敬一臂之力。
跛脚道士道:“其一,这位女子需常年与金器为伴,身边,也该佩戴纯金打造的物什。”
贾母一听,顿时道:“我看云丫头常年带着一个什么金麒麟,岂不是相合?”
既然是为贾清的良配,自然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贾母首先从她最熟悉的女孩儿想起。
贾清沉默不语。他知道,还有别的条件。
果然,道士继续道:“至于第二点,该女子闺名中,当蕴含“金”字。与居士名字中带玉,堪合。”
道士说的是他刻在宗谱上的名。
珏。玉中之王者。
字中带金,钗也!是为女子的爱情。
第五七七章 包办
“名字中带金的……”贾母陷入回想。
李纨提醒道:“宝丫头乳名宝钗,岂不正好名字里带金?”
贾母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记得她也时常戴着一块金锁来着,岂不恰好是她?”
贾母面上如此,心中却没忍住一叹。若是可以,她更希望湘云才是金玉良缘中的另一个。
当初史鼐升迁,其实还有史鼎在京。她之所以留湘云在身边,其实也有些存了这个意思的。
罢了,如此也好。宝丫头确实是个极好的丫头,清哥儿娶了她也是他的福气。湘云丫头到底还小了些。
贾清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其实,对于娶宝钗为妻,贾清心中并不反对,相反,隐隐还有些激动。
毕竟,宝钗从各方面来讲,都堪称完美。而且,贾清心中一直还记得莺儿说过的,宝钗身上几样别人不知道的好处……
抛开这些不谈,就说他眼中的宝钗,高雅淡洁的性子,丰腴白泽的身子,貌美如花的容颜……这些都一样一样的吸引着他。只要娶了她,那么宝钗身上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将完全属于他。这种诱惑,贾清不可抵挡。
但是,这样“被迫”似的婚姻,不是贾清喜欢的。
“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清有些问题想单独问问。
道士道:“居士相邀,自不敢不从。”
贾清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思考这货为何这么给面子了,给贾母告了声罪,便请跛脚道士去了暖阁。
“敢问道长,是否只要我完成了我父亲的遗愿,他便可以羽化成仙?还有,我父亲是否真的不可能再还阳了?”
贾清开门见山直接就问。
跛脚道士笑道:“居士非常人,如何也这般执着。汝父亲就算不问道,寿数也不过只剩下区区二三载而已,如今有此机缘,你该为他恭贺才是。
至于得道成仙,自然不会这般容易。汝父亲从凡俗修成果业,从此拥有仙根,脱离了凡胎,算是有了修仙资质。但最后是否真的能够位列仙班,还需要看他的造化。”
贾清听了,不知如何作想,片刻后沉着的道:“我知道长乃得道仙人,所说自然不假。但我更知道,凡间有凡间的规矩,化外之人不得干扰。道长将这些强加于我,难道便不怕天罚吗?”
跛脚道士呵呵笑了。
“我辈修士,善在度化,积功德,从不干预世间俗世。便是度人,也非什么人都度。我们所度之人,无不都沾染因果,或者本身就是因果之人。
居士说我强加于人,这便偏执了。我辈只是告知你根源因果,做不做,怎么做,都在居士自身,我们绝不会干预的,又怎会遭天罚。”
“我不做,我父亲当真魂飞魄散?”
“是……”
“最后一个问题,我父亲沉睡之前,念了一首谶语,还请仙长解惑!”
跛脚道士面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他道:“非是贫道不答,而是贫道不能。若我回答了居士这个问题,便如居士所言,必遭天罚。”
“老伙计,活儿都干完了,你还赖着不走作甚?”外面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
“就来……”
跛脚道士回了一声,再也没看贾清,就见他的身影虚幻,隐约现出好几道残影,再一看,屋里哪里还有人,只听得最后空气中传来他的声音:
“居士不必烦忧,一切之事,待得日后,自然会见分晓,居士只需遵从本心即可。
另有,当年赠居士那块玉,居士当好好保存,切记切记……”
贾清走出怕来,贾母问:“那位仙长呢?”
“已经走了。”
“走了?”
贾母立马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向着天际一拜。
暖阁就在她们面前,她们居然没发现那道士何时走的,这岂不是真正的得道仙人又如何解释?
“清哥儿,你那块玉呢,拿给我瞧瞧。”
贾母道,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金玉良姻!若真有天意,那宝玉也有玉,莫不是日后也要给他找一个戴金的才行?
贾清进屋将玉取下来,拿来递给贾母。
贾母拿过去仔细看了许久,然后问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贾母笑道:“这孩子,这个时候你还装傻,我当然是问你和宝丫头的婚事如何办?”
贾清把脸一红。方才还在想贾敬的事,所以没反应过来,这下子听贾母正式提起,他终于掩饰不住心中的悸动!
定亲......
这种事否说他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干过,完全可谓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这,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一来不知道这道士说的是真是假,二则也不知道这所谓金玉之论,是否说的就是宝姐姐和我,三则,就算都是真的,尚不知道宝姐姐和姨妈愿意不愿意,虽说是明媒正娶,但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总有些冲喜的成分在里头,对宝姐姐不公平......”
连贾清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矫情的说这些。
要说薛姨妈对他的心意,他一点都感受不到那是假的。很多次他都从薛姨妈眼里看到那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眼神。
贾母道:“我看那道长生的仙风道骨,一看就是得道高人,他岂会说假话。”
呵呵,先前不知道是谁说要把人打将出去!
“再说,就算他说的是假的,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父亲这样不管?所以,不论如何,这件事你都要试上一试!
至于宝丫头,她现在受点委屈,以后她过门了你对她好点不就可以了?”
在贾母看来,这件事只要他们这边有意,薛家再没有不答应的份。
毕竟门第摆在这里。
“我知道你小孩子家面皮薄,罢了,谁让你叫我老祖宗呢,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帮你办吧!
姨太太那边,也由我去说。你只需要把聘礼这些准备好,到时候送到薛家就行,别的一概不用管,如何?”
贾母突然想起,如今贾清连个给他做主婚事的人都没有,少不得这件事还得她出面说和最好。
“那,便多谢老祖宗了......”
话说到这里,贾清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这块玉既然代表着你们的姻缘,也交给我帮你保管几日,等到事情都办妥了,再还给你。”
贾母将贾清那块玉也一并收了起来,贾清同意了。
第五七八章 相面
“姨太太,我么老太太有事找您商议,请您过去一趟呢。”
东北院里,贾母身边的大丫鬟翡翠过来传话。
薛姨妈道:“老太太说了什么事没有?”
“没有,不过老太太说了,叫宝姑娘也一起。”
薛姨妈一怔,随即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老太太,我随后就到。”
“好,那我先走了。”翡翠欠欠身,就回荣庆堂了。
这边,薛姨妈顿时不能平静了。叫她过去这没什么,以前贾母也经常使人过来叫她,不是打牌就是说话。但是像今天这样,还特意交代她把宝钗一起带过去,却没有过。
“同喜,你去蘅芜苑叫姑娘好好收拾一番,随我一同去见老太太。”
“是。”
“算了,等我一下,还是我们一起去好了。”
宝钗太有主见了,一个丫鬟的话她怕是不会听。
......
“妈怎么来了......”
宝钗见薛姨妈带着几个丫鬟一起进门,连忙相迎。
薛姨妈看着宝钗,过了及笄之年的女儿已经差不多和她一般高了,亭亭玉立,雍雅的身段,绝美的容颜,这也是当初她明知道薛家败落了,还是有自信送宝钗进宫的原因。
她原还想叫宝钗收拾打扮一番,可是宝钗平日就收拾的整肃,今日也不例外。
流光的头发梳的很顺,挽在脑后,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两三件首饰,却刚好能起点缀的作用,看去不觉奢华,只有芳华动人。
只是,衣服太素淡了些。
“宝钗,快去换上上次我给你的那件流彩双花云锦裙,随我一起去荣庆堂。”
宝钗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素雪云裙一眼,这件衣裳是她自己做的,她很喜欢,因此道:“好好的又换那个做什么,倒是母亲,这急急慌慌的什么事?”
薛姨妈笑道:“这个你不用管,只管听我的就是。”
宝钗沉默了。她不傻,相反,她很聪练明达,虽然不随便开口说话,但是什么事她都明白。
贾府里丫鬟仆妇众多,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很容易传开。这几日,“金玉良缘”的说法在两府中甚嚣尘上,她也是听说了。
如今看她妈这种神态,她便知,多半还是为了这事。而且,可能事情又有进展了。
她是个闺阁姑娘,对这种事不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虽然,她知道自己对贾清是有好感,但是,对于这种靠两块死物强行连接在一起的姻缘,她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她更希望,她和她的如意郎君是相知相守的两个人,等到一天,对方不出于任何别的目的,只是因为看重她薛宝钗,愿意和她厮守一生,从而三媒六聘的娶她进门。
唉......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憧憬这样的感情,但是她更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罢了,女子一生,能够寻到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便已是极难,又怎么能够奢望太多?
“既如此,那我们走吧。”
薛姨妈道:“宝钗,听我的,去把衣服换了。嗯,鞋子也换一下。”
宝钗摇摇头,道:“妈,我不像你说的那般傻,什么事,我都懂得。只是,若是妈真的为了我好,从现在开始,妈必须要依我的,就这样过去,才是最好的......”
薛姨妈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好,就这样去。”
......
贾母从宁国府回来就派人去请了薛姨妈母女,然后便在荣庆堂里等。
她还把王夫人和王熙凤一起叫了过来。
“哟,老祖宗,这事是真的?要是这样,我可得恭喜老祖宗您,马上又要得一个顶好的孙子媳妇了!”
王熙凤一如既往的会挑动氛围。
贾母也很高兴,她作为贾府的大家长,对于进贾家门的女子那也是有要求的!好在,宝钗无论是人品还是样貌,都很入她的眼,所以,她才愿意包揽这桩婚事。
当然,心里最高兴还是王夫人!王熙凤只是捧哏,贾母只是满意,而王夫人便是真的高兴了。
宝钗,可是真真切切的要叫她姨妈!
宝钗若是过去那边府里做了主母,她自然是最乐意见到的。
唯一让她有点遗憾的便是,宝钗曾也是她考虑过的儿媳妇人选之一......不过也没关系,如今虽然成了侄儿媳妇,有这两重关系,也不怕不孝顺她。
“这自然是一桩喜事,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找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王夫人舒展眉头问道。
“不用你们做什么,今儿你们只管看着便是。这件事可是清哥儿求我帮他办的,事成之后他还要给媒谢钱,要是找你们帮了忙,到时候得了谢钱岂不是要分给你们一半?”
贾母居然还开起来玩笑。
王熙凤笑道:“哈哈,我说老祖宗今儿怎么这般勤快,原来是为了赚二弟的谢礼。老祖宗放心,您老的差事我们怎么敢抢?
老祖宗叫我们只管坐着看,那我们今儿就只管坐着,保证一句话多的话也不说。”
贾母还待说她两句,就听外面丫鬟传报:“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贾母连忙道:“快请进来!”
随后薛姨妈和宝钗进来,给她见礼之后,贾母不等宝钗给王夫人见礼便唤她上前。
宝钗自然走到贾母跟前。
贾母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瞧了起来,直到连宝钗都脸红羞涩起来才道:“你戴的锁呢,取下来我瞧瞧。”
宝钗也依言取下金锁来。
贾母拿在手里仔细翻看,又念了上面的两句话,随后伸手入怀,拿出贾清的那块玉出来比对......
见此,哪怕宝钗早在心中给自己说过无数次要静心,也不禁血脉加速,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
她努力使自己面色保持镇定,但是贾母还是感觉到她的“异动”。
贾母心中,更满意了!
看得出来,宝钗肯定是见过贾清这块玉,所以此时此刻她这般作为,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来。
原先她还觉得宝钗这孩子有些太冷了些,心思未免沉重,现在看来,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哪能不害羞呢。
“呵呵呵呵,宝丫头这块金锁很好,上面的字也好,比清哥儿的这块玉好多了。也不知道什么人这般促狭,竟在这么好的一块玉上镌了这么一句话,真真让人看了好笑。
姨太太怕是还没见过他这块玉,不如也瞧瞧?”
薛姨妈坐在旁边,她确实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贾清这块玉。听贾母这一说,便也笑着接过来,只是贾母竟是连着宝钗的金锁也一并递过来。
薛姨妈心下秒懂,也不做声色,只是接过来仔细看看,然后自然也像贾母一般道了几句好话。
贾母仔细观察着薛姨妈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心中更加佩服这母女两个都这般稳重的性子。接过玉和锁来,贾母将金锁亲自给宝钗系上,笑道:“宝丫头先回去,我们和你母亲说说话。”
咚咚咚......
宝钗知道,这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强忍着给贾母等欠了欠身,然后便头也不回的逃出了荣庆堂。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长辈们面前失礼。
但是贾母和王夫人等却丝毫不满都没有,还在后面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第五七九章 算是利用
宝钗出了荣庆堂,一路以极快的速度往大观园走,就连跟着她出来的莺儿也追之不上。
穿过沁芳亭,过了潇湘馆,迎面碰到三春姐妹携手过来,她才不得不停下。
“宝姐姐这是从哪里来?”迎春问。
宝钗说:“刚去给老太太请安回来。”
“哦”
迎春又道:“我们正准备去看看林妹妹,宝姐姐一起去吗?”
黛玉......宝钗想了想道:“你们去吧,方才我觉得脸上痒痒的,估计是犯了春癣,我先回去擦点药,就不去了。”
宝钗说完就走了。
回到蘅芜苑,她也没做别的,拿起还没做完的一件女工活,却没有下针,只是静静的出神,直到很晚很晚......
却说迎春看着宝钗去了,便对探春问道:“宝姐姐这是怎么了,以往从没见她这般着急过。”
探春若有所思的道:“咱们家里怕是要有喜事了......方才翠墨去大奶奶的屋里拿花样子,刚好碰到素云,素云跟她说老太太要为二哥哥和宝姐姐做媒,我还骂她说尽知道乱嚼舌根。
可是如今看宝姐姐这样子,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惜春一听,顿时道:“啊,三姐姐你是说,宝姐姐要当我的嫂子了?”
探春笑道:“还不知道呢,不过,要是宝姐姐真的做你的嫂子,你愿不愿意啊?”
惜春想了想,在心里把宝钗想作嫂子的样子,却根本想象不出来,只得道:“我愿意,宝姐姐人很好,我愿意她当我的嫂子。”
探春却笑了,道:“你愿意不愿意没什么用,这事又不会问你的想法。”
惜春道:“反正我就是愿意。”
迎春和探春都笑了。随即都有些唏嘘感叹,谁都没想到,二哥哥最后会和宝姐姐凑成一对,也不知道,往后他们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虽然一时胡想联翩,但她们都不是那种爱嚼舌的人,这种尚在捕风捉影之间的事,她们很快就将它压在心里,慢慢往潇湘馆走。
……
潇湘馆,紫娟送探春等出门,回来就看见丫鬟春纤等在院中竹林凉台处说话。
“听说咱们二爷要和宝姑娘定亲了。”
“真的吗,消息可靠吗?”
“真的……”
“咳咳!!”
紫娟只听了这两句,便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她们,骂道:“你们都没事做了吗,在这里嚼什么舌!”
春纤跑过来拉着紫娟道:“紫娟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今儿老太太在宁国府那边定的,回来就叫人把薛姨太太叫过去商议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也别说了。要是让管家媳妇们知道你们背地里议论主子,要挨罚的!”
“哦……”
春纤等是小丫鬟,别说那些管家媳妇本身就有管教权,就连紫娟等大丫鬟,也可以管教她们。
紫娟叮嘱了她们之后便回了屋,见黛玉独倚纱窗正在给那鹦鹉喂食。她给黛玉倒了一杯热茶,走过去给她。
“放那儿吧……”黛玉道,见紫娟还杵在面前,她似漫不经心的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如此藏着掖着做什么。”
紫娟想了再想,终于开口道:“听她们说,二爷要定亲了……”
黛玉手一顿,随即就道:“哦,那我要恭喜他了……是宝姐姐还是云丫头?”
“是宝姑娘。”
“果然是她!”黛玉冷道一声,然后便不多说,专心喂鸟去了。
黛玉这副模样,别人看见了兴许不会觉得什么,但是紫娟知道,黛玉心中肯定不是她表现的这样。
“姑娘,你真不在意?”
“我在意什么?”
黛玉还是不抬头。只是她喂食的动作一直没停,那鹦鹉许是饱了,偏头不再接食,而黛玉的投食勾勺便直接戳在它身上,把它吓得吱吱叫……
黛玉犹不自知。
紫娟见了心中一叹,方才黛玉的反应,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想差了。
看此时屋里没别人,紫娟便道:“我们二爷,在诸多王孙公子里面,不论哪个方面,都算是极好的。这且罢了,最难得的是,她对姑娘的好,这些年来我们做奴才的看在眼里,都觉得难得太过。
就拿前儿的事来说,哪个做爷们的,肯为自家姐妹费那般大的心思,平白的花那些冤枉钱,还不讨长辈们的喜。也就咱二爷,肯为姑娘如此。
二爷待姑娘如此,难道,姑娘就真的,从来没想过将终身相付?”
“你胡说些什么!人家马上就要定亲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那我成什么人了?你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我早晚被你害死。”
黛玉骂道,可是不知为何,眼泪却已经忍不住的往下淌。
紫娟见了,有些后悔,自己明知道黛玉的心思,干嘛还要给她说这个。
“是啊,如今二爷要定亲了,还是遵照他父亲的遗嘱,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真该死,平白惹你伤心了。”
黛玉听了,越发受不的。本来,经过了这么几天的磨合,对于金玉之论,她已经挨过去了。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怪不得旁人,谁叫他们已经是兄妹,又是谁叫她没福气,没有什么金什么玉呢……
如今被紫娟这么一揭开,她再也忍不住伤心。
“咔咔……咳……”
她就是这样,心绪容易波动,一波动过甚,便会咳嗽不止。
……
贾清自贾母离开之后,便觉得没什么事可做。
如今看来,贾敬是救不得了。按那跛脚道士所说,只要金玉良姻结成,贾敬便会羽化,也就是说他订婚当日,便就是贾敬彻底“挂掉”的日子。
宁国府,注定了喜事过后便要开始办丧事。
从他而言,这是他能为贾敬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成全他,送他走……但是对宝钗来讲,这又是何等残忍。
一个女人,一辈子头一等的大事,便要红白并处,然后,还要陪着他守三年的孝……
或许,她现在还以为贾府这边急急忙忙的下聘就只是为了冲喜,为的是能够救回贾敬。要是真到了那天,喜没成,倒变成了丧,别人怎么看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够受得了。
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对外公开。至少,从表面上看来,送老子归西也是说不通的道理!
而且,仙神之说也不好随便拿来说事。别人要传是别人的事,反正这年头传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少贾府一家。
贾清不怕别人传的离谱,就怕他们传的太真。反正冲喜之说自来便有,只要他不承认,不管别人怎么说,事实便是,贾府听了一个疯道士的话,娶薛家女为父冲喜,结果喜没冲成,倒弄成了丧事……
贾府那些人还以为他们真遇到了神仙,当真可笑。
这便是事实。
如此说来,他算是一连利用了薛家两次。
就像贾母说的,以后必须要对宝钗好一点才行。
至于他娶不娶得了宝钗为妻,这件事,他还真没担心过,有句话什么说来着?爷这软件硬件摆在这里,不怕你不动心……
一事告落,贾清顿时闲了起来,便想去看看宝钗。临到蘅芜苑,又想现在去可能会不太好,便没进门,游游荡荡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潇湘馆。
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黛玉的咳嗽声,贾清面色一变,赶忙跑进屋。
第五八零章 欲告白
“林妹妹……!”
贾清进屋,正看见紫娟在给黛玉拍背,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从紫娟手中夺过黛玉,并责怪紫娟:“怎么回事,紫娟,她都咳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派人来回,怎么照看的?”
紫娟给了他一个白眼。
好容易黛玉气顺了,却推开了他,冷冷道:“我没事,你不必假惺惺的来关心我!还不赶紧找你的宝姑娘、贝姑娘去!”
贾清被推的愣了,半晌道:“我在妹妹眼里,原来一直是假惺惺的?”
黛玉见他“气愣了”,自问自己是否话又说过了,但她没开口解释。
贾清见黛玉不解释,终于确定了这一点,落寞的摇摇头:“罢了罢了,原来妹妹竟是这么看我的,我还是走吧。”
贾清慢慢的转身往外走。
“二爷!”
紫娟急了,这又是怎么了?虽然刚才姑娘说的话是不妥,但是以往姑娘生气的时候也说过不少这样的话啊,从来没见二爷恼过,现在怎么又认真了?
见贾清不理她,还要往回走。紫娟暗恨:世间男儿多薄幸!这会子他要定亲了,所以便把我们姑娘丢在一边,难道他是怕宝姑娘过门之后不高兴?还是他对姑娘从来不是真的好,只是单纯找个人宠着,以后这种宠爱都要被他的妻子夺走……
黛玉气哭了!她道:“你走吧,以后我这地儿你也别来了!”
看着贾清越走越远,黛玉视线都模糊了,她趴在桌子上,声泣如鸣。
她面前的绿嘴鹦鹉偏着头瞧着她,不明白这个美美哒的主人这又是怎么了。它伸出脑袋想要啄一啄她的手,叫她别哭了,冷不防看见一个黑影压过来,吓得它赶紧缩回笼子,飞回横杆上,戒备的看着某人。
黛玉一直哭一直哭,哭的好伤心的。慢慢的她就发现了不对,那人走了倒也罢了,怎么我都哭了这么久了,紫娟这个死丫头还不来安慰我?
难道,她也不要我了?
她悄悄抬起头要看个究竟。面前确实站着一个人,不太像紫娟,她下意识的用小手搓了搓眼睛,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哪怕是世间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生爱怜。
“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作甚!”
黛玉别过头。
贾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要是不走,怎么能够看到我这个爱哭鬼妹妹现在的糗样?我要是不走,又怎么知道我这个糗妹妹是这般在乎我呢?我要是不走,又……如何能看明白自己的心……”
贾清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很低,黛玉根本没听清。她只听到前面,便怒了:
“你才是爱哭鬼!你才是个糗样!你快给我走吧,我不欢迎你!”
可恶的人,刚刚欺负了人,现在又来取笑人家!还有比这更可恶的吗?
贾清笑道:“你叫我走的啊,那我可真走了?”
“你走吧!”
贾清又摇摇头,道:“这样的一走,一次就够了。”
黛玉疑惑的看着某人,脸上那长长的泪痕依旧清晰。
紫娟已经出去了。她知道,这兄妹俩的感情以后还能不能如初,便看今日了。
她不敢打扰。
贾清摸出一方娟怕,坐在黛玉身边,拿过她的小脸,轻轻为其拭泪。这些晶莹的泪珠是为他滚落的,也该他来收起。
黛玉看见了,贾清手里的帕子还是出自她的手。就为了上面的一只金丝雀,她秀了足足半个月。
她乖乖的,因为她好喜欢好喜欢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终于要娶妻了。
自己这个妹妹,是时候该让位了。
可是,心为什么会痛呢?
“妹妹可否告诉我,方才为什么哭?”
黛玉心里正想着事,冷不防听见贾清问话,心里一虚,便作恶状:“你管我?我爱哭就哭!”
贾清敲了她一下,道:“还说不是爱哭鬼。”
黛玉:“……”
可恶,又中计了。
贾清将帕子叠起来,收好,对黛玉道:“妹妹,答应我,以后不许再为别的人流这般多的眼泪。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值得让你落这般多的泪水。”
黛玉一听,又要哭了,道:“可是,谁让你骗我的!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可是你也该明白,我是不可能走的,因为贾清永远不会生林黛玉的气,也不会不理林黛玉。”
黛玉是个永远只知道伤害自己的傻丫头,贾清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他对黛玉生气。
“骗人吧!”
黛玉抽抽嘴,道:“你都要定亲了,还说这话来哄我,我才不信。”
“骗你是小狗……”
“咯咯。”
黛玉娇笑了一声,忽而像是兄妹间开玩笑的道:“那我问你,要是宝姐姐以后不要你理我,那你怎么办?”
贾清看着黛玉,嘿嘿笑了起来,黛玉黛眉一竖,贾清才道:“她不会。”
黛玉生气道:“还说不会,你还没娶她就开始向着她说话了,要是以后娶了她,还不知道把妹妹扔到哪里去了,可见尽是扯谎。”
“哈哈哈哈哈……”贾清低声笑了起来。黛玉这般“佯装”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好好,是我说错了,她不敢!进门之后,她就得听我的,敢忤逆我,我便家法伺候!怎么样,满意了吧。真是奇怪呢,从来只知道小姑子欺负嫂子,头一遭听说小姑子怕新嫂子的……”
“谁怕了?!我只是,我只是怕你耳根软,对她言听计从的,哼,我还不知道你,以前对她就和别人不一样!”
贾清哑然,如果亲近的最少也算不一样的话,贾清认了。
“林妹妹……”注视着黛玉的容颜,忽然低沉的唤了一声。
“什么~”黛玉低下头,等了半晌也不见贾清再说话,她又抬起头来,娥眉微蹙。
“没什么……”
贾清叹了口气,很努力才将心绪压回去。
有一种说法:看到你为我哭泣,我仿佛背离了整个世界。
方才,他看到黛玉为他哭,那一瞬间,他便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他都要守护好眼前这个人儿,不离不弃,永远。
他刚刚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真正的向黛玉告白,告诉黛玉,他喜欢她,不只是兄妹的那种喜欢,并问黛玉,是否也喜欢他……
可是理性的想了想,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徒增黛玉的伤悲而已。目前,他只有与宝钗定亲一条路可走。
但是,往后,他不会再退了。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母,只要黛玉还在喜欢着他,他便不会允许别人把她从身边带走。
好在,黛玉现在才十三岁,他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黛玉紧张了半晌等来贾清这样的回答,顿时恼了,道:“没事了你就走吧,何苦在这里耍人!”
“林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你等着我,不用太久,最多三年时间……”
第五八一章 宝钗的心思
贾清走了,黛玉怔怔的问道:“紫娟,二哥哥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紫娟也听到了。
紫娟沉默了,半晌后道:“姑娘,我相信二爷。”
黛玉听了,蓦然雨下。
三日后,宁国府准备了十大箱笼聘礼,全部用大红绸子缠着,小厮们也全部穿着崭新的衣服,一路鸣锣,用红木漆的杠子抬着这些东西往东北院走。
黛玉坚强了这几日,在这时却再也忍不住,自昨晚起就彻夜没睡,早上起床,听了丫鬟们议论外面的声势如何隆重,心中悲苦再也忍耐不住,木然提笔,与林如海去信一封。
“父亲大人膝下:
不孝女黛玉遥叩。
自扬州忍泪离别父亲,业经五年有余,其间未尽分毫孝道,以报养育之恩重,羞惭之心不能言表。
又闻父亲身体抱恙,仍旧夙兴夜寐,操劳政务,女儿惊忧不及,致夜不能寐。只愿顷刻回到父亲身边,日夜亲奉,替父解忧,区区感怀。
惟愿父亲大人顾惜女儿之心,近日使人来接,稍全女儿忠孝孺慕之情,则女儿之万幸也。
女儿叩拜。”
……
宝钗自那日薛姨妈回来,知道贾母果然向薛姨妈提亲了,而薛姨妈在委婉的说出几点顾虑,被贾母和王夫人等一一打消,最后双方洽谈完毕,都有意促成这一对天作之合,可谓皆大欢喜。
贾母办事还是很周到的,既然是明媒正娶,所以贾母严格按照六礼的议程来走,第二日便是问名,第三日纳吉,及至今日的纳征,也就是所谓的下大定(下聘)。
只要薛家把聘礼一收,便表示这桩婚事已经生效,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后续步骤。
一个是择定大婚日期,所谓“问期”,这个很简单,具体情况具体商议便是。另外一个,当然就是喜迎亲了。
宝钗也已经暂时住回了东北院。之所以说是暂时住回,只因为贾母说,一则孩子们都还小,二来反正也住得近,要是单为这个把宝钗和姐妹们分开,往后彼此见了倒反而不自在。因此,叫宝钗以后还是在园子里和三春等作伴。
其实,这样做不太合礼,只是贾母又说要搬也该是贾清搬出来。不过贾清本来就住在宁安堂,在园子里不过是个落脚的地儿而已,所以在贾母说以后不让贾清再随便进园子之后,薛姨妈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坚持。
宝钗此时坐在自己的闺房(东北院宝钗也有房间)之中,任由外面嘈杂纷乱的声音透过纱窗传递进来,丝毫不加理会。
莺儿倒是高兴的很,一直叽叽喳喳的在旁边说着些什么,只是宝钗都没用心听。
“姑娘,今儿姑爷送来的定礼可多了,足足十个大箱笼呢,把咱们院子里都挤满了。而且,我还听他们府里的人说了,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二爷亲自让人准备的,好些还是命人连夜从外面送来的,件件价值不俗。姑爷这么上心,可见是真心喜欢姑娘,以后姑娘嫁过去,肯定会幸福的……”
莺儿这般一说,宝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薛家家资丰厚……应该用巨厚来形容,几代皇商的积累,可不是说说而已。虽然宝钗父亲死了这些年下滑厉害,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说别的,就说宁国府如今在贾清的引导下,产业呈直线性加厚,但毕竟时间太短,一时还比不过薛家。当然,若是把宁国府近十万亩的祖宗田庄和两座国公府邸(南北各一座)也算上,那倒也差不多了。
所以说,薛家是真的不差钱!
但是,不差钱是一回事,若贾清真能够如此郑重的对待聘礼一事,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对她薛宝钗个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其实宝钗之所以心情略显得平静,还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贾清拥有国朝一品贵爵,又是宁国府的主人,又得皇帝看重……等等一系列条件,等他再大一点点,京中各名家贵女可以说是任挑任选。
如今迫于他父亲的事情,不得不娶她,不知道他心中是否会有不甘心……
尽管,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凭她薛家的财力人脉,以及她自身的美貌品德,不会辱没了贾家,但事实便是,薛家是商贾出身,这一点她从不避讳,而且,她还为此更加严苛的要求自己,尽力把自己做的完美。便连贾母那样挑剔的贵妇人,都说她在女孩里,是最出类拔萃的。
所以,宝钗并没有像薛姨妈和莺儿等这样,被欢喜冲昏头脑,从这一点来说,她是理智的。不过再理智的人,只要是女孩子,哪又能没有一点幻想?
若是贾清当真是真心娶她的,那么,她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姑娘,你终于笑了。这几日我看你淡淡的,还以为姑娘你不喜欢这门亲事呢。”
莺儿拍着小胸脯,也是,这么好的姻缘姑娘怎么可能不动心!
听莺儿这一说,宝钗又收敛了笑容,看着莺儿。自己这个贴身丫头,已经伺候自己很多年,年纪也只比自己小一点,看她如今这个高兴的样儿,倒像是她要出嫁了似的。
“莺儿。”
“啊,姑娘想说什么?”
宝钗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等我的婚事完了,我准备也给你找个好人家,也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对于贴身伺候的丫鬟,寻个好人家嫁了,这在大家族里不少见,当然,这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不,我要一直跟着姑娘,姑娘去哪,我就去哪。”莺儿几乎毫不犹豫的道。
宝钗说:“可是,你要是跟着我,就只能一辈子做伺候人的事了,难道你不想嫁人吗?”
一直不被放出去,等到了年纪,也是要配小厮的。那样,自然比不上嫁出去做个自由人。
莺儿摇摇头,有些羞涩起来:“我不要嫁人,就想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哪儿也不去。”
“你真心不后悔?你可想清楚了,妈让我从家里选四个陪嫁的,要是你跟了我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闺阁姑娘身边的丫鬟,很多清白人家愿意娶,但是陪嫁丫鬟,这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陪嫁丫鬟只需要主母一句话,便可以送给夫君享用,甚至遇上那**和不讲就的,偷偷摸摸上手了也不为过……
莺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红着脸道:“姑娘,我想清楚了,我不出去。”
宝钗何等敏觉,她几乎一眼便看出,莺儿这小妮子怕是宁愿给贾清做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鬟,也不愿意外嫁到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清白人家去。
连自己的丫鬟都这样,可想而知,这偌大的两个国公府中,俊俏的丫鬟不知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是盯着贾清,也就是她未来丈夫的呢?
她方才其实是故意试探莺儿的,可惜她太单纯,一下子就被宝钗看穿了心思。
若是遇上那心肠狠一点的,怕是莺儿从此以后便别再想好过了。好在,她的主子是宝钗,虽不是迎春那般柔软纯善的人,但也绝对和狠毒没有一点关系。
宝钗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叫她下去了。
然后宝钗便坐着出神。别以为只有现代人才知道越有本事的男人越不好管束。宝钗几乎是从见贾母的那日开始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丫鬟便也罢了,就算贾清喜欢,也最多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影响不了什么,关键是贾清以后肯定会在外面做官,若是招来了那些有身份地位人家的女儿,才是她担心的事。
远的不说,人人都知道贾清宠爱黛玉几乎到了超过亲妹妹的程度,但是因为他俩本来就是兄妹,别人也没多说什么。可宝钗却清楚的知道,贾清和黛玉不过只有兄妹之名而已,这一层关系,断绝不了男女之事……
宝钗之所以这般在乎这件事,不是因为她心眼小,爱揣测,而是,就在金玉良缘出现在贾府的时候,宝钗忽然一下子明白了,黛玉一直对她“刮目相看”的原因。
心中想明白了这些,暗自思索了一下她该如何做才能尽量规避这些,又能不伤害她和贾清之间的情分……
可以说,宝钗真的是个强者。因为弱者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只会向天祈祷,或是麻醉自己不去想,或者就是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独自去伤心难过却于事无补。更有甚者,在事发之时撒泼打滚,上吊自杀之类的……
而宝钗,却能尽自己的能力去思索,去权衡利弊,从而让自己能够更好的处在一个有利位置,以便进退可以自如。
这,是一个聪明女人才有的手段,同时,也是一个贤内助应该具备的良好品质。
第五八二 林府
宁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清定亲的消息,很快便在宁荣街附近街坊传开。当一些日子窘迫,或者好吃懒做的,听说宁荣二府大门前今日会撒钱,都争先恐后的赶往,沾沾喜气还能捡钱,谁不乐意呢?
宁国府也一早就把喜讯通告了几家特别交好的府邸。只是定亲而已,派个人告知一声便可,等到大婚日期将至,才会广发喜帖,宴请宾客。
方守上朝早,所以没得到信儿,等从贾政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他便高兴起来。自己这个少年成熟的关门小徒儿,终于也要娶媳妇了……
导致整个朝会,他都很乐。趁着正庆帝让大家讨论一下蒙古战局,方守一个没忍住,转头对站在他身后一排的林如海说起这个事儿。
林如海是贾清的义父,两人有这层关系,又在朝**事,所以要比旁人亲近一点。
方守是纯粹高兴,想找个人说说话,林如海却有心事,但对于方守又不好冷淡,只好陪着他笑笑。
偏偏上面的正庆帝又比较关注他这两员干将,看着他们脸上的笑也知道不是在讨论战情,因此等殿内声音一小,他便笑问道:“方阁老,林尚书,不知二位爱卿为何事如此高兴?”
满殿安静下来。
方守二人不得不出来回话。方守请罪道:“陛下恕罪,因为臣的弟子今日定亲,臣心中高兴,没忍住便找林大人说了两句。微臣殿前失仪,不关林大人的事,请陛下处罚微臣。”
正庆帝道:“哦,方爱卿乃是国朝名宿,所教出来的弟子也个个都是朝廷栋梁,今日不知是你哪个弟子的亲事?”
林如海道:“回禀陛下,正是微臣的义子,也是工部贾大人的内侄贾清。”
正庆帝大奇:“他居然就定亲了?是哪家的姑娘?”
贾政出列道:“回陛下,对方是当年紫薇舍人薛公之后。”
“原来是他家。”
薛家一代老祖宗当年也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牛人,只不过他是文臣,官至当时的中书省中书令,权势赫一时。只是后辈没有能人,就转去做了皇商,薛家才逐渐淡出权势圈。
但纵然是从小在北京长大的正庆帝,也听说过当年金陵四大家族的名号。如今贾家又娶了薛家的女儿,倒也不足为奇。
正庆帝还待说两句,徐阶出列道:“方大人,朝堂重地,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你却把你自家小辈的儿女私事拿上来说,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一说,分明就是来找茬的,没见正庆帝不但不怪罪,反而挺有兴趣的吗?
崔文龙笑道:“徐大人未免太过计较,朝堂重地不假,我们身为臣子,为百姓做事,为陛下解忧,这是正理,但也不必太过于呆板。”
言下之意便是说徐阶呆板了。徐阶哪里能依,自然冷嘲热讽回去,很快就变成各自方交好的人,就方守在朝堂上为自家弟子高兴一事正不正确,展开了一顿激烈的“辩论”。
其实朝堂论政也就是这样,相互之间打打嘴仗,找找茬,这便是朝会的日常。
深宫里,星月公主也不知何处知道了贾清定亲的消息,她喃喃道:“那个臭家伙定亲了吗?哼,别以为你成了亲我就会放过你,哼,你等着,还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本公主要你好看!”
林如海下朝之后,便让人去叫钟姨娘过来。等钟姨娘到了之后,挥退下人,他开门见山的对她道:“上次你给我说的事不用再提了,现在清儿已经定亲,此事就当你从来没给我说过就是。我会在京城的少年俊杰里面给黛玉挑选一个做我林家的女婿。”
林如海只是叙述而已,不是商量。
谁也没料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他这边还没来得及试探,贾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了亲。如此,再去揣测贾清和黛玉的心思便没有必要了。
他以为钟姨娘原本就只是一番好意而已,如今事已至此,料想也会听他的熄了此心思,谁料钟姨娘只是面色淡淡的看着他。
“怎么了?”林如海问。
钟姨娘拿出一封信,递给林如海,说:“这是黛玉送过来的信,你看看吧。”
林如海接过去看了,心下有些感动,道:“玉儿是个好孩子,只是我身边有你照顾便够了,她身子也不好,还是叫她……算了,这么多年了,接她回来住些日子也是好的。”
钟姨娘眉头大皱,道:“难道老爷就没发现什么?”
林如海道:“这有什么,玉儿如此言辞恳切的求我接她回来,难道我不应该答应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都说你们男人粗心大意,原来真是不假。老爷也不想想,咱们进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玉儿这孩子前面几个月丝毫没提过要搬回来住,如今却这般请求,难道老爷就没有一点生疑?”
林如海皱起眉头,是啊,他进京已经四个月了,黛玉当真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求要回来住的。原本他以为黛玉也喜欢贾府那边姐妹弟兄多,不太愿意回来,所以刚才一看信,林如海只顾高兴了。
“你的意思是说,玉儿这般,是因为清儿订婚的事?”
“难道老爷以为还有别的原因?”
林如海沉默了。钟姨娘抱怨道:“亏你还是做父亲的,自己女儿的心事一点不知道,如今她被人欺负了,你不说给她做主,倒只顾着高兴!”
林如海是个能辩是非的人,钟姨娘如此替黛玉说话,他也不好追究她造次,只得道:“可是,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注定黛玉和清儿两个只能是兄妹,那,也只能这样了。”
钟姨娘哼一声,道:“还不是你的错,我这个做姨娘的不过见了她几次便能发现的事,你这个做父亲的却一点不知道,也不为她做主,难怪玉儿在外面只能任人欺负。老爷你还是快点派去把她接回来吧,让我们娘儿两个相依为命,再也不让她出去被人欺负了!
还有清儿那小子,以后不准他进府了!”
林如海没想到钟姨娘气性这么大,居然连贾清也“恨”上了,他哭笑不得的道:“你忘了,这府邸还是他帮我们找的,你如今倒不让他进门了,到哪里也说不通啊。”
“我不管,老爷要是不听也行,反正我会吩咐二门上的婆子,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老爷要见他,就在外面吧!”
钟姨娘一副死护犊子,定要为黛玉出口气的模样。林如海也只能苦笑一声,寻思着贾清再过来时该如何跟他说……
他不怪钟姨娘蛮横,她能够这般对黛玉,他很欣慰。其实,主要是他自己确实对黛玉有愧疚。而且还有一层,他知道自己身子每况愈下了,能活到什么时候,真的要看造化。
可是钟姨娘很健康,万一他要是去了,最少,又会多一个人替他照顾黛玉。这,也是他给钟姨娘这般高地位的一个原因。
另外,你道钟姨娘如何对黛玉这般关怀备至?真的只是人品好至如此吗?当然,人品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
钟姨娘知道,林如海如今年已五十多岁,身体也不大好。她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了!
这个年头,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就等于没有依靠。
所以,哪怕黛玉只是个女孩子,她也决定要把她当做亲女儿来待,至少,以后也能有个人能相互慰藉。
这,便是她真心待黛玉的真正原因。
不算伟大,但对两个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