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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尽帝王宠全文阅读

作者:月悠然15     谋尽帝王宠txt下载     谋尽帝王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归来池苑皆依旧

    云倾从朝凤殿中走出来,便有一名身着浅紫宫装的宫女款款向她走来,为她引路,只见那名宫女依礼对她浅浅一福,略弯着眉眼,恭恭敬敬说道:“云贵人万福,您的居所在储秀宫桃雨轩,请随奴婢来。”

    云倾见状,亦含笑回道:“多谢姑姑为我带路,辛苦了!”

    “小主客气了!”

    远处,只见刚刚走出朝凤殿的众妃纷纷欲从丽妃处解惑,丽妃却不耐地拒绝回答,摇着团扇径直离开了。云倾暗自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

    走在这前往储秀宫的路上,云倾细细回想着沈绿衣离去时一变再变的神态,会是因为什么事情?还有一件令她疑惑的事,就是这沈绿衣居然没有得到曦泽的册封,难道她与曦泽之间的关系出了什么变化吗?

    一时之间,云倾也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待走到储秀宫桃雨轩时,她的心头仍是一团迷雾。

    不过,此时她已经没了功夫去细想,浦一踏进桃雨轩,一股子浓浓的桃花香便迎面扑来,这院前两侧两排艳丽的桃树丝毫不逊于桃夭院中的桃树,虽然尚在仲春,但颗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还是无不绽放着春的魅力,那是激情洋溢、活力四射的生命所带来的震人心魂的力量,妖冶而绚丽,云倾实在爱极了,曦泽竟为她选了如此美丽的居所,不禁在心底暗自欢喜。

    待走进屋内,桃雨轩的掌事女官便带着宫女内监齐齐下跪向云倾请安:

    “奴婢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云倾定睛望去,这跪在最前头的掌事女官不正是蕊儿么,立时欢喜万分:“蕊儿,真的是你吗,太好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蕊儿抬首望向云倾,语声中亦有止不住的欢喜和激动:“小主,正是奴婢蕊儿,奴婢能再见到您,实在是三生有幸!”

    云倾闻言,更是欢喜不已,连忙道:“大家都快起来,别太拘着礼了!”

    “谢小主!”众宫人闻声纷纷起身,整衣敛容,个个都站得端正。

    待众人皆站定,蕊儿微笑着向云倾一一介绍道:“小主,桃雨轩共分配了三名太监和五名宫女来伺候,其中,首领太监是于墨,另两名分别是小路子和小柚子,四名宫女分别是彩绡、彩纱、暖冬和暖霏。”

    云倾一一望去,底下的宫人看起来个个皆是白白净净、老老实实,但愿他们能如他们的面相那般忠诚尽责,云倾端直身子,认真道:“进了这桃雨轩,我不求你们多么卖力去为我争宠夺位,只愿你们明白我们既然住到了一处,便是我们的缘分,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家人,有我的一口饭吃,我绝不会委屈你们喝粥,但若是有人背主弃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按照晋宫规制,后宫嫔妃只有升至贵嫔之位方可居一宫主殿,掌一宫之事,并对平级及下级嫔妃与宫人自称本宫,贵嫔之下的嫔妃只可居偏殿,自称“我”。所以,云倾的自称是“我”。

    而此时,底下众人闻言,连忙躬身道:“奴婢(奴才)谨遵小主教诲!”

    云倾见状,连连点头,似是很满意:“好了,我这里现在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都去当值吧!”

    于是众人纷纷退下,云倾牵起蕊儿的手直直走进内殿,见众人都不在跟前了,方问道:“蕊儿,你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储秀宫桃雨轩中来当值的?”

    哪知,蕊儿竟突然俯身于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小声道:“是皇上将奴婢调到桃雨轩来伺候公主的。公主,能见到您平安出现在奴婢面前,奴婢便是即刻死去也死而无憾了,这段时日,奴婢没有伺候在公主身侧,公主受苦了,都是奴婢无用!”

    云倾闻言,不禁大为动容,连忙起身将蕊儿扶起,推心置腹道:“蕊儿,你别这样,我知你忠心于我,只是事出突来,我也是进了公主府才知道皇上在公主府的喜房内挖了一条密道,再加上大婚那日发生的事太多太混乱,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公主府失火那日,死的并不是我,我早在皇上的安排下成功地逃离了公主府,之后一直住在恭王府的桃夭院,直到今日皇上将我册为贵人迎进宫内,你我主仆才得以团聚,我没能及早告知你,害你为我担心了,其实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蕊儿反手握住云倾的双手,轻轻摇了摇头:“公主,没关系的,只要您能平安无事,叫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公主您素来性格高傲,如何能这样委屈为贵人进宫?奴婢瞧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其实,娘娘生前为公主安排的北大人是娘娘深思熟虑后为公主择的夫婿,他的心中从来只装有公主一人,定然不会如此委屈公主的啊!”

    “一切都是出于我本心,名位对我而言,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心里最看重的,是能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然而思及兰君兰君,云倾又不禁黯然,“其实,我之所以进宫,还有另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母后在宫中不明不白的去了,叫我心头如何能安?我定要再回来,将下毒之人揪出来,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公主,蕊儿明白您的心思,只是这样太委屈您了!”蕊儿不禁有些唏嘘。

    “我真的不在乎这些,我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报仇,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清楚!”云倾望着蕊儿,坚定道,“蕊儿,这段时间,你在宫中可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这件事到如今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蕊儿黯然地摇了摇头,“宫变那日,煜王冲进承光殿杀光了除四喜以外的所有的宫人,无一生还,就连那碗藏毒的药砸到底上后,亦被混在血泊中,无法辨识,线索全都断了,实在是难以下手啊!”

    云倾敏锐地扑捉着蕊儿话中的关键信息:“那碗要命的药有没有可能是四喜下的手?”

    蕊儿一惊,但即刻否定道:“应该不会是他,全朝上下谁不知道他是先皇的死忠,怎么可能会下毒?再者,奴婢听闻,皇上登基后,曾秘密审讯过四喜,四喜是没有问题的,且看他如今依然稳稳坐在太极殿大总管的位置上便知!只怕连四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娘娘和先皇!”

    云倾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她凝神细思了好一会儿,终是将这刻骨的仇恨暗暗压下,另起话题道:“对了,现在宫中是何局势,你且为我道来。”

    蕊儿廪了廪心神,认真答道:“如今宫内,自然还是原恭王妃如今的皇后掌事,英贵嫔、丹贵嫔、莲容华和秦美人都是原先在恭王府内就跟着皇上的,其中英贵嫔和丹贵嫔较为得宠,不仅如此,丹贵嫔还是皇长子的生母,身份颇为贵重,至于莲容华,据说性子那是难得的柔弱纯净,秦美人相对来说不是很得宠,不过她为皇上生下了二皇子,身子似乎不是很好。另外,四日前,皇上又册封了湘贵妃、丽妃迎进宫中,虽然她们二人家世极其贵重,不过还尚未侍寝,暂且还看不出谁更得皇上亲睐,不过,皇上已经赐予了湘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云倾认真权衡着后宫众妃,须臾又问道:“那你知道还有谁住在这储秀宫么?”

    “储秀宫中尚没有主位,现在就只有东偏殿霁月阁中住着莲容华和墨韵阁中住着新来的颜贵人!”

    “莲容华?”云倾不禁有几分惊喜,“你刚才似乎说她性子十分的好,是吗?”

    “是啊!”蕊儿含着微笑道,“宫里人都说莲容华那是宫里一等一好相处的人,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听了这话,云倾不禁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传闻中莲花一般的女子:“那好,你快为我打点打点,再挑些像样的礼物,我这就去向这位莲容华请安!”

第三章 荷叶罗裙一色裁

    很快,蕊儿就为云倾打点妥当。

    云倾带着蕊儿来到储秀宫东偏殿霁月阁。莲容华身着一袭白袍端然坐在一池碧水边,信手拨动着琴弦。云倾不愿打扰莲容华的雅兴,便止住了想要通报的宫人。

    云倾放眼望去,莲容华柳眉长睫,妙目如水,面若桃花,脱俗至极。

    她静静听着莲容华弹奏,是一首《咏莲曲》。

    待一曲终了,云倾的双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拍了几下。

    莲容华舒玉箫闻声转头朝云倾这边望来,浅浅扬起唇角,向云倾点了点头。

    云倾连忙福身请安:“臣妾储秀宫桃雨轩贵人云倾向莲容华请安,莲容华万福金安!初次拜见,妹妹带了些薄礼,还望容华莫要嫌弃!”

    “妹妹快别如此多礼!请起身!”舒玉箫连忙起身,快步向云倾走来,亲自将云倾扶起,“外头风大,咱们进屋里说话吧!”

    踏进霁月阁正室内,一股淡淡的莲花香迎面扑来,十分沁人心脾。正室内布置地十分淡雅,云倾随性怡然而坐,舒玉箫端坐上首,和颜悦色地对身旁的掌事宫女吩咐道:“蝶翼,快将我今晨调制的蜜莲露呈给云贵人品尝!”

    “是。”

    很快,蝶翼便将蜜莲露呈上,云倾揭盖茶盏,一股清幽的荷香徐徐传来,实在是诱人至极。

    座上舒玉箫亦接过蝶翼递过去的蜜莲露,微笑道:“这蜜莲露是我今晨特意拿了去岁在莲叶上采摘保存下来的露珠调了蜂蜜、鲜奶精心烹制的,云妹妹快尝尝吧!”

    听舒玉箫如是介绍,云倾哪还忍得住,连忙小酌了一口,这蜜莲露入口生津,甜而不腻,淡然悠远,犹如仙露,云倾本就爱甜,对这蜜莲露更是喜爱得很,想不到这莲容华如此盛情,于是大赞道:“莲姐姐的双手真是太灵巧了,竟能调制出如此甘甜怡人的玉露,妹妹有幸,今儿得偿,实在是喜欢的紧,看来以后是要忍不住多向莲姐姐讨要了,莲姐姐可别嫌妹妹嘴馋!”

    舒玉箫闻言,双眉弯成彩虹状:“妹妹喜欢就好,以后尽管来与我作陪,想喝多少蜜莲露,我这都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那以后莲姐姐有空,若是不嫌弃,妹妹也希望莲姐姐能多多去妹妹的桃雨轩做客!”云倾抿唇笑得愈发灿烂,微微一扫屋内,一幅千莲图吸引了云倾的双眸,云倾不禁赞道,“莲姐姐,这幅莲图是您画的么?这画上千姿百态的莲花或卧或躺,或立或斜,美丽绚烂,栩栩如生,实在是画得太好了,妹妹想,这世间也只有爱极了莲花之人方能将莲花的姿态描摹得此般出神入化,想必莲姐姐定是爱极了莲花吧!”

    “其实并不我画的!”

    云倾闻言,微觉尴尬。

    舒玉箫到不以为然,继续道:“不过我生性极爱莲花,尤其是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品性,我心慕之,所以收藏了许多名家绘莲的画卷!”舒玉箫抿唇微微一笑,“妹妹若是喜欢这幅千莲图,我便将它取下赠与妹妹吧!”

    说罢,竟真的命人将那幅千莲图取下卷好,赠与云倾。

    云倾望着面前的千莲图,颇为受宠若惊,婉言道:“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幅千莲图妹妹怎么能收?”

    舒玉箫含笑道:“妹妹切莫推辞,如今你我同居一宫,那便是姐妹,这幅图便算是姐姐赠与妹妹的见面礼,妹妹一定要收下!”

    云倾闻言,便不好再推辞,欢欢喜喜地收下,福了一福,道:“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

    云倾望了望外头,只见天色已然不早,于是,她对着舒玉箫浅浅一福,告辞道:“妹妹今日叨扰姐姐多时,如今时候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吧,妹妹改日再来与姐姐作伴!”

    舒玉箫连忙起身微笑着相送:“好,妹妹好走!”

    从霁月阁走出来,云倾怀抱千莲图悠然走在返回的路上,心底暗暗窃喜,想不到这霁月阁中的莲容华如此恬淡脱俗,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是个一等一好相处的人儿,云倾因为曦泽将这样好的人赐给她作伴,十分感动,一时之间,仿佛已然忘却了今日进宫的劳碌之苦,这一刻,她觉得身心无比的轻松畅快,忽然,她改变了主意,她捧好手中的千莲图,走出了储秀宫。

    信步穿过储秀宫右侧的鹅卵石小路,仲春时节,万物复苏,百花竞艳,绿草摇曳,蝴蝶翻飞,实在是美得如诗如画,云倾像是无法停下来一般,贪婪地呼吸着春的魅力。

    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啊——”的尖叫,云倾被唬了一跳,转身望去,竟是身后的一名名唤彩绡的宫女被一块小石子击中了脚踝,疼得冷汗直冒。

    抬首望去,不远处一颗大树上,一名大约七八岁、长得十分俊俏的小男孩手持弹弓,高傲地翘起嘴角,冷冷望着底下众人,很显然是他使的恶作剧。

    云倾抱紧怀中的千莲图,向前迈了数步,皱眉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用弹弓打我的宫女?”

    谁知那小男孩面色不改,依旧冷冷斜视着云倾。

    蕊儿连忙走到云倾身边,低声道:“小主,他是丹贵嫔的儿子、皇长子承佑!”

    云倾闻言一怔,转瞬,心头立时升起一团暖融融的温情,她收起不悦的神情,微笑道:“原来你是承佑啊!承佑,我是你的庶母,你不用害怕,是不是困在树上下不来了?怎么也不见伺候你的宫人啊?不过不要紧,虽然你站的那个位置有些高,但是有我在没事的,我这就叫人将你从树上救下来!你等等啊!”

    说完,她便转头向随行的彩纱道:“快去把小路子和小柚子叫来,将皇长子救下来!”

    彩纱得命,立刻往储秀宫走去。

    谁知,承佑竟在此时再次拉开弹弓,这一次,他对准的人,竟然是云倾。

    电光火石之间,一颗磨得细长圆滚的鹅卵石迅速离弦直直向云倾飞来,云倾吓得连忙抱首蹲下,堪堪躲过那枚鹅卵石。她身后的众侍女亦被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蹲下身子。

    云倾满面惊恐地望着承佑,惊魂未定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话音未落,第二枚鹅卵石紧接着离弦直冲而来,快而精准,眼看这次无法躲过去,云倾正暗自着急,就在此时,身侧的蕊儿迅速反应过来,起身拦在云倾面前,闭眼准备承受这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到来的是一声略带稚嫩的怒喝:“放肆!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就叫母妃摘了你的脑袋!”

    云倾睁眼望去,一名侍卫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截住了空中的鹅卵石,并施展轻功将承佑从树上抱了下来。

    然而,待看清那名侍卫的相貌时,云倾心头原本该有的庆幸之感立时逃逸得无影无踪,这站在她面前的侍卫,竟然是北宸渊,一时间,气氛呈现出诡异的尴尬,云倾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第四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蕊儿在一旁看得着急不已,连忙大叫道:“小主,快跑呀!”

    云倾这才回神,转身撒腿就跑。一溜烟就跑得没影。

    另一边,北宸渊见状已是没了时间与承佑消耗,丢下一句“今日暂且放过你”,便再次施展轻功往云倾的方向追了去。很快也没了影。

    云倾自然是跑不过北宸渊的,再加上对储秀宫外的路并不熟悉,很快,她就被北宸渊追上了。

    然而,另一边追过来的蕊儿等宫人的呼喊声已是越来越近,眼看她们就要看到北宸渊了,北宸渊只得一把抓住云倾,将她就近拖进一间无用的屋子内,并迅速将门锁上,将云倾双唇捂住避免她出声,躲在屋内静待外面寻找云倾的宫女离去。

    待蕊儿等人的呼喊声彻底消失在耳际时,北宸渊方放开云倾。

    云倾低下头,不敢去看北宸渊那张痛苦得近乎扭曲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北宸渊打破了彼此之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你看见我转身就跑,所以,公主,真的是你!原来……你真的没有死!你瞒得我好苦,你可知我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我在公主府内苦苦等了你整整一个月,我实在无法接受你就那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直到今天没再次见到你之前,我都没法接受!可是……既然你早已逃离了那场大火,为什么不回公主府?”

    “对不起……”好像能说的就只有这一句了。

    “今日我当值时听说有一位与安阳公主名字相同的贵人入宫,便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你,却又暗暗担心真的是你,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不仅没有死,还成了新帝的妃子!”他的声音开始由痛苦缓缓转变为绝望,丝丝缕缕的恨意一点一点漫出来,“一切都是赫连曦泽搞得鬼对不对?!他夺人之妻,实在是人神共愤、卑鄙至极,如何配做大晋的皇帝?”

    云倾闻言,心头大骇:“北宸渊你疯了,他现在可是天子,你这话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我不怕!”此刻,北宸渊的脸色极其骇人,他一把抓住云倾,恨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赫连曦泽,让他的那些大臣好好看清楚他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说罢,他竟真的将云倾往屋外拖。

    云倾连忙死死拖住他的手,急急吼道:“北宸渊你快放手,你现在去真的会没命的!他的那些臣子现在奉承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听你说?他们只会把你说的话当成是胡言乱语,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你醒醒吧!”

    北宸渊这才止住脚步,凝神紧紧望着她,一语不发。

    事实上,从那场大火中逃生后,云倾最不能面对的人就是北宸渊,他从没有犯错,而她却注定要负他此生,如今,如何还能累及他的性命。这一刻,云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地面对彼此:“如今,我已被册为妃嫔迎进了后宫,这是既定的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你要怨就怨我吧,是我负了你,是我对不住你,不关曦泽的事!你我此生终究是输给了‘无缘’!北宸渊,不要再念着我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忘了我,离开这座宫殿吧,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皇上看到你,否则,你将是在劫难逃!”

    “到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细碎的痛苦如斑驳的黑影,瞬间夺取心头仅存的那一点血色,从此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越沉越深,直至万劫不复。即便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却情愿陷在这无边无际的绝望中做着一个人的困兽之斗,只是,只是他真的不甘心,非要再最后问一问,“难道……难道你就情愿委身做他的妾,也不愿嫁我为妻、让我护你一生一世?公主,你这样,叫皇后娘娘在泉下如何能安心?”

    “没有什么情不情愿,我母后在这座宫殿中不明不白的薨了,若我不能重新回来揪出凶手,如何能安?母后在泉下又如何能安?此生,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放手吧,你我此生再无可能,你该有一个爱你敬你的女子与你相伴到老,但那名女子,绝没有可能是我!”这一刻,云倾觉得自己无比的冷静,冷静地看待彼此的命运,亦冷静地看待命运残酷的UU小说勾勒出的多舛的人生,她绝望地闭上双眸,将痛苦一一逼回去。

    兰君的离世已经将彼此之间最后一根连着的线斩断,再回首,彼此注定此生再无交集,而他,只能选择放手。

    “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我不相信赫连曦泽真的能给你幸福,但,既然你已经这样选择了,我只能接受并尊重你的选择!还有,你说要把杀害皇后娘娘的凶手揪出来,我……如你所愿!”北宸渊狼狈转身,打开大门,屋外那抹夕阳最后的余晖终于也要被夜的黑暗所吞没,亦如他与她已然走到绝地的感情,终究是要败给夜的黑暗,败给命运。最后,他终是抬起脚一步一步离开了。

    云倾望着北宸渊离去的背影,犹如被利剑击中,面前之人将她一路从燕国护送到晋国,舍身相护,舍命相陪,自己却不得不如此残忍地拒绝,她实在不愿再接受他的任何付出,却又无法再忍心去拒绝,在他的伤口上再加上几刀,唯有沉默地望着他离去。

    云倾阖上双眸,任由滚烫的眼泪肆意冲刷。

    云倾疲惫地回到桃雨轩,蕊儿焦急的迎上来道:“小主,你没事吧?”

    云倾摇了摇头。

    见云倾脸色不对,蕊儿勉力微笑道:“各宫娘娘都送了许多的赏赐过来,小主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你把东西都收好!”只是这颗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就在云倾烦闷之际,蕊儿又适时地劝道:“小主若是觉得心里烦闷,不如去旁边的墨韵阁拜会一下新来的颜贵人!放松一下心情,虽然说颜贵人与小主是平级,年龄也相同,但毕竟是同住一宫,早些熟络熟络,也是好的!”

    “这到是个好主意!”云倾想了想,道,“那你帮我准备些礼物,我们这就去拜会颜贵人吧!”

    很快,蕊儿就为云倾准备妥当。

    云倾带着蕊儿和礼物来到墨韵阁,只见颜贵人颜如画正在执笔作画,云倾不禁道:“原来储秀宫中真正爱作画的人在墨韵阁啊!刚才我还弄错了呢!”

    颜如画闻声,抬眸向云倾这边望来,不禁莞尔一笑。

    云倾回之一笑,浅浅一福,见了一个平礼:“颜贵人万安,储秀宫桃雨轩贵人云倾这厢有礼了!”

    颜如画放下画笔,对着云倾回了一个平礼,微笑道:“原来是贵客到了,有失远迎,还望勿要见怪!快请坐!”接着,又转头对贴身宫女吩咐道,“飞雪,上茶!”

    很快就有宫人为云倾端来红木凳子,呈上好茶,云倾端然落座。

    颜如画待云倾坐好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弄错了什么?”

    云倾抿唇一笑:“是这样的,刚才我去霁月阁拜会莲容华,见她屋内挂着一幅笔法精妙、栩栩如生的千莲图,以为是莲容华所绘,结果……是她收藏的名家作品!”

    “原来如此!”

    论到绘画,云倾仿佛一时来了兴趣,于是道:“颜贵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你在专心作画,可以给我欣赏一下吗?”

    颜如画闻言面色微红,谦虚道:“当然可以啦!不过你太客气了,唤我‘如画’就好!再说我也只是信手涂鸦,还谈不上欣赏的高度!”

    于是,二人一同来到桌前谈论绘画。

    这一夜,云倾与颜如画一直聊到很晚方离去。

    这储秀宫中与云倾同住的两名女子,在云倾看来,一名脱俗婉约,一名清秀直率,真是各有千秋。

第五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

    是夜,无星无月,夜色暗沉。天空中,乌云密密积在一块儿,将天空压得极低,氛围沉闷而窒息。沈绿衣仅仅着了两件单衣,孤身一人走在这浓重的夜色之下,虽是心乱如麻,脚步却迈得极其稳当。

    而此时前方的太极殿内灯火通明,每一盏宫灯都竭尽所能地盛放着流光溢彩的生命,亮得那么耀眼,甚至是刺眼。

    待沈绿衣行至殿内,便见曦泽正在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笔法畅快,神态怡然,他两侧的宫人和顺地低着头,静静矗立着,这殿内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没有一丝杂乱。可是,愈是如此,沈绿衣便愈是难以平静。

    她甚至忘却了向新帝行礼问安,便不耐地对殿内的宫人道:“全都下去!”

    曦泽这才看见沈绿衣,来不及责怪四喜未曾通传的失职,便迅速示意发愣的宫人尽皆退出去。此刻沈绿衣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彻底,曦泽不禁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明白了所有,他放下手中的狼毫,从一堆折子中翻出王宁暄呈上的那本折子,勉力微笑道:“绿儿,你来得正好,最近朕让宁暄为你物色了一些我朝佳俊,这名册上第一个写着的晚枫,朕就觉得十分不错,其他人朕不了解,晚枫朕是最清楚的!他不仅模样长得俊俏,家世也甚好,学识又高,嘴也忒甜,与你甚是相配,只是……朕还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不过你不用担心,若你属意于他,朕可为你们二人保媒!”

    “保媒?!”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曦泽看见这折子上写的第一个名字,便会迫不及待为自己筹谋,沈绿衣不禁气得柳眉倒竖,“我不喜欢夏晚枫,夏晚枫也不喜欢我,你保什么媒?”

    “这……”曦泽闻言略显尴尬,但依然努力保持着笑容,“你们二人并不是互相喜欢啊?不过没关系,这折子上还有其他佳俊,也是不错的,不如……还是让你自个来挑吧,挑好了朕便为你们赐婚!”

    说着,便将折子递与沈绿衣。

    沈绿衣接过那折子,紧紧握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原来你是铁了心要为我赐婚,不是王宁暄吓唬我的!可怜我到现在都不肯相信!”

    “这些都是朕的意思,你莫怪宁暄,她只是遵旨行事!”

    “好一个遵旨行事!”沈绿衣闻言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厉声吼道,“三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年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难道……难道就是为了你的‘赐婚’?”

    说罢,便将手中的折子丢在桌子上。

    曦泽望着面前情绪失控、悲怒交加的沈绿衣,刚刚强挤出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他微微拧起眉宇,淡漠道:“绿儿,我只是想让你幸福。”

    “我的幸福谁能给,难道你不清楚吗?自你登基后,我看着你将王宁暄迎进中宫,我拼命告诉自己她当得起你皇后的位置,接着我又看着你今日封这个,明日封那个,我努力克制心头的醋意,在绿水居等啊等,等啊等!都说风水轮流转,怎么轮也该到我头上了吧,可是我等来的竟是你要为我赐婚的消息!你要把我赐给谁?一个没有倚仗的郡主,谁会稀罕?!”沈绿衣越说越激动,最后咬着牙忍着泪痛心道,“三哥,我就这么招你厌吗?”

    曦泽无言以对,唯有沉默地听着。

    “我知道,你怨我不该利用燕云倾传递煜王的讯息,但我毕竟没有伤害到她。”沈绿衣稍稍平复了情绪,悲伤道,“再说在绿水居碰到她也仅仅是个偶然,我承认第二次的确是我故意弹奏《凤求凰》将她引进绿水居的,可是,煜王多疑,绿水居内亦藏有他的细作,我为了从他口中探到乔允的下落并神不知鬼不觉地传给你,不得不出此下策。但不管怎么说,燕云倾一直都安然无恙,也没有因此与你生隙。难道在你心里,我便因此十恶不赦了吗?”

    曦泽闻言立刻辩道:“与云倾无关!”他的眉宇深深拧成一个“川”字,将之前的淡漠尽皆淡去,“这是朕与你之间的事情,和云倾没有半点干系!”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绿衣凄然道,“三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你年长我近十岁,可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在我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那么可望而不可即。我在对你无限的仰慕中渐渐长大,等我终于长大到可以出嫁的年龄时,你却早已娶了王宁暄为妻,可是,在我心中,你仍然那么高大神武,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我苦练琴棋书画,苦练骑马射箭,只为了能离你更近一点。我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努力,我想成为你的贤内助,我想尽我的一切能力帮你实现你的每一个愿望,所以,我自愿为你潜伏在煜王的身边。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你对燕云倾动情的时候,我曾经绝望地想要了结自己,我痛苦,我难过,可我还是戒不掉爱你……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燕云倾一人,我十分清楚我抢不过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她抢。可是三哥,我要的并不多,我只是想正大光明地爱你,仅此而已!我不求多么高的位份多么大的权势,哪怕是个更衣也好,至少也能证明这些年我真真切切地爱过!王宁暄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燕云倾可以为你做的,我同样也可以做,我并不输于她们二人,甚至不输于这后宫粉黛中的任何一人,可是这个名分,在别人那里那么容易,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得这么难?你明知我心中早已不可能装下别人,为什么还要绸缪着为我赐婚?为什么?”

    面对沈绿衣如此直率的表白,曦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一再逃避沈绿衣的感情,但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曦泽已不得不面对。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望着沈绿衣,认真道,“你说的全都对,如今朕可以随心所欲地册封任何一个女人,但前提是:朕乐意!可是绿儿,这世上朕最不愿意册封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为朕所做的不输于她们任何一人,朕才更不能辜负你。这些年,你为朕所做的一切朕全都看在眼里,没有一刻忘记过。你那么美丽,那么高贵,就像天女一样,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无不绽放着令人瞩目的光彩。可是绿儿,朕太了解你了,你的性子孤傲,而朕早已娶了宁暄为妻,这些年恭王府一直交由宁暄打理,宁暄一直做得很好,帮朕解除了许多的后顾之忧,朕岂能随意降妻为妾?朕已经给不了你妻子的名位,给不了你幸福,又怎么能自私地委屈你做朕的妾?你该有一个好儿郎好好尊你爱你护你这一世,这些,都是朕做不到的!所以,朕不愿册封你!不过,你可以放心,不管你今后嫁与谁,也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在朕心中的地位都不会改变,甚至不会比云倾和宁暄低!朕会永远将你视为亲妹妹,尊敬你的决定,爱护你这一世!”

    “我不想当你的妹妹!什么尊敬爱护,我全都不需要!三哥,对于我而言,妻也好,妾也罢,我全都无所谓,我只想好好呆在你身边,正大光明地爱一回。难道这也很难吗?”心头仿佛有薄薄的刀片划过,饱满的痛苦细密地弥漫开来,沈绿衣任由心中绝望的哀伤喷涌泛滥,“你……你是不是嫌弃我曾与煜王好过?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话及此,沈绿衣忽然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那粒猩红的守宫砂,绝望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一颗连着一颗,瞬间铺满她那绝美的面庞,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将这最后一句说出来,“其实我……我……我仍是完璧之身!”

    曦泽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绿衣会误会他至斯,再多的解释都是多余的,曦泽痛苦地阖上双眸,不敢再望她一眼:“绿儿,你不要再说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都依你,全都依你,更衣也好,皇贵妃也好,全都任你挑,封号也由你自己定,朕什么都依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第六章 孤灯挑尽未成眠

    沈绿衣从太极殿退出来往回走,只觉得这仲春的晚风实在冷得厉害,亦如此刻她仿佛坠落于冰窟窿中的心,原来要这么努力才能得到在旁人那万分容易的名位,这漫无止尽的甬道在这漆黑的深夜中仿佛一个无底洞,令人胆寒战栗,仿佛一旦深陷其中,便等于溺入无边无际的海底,闷得人几近窒息。

    不知走了多久,亦忘却了自己这是走在哪一条甬道上,只知路上的宫人渐渐稀少起来,直至一个也看不见。四周静的如入死寂,是这样的沉闷冰冷,那偶尔呼啸而过的急促风声,亦只能将这死寂衬得彻彻底底。

    就在这时,远处拐口处忽然闪现一道模糊的人影,竟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待看清那人的面目时,一股子无名火直直蹭上心头,沈绿衣突然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紧紧盯着来人。

    来人似乎有些欢喜:“绿衣,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呆在绿水居?你刚才去了哪里?”

    “太极殿!”沈绿衣眉眼含怒,冷冷道,“你千方百计地求了皇后将你名字放在首位,便是算定皇上看到你的名字后便会为你我赐婚吗?你一向神机妙算,这一次,怕是要落空了!皇上是不会赐婚的!”

    夏晚枫闻言,脸色遽变,痛苦的神色瞬间爬上他那俊美的面庞:“他的心里只有燕云倾一人,且看他如此千方百计地将燕云倾册为贵人迎进宫中,你就应当明白,这局棋,你注定是要输给燕云倾,你又何苦还要去垂死挣扎?”

    “这个不劳你操心!”沈绿衣转身避开他那灼热而痛苦的眼神,“从你我相识起,你就十分清楚我的心中此生只有皇上一人,除他之外,这世间万千男子再美好,也没有一人能再入我之眼、进我之心,你又何苦一直执着不放?我生性清冷薄情,实在当不起你的执着守候,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这垂死挣扎了!”

    “你若真是薄情之人,煜王就不会败得如此彻底,皇上也没这么容易登临帝位!”他的声音萧索而哀绝,带着淡淡的幽怨,“你若是真的入宫为妃,便要日日见皇上与燕云倾郎情妾意,心里还不知要如何痛苦?今后的日子又要如何过?绿衣,你不是皇后无法反抗先皇的旨意,你是有选择的,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步?为什么要这样自我折磨……”

    “够了!不要再说了!”沈绿衣实在听不下去,她打断夏晚枫的话,强迫自己镇定,“皇上已经允我所愿,不日便会有册封的旨意颁下来,你身为皇上最重要的肱骨之臣,又一直被他视为兄弟,当明白觊觎后妃会是怎样的后果!若你还想保全夏氏家族,便从此死了心,莫要再做纠缠,做好你臣子的本分,做好皇上的好兄弟,莫要让他察觉你对我的情意,否则,你们整个夏氏家族能不能荣耀一生,就很难说了!”

    言罢,沈绿衣不再停留,与夏晚枫擦身而过,淡漠地离去。

    晚风冷而急促,却吹不尽此刻如魂魄般萦绕的哀伤与绝望。

    自伤与伤人,竟是一样的痛彻心扉。

    想来这世间之痛是有千百种,然,又有哪一样能胜过情殇之痛?

    “晚枫,对不起,你的情意今生我无以回报,原谅我今日的残忍,我不能自私地占着你的爱,挡了你风光无限的前途!”

    翌日夜晚,风来得略显急促,二月的天气,到底还是料峭,寒意甚重,曦泽披着大擎神色不郁地来到凤仪宫朝凤殿。

    彼时王宁暄正在灯下安静地绣着一件龙腾朝日的明黄寝衣,显然是为曦泽而做。她嫁与曦泽,今年是第十个年头,无论春夏秋冬,也无论她是恭王妃抑或皇后,曦泽的贴身衣物,她从不让下人动手,一针一线皆是她精心缝制,这每一针每一线她都绣得极其认真,好似在抚摸一件珍宝一般。

    然而此时,曦泽无心去看那件即将完成的精致寝衣,他不耐地挥退朝凤殿内所有的宫人:“都下去,不必伺候了!”

    王宁暄这才发现曦泽进来了,她扬起温暖的微笑,淡淡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事先着人来通传,臣妾也好去凤仪宫前迎接,如此衣衫不齐,怎好面君?”

    曦泽无心回答她的问题,随意坐在她对面,语气却听不出一丝随意,相反,甚是认真严肃:“朕听说,今日下午绿儿来见你了!她都说了些什么?”

    王宁暄闻言瞬间明白了曦泽不郁的原因,缓缓答道,“她择了妃位,封号选了‘静’字。臣妾想,已有傅氏封了贵妃,在妃位之上,正斟酌着她选的这妃位是不是低了,她性子高傲,皇贵妃之位或许更好……”

    “她爱择什么位份,便给她什么位份,在她眼里,皇贵妃与更衣有什么区别?”曦泽烦躁地打断王宁暄,“对了,她选了哪座宫室?”

    “这个,她没有说。”王宁暄试探着问道,“要不就选长春宫吧,那儿离承光殿最近。”

    “不必了!”曦泽的语气愈发的不耐,夹杂着微微的尴尬与无奈,如夏日午后的暑气,令人焦躁不安,“她既选了‘静’字为号,摆明了是不想有人扰她清静,绿影宫碧霄殿就不错,那儿远离后宫喧嚣,就赐给她独居吧,以后也不要再安排其他妃嫔进住了!还有,她爱竹如命,吩咐花坞将碧霄殿后院都改种绿竹,再拨几名通晓花草的内侍去做杂役,好生伺候绿竹!另外,这册封的旨意你明日便颁下去,好生办好这场册封礼!”

    “是!”王宁暄恭顺地答道,她理解曦泽一时难以接受这骤然而来的与沈绿衣之间的夫妻关系,尽管她很想劝曦泽不要想得太多,但到底是不敢劝,只得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办好!”

    然而,对曦泽而言,吩咐完这些之后,他觉得自己仿佛了却了一桩大事,长长叹了一口气:“宁暄,你不知她昨夜说的话究竟有多伤人……不,那根本就不叫话!朕其实不想委屈她,可她执意要如此,朕也只好随她。罢了,都依她吧,只要她开心就好,时辰不早了,朕累了,就寝吧……”

    王宁暄适时地沉默着,伺候曦泽宽衣就寝。

    然而,她心头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便怎么也睡不着,她轻轻翻了身,望着芙蓉帐顶发愣。

    曦泽睡在她身侧,敏感地觉得气氛不对,阖眸懒懒问道:“怎么还不睡?还有什么事?”

    王宁暄神色哀怨萧索,声线清冷淡薄:“虽说臣妾忝居中宫,可没有子嗣依傍,到底总不能安心,尤其是今日,臣妾总是觉得惴惴不安!”

    原来,王宁暄虽然嫁与曦泽十年,却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她曾小产过两次,自她第二次小产距今已足足有三年了,这三年无数珍贵药材服下去,好消息却迟迟不出现。

    曦泽闻言不耐道:“御医说了你的身子已经调理好了,随时都可受孕。之所以还没有好消息,是与你的心情有关,只要你放开心结,时时保持愉悦的心情,避免急躁,怀孕是迟早的事,这种事要靠天意,急也没用,不要再想了!快睡吧!”

    就在这时,曦泽幽幽睁开双眸,一本半开的明黄折子不经意地跳进他的视线,那折子上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不正是昨日王宁暄呈给他的为沈绿衣挑选夫婿的人选么?于是,一时之间,一股无名的火迅速蹭上心头,曦泽“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身直勾勾地盯着王宁暄,满脸严肃道:“你说你这皇后做得惴惴不安?!为什么惴惴不安?怕是与怀不怀孕没有关系吧!宁暄,你是怕云倾抢走你的皇后宝座,还是怕绿儿抢走你的皇后宝座?”

    王宁暄见状不禁一惊,一时语塞。

    然而看在曦泽眼里,这“语塞”竟变成了默认,于是,曦泽瞬间恼怒起来,暴躁得犹如一只野兽,厉声斥道:“你就是这样想你的丈夫的?在你眼里,你的丈夫是一个色令智昏、朝令夕改的无情之人?就因为朕封了绿儿,你就这样?!还跟朕说你惴惴不安?!朕说了,册封绿儿朕也实属无奈,朕内心里并不想册封她,怎么泱泱后宫,竟无一人能理解朕的心情?你们这个说自己委屈,那个向朕暗示不悦,可是你们有没有替朕想过,这最憋屈的人其实是朕!宁暄,在你心里,你是不是觉得若是绿儿想要你皇后的位置,朕也会千方百计地顺了她,将你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罔朕如此信任你,可你竟这样想朕!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哼……既是如此,若是你喜欢惴惴不安,那便惴惴不安去吧!”

    说罢,竟掀开被褥,迅速穿上龙靴,披上大擎,“咚咚咚”几步走出了朝凤殿。

    望着曦泽离去的背影,王宁暄黯然失魂,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守夜的疏影急急跑了进来,跪在床前,急切地问道:“娘娘,出了什么事?皇上怎么突然离开了?方才明明已经睡下了啊,怎么会走了?这可是从来都不曾有的事啊!”

    是啊,十年了,他从没有在来她这睡下之后又在半夜匆匆离去,今夜是第一次。王宁暄对着空空如也的朝凤殿,自顾自地喃喃道:“其实与云倾和绿儿都无关,臣妾想的是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孩儿,臣妾很思念他们!”

    这一夜,王宁暄注定是难以成眠了。她遣退疏影,起身披上披风,拿起那件只剩一点就能完成的龙腾朝日寝衣,再次执针绣了起来。

    这一刻,针线尽皆失去了往日的明丽,甚至是不受控制,以至于执针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不经意间,竟扎到了她的左手食指上,猩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将那件寝衣染得看不清原有的图案,这寝衣竟这样毁了。

    王宁暄停下手中的活计,呆呆望着寝衣,愣愣出神。夜风来得又冷又急,冻得人直打颤,却又令人异常地清醒冷静,她想,在这无眠的夜里,多吹些冷风,好好清醒一番,其实也不错。

第七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

    册封沈绿衣为静妃的旨意在翌日清晨便颁了下去,云倾同舒玉箫、颜如画一同前来中宫请安时,沈绿衣竟端然坐在傅凝嫣对面的那张椅子上,神色怡然清冷,高贵而华丽。

    云倾不免吃了一惊,这沈绿衣前日来还只是个郡主,丽妃也当众说了她没有得到皇上的册封,怎么才不过两日便坐上了静妃的宝座?

    众妃猜什么的都有,但猜测归猜测,有一点众人都十分了然,沈绿衣坐上了静妃的位置,后宫中第一个下不来台的就是丽妃,于是,众人齐齐望向大门口,期待着丽妃的反应,一副静待好戏的模样。

    很快,便有内侍传声道:“丽妃娘娘到!”

    云倾转眸望去,只见丽妃如一阵风一般走了进来,完全无视看戏的众妃嫔,紧紧盯着坐在她每日请安的那把椅子上的沈绿衣,不可置信道:“沈绿衣,你究竟在背后使了什么媚术,竟哄得皇上忽然改变主意将你封作静妃?”

    沈绿衣看也不看丽妃,自顾自地轻轻摇着孔雀翎羽扇,幽幽答道:“这个,你得自个儿去问皇上!还有,皇后已许了本宫协理六宫之权,你若识相便在本宫面前收起你那充满优越感的放肆!若是失了体统,皇后这颗大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所以,你还是好自为之!”

    云倾望着已然迅速融于后宫的沈绿衣,不禁讶然。再看丽妃,已然浑身发颤,她眼眸骇人,贝齿暗咬,面色青白交加,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就在这时,端坐在凤座上的王宁暄不悦地提醒丽妃道:“沁瑶,你便坐在贵妃下手吧,说话莫要再失了分寸,要记住你如今可是一宫主位,掌一宫之事,但毕竟年纪尚轻,该多听多学才是!”

    “姐姐……”丽妃望向王宁暄,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要给她协理六宫之权?难道这也是皇上的主意?你怎么也不劝劝皇上?”

    “住口!”王宁暄打断丽妃,不耐道,“这是本宫的意思!你可是不把本宫的话放在眼里?!”

    丽妃闻言,不得不闭嘴缄默,十分不情愿地走到傅凝嫣下手的位置上。

    王宁暄顿了顿,又接着道:“静妃今儿个既然来了,除贵妃与丽妃外,其余人就应当向静妃请安!”

    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但这旨意到底是已经颁下去了,而沈绿衣又已经坐在了“静妃”该坐的位子上,皇后又许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她的地位稳如泰山,如今皇后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请安。

    沈绿衣倒是没有摆太大的架子,随即便叫众人起身。

    然而,众人还尚未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便听见傅凝嫣忽然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昨夜皇上已然在中宫睡下,却又中途离去,似乎是为着静妃妹妹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王宁暄还来不及回答,丹贵嫔姚双羽便满脸不屑道:“哟,这后宫上下可没有一个人能从中宫请走皇上,也无人敢去中宫请走皇上,但静妃姐姐竟然做到了!如今众位姐妹都在这,不若就请静妃姐姐好生给我们解释解释!”

    沈绿衣闻言,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封了静妃,竟一时间成了后宫的公敌。她冷冷望向始作俑者傅凝嫣,正欲辩驳,却被王宁暄抢了先:“贵妃你的耳报神可真够神的,昨儿夜里的事今儿清晨便知晓了,真不知是谁向妹妹传的消息,竟传岔了,皇上昨夜匆匆离去乃是临时有政事要处理,这传信之人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信息漏掉,依本宫看该打发去严刑司好生调教调教!”

    王宁暄字字皆咬得十分清晰,状似无意,却是说得轻,落得重。

    傅凝嫣闻言,脸色瞬间微微一变,她自觉失言,连忙自圆其说道:“没有谁向臣妾传递什么消息,就是方才来中宫时碰到了四喜,听他无意间提起昨儿夜里皇上突然回了承光殿,臣妾估摸着,宫里这几日也就是静妃妹妹受封这件事,便猜想着可能是因为这。既是因为政事,臣妾身为后妃不得干政,自是不敢多问!”

    云倾可不相信一向谨慎的四喜会如此轻易地向他人透漏曦泽的行踪,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中宫混进了傅凝嫣的细作。真是好手段,她也不过是比自己早进宫四日而已,就动作如此迅速,看来这傅家的势力实在不容小觑,不禁令人胆寒。

    另一边,王宁暄见傅凝嫣如是说,便不再追究,她转头望向丹贵嫔,嘱咐道:“丹贵嫔,你要是有空就多将注意力放在承佑身上,近来本宫听闻承佑似乎淘气了不少,这都是你疏于管教的缘故,身为后妃,你当明白教导皇长子是你应尽的责任,莫要再争风吃醋,你可记清楚了?”

    丹贵嫔满脸不悦,却也不得不起身称“是”。

    王宁暄见状,脸色稍霁:“今儿本宫已将协理六宫的权力赐予静妃,以后,静妃你便同湘贵妃一起共同为本宫分担,管好后宫众人!”

    沈绿衣闻言,淡然起身,浅浅一福,幽幽答道:“是!”

    王宁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从今儿开始,新近宫的妃嫔就可以开始侍寝了,昨日本宫已经检查了各位妹妹的绿头牌子,个个皆制得不错,各位妹妹要好生装扮自己,静待好消息!”

    接着,又转头略带歉意地对沈绿衣道:“不过绿衣……虽然册封你的旨意已经颁下去了,但毕竟还没有行册封礼,绿影宫亦没有这样快收拾出来,所以,还得暂时委屈你在绿水居多住上几日,你的位份高,不比贵人只用颁道册封旨意便成,须行了册妃礼方能成为真正的静妃,此事,本宫已经吩咐底下奴才加紧去办了,务必不能失了礼数、减损你的威仪,所以,你的绿头牌子还没有制好,本宫想,等你行了册封礼、搬进绿影宫、名正言顺后,便立刻将你的绿头牌子送去敬事房,你觉得这样可好?”

    沈绿衣自然不急这一时半刻,她盈然道:“娘娘做主就好,臣妾并无异议!”

    王宁暄见状,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底下众人道:“今儿就到这吧,众位妹妹也早些回各自宫中休息!”

    于是,众妃齐齐起身跪安。

第八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一夜,曦泽毫无意外的点了傅凝嫣侍寝。

    接下来几日,曦泽又分别点了丽妃、柳贵人、江贵人侍寝。其中,这个江贵人似乎特别合曦泽的心意,其他人皆只承宠一夜,而她竟连着承宠四夜,并迅速晋封为婉仪,曦泽特赐封号“嘉”,是为嘉婉仪。

    这日清晨,云倾早早起身,正在梳妆间,彩绡从外头神色狐疑地走了进来,禀道:“中宫方才传来旨意,令各宫妃嫔待会齐聚寿安宫向太后请安!只是……皇后娘娘特地遣了疏影来叮嘱小主莫要装扮得惹眼,尽量素淡些!这不知是何意,若是太过素净,岂不是要失礼于太后,令奴婢好生奇怪!”

    云倾闻言,不由地一惊。转瞬又对王宁暄充满感激,到时自己跪在众位贵人之间,只要将头埋得低低的,应该能暂且躲过今日,但愿天随人愿。

    彩绡见云倾半日不曾言语,越发狐疑,不禁又唤了一声:“小主,你可知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站在一旁的蕊儿连忙抬手挥退彩绡:“皇后娘娘的深意,如何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以随意揣测的?你莫要多言多问,退下吧!”

    “是!”闻言,彩绡只得依言退下。

    蕊儿伏在云倾耳边轻声安慰道:“小主莫怕,有皇后娘娘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云倾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阖眸点了点头。

    很快,云倾就在蕊儿的陪伴下来到了寿安宫,在王宁暄的带领下,众妃按着各自的位份从高到低步入大殿觐见太后: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倾跪在最后一排左边角落,将头埋得极低极低,心中紧张万分。

    就在这时,太后岳氏(原晴淑妃)悠远浑厚的声音缓缓传来,听不出喜怒:“都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众人闻言微微抬首,但到底没人敢直视太后容仪,尽皆垂眉低目,保持着该有的礼仪。

    座上,太后凤眸微扫,一一望去,待视线扫到云倾这时,不由地微微一滞:“跪在最后一排最左边的那位,将头再抬高些!”

    云倾闻言,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殿静的能清晰听到铜壶滴漏那万年不变的音调,滴答滴答,保持着始终如一的频率,悠远绵长。然而在这一刻,竟变得无比迫人,直要将人的灵魂一层一层地涤荡散尽。

    该来的始终是逃不过,太后点名要瞧清自己的面容,云倾只得硬着头皮依言将头抬得再高些。

    座上,太后在完全看清云倾模样的刹那脸色遽变,一瞬间,思绪已然翻过了几重山,她可不会像沐雪涵那样以为白日里见到了鬼,那就只能是一种可能,从头到尾曦泽都一直瞒着自己与云倾来往,甚至不惜以偷梁换柱的方式骗过先帝,如今又想方设法地弄进了后宫,这是准备专宠了么?难道他不知道帝王最忌讳的便是痴情?自己如何能任由他随着性子胡作非为、自毁前程?

    当然,还有一点她也没有漏掉,那就是要瞒着自己完成这一切,帮凶是自然少不了的,自己不用猜也知道是王宁暄。

    于是,太后恼怒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了王宁暄身上,她沉着脸,一语不发。

    于此,大殿内的气氛瞬间沉到冰点,云倾深感其重,心中更是恐惧不已。

    就在这时,跪在最前头的王宁暄忽然局促地转身,对着云倾使了使眼色:“云贵人,你还不快向母后请安?”

    云倾瞬间会意,敛了敛心神,恭恭谨谨地向太后俯拜道:“臣妾储秀宫桃雨轩贵人云氏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凤体安康,福寿万年!”

    太后闻言,不得不在心中暗赞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万分伶俐,这便是在向自己暗示绝不能当众揭了燕云倾的真实身份,否则便是拂了曦泽的颜面。思及此,太后只得先将心头的怒火压下,淡淡道:“都起身回话吧!”

    “谢太后!”

    云倾暗舒一口气,跟随众妃起身。但依然将头埋得极低,不敢往前看一眼。

    座上,太后的一双美丽凤目炯炯有神,她对着底下众人沉声问道:“嘉婉仪是哪一位?”

    嘉婉仪江颐梦闻言立刻出列拜倒:“臣妾毓庆宫绘雅轩婉仪江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太后直直望着嘉婉仪冷哼道,“大胆江氏,你可知罪?”

    嘉婉仪闻言吓得浑身发颤,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惹恼了太后,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赶忙跪下向太后请罪:“太后息怒,臣妾知罪,请求太后宽恕!”

    太后望着底下仍然摸不着北的嘉婉仪连连摇头,如此弄不清局势之人如何会是真正能得宠之人,想来不过是被曦泽白白当了为云倾抵挡箭矢的靶子,思及此,太后心头更加恼怒,她对着这嘉婉仪愤怒地斥道:“江氏,你可知后妃专宠,魅惑君上是死罪?”

    嘉婉仪这才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却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紧张到了极点,一张清秀的小脸瞬间冷汗涔涔,边磕头边道:“太后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回头必定劝皇上雨露均沾,再也不敢专承帝王雨露,请求太后念臣妾初犯,从轻发落!”

    云倾站在最后冷眼旁观,心知太后虽然句句是对这嘉婉仪说的,但没有一句不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太后训完了嘉婉仪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嘉婉仪年纪轻,念其初犯,哀家便罚面壁思过十日,抄录《女训》、《女则》各一百遍,不得有误!另外,众妃今日皆在这,便以嘉婉仪为戒,若是敢重蹈覆辙,魅惑君上,哀家绝不会像今日这样轻饶!好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那位云贵人留下!哀家还有话要单独嘱咐你!”

    众人闻言,纷纷一廪,连忙跪安:“臣妾告退!”

    舒玉箫与颜如画见状亦是颇为担忧,奈何太后已然下令,她们也只得退下,颜如画对着云倾暗暗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了句“云倾,要当心啊”便同舒玉箫一同依依不舍地退出了大殿。

    待众妃全部鱼贯而出,王宁暄望了望云倾,深深拧起眉宇,屈身小心翼翼道:“母后,您凤体刚痊愈,劳累不得,这位云贵人刚来宫中不懂事,不如就交由臣妾带回凤仪宫训诫吧!”

    云倾闻言对王宁暄万分感激,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时,却见太后看也不看王宁暄,不耐地挥手道:“你先退下!”

    太后的声音比之之前要冷上不少,无人敢驳,于此,王宁暄亦只得无奈退出大殿。

    须臾,太后便遣尽殿内所有的宫人。随着大殿的大门缓缓合上,云倾紧张得头皮发起麻来,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再次跪倒,将头埋得极低,准备接受太后的训斥。

    窒息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太后充满威仪的声音便从头顶直泄而下:“燕云倾,你可知欺君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如此戏弄先皇,演上这么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你以为先皇已然离世,你就能逃脱罪责吗?”

    “太后明鉴,臣妾是无心的!并不是有意欺瞒先皇。”云倾仔细斟酌着字句,生怕稍有不慎便招来杀身之祸,“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公主府的喜房无故失火,臣妾偶然发现埋在圆桌底下的密道,为求自保只能从密道逃走!至于后来引得先皇误会,亦在臣妾的意料之外,等臣妾想要向先皇解释清楚时,却得知先皇昏迷不醒的消息,臣妾又急又怕,所以才没有及时向先皇与娘娘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请娘娘息怒,臣妾知错,再也不敢了!”

    “放肆!”谁知,太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欺君便是欺君,岂容你狡辩?!难道你觉得如今有帝后二人为你撑腰,哀家就动不了你了吗?你早就被先皇赐婚给了别人,如何还能入宫为妃?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岂不是要污了皇上一世英明?哀家岂能眼见你魅惑皇上毁坏大**山而置之不理?你迷得皇上为你如此不管不顾,便是死罪!看在你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哀家便赏你全尸!”

    话毕,便紧接着朝内殿喊道:“冰菱,琉璃,赐鸩酒!”

    云倾闻言瞬间面如死灰,巨大的恐惧将她团团包围。

    须臾,内殿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她望着端着白瓷壶与白瓷杯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冰菱与紧随其后的琉璃,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直至避无可避,方醒过神来,她转头对着太后连连磕头,哀声求饶,一字急过一字,一声高过一声:“太后,臣妾绝不敢魅惑皇上、毁坏大**山,求太后明鉴!臣妾日后必定安分守己,绝不生事,绝不给皇上太后添乱,求太后饶了臣妾吧……”

    然而,太后尽皆视而不见,她看也不看云倾,转头冷冷对冰菱与琉璃命令道:“她既不肯自己就死,你们二人便帮帮她吧!”

    琉璃得令,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云倾的双手,云倾奋力挣扎,怎耐还是敌不过她,双手最终还是被反扣在身后,冰菱趁机一手死死扣住云倾的下颌,硬生生地将她的檀口捏开,另一手稳稳执盛有毒酒的白瓷杯向云倾逼近,第一次,死亡距离云倾是如此之近,如此之难以抗拒。

第九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眼看着这穿肠夺命的毒酒就要无奈入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寿安宫正殿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住手!”撕心裂肺的怒吼犹如九天之上骤然降下的一道凌厉的闪电,直直劈向冰菱与琉璃,是如此的猝不及防,直惊得她们二人双腿发软,跪地瑟瑟发抖。

    精致的白瓷杯猝然落地,瞬间粉身碎骨,蚀骨的毒液一沾地便烧起剧烈的白色泡沫,直要闪瞎人的双眼。云倾惊魂未定地朝大门口望去,只见曦泽大喘粗气、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来。所有的委屈与恐惧,终于随着他的到来尽皆烟消云散,唯剩劫后余生的心悸,伴随着胸膛微微战栗的起伏,直将彻骨的寒意浇遍四肢百骸。云倾喘着粗气深深望着曦泽的双眸,似要将他眸底万年不变的镇定抓出来,用以驱赶自己满身止不住的颤抖,直要将这心悸的颤抖驱赶得干干净净方能罢休。

    曦泽走到云倾身边停住,冷冷望着冰菱与琉璃,恨声道:“滚!”

    冰菱与琉璃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

    就在这时,太后极其威严的声音含着克制不住的愤怒从身后传来:“皇帝,你竟为了这个女人在寿安宫如此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曦泽伸手紧紧握住云倾的右手,带着她转身朝着太后直直跪好,方道:“母后息怒!儿臣鲁莽了!可是母后,您不是答应过儿臣不会伤害云倾的吗?为何要背着儿臣取她性命?”

    太后闻言言语一滞,但旋即寒着脸反问道:“若是哀家今日一定要取她性命,你又能如何?”

    曦泽闻言不禁大骇,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就请母后将儿臣的性命一并取了去吧!”

    “放肆!”太后大怒,“燕云倾假死金蝉脱壳,戏弄先皇,乃是欺君大罪,哀家岂能容她?你身为一国之君,怎可轻言生死?!”

    曦泽闻言立刻辩道:“母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儿臣的主意,是儿臣主使的,云倾并不知情,母后要罚便罚儿臣吧,不要降罪于云倾!云倾是无辜的!”

    “你以为哀家是护犊子、不敢责罚于你吗?”太后怒不可遏道,“你为了眼前的女人,屡犯大错,甚至连累先皇,差一点便自毁前程,难道不是因为陷得太深的缘故?哀家早就提醒你不可因情误事,你可有将哀家的话听进去一个字?!如今你又不顾大局将她迎进宫中,她曾在这座宫殿中住过那么久,见过她容貌的人多不胜数?试问,你将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她的身份一旦被揭穿,让众臣知道你强夺人妻,你又将遭受多少非议?若是进而牵扯出先皇昏迷一事与你有关,你又将如何面对天下人?哀家岂能坐视燕云倾毁你一世英明而不管不顾?!“

    “儿臣不怕!”

    “你……”太后不料曦泽如此忤逆顶撞,发了疯一般地厉声斥道,“你难道不知道痴情是身为帝王最不能犯的致命错误吗?难道你忘了燕皇是如何去的,这么快便要重蹈覆辙了吗?”

    云倾听太后提起燕皇,瞬间如被电击。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辩驳,却被曦泽死死拦下。

    太后高坐凤椅,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望着云倾眸底的幽怨与不甘,脸色更加寒冷:“哼……就这么几句话,你便受不了了?既然受不了,又为何背负燕皇嫁与仇人?既然你心底还藏着恨意,不能安心呆在大晋皇宫,哀家便更不能容你!哀家说过,即便有帝后二人为你撑腰,哀家想要取你性命依然易如反掌!如今,你在众人眼中既然已是已死之人,那也没有必要再多活于世上!你如此垂死挣扎不肯就死,难道是想要哀家亲自动手不成?!”

    说罢,竟真的起身,朝着云倾径直走来。

    云倾望着步步紧逼的太后,惊恐到了极点,幸亏还有曦泽挡在身前,只见他急急道:“母后非要如此么?难道母后一点点也不考虑儿臣的感受么?”

    “哀家正是为着你才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哀家又何苦要背负一条人命?若是哀家不及早将你的情丝斩断,由着你越陷越深,若是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一切就迟了!”

    话及此,曦泽只得豁出去了,他对着太后重重磕了个响头,再抬首,眸底已将方才的惊惧完全扫荡干净,唯剩视死如归般的坚定:“那么儿臣便明明白白地告诉母后,这情丝已然到了无可自拔、无法斩断的地步,若是母后执意要取云倾的性命,儿臣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那么……就请母后顺便在宗亲中选好下一任皇帝的继承人吧!儿臣若无云倾,此生便也了无生趣,这大**山定然是治不了了,也没必要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儿臣不孝,母后万要保重凤体,就当没生儿臣这个不孝子!”

    太后闻言大失所望,面色青白交加,怔怔站着,半晌无语。他竟以死相逼,为什么要在痴情这一点上像极了先皇?这痴情造的孽难道还不够多吗?这纠纠缠缠的恩怨,无一不是源于一个“情”字,为什么她就是拉不回自己的儿子?

    曦泽见状,便知云倾已然险险地逃过此劫,然而,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难过,心头到底不忍。他转头示意云倾:是时候向太后磕头表忠心了!

    云倾会意,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疼痛,对着太后无比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言辞恳切道:“娘娘,日后臣妾必定谨守后妃之礼,绝不敢专宠惹后宫众人妒怨,更不敢干预朝政危及大**山,从此,世上再无燕皇遗孤燕云倾,唯有大晋后妃贵人云氏!”

    太后闻言阖眸倒吸一口凉气,漠然转身,背对云倾,良久方道:“好,哀家可以不杀你,但为皇帝的江山必定日日紧紧盯着你,你若是敢做出一星半点危及大**山之事,哀家即便取不了你的性命,也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云倾闻言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叩首谢恩:“臣妾多谢太后不杀之恩!”

    “罢了,罢了!”太后缓缓挥了挥手,似是累极了。须臾,她缓缓转身望向曦泽,神色不复方才之凌厉,“曦泽,你既如此护她,同宁暄一道戏弄哀家与先皇,今夜便带着你那位‘贤内助’好生去太庙向你父皇请罪吧!”

    “是!”

    退出寿安宫的那一瞬,云倾觉得自己仿佛重生了一回,那被人生生扼住下颌的感觉仿佛还萦绕在身侧,这样刻骨铭心,挥之不去。

    云倾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曦泽走在她身畔,闻言落寞地叹息,却又蕴藏着强有力的坚定:“无论是不是帝王家,无论有情抑或无情,朕只知道,你我走到今日,没有一步是容易的!所以,一定不要放弃!今后万事都有朕在,此生,朕可负天下任何一人,但绝不负你!”

    云倾闻言,转头迎上他灼热的目光,感动的潮水一点一点汇集,最后齐齐涌过心头。

    清风过,撩起鬓间数缕发丝,她在风中扬起会心的笑容,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千言万语已经不必宣之于口,一瞬间,天地万物尽皆淡去,世间仿佛只剩下彼此在时间的长河中静止定格。

第十章 无怨无悔夫妻情

    夜风中,曦泽直直跪在明黄的蒲团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先皇的牌位,几缕低低的叹息透着点点滴滴的愧疚,缓缓飘荡在森然肃穆的大殿中,如香鼎内幽幽盘旋的馨香,若有似无:“原本是朕自个惹出的事儿,却累得你也来此吹风受累,终是朕对你不住!”

    王宁暄神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杂质,亦没有一丝波澜:“臣妾的夫君跪在先人面前谢罪,叫臣妾如何能在凤仪宫中高枕无忧?夫妻本就是一体,没有连累不连累这样生疏的话,所以,即便是吹吹风看看夜色,臣妾亦是甘之如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这一刻,之前那些误会矛盾仿佛从未发生一般,夫妻之间依旧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你越是这样说,朕的心里便越是过意不去,即使朕明白你说的全是心里话,可朕听着就是觉得心头不是个滋味。”曦泽忽然忆起那夜自己为着沈绿衣的事对王宁暄大发雷霆,越发觉得愧疚,想想,今日若不是王宁暄通风报信,也许自己此刻就不是在太庙仰瞻先人这般“惬意”了,还不知要如何生不如死的难过,“其实……朕那日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朕只是……只是不想辜负绿儿,朕……朕……”

    他吞吞吐吐了半日也没能将心中的感觉完整地表达出来,不禁有些懊恼。

    王宁暄如何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如今,时机已然成熟,她转头望向曦泽,扬起一抹浅浅微笑,道:“是尴尬,对不对?”

    曦泽闻言愕然,对上她那温暖的双眸,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宁暄见状,笑意愈发的深:“其实臣妾都明白!那日便想劝皇上,只是臣妾胆怯,没敢把话说出口!一直以来,皇上都将绿衣当成妹妹看待,从没想过彼此还有成为夫妻的一日,短时间内自然是无法坦然接受的。可是……她终究是同别人不一样的,否则,皇上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可是皇上,在绿衣心中却是没有这样尴尬的身份转变,她虽然一直唤您‘三哥’,却早已不仅仅是将您视为兄长,在她的心中,您就是她的全部情感与寄托,亲情、友情、爱情互相杂糅,早已分不清界限,所以,她面对您时坦然得不能再坦然。如今,既然已经做了夫妻,她又接受得如此坦然,皇上实在无需如此小心翼翼,顺其自然反而能更快淡去尴尬,其实,皇上也可以像与臣妾相处那样同绿衣相处,这样,皇上就不会再为此懊恼伤神了,绿衣也不会被皇上的尴尬所刺痛,岂不是两全其美?”

    “唉……”曦泽回望王宁暄,他的叹息轻得几不可闻,“你是你,她是她,如何能一样?你这般善解人意,而她性格孤傲,总是像刺猬一样用无数的利刺将自己保护起来!”

    “可是……若是刺猬失去了全身的利刺,又该如何自保?”

    “所以,你就赐予她协理六宫的权力,好让她将自己团团保护起来?”曦泽移开视线,望着先皇的灵牌,淡淡问道。

    话及此,王宁暄不禁神色黯然,她望向先皇的牌位仿佛有些出神:“皇上若是怪臣妾扰了绿衣的清静,臣妾不敢辩驳。毕竟……臣妾也是有私心的!”

    “若不是为着朕,你还能有什么私心?再说,若是她自己不愿意,你就把这协理六宫之权交予她,她也未必肯置身宫闱之争,必定日日闭门谢客、过她优哉游哉的日子去!”

    “皇上……”王宁暄闻言颇为动容,原来彼此之间是这般的心灵相通,“是,皇上都没有说错。傅氏一族占着丞相的位置,隐隐成为前朝之患,皇上履约赐予傅凝嫣协理六宫之权,臣妾为着前朝的隐患必定要推出一人去制衡的。沁瑶年纪轻不懂事,根本无法帮到臣妾,放眼整个后宫,唯有绿衣有能力帮到臣妾。好在,她也是万般通透的女子,那日臣妾只是向她提了提,她便旋即会意,眼都不眨一下便应了下来!其实,在绿衣心中,只要是与皇上有关的事情,她便会万死不辞!说心里话,有时臣妾瞧着她的深情,亦会自觉羞愧!”

    “傻宁暄……当日若不是朕以前朝欣贵妃作比,暗示傅井川只要他与朕结盟,便会给他的长女贵妃之位与后宫大权,傅井川又怎肯背弃与煜王的同盟,转而站到朕的阵营中?”曦泽侧身凝望王宁暄,伸手将她那双如初生的柳枝般细嫩的柔荑合在掌心,温言道,“只是宁暄,朕说了,你是你,绿儿是绿儿,你们二人是不一样的!朕从不在心中拿你与绿儿作比较,你也不许这样去比。她爱重朕,朕感其深情,自然是要爱护她的,哪怕永远当成一个妹妹宠着。但你不一样,你是朕的皇后,是为朕解除后顾之忧的贤内助,合宫上下的妃嫔宫人交到你手中比交到任何一人手中都令朕放心,朕对你,是敬重!宁暄,朕今日便在列祖列宗面前,郑重地告诉你,无论是云倾还是绿儿,或是这后宫中任何一人,都无法撼动你的皇后宝座,哪怕一丝一毫!所以,你无须提心吊胆,安心替朕管着这后宫,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朕都会相信你支持你!朕还可以告诉你,前朝你的族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你在朕心中的地位,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朕分得很清楚!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暖流,将这夜的料峭寒冷冲刷得干干净净。

    即便他对自己不是爱那又如何,这十年的痴心守护,能得君如此肺腑之言,此生,已是无憾了!

    这一夜,夜风呼啸而过,直将桃雨轩的窗棂吹得噼里啪啦,响动不停。

    神思颠倒间,云倾不知自己究竟来到了何处,只见仿佛是兰君含着一抹浅浅婉约的微笑端坐在凤座上,温柔的望着自己。云倾大喜,立刻向前狂奔,边跑边大声呼喊:“母后……母后……”

    突然间,兰君像变戏法一般忽然消失在自己面前。

    太后威严狰狞的面庞骤然闪现在面前,云倾被骇得大叫起来。可是刚刚还在的兰君,此刻却消失得无隐无踪,唯有太后手持鸩酒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

    蕊儿在床边望着由于受到惊吓、被恶梦魇住的云倾,万分着急,她拼命呼唤着的云倾,但始终没能将云倾唤醒,再1一探云倾的额头,方知云倾发了高烧,连忙遣彩绡去请御医。

    曦泽几乎是一闻讯就立刻赶到了桃雨轩,他在桃雨轩足足守了云倾一夜,直到次日方离去上朝。

第十一章 一群娇鸟共啼花

    云倾在曦泽离去后许久方转醒,蕊儿不禁大喜:“小主,你总算是醒来了,吓死奴婢了!”

    云倾转头朝她望去,虚弱道:“我怎么了?仿佛头好重!”

    蕊儿连忙回道:“小主,你发了高烧,现在都还没有退呢!”

    正说话见,彩绡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道:“小主,你可算醒了,都急坏奴婢们了!昨天晚上皇上在桃雨轩守了您整整一夜,直到今日上朝才离去!”

    他来过,他总算是来桃雨轩了,云倾闻言,半晌不语。

    蕊儿见云倾神色不好,不禁皱起秀眉:“小主,是不是觉得现下十分难受,快将药服下吧,或许会好些!”

    云倾望向药碗,点了点头。刚服下药不久,舒玉箫与颜如画便结伴来看望云倾,说了好些话方离去,彼时,云倾已经觉得疲惫不堪,就在她准备好生休息时,蕊儿又进来向她禀报道:“小主,皇上身边的四喜公公送了好些赏赐过来,都是珍贵的药材!”

    云倾闻得四喜亲自来了桃雨轩,立刻打起所有的精神,坐起身来对蕊儿吩咐道:“快伺候我更衣!再命彩绡去取五十两金子来!”

    蕊儿一惊:“小主,其实你不必起身……”然而,她的后半句在云倾坚定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很快,蕊儿便为云倾打点妥当,殿中站着的四喜见到云倾不禁一怔,随即俯身请安:“奴才给云贵人请安!”

    云倾含笑落座,道:“公公请起!有劳公公亲自送赏赐过来,一点薄礼给公公喝茶,公公可别嫌弃!”话毕,眼光向蕊儿淡淡一扫,蕊儿立刻会意,将那五十两金子塞到四喜手中!

    四喜仿佛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了推蕊儿的手,不敢接下:“小主真是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的本职,如何能收小主如此大礼!”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是这礼她必须让四喜先收下:“公公不必客气,这不算什么!您可一定要收下!”

    四喜实在推脱不得,只好收下。

    云倾见四喜最终收了金子,唇畔的笑靥更加明媚:“公公一路走过来,必然累了,也不必急着回去,不如留下来喝口茶吧!”

    四喜听着心头一咯噔,望着被云倾遣退的众侍女和缓缓合上的大门,不禁提起了神来。

    云倾见此刻殿内只有四喜,缓缓收了笑靥,十分认真道:“四喜公公,数月不见,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本公主?”

    四喜大惊,立刻跪地道:“这里只有云贵人,没有什么公主!”

    云倾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只是数月而已,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先皇亲封的安阳公主了么?”

    “说不得啊小主……”四喜满脸骇色,“就是再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绝不敢将你的身份往外泄露一个字!奴才只会死死记住,你是云贵人!”

    云倾望着四喜,直直望着,一字一字道:“我母后在这承光殿不明不白地去了,公公是先皇身边的旧人,又一直伺候在承光殿,可否告知我是谁毒害我母后?”

    四喜心知眼前人得罪不得,仔细回着话:“小主,奴才不知!”

    云倾微微前倾上半身,带着热切的目光道:“只要公公如实相告,我定然记着公公这份情,来日必会相报!”

    四喜仿佛有些急了:“小主,并非奴才刻意相瞒,这样的大事,奴才是真的不知!当时奴才正在承光殿侧门边吩咐底下的小内侍做事,等听到里面有人大喊皇上驾崩时,奴才才知出了大事,其他的事情奴才真的不知情!”

    云倾仔细回忆着当天的情形,当她走进承光殿时,确实没有看见四喜立在先皇床边,四喜是后来才进来的,看来四喜并没有说谎,可是云倾仍不死心地问道:“那公公可知是谁将那碗药端给我母后的?”

    四喜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当时奴才没有留意,现在实在想不起来,还望小主恕罪!”

    云倾又接着问道:“当时煜王冲进承光殿后,真的将承光殿中所有的宫人都杀死了吗?”

    “是!”

    四喜答得很肯定,但云倾却不肯轻易放弃:“公公是承光殿的大总管,哪些人在承光殿当值,没有谁比公公更清楚,公公事后可有认真查过,承光殿的宫人中,除了公公之外,真的全都死了吗?”

    四喜依旧答得肯定:“是,奴才都查过了,确实都离世了,只有奴才得皇上相救,逃过一劫,其他宫人无一生还!”

    云倾眸底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进而问道:“当时我母后就在承光殿,那她的贴身宫女必在一边伺候,难道我母后的贴身宫女都被煜王杀死了吗?”

    四喜被问得一怔,半晌方回道:“当时殿中死去的宫人中,确实有先皇后身边的人!不过先皇后所有的贴身侍婢是不是全都死在了承光殿,奴才没有清点过,奴才也不确定!”

    云倾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我母后的贴身侍婢共有四人,你记得有哪几个已经死去?”

    四喜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仔细答道:“奴才记得的便是霜华和玉楼确实死去,其他的奴才便记不清了……”

    云倾紧紧抓住身边的桌延,道:“霜华与与玉楼已去,那焕彩和如璧便还有可能尚在,她们是近身侍奉我母后的,一定知道一些内情,公公可知她们二人现在都被分配到了何处?”

    “先皇后身边的宫人都被打发去了浣衣局。”

    “多谢公公告知!”云倾敛了敛心神,“只是,我还有一惑未解!我母后与先皇同时仙逝,可是当我进入承光殿时,只在地上看到一只药碗,这又是为何?为什么不是两只碗?”

    提及此,四喜长长叹了口气:“其实奴才对当时的情况是真的不知,不过,那段时日先皇后一直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先皇床边,每一碗药她都会亲自尝过再喂给先皇,这或许能解释这一点……”

    云倾闻言大惊:“你的意思是,我母后是因为给先皇试药才……为什么没有内侍试药?”

    四喜皱眉道:“照一般来说,应该是有内侍试药的,但是那天是什么情形,奴才真不知情!”

    云倾合眸深吸一口气,心知不能再将御前的人逼得太紧,只得道:“多谢公公告知,我必然记得公公的恩情!”

    四喜退下后,云倾又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仔细想了想,难道兰君真的是因为替先皇试药而被误害的吗?那么,到底是谁要害先皇?

    待到云倾身子痊愈再次来到凤仪宫朝凤殿请安时,已是十二日之后。

    后宫有个风光无限的嘉婉仪,众妃对于这个刚刚病愈的小小贵人并没有给予多少关注。这每日来中宫请安,众妃最期待的便是唇枪舌战。若说嘉婉仪颇擅言辞,那么丽妃则是更胜一筹,因为,她不仅要与嘉婉仪“舌战”,还要时不时地与沈绿衣“舌战”,皇后怎么拦都拦不住!

    当然,今日也是不例外。

    云倾朝殿外望去,只见丽妃今日仿佛颇为得意,她着了一件极其华丽的绯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袍,随着她婀娜迤逦的步伐,这云缎袍内的白色金丝云纹裙轻轻摇曳,在晨曦的映衬中,显得十分炫目。

    她缓缓走进朝凤殿,几乎对谁都是斜着眼睛看的!

    嘉婉仪端坐在右侧,抚了抚身上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袍的衣袖,漫不经心道:“不就是皇上昨夜点了你侍寝么?好像谁没去过圣宁宫似的,至于欢喜得这般无状么?这叫皇后看见了又该斥责你不够端庄矜持了!”

    “你……”丽妃气得柳眉倒竖,“皇后是皇后,你算什么东西?本宫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有本事就到皇上跟前去告状,在这狐假虎威个什么劲?”嘉婉仪眼都不眨一下,幽幽地反击道。禁足解除之后,她竟然圣宠更盛,就连太后都不再找她麻烦,如今,她又岂会将丽妃放在眼里。

    丽妃闻言正欲发作,就在这时坐在上首的傅凝嫣将手中的茶碗往旁边案几上重重一搁,十分不悦地斥道:“丽妃、嘉婉仪,你们把这里当成市井了么?日日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本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云倾闻言不禁抬眸望去,只见这傅凝嫣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威仪,再加上她是众妃嫔中位份最高的,身后又有丞相父亲撑腰,底气十足,就连王宁暄对她亦是客气三分,此刻她骤然发话,丽妃与嘉婉仪皆被唬了一跳,二人讪讪地闭了嘴。

    就在这时,王宁暄扶着疏影的手从内殿走了出来,众人连忙齐齐起身向王宁暄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身吧,赐座!疏影,看茶!”王宁暄还是如常般温言叫起。

    云倾随众妃起身落座,须臾便见姗姗来迟的沈绿衣手持孔雀翎羽扇缓缓步入殿中:“看来,今日臣妾来晚了,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然而,王宁暄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一旁的丽妃就迫不及待地插话道:“哟,你哪日不是众妃中来得最迟的?如此怠慢,小心本宫叫姐姐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起码也得罚你到太庙前跪个三天三夜,看还能不能长些眼色?”

    “你也知道自个没这能耐将本宫罚去太庙前跪上三天三夜,须请了你姐姐才成啊?”沈绿衣看也不看丽妃,淡定自若道,“这侍寝过了就是不一样,有了皇上龙气庇护,脑子也灵光了不少!”

    丽妃闻言大怒:“你手上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又如何?还没侍寝呢,天晓得皇上会召你几日?小心到时候,那富丽堂皇的绿影宫便是你的冷宫!”

    “本宫会不会得宠,你左右得了吗?”沈绿衣闻言仿佛被踩到最痛处,她收起淡定的神色,紧紧盯着丽妃,冷冷道,“你信不信,皇上再点你侍寝,本宫便能即刻去承霖殿将你从龙床上拉下来,到时,不仅皇上不会怪本宫,连你都没的脸翻!”

    “你……”丽妃气得只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沁瑶!”王宁暄每每见丽妃找沈绿衣麻烦便十分头疼,她十分不耐地打断丽妃道,“你就不能安生些,非要日日皆让本宫为你操心劳力么?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你们都跪安吧!”

    丽妃十分不服气:“姐姐……”

    “下去!你若是再这样放肆,本宫这颗大树亦是没法保你!”

第十二章 孤灯未灭梦难成

    沈绿衣的册妃仪式在大兴元年三月初八隆重举行。

    这一夜,曦泽自然是要歇在绿影宫的。

    彼时,夜沉如水,遣退众宫人,放下金丝帷帐,这轻软得犹如云朵的楠木雕花床上便余沈绿衣与曦泽二人和衣而卧。

    沈绿衣望着帐顶,愣愣出神。

    这内务府的奴才办事真是利索,不过短短二十几天,便将这绿影宫打点地犹如一座蓬莱仙岛,若不是还缺了那缕缭绕着的仙气,自己倒真的以为自己进的不是人间而是蓬莱仙境。还有那满后院的绿竹,竟仿佛是绿水居外的竹林原模原样搬进来一般,自己竟没有瞧出一丝差别。据说是毁了好几间屋子才腾出那样大的地方来种绿竹的,真是十分不容易。就连这寝殿亦是十分用心,好似一间乐器收藏阁,筝、琴、箫、笛、琵琶、葫芦丝……只要是自己会的,见过的,想要的,无一不能在这寝殿内找到。

    只是,这样会当差、会揣摩主子心意的奴才,到底是会飞黄腾达还是岌岌可危呢?

    就在她兀自深思时,身侧忽然传来曦泽微微起伏的声音:“这绿影宫,你可喜欢?若是觉得还缺什么,尽管说出来,这就叫内务府去添置,务必要使你满意为止!”

    他那万年不变的镇定此刻都到哪儿去了?

    沈绿衣心中明白,“镇定”的消失全都是因为一个名叫“尴尬”的东西。

    呵……如今自己已经是他正式的妃子了,他竟然还是觉得尴尬,这叫自己情何以堪?

    他不爱的女人,这后宫多了去了,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偏偏就觉得尴尬?那嘉婉仪他不爱不是也宠得很好吗?若是也像对着自己这般尴尬,只怕嘉婉仪在中宫也嚣张不起来!

    可是……自己又没有碍着他喜欢燕云倾,何苦要用这难以深埋的“尴尬”刺痛自己那本就因痛苦而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扉?

    沈绿衣将这暗涌的思绪一一按下,再启朱唇,已是看不出一丝破绽:“我很喜欢!不需要添置其他的东西,事物太多反而过于繁杂,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

    “你喜欢,那就好!”他的声音依然有着藏不住的微微起伏,“明儿个朕就好好赏赏内务府当差的!”

    沈绿衣恨不得捂住自己这对敏锐的耳朵,这样才能不用这样刻骨地感受到他话语中遮不住的尴尬。

    时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殿内唯余铜壶滴漏那整齐单调的音质。

    窗外,一轮半弯的明月光辉熠熠,实在美得叫望见之人皆移不开眼,只是这样的良辰美景,终究是要辜负了。

    这沉寂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已经久到自己忘却了为了及早入眠自己已经默默数到了第几只绵羊,是一千零八只,还是一千一百二十八只?

    就在这时,曦泽忽然又道:“你喜欢绿色,今日为着册封仪式,穿的是玫红,不过,朕已经吩咐绣房内的绣娘替你赶绣了许多绿色衣衫,有天青色的、浅碧色的、鹅黄绿的……你看看,还缺哪些?明日朕好叫绣娘一并裁剪了送来绿影宫!”

    原来,他没有入眠,只是在想一个与自己交谈的话题而已。

    可是,不就是一个交谈的由头么,真的需要思考这么久么?若是叫自己想,眨眼的功夫就能想到许多。这般艰难,又何苦留下,还不如留宿在承光殿,起码也能睡个好觉。

    “其实湖水蓝、宝蓝也是不错的!”既然彼此皆无法入眠,总要想个法子打发这漫漫长夜,“关于我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向燕云倾解释?要不要我出面……”

    “不必了……”这一次他倒是回答得快,“绿儿,咱们能不能不要谈有关云倾的事?说点别的好么?”

    “好!”沈绿衣勉力扯出一抹淡薄的笑容,好似在表扬自己答得也很快,“那就说说近来十分得宠的嘉婉仪吧!你近来十日里有一半都点了她,她可欢喜得很呢,我在中宫每次瞧见她,她都是万分得意的模样!”

    “颐梦年纪小,到底是不懂事,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原来你也知道她到底有几斤几两!那为什么还要选她做燕云倾的挡箭牌?”沈绿衣笑得越发淡薄,“只怕她还没为燕云倾挡上一只半只箭矢,自己就已经呜呼哀哉了!”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云倾身上了,曦泽不禁微微蹙起眉宇:“绿儿……”

    “我不难过,不伤心,也不会一个人躲起来流泪,我看得很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的感受?”沈绿衣打断曦泽的话,认真道,“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倾尽心力去守护自己深爱之人心中在意的女子,这比剜她的心还要叫她难受,三哥,你不能要求皇后去保护燕云倾,你不能这样肆意挥霍皇后对你的深情!”

    曦泽闻言愕然,半晌方道:“朕从没有要求宁暄去保护云倾!是……是她自己一时兴起去桃雨轩看望云倾的!朕何尝不知对不住宁暄,所以,云倾进宫这么久了,朕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他的话显得没有多少底气,沈绿衣收起淡薄的笑意,冷冷道:“不管你怎么做,都是一样的爱着燕云倾,都改变不了什么!你以为这样皇后就能开心了么,三哥,你知不知道,这些年皇后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她嫁与你十年,却没有一个孩子,你可知她心中有多苦,她只是笑着从刀尖上踏过,不让你窥到她流泪难过的一面罢了!”

    曦泽闻言,默然无语。

    沈绿衣深吸一口,接着缓缓道:“可是,三哥你是一国之君,你的生命中不是只有爱情这一样,你手中掌着大晋的江山,挑着天下万千臣民的担子,前朝后宫无一不需要你去平衡!你有没有仔细思量过,以燕云倾的性格能像皇后那样将后宫治得有条不紊吗?你可知,皇后是唯一能做到令你没有后顾之忧之人?她费尽心思将协理六宫之权赐给我,为的是谁?她放着中宫悠闲的日子不过,亲往桃雨轩劳心劳力又是为了谁?换了我,我一定不会去桃雨轩,更不会亲自遣了御医将燕云倾医好,好让你安心当你的明君!我、做、不、到!王家人把丽妃送进宫,丝毫不考虑皇后的感受,难道你也对皇后的痛苦视而不见吗?当然……不管你今后如何宠着燕云倾,哪怕是把中宫变成冷宫,皇后依然会尽全力帮你看好后宫,可是,这样你就可以对她的付出装聋作哑吗?她不会在你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幽怨来,她只会将所有的苦痛埋葬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痛不欲生,可是,这郁气越积越多,终有一天会将她压垮,到那时,你准备再挑谁来替你管好后院?你觉得燕云倾可堪大任吗?你现在就是把她捧上凤座,她又能在凤座上坐的了几天?若是皇后一旦垮了,你前朝后宫两头忙,你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吗?是不是觉得历史上那些被累得英年早逝的帝王太少了,你也想去凑个热闹?!你便这样不替自己考虑吗?”

    曦泽静静听着,心头越发不是个滋味,可是,等听到最后,亦不禁在心头哑然失笑。

    女人,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

    她不是说“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倾尽心力去守护自己深爱之人心中在意的女子”吗,那她又为何要这样拼命为王宁暄说话?

    说到底,她只是太爱太深情,这说的每一句话,又有哪一句不是在为他的今后打算。

    曦泽忽然放松下来:“所以,绿儿,你也要学着多为自己考虑才是!不要太累!要记住,太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不管是为谁,都不要沾惹哪怕一丁点的危险!你只有先保重自己,才是真正的做好了这绿影宫的主人,才能真正帮到朕!夜深了,快睡吧!”

    于是,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沈绿衣望着身边须臾便沉沉睡去的曦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第十三章 玉颜不及寒鸦色

    次日,曦泽传旨召幸的是与云倾同居储秀宫的颜如画,看着忙碌成一团的墨韵阁,云倾心中揪成一团的疼。

    虽然她明白曦泽不希望自己在众妃中太惹眼,变相地保护着自己,但是,她已经做了他的妃子,这心里没有一日不企盼着能夜夜与他共剪西窗烛,可是这一夜又一夜全是在寂寞中熬着过去,竟盼了这样久,他还是没有想起召幸自己。

    虽然她早已明了这便是身为帝王后妃不可挣脱的命运,也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但到底,是无法坦然接受这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正如他所说,彼此走到今天,没有一步是容易,那么,以后也不会有容易的那一天。

    云倾站在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阖上双眸,想将这哀怨尽皆抛却。可是心中实在是闷得太狠,云倾独自一人踏出桃雨轩,在储秀宫外漫无目的的走着。

    此时已快到傍晚时分,两旁宫道旁依然生机盎然。不过,此刻云倾已没了观赏的兴致,晚风已是有些寒骨,云倾仅着了单衣出来,此时亦不免觉得有些凉。她慢慢地往前走,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忽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本皇子今日就是用弹弓打了你又如何,你有本事就爬到树上来抓我啊,没本事就给我滚远点,要哭就去承光殿哭,我没心情看!”

    是承佑!

    云倾出窍了的灵魂仿佛瞬间回到了身体里,她迅速往前跑,在右边的拐口处,果然看见承佑手持弹弓站在一颗足足有三米半高的大树正中央,高跷着嘴角,冷冷望着底下气得浑身发抖的丽妃。

    就在云倾暗暗观察着局势时,丽妃一双杏目冷冷斜视过来,冷不丁地问道:“你是谁?”

    云倾这才回神,屈身答道:“臣妾储秀宫桃雨轩贵人云倾向丽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丽妃闻言,满脸不屑道:“这没你的事,走远些!”接着,她转过头,紧紧盯着树上的承佑道,“你有种就给本宫待在树上别走,待会有你好看的!”

    承佑毫无压力道:“你真的不滚?好啊,那本皇子就再让你尝尝这弹弓的厉害!到时若是没劲走回你的寝宫就别怪本皇子不讲情面,毕竟我已经给了你离开的时间!”

    说罢,竟又执起弹弓,对准丽妃。

    云倾见状大骇,连忙奔至树下,大声劝道:“承佑,你别再淘气了,这丽妃娘娘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快把弹弓放下,快呀!”

    承佑望着底下大喊大叫的云倾,懊恼不已,厉声吼道:“你滚一边去,我现在没空陪你玩!”

    另一边,丽妃亦是嫌云倾颇为碍事,不耐地吼道:“云贵人,本宫叫你退下!不许添乱!”

    说罢,一把将云倾拉到一边,对着身后的内侍道:“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将他给本宫逮下来!本宫倒要看看,今日究竟治不治得住你这个黄毛小子!”

    云倾闻言又惊又怕,连忙道:“娘娘,这个使不得!他可是皇长子,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岂是你我担待得起的?我们还是离开吧……”

    谁知丽妃完全看也不看云倾,不待云倾把话说完便对着身后的内侍厉声吼道:“动手!”

    内侍被这么一吼,统统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迅速往树上爬。

    站在树上的承佑见状,立时往更高处爬,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树顶。

    云倾在底下看着,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双腿更是抖得站都站不稳。她已是顾不得其他,立时跪地乞求道:“娘娘,快叫那些奴才住手吧!这树生得这么高,皇长子若是有个万一,这事可就没法收场了……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的!”

    然而,丽妃完全无视云倾的求饶,她紧紧盯着树上的承佑,一张俏脸缓缓现出刻薄的神色来。

    就在这时,树上抱着枝干顶端的承佑,由于树干不能长时间承受其重,开始摇晃。

    承佑这时终于晓得害怕了,他紧紧抱着树干,紧咬牙关,紧张得满头是汗。

    说时迟那时快,枝干终于在短暂的摇晃过后,“咔”的一声断了,承佑瞬间失重,惊得大叫起来:“啊——”

    见状,云倾已是顾不得其他,迅速起身,朝承佑跌落之处快速奔去,伸开双手欲将承佑接住。然而,七八岁的小男孩已是颇有些重,再加上巨大的冲力,云倾难负其重,接住承佑后便不可自控地与他双双落地翻滚了一个圈才停下。

    剧烈的疼痛迅速袭来,云倾痛得眼泪直冒,她咬紧牙关,才克制住双唇不发出哭声,心头却连连庆幸自己总算是接到了承佑,希望自己刚才抱得够紧,承佑能平安无恙。

    于是,她立刻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急切地询问道:“承佑,你有没有事?快告诉我哪儿痛,这回可耽误不得!”

    此时,承佑哪还有力气回答,他痛得浑身直哆嗦,半晌都只说得出一个字,那就是“疼!”

    就在这时,一声暴戾的断喝从斜前方传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云倾循声望去,竟是曦泽与王宁暄带着一大群人神色凝重地赶了过来。

    云倾不禁大松一口气,就在这时,躺在她怀中的承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大叫道:“父皇……儿臣在树上玩耍,丽娘娘一定要将儿臣逮下来,逼得儿臣爬到树顶……儿臣……儿臣一个不留神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好痛啊……父皇快救儿臣……”

    一旁的王宁暄闻言几乎要气背过去,哪里还站得稳?她甩开扶着她的疏影,几步走到丽妃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直将丽妃打得眼冒金星、脑仁直响,显然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吓得花容失色的丽妃这才回过神来,立时跪地磕头如捣蒜:“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是一时气糊涂了,才犯下大错,请皇上念臣妾初犯,饶了臣妾吧……姐姐……姐姐……快救我呀!”

    王宁暄悲怒交加,她早就知道以丽妃骄傲放肆的个性,必定要闯大祸,然而,她只以为丽妃再糊涂也仅仅只是与众妃争风吃醋,如何能料到她会殃及皇嗣?但她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又岂能真的弃之不管,她微微颤颤地跪地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教妹不善!现在还是以云贵人和皇长子的伤势为重吧!”

    曦泽望着地上浑身是伤的云倾与承佑,心如刀割,一个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疼爱的长子,若不是多年来练就的隐忍内敛克制着排山倒海的愤怒,他便能立时毙了丽妃。

    他沉着脸望着跪在地上的王宁暄,阖眸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着声线中愤怒的起伏:“御医何在?还不快快去医治云贵人与皇长子!”

    这时,一直跟随在帝后身后沉默不语的嘉婉仪连忙屈身回道:“皇上莫急,臣妾已经命人将御医带来了,这就给云妹妹和皇长子医治!”

    丽妃这才瞧见藏在帝后身后的嘉婉仪,瞬间明白是她悄无声息地请来了帝后,立时心生大恨,若不是帝后皆在,她必定要立时将嘉婉仪亲手撕个粉碎!

第十四章 梨花一枝春带雨

    是夜,灯火通明的延禧宫内,闻讯赶来的众妃齐聚灵犀殿,望着底下跪地请罪的丽妃及今日跟着她出来的宫人,面上虽不敢露出半分喜色,心里却全都等着看好戏。

    帝后并肩坐在灵犀殿正上首,沉着脸,不发一语。

    不知过了多久,御医院院判黄御医才急慌慌地从内殿奔了出来,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皇上不好了,皇长子身上多处受伤,又受了惊吓,现下高烧不退、呼吸急促,臣等无能,还是请皇上快些把神医请来吧!”

    曦泽闻言,勃然大怒,握拳狠狠捶在身侧的红木桌上。

    天子动怒,底下众妃哪还站得住,纷纷跪地请罪:“皇上息怒!”

    王宁暄闻言亦是急的满身是汗,连忙转身对着四喜吩咐道:“四喜,快……快……快去啊!这可一刻都耽搁不得!”

    四喜得令一溜烟便奔出了灵犀殿。

    一时之间,殿内气氛瞬间凝聚到了冰点,任谁也没有想到皇长子会摔得如此严重,竟需要出动神医。

    座上,曦泽冷冷望着底下瑟瑟发抖的丽妃,忽然想起昨夜沈绿衣满腹深情地提醒他要多多考虑王宁暄的感受,不禁一忍再忍,将这股子满腔的恨意生生吞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丽妃,你倒是给朕说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派人上树去逮承佑?他究竟犯了怎样的大错,竟惹得你不得不将他往死里逼?!”

    丽妃闻言抖如筛糠,半晌方哆嗦着声线道:“臣妾……臣妾岂敢伤害皇长子?皇上明鉴,臣妾……臣妾今日经过御花园时,原本并没有瞧见皇长子,是他先拿弹弓将臣妾打伤,臣妾一时生气,才命奴才上树去逮他,其实……其实也是怕他摔着,岂料他……他竟越爬越高……一个不留神就摔了下来!其实臣妾自己也被吓傻了,底下的奴才竟没有一个劝劝臣妾,臣妾素来性子急,皇上您是知道的,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可是……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请皇上宽恕!”

    说罢,对着曦泽“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嘉婉仪忽然膝行至众妃队伍的最前方,大声道:“皇上,丽妃撒谎!”她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与恶毒的眼神,指着丽妃,对着曦泽添油加醋地禀报道,“皇上明鉴,丽妃刚才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当时臣妾是在场的,只是臣妾胆小,躲在假山后不敢往前。可是,臣妾看得很清楚,皇长子虽然淘气,但是那弹弓上的石子尚不及拇指大,岂能真的伤到丽妃!而且,云贵人见丽妃生气,立刻跪地连连替皇长子求情,多番劝解,丽妃皆当做没听见,还嫌弃云贵人啰嗦,甚至对云贵人动手。可怜云贵人心善,被丽妃推得摔倒在地亦不愿离去,眼见那起子狗奴才上树去逮皇长子,云贵人骇得苦苦哀求丽妃住手,可丽妃皆不予理睬。臣妾看着实在害怕极了,可是臣妾位低,制不住丽妃,只得离去请皇上过来搭救皇长子,谁想到……谁想到等臣妾将皇上请来,还是没能救到皇长子!都是臣妾无能!”

    丽妃闻言,一张俏脸瞬间羞成猪肝色,她转头望向落井下石的嘉婉仪,厉声狂吼:“江颐梦,你血口喷人!”此时此刻,丽妃已然骇得泪流满面,她迅速爬到曦泽脚下,拉着龙袍痛哭道,“皇上,皇上,不是这样的!那个云贵人哪有劝臣妾一句?她见臣妾与皇长子发生矛盾,便不停地在一旁煽风点火,臣妾正是受了云贵人的挑唆才一时糊涂,连累皇长子,请皇上明鉴……”

    “你胡说!”嘉婉仪没料到到了这步田地,丽妃竟然颠倒黑白推卸责任,无比气愤道,“皇上,此次若不是云贵人以身相护,现在就是把神医请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丽妃为求脱罪,竟将全部责任推到无辜的云贵人身上,实在是可恶至极!可怜云贵人现在还在储秀宫中下不来床,竟要替丽妃背此黑锅!皇上若是不信臣妾所说的,臣妾这就随皇上一同去储秀宫问问云贵人,看看臣妾有没有说错半个字?”

    嘉婉仪连珠炮似的几句话,瞬间踩到了曦泽的最痛处,刚才内侍来报,云倾大病初愈又接连受伤着凉,如今已是发了高烧晕了过去,他心里正值火急火燎之际,但碍于众人眼光、害怕太后责备他为妃嫔不顾皇子进而迁怒于云倾,不得不来到灵犀殿,可是他又有哪一刻在这里坐得住?这不能守在桃雨轩已是万分自责,而他的一忍再忍换来的竟是丽妃在背后如此血口白牙的中伤,如何还能忍得住,他一脚踢翻脚边的丽妃,起身一步跨到丽妃面前,一把攫住丽妃的喉头,用力越掐越紧,竟是要生生将丽妃扼死!

    一时之间,丽妃被掐得双眼发白,眼看着就要断气了,一旁的王宁暄被惊得惨然跪倒于地,她万万没有想到丽妃竟然拉云倾来给自己垫背,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王宁暄气得头晕目眩,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必须立刻转移曦泽的注意力,她绝望而凄厉地哀求道:“皇上,丽妃确实闯下弥天大祸,罪该万死,臣妾不敢替她求情!可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妹妹,如何能坐视不管!臣妾教妹不善,请皇上念在她年幼无知饶了她吧,臣妾愿代她受过,纵使是死臣妾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求您看在臣妾与您夫妻十载的份上,饶了丽妃的性命吧!”

    奈何曦泽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往她这边看一眼,王宁暄骇得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她转头望向底下众妃,竟无一人为丽妃求情,不禁绝望到了极点,可是,这又能怪谁?丽妃素来目中无人,仗着有中宫撑腰,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又嘴上不饶人,早就将众妃得罪殆尽,如今众妃怕是巴不得她快些倒台,哪里还会为她求情?

    可是在这危急存亡之际,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如今除了求救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迅速扫视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绿衣身上:“绿衣,如今只有你可以帮到我了……”

    其实这话她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可是,她岂能为了自个的颜面而将丽妃的生死弃之不顾,终是硬着头皮求了。

    沈绿衣望着脸色惨白的王宁暄,暗道一声“该死”,起身火速来到曦泽面前,握住曦泽那仍在持续收紧的大手,压低了声音无比镇定而迅速道:“你以为你现在杀的是这个贱货吗?你杀的可是皇后!我昨天是怎么劝你的?!大不了待会我与皇后同去桃雨轩替你守着云倾,来日若是太后再为难云倾,我必与皇后合力将她保下,这么多,该够了吧!此刻,放了这贱货!”

    曦泽闻言,这才将理智拉回几分,回首,王宁暄梨花带雨的模样硬生生闯入自己的眼帘,十年了,他几时见过她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滴泪,心头禁不住蓦地一痛,手上便没有再继续用力,但到底是怒不可遏,所以也并没有放手。他喘着粗气,紧紧盯着丽妃,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第十五章 皎皎空中孤月轮

    沈绿衣不禁急了,他随时都可能再用力收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四喜带着独孤祈夜急急赶到了灵犀殿,沈绿衣见状大喜,忙道:“祈夜已经到了,究竟是救治承佑重要,还是处置丽妃重要,你自己掂量吧!”

    曦泽望着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的祈夜,终是缓缓松开了手,沉声无力地吩咐道:“快去看看承佑!”

    一瞬间,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王宁暄一把抱住倒下的丽妃,连连抚了抚她的胸口,但到底是大气都不敢喘出来,只余屏息凝神等待着祈夜救治的结果,但愿天随人愿,承佑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又不知过了多久,祈夜才从内殿走出来,同他一道的还有丹贵嫔。

    此时的丹贵嫔双眼红肿得犹如鸡蛋那么大,喉头哽咽,跪在底下说不出一个字!

    曦泽望了望底下不争气的丹贵嫔,摇了摇头,转头望向祈夜,问道:“承佑现在情况如何?”

    祈夜万年不变的木雕神情在此刻竟出人意料的浮现出浅浅的愤怒色彩:“我早跟你说过,跟着这个只知道争宠的娘,迟早会害死承佑的!今天算他命大,已经没事了,只是他左腿骨折得有些厉害,我虽然已经为他接好了骨头,但仍须细细调养,容不得一丝差池,否则,留下瘸腿的后遗症,那便是抱憾终身!现在的问题是,你确定还要让这个不知死活的丹贵嫔继续替你抚养你的心头肉?本来我也不想插嘴,若不是为免你来日后悔,也懒得多费一滴口水!你知不知道,承佑拿着弹弓四处打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都是丹贵嫔管教不善之过,承佑今日受伤,她也别想一点责任都不负,关于承佑的事,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众人听得承佑已然脱离了生命危险,皆大松一口气,当然,除了丹贵嫔。

    她是曦泽从府上带进宫的嫔妃,自然清楚面前的神医,对曦泽而言并不仅仅只是个神医那么简单,他从不轻易不插手曦泽后宫的事情,但一旦开了口,曦泽就一定会听。于是,她吓得连跪都跪不好。若是曦泽真的将承佑从自己身边带走,那叫她今后该如何活?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果然,座上的曦泽听了祈夜的话,脸色越发寒气逼人,良久,方沉声道:“她自己生的骨肉都不晓得疼,还盼着谁来替她疼?!罢了,还是先让承佑在灵犀殿把伤养好再说吧!”

    他转头望向底下垂首瑟瑟发抖的丹贵嫔,恨铁不成钢道:“丹贵嫔,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承佑再出一点点差池,哪怕是米粒一般大,朕也绝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一眼,你可记清楚了!”

    丹贵嫔闻言犹如劫后余生,连忙叩首大声谢恩:“谢皇上,臣妾都记清楚了!”

    曦泽望着底下的丹贵嫔,连连摇头,不耐地将她挥退。

    接着,他的视线停在了丽妃身上。

    王宁暄原本稍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抱紧怀中吓得没了魂的丽妃,满目惊恐地望着曦泽,无声地哀求着。

    曦泽见状,心中又气又心疼,终是叹了口气道:“丽妃大意致使皇长子从树上跌落,朕念其初犯,特从轻发落。传朕旨意,降丽妃为丽贵嫔,并禁足半个月,以静思己过!至于今日上树的那群奴才,统统拖出去杖毙!朕乏了,懒得动弹,今夜就留在灵犀殿陪承佑!”

    王宁暄闻言长长舒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降位禁足,总算是把小命保住了!

    夜风中,沈绿衣与祈夜并肩走在夜空下,长长的甬道看着好似没有尽头,月影将他们的二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远远望去,竟有几分斑驳的孤寂。

    沈绿衣冷冷直视前方,漫不经心道:“随我去趟储秀宫吧,他真正的心头肉可不在灵犀殿!”

    祈夜微微一怔,转瞬不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皇后一般,竟也这般大度?还来求我去救他别的女人?”

    闻言,沈绿衣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定定望着祈夜,言语中含着几分薄怒:“那燕云倾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谁!”

    祈夜看也不看她,依旧徐徐往前走:“正是太清楚她是谁了,才惊讶!你不是应该巴不得她早点升天吗?”但见她依然立在原地,又不由得蹙眉催促道,“这储秀宫,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于此,沈绿衣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几步跟了上来,咬着牙道:“若不是皇后求我,我为救王沁瑶,承诺他会替他将燕云倾照顾好,你以为我有空在这里跟你多费口舌?!总要你亲自瞧过,他才能放心不是!”

    祈夜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时,沈绿衣忽然又道:“还有……先皇到底中的是何毒?你都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查出来?”

    “这个不是你操心的事!你急也没用!”

    “你……”沈绿衣闻言气结,但又无计可施,便也不再言语。

    遣退众宫人后的桃雨轩寝阁中,双层杏色轻纱帷帘安静的垂着,朦朦胧胧间,依稀可将床上已然晕了过去的精致人儿的五官分辨得清清楚楚,祈夜短短瞥了一眼,便阖上浑浊的双眸,真是弄不明白眼前人究竟好在哪里,能把曦泽迷得如此不能自控!转瞬,他又镇定地凝神于手中诊脉的红线,细细诊断着。

    不过片刻,这诊断便结束了,一股不耐与烦躁便立时窜上心头,他收起红线,大睁着双眼瞪着沈绿衣,冷冷道:“她身上的伤虽然不轻,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是吹了风受了寒,身子弱撑不住,才会昏睡!只要服上一剂药,明晨就能苏醒!”

    坐在一旁的王宁暄闻言暗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绿衣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她被祈夜瞪得浑身不自在,言语上便也没有多客气:“如此,你这便去灵犀殿一五一十地向他禀报,否则,这彻夜不眠,明日哪还有精神上早朝!”

    祈夜见她竟无一句好话,不由恼怒起来:“我还以为她也摔得快死了,这等小伤御医院竟没一个能治的?那朝廷养着他们这些酒囊饭袋又有何用!我说尊贵的静妃娘娘,您还真将我当成御医使唤了?!”

    “你……”沈绿衣一听就来气,她愤怒地一甩衣袖,压低声音厉声吼道,“我说了,非要你亲自瞧过他才能放心!我既承诺于他,自然要把事情办好!”

    “你就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再完美又有什么用?他还是不会爱你!还不如遂了晚枫的心愿,省得我每天一见到他那张苦瓜脸就浑身不舒坦!”

    “你什么意思?非要这要损我你才痛快吗?”沈绿衣气得浑身发抖,作势便要立时与眼前人动起手来。好在王宁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下,劝道:“绿衣,你跟祈夜生什么气!要怪就怪本宫吧!都是本宫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妹妹!”

    另一边,祈夜眼都不眨一下,冷冷斥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去灵犀殿?闪开!”

    沈绿衣这才冷哼一声退到一边,不再看她。

    “如果不是因为晚枫,你以为我会买你沈绿衣的帐?真弄不明白,你身上到底哪一点吸引了晚枫,至于对你如此神魂颠倒么?!”祈夜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桃雨轩。

第十六章 后宫百花竟争妍

    云倾在服下祈夜的药后在次日午后便醒来了。

    彼时,群妃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桃雨轩探望,一时之间,桃雨轩异常热闹。一大群莺莺燕燕挤满了整个桃雨轩,美得目不暇接倒是不错,但这浓重的混合脂粉气亦不免有几分呛鼻。

    谁让自己这里寝阁小,若是像朝凤殿那般宽敞,一定不会有此烦躁之感。

    云倾虽然心头有几分抵触,到底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仔细应付。她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抬目扫去,发现除了王宁暄、傅凝嫣与沈绿衣只送了赏赐过来,后妃竟都来了,就连照顾承佑的丹贵嫔都没有缺席。

    在众妃中,就属嘉婉仪近来最为得宠,因此也是她最为得意,只见她朱唇微微翘起,神采异常飞扬,斜斜地将众妃环视一眼,故作端庄对云倾道:“妹妹,你昨日舍身救下皇长子,真是英勇非凡,可叫咱们后宫众姐妹惊叹佩服!我今儿个来,就是特意过来为皇长子谢谢你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了嘉奖你,皇上今晨特意赏赐了封号给你,是个荣耀的‘荣’字。真是个好封号!这回啊,我们都得改叫你荣贵人呢,恭喜恭喜呀!”

    荣?荣耀的荣?

    云倾闻言止不住地想:难道自己想要的就是这高居金丝笼中的一丝丝荣耀?

    另一边,丹贵嫔闻言冷冷一哼:“本宫还没有开口言谢,嘉妹妹就抢了先,好似荣贵人救的是你的儿子一般!”转瞬,又对云倾道,“云贵人,你对承佑的大恩,就是对本宫的大恩,本宫这记下了,一定不会忘了!”

    云倾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嘉婉仪道:“其实谁谢都还不是一样?”这嘉婉仪自然听出了丹贵嫔话中暗示自己无嗣的讽刺,但是她并不生气,依旧维持着像模像样的端庄,神采奕奕道,“皇长子是你丹贵嫔生的没错,但是他也是皇上的孩子不是!我承蒙圣宠,难道就不能替皇上谢一谢,荣妹妹,你说是不是?”

    云倾被问得尴尬,但也只得干笑道:“其实不管是替谁都是一样的!照顾皇长子,本就是臣妾身为妃嫔的责任,臣妾岂敢奢望天大的恩惠与感谢?所以,贵嫔娘娘和嘉小主不必如此客气!”

    丹贵嫔闻言脸色稍霁,对着云倾点头一笑。然而待她的美目流转到嘉婉仪身上时,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嘉婉仪刚才说那样的话不正是在讽刺自己不如她得宠么,于是毫不客气反击道:“我说嘉婉仪,这后宫谁不知就属你最娇媚,柔得跟水做的似的,今日在荣妹妹面前摆出一幅端庄样,难道是在向皇后娘娘学习,只是皇后娘娘威仪天成,岂是你想学就能学得来的?!”

    说女子柔似水,本事溢美之词,但此刻从丹贵嫔嘴里不阴不阳地吐出来,嘉婉仪听着却仿佛被戳中了脊梁骨,一张俏脸瞬间青白交加,她转头冷冷望向丹贵嫔,不耐道:“皇后娘娘凤仪天下,我等自然是望尘莫及,必定要引以为典范好生膜拜敬服,怎么……丹贵嫔竟敢在心中藐视皇后凤仪不成?!”

    “你……”

    嘉婉仪不等丹贵嫔辩驳,便硬生生打断、步步紧逼道:“还是你以为皇后受丽贵嫔之事牵连,后位不稳?所以才敢如此当众轻慢,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皇上跟前告上一状,叫你好生领悟领悟‘尊卑贵贱’这四个字的含义!”

    丹贵嫔被气得下不来台,她怒目圆睁,浑身发颤,奈何这颠三倒四的傲人口才自己远远不及,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婉仪望着气得脸都绿了的丹贵嫔,十分的满意,她眼波一转,竟没有看到沈绿衣,不禁拉高了音调,问道:“咦,静妃怎么没来?好大的架势啊!这手上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就是不一样!连皇长子都不顾及一下!怪不得皇上只点了她一次就再不踏足绿影宫!照她这样下去,难道她不怕那美轮美奂的绿影宫成为她的冷宫吗?”

    她不敢拿傅凝嫣做话头,那是因为傅凝嫣身后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父亲撑腰,但是迄今为止仅仅只侍寝一夜的沈绿衣,她却是敢的。尤其是沈绿衣每次中宫请安时那时时萦绕在身侧的清冷与不屑一顾,最是令嘉婉仪生厌。

    底下众妃闻言,纷纷嗤之以鼻,最先附和的便是柳贵人柳漫语:“放眼整个后宫,她眼里除了皇后,还看得见后宫中的谁?”

    “就是就是,没来也好,省的见了心中不舒坦!”一旁黎贵人黎醉舞亦连声附和道。

    云倾在一旁静静听着这群莺莺燕燕的唇枪舌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实在是烦躁难耐,但也只得生生忍着,努力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得罪她们其中任何一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路甜忽然十分不屑道:“不过,静妃再不待见谁,后宫中还是要数嘉姐姐最得圣心,旁人就是再怎么拼命亦是无用!”她说到最后一句时,还不忘拿眼角冷冷瞟了一眼云倾,分明是在讽刺云倾即便豁出性命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圣宠。

    云倾见状仿佛被人生生扇了一巴掌一般,心口好似要沥出血来。难道为了奉承嘉婉仪必须狠狠踩她一脚吗?

    听如画说,这个路甜在新封的八位贵人中,恩宠仅次于嘉婉仪,还被晋封为美人,怪不得说起话来更加刻薄。

    可是,自己一直安静地待在桃雨轩,不争宠亦不献媚,为什么还是要沦为众人打发寂寞时光的无聊谈资与肆意贬低讽刺的对象。这嘉婉仪、柳贵人、杨贵人、路美人,说是来看自己的,但又何曾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在她们看来,自己这么一个“不得宠”的贵人,不过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石子罢了,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在曦泽那里做个好看而已,至于自己究竟伤得重不重,什么时候能痊愈,又岂会真的在意?

    世态之炎凉,人心之凉薄,真是可怕!

    忽然间,掌心一暖,云倾转头望去,竟是舒玉箫握住了自己的手,微笑着凝望着自己,似乎在无声鼓励着自己,云倾心头不禁大为动容,她对着舒玉箫轻轻一点头,勉力扯出一抹微笑来。

    一旁的嘉婉仪只顾着自己得意,根本不往云倾这边瞧,她依然高跷着唇角,万分得意道:“出来这么久,身子也乏了,荣妹妹你好生将养着,姐姐我改日再来瞧你!”

    说罢,便盈盈起身,甩了甩水袖,踩着莲步,走出了桃雨轩。

    须臾,众妃便紧接着纷纷离开了桃雨轩,唯剩舒玉箫与颜如画仍坐在云倾床边,神色黯然地望着云倾。

    颜如画见殿内气氛低沉,连忙勉力微笑道:“云倾,你不要把她们那些刺心的话放在心里,她们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挖苦讽刺别人,哪次在中宫请安不是吵得乱哄哄的,好像不这样就没法活下去似的!为她们气坏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值得!”

    云倾闻言,心头微暖。还好,还好在这世态炎凉的后宫之中,还有颜如画与舒玉箫愿意与她相伴。

    舒玉箫见状,亦赶忙安慰道:“如画说的对,你实在没必要把她们说的话放在心上!你生得这样美丽,不过是因为病着才错过了侍寝,等你病好了,皇上点你侍寝,一定会喜欢你的!”

    颜如画亦附和道:“所以,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们都不要灰心,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云倾扬起飞扬的笑意,明媚得犹如屋外那抹灿烂盎然的阳光:“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三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似乎要将彼此身上的力量全都传到手心中,然后紧紧握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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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548/ 第一时间欣赏谋尽帝王宠最新章节! 作者:月悠然15所写的《谋尽帝王宠》为转载作品,谋尽帝王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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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尽帝王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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