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六 阿德勒姆的野心
与苏拉的特使阿德勒姆会面之后,阿德勒姆背着手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散起步来。
与其说阿德勒姆想要这么做倒不如说是他需要时间让自己恢复冷静——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苏拉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而且更令他意外的是从苏拉开出的条件看来这个女人非但已经想清楚自己的意图,甚至早就有所行动了。阿德勒姆忽然发现自己过去太小看这个女人了,一开始以为她不过是个凭借美色迷惑男人的女子,后来才发现她的阴谋和手段,现在更是觉得这个女人的可怕。
要是一开始就能把这个女人拒之于国门之外就好了。阿德勒姆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毫无建设性的想法。比起收容吉尔慕斯招来了帕尔契的进攻,收容这个女人的危险性其实更大。如果放在四年前有谁能相信这个女人竟然能从一介流亡的寡妇摇身一变成了阿鲁巴尼亚的王妃,并且还能染指政坛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呢?
阿德勒姆之前的确有退隐之意,反正自己是被迪卡尔给罢免的,那么大可以甩手不问阿鲁巴尼亚的一切事务。可是阿德勒姆心里明白这是在自欺欺人,毕竟祖国有了危险的时候自己是无法袖手旁观的。苏拉在交涉中也明确指出了这一点,并且暗示自己是无法置身事外的,就算真这么想,她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逼迫自己就范。
阿德勒姆明白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当初为了能在国内立足,她暗地里采取了无数的手段,旁敲侧击的排挤掉了自己在朝中的生存空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国家还需要自己这样的武将来保护的话,恐怕她还有可能痛下杀手。如今她为了获取权力竟然堂而皇之的要求曾经被她陷害的自己出来与之联手合作,阿德勒姆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拒绝合作的话,以苏拉目前的权力会对自己如何下手。因此选择与苏拉的合作几乎成了生死之间的抉择。
为此阿德勒姆思考了许多,说实话当今的国王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主君,而苏拉的目标也不过就是借助昏聩的国王为自己揽权罢了。一旦她的权力稳固了,那么她很有可能掌握这个国家的实权,而迪卡尔国王即便再糊涂也不至于会在这种问题上犯浑,因此几乎可以肯定,当两者的矛盾显现时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以苏拉的策谋能力和执行能力而言迪卡尔失败的几率非常之大,到时候苏拉的儿子迪奥玛斯就会成为傀儡国王,而由苏拉执政。
阿德勒姆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可惜的是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已经很难制止苏拉的动作,而且稍有不慎就有被苏拉干掉的可能。因此与其拒绝与之合作而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选择与之合作,至少还能开出一些实际的条件来作为筹码,而且借助这个契机自己如果能够重返政坛,并且掌握军事力量的话,苏拉对自己也就无法为所欲为了,到时候至少还是一个牵制的力量。
至于这个条件,阿德勒姆开出的他曾经想过却没敢说出口,更不敢实行的改革方案。如果开出这个条件苏拉能够答应下来并且实施的话,那么阿鲁巴尼亚就有了一个重生的机会;如果最终没能实行,那么至少也能给自己与苏拉将来反目提供一个充分的理由。
苏拉能够答应这个条件,对于阿德勒姆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方面是事情正在朝着阿德勒姆希望的方向演进,坏的方面是苏拉如此轻易答应,恐怕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今后两人之间微妙的同盟关系中必定会掺杂着无数的互相算计,再想要悠闲的生活恐怕是没指望了。
此时阿德勒姆的心腹卢克走来禀告:“主人,如您所料,我发现了那个国王派在您身边的密探是谁了。”
阿德勒姆摆摆手道:“不必告诉我是谁,你知道就行了。今后你要密切监视这个人,同时也查访与他联络的人是谁,还有其他同党没有。”
“是。不如把他也卖掉吧。”
“那不行,频繁的买卖奴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两次都有国王的密探在里面的话,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就留在身边好了,反正也需要他传递情报给国王,传递我们想要传递的消息。”
“主人明鉴。请问那件事谈成了没有?”
“成了。那个女人一口答应了我的所有条件。”
卢克吃了一惊,道:“难道她竟然已经有所准备了吗?”
阿德勒姆轻轻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你心里明白就好。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呐。还好她的想法和我们的比较接近,而不是要扶植那个大的。”
卢克当然明白所谓大的是指吉尔慕斯,一个亚基王子成为阿鲁巴尼亚王必然会招来巨大的反对,而认清这一点的苏拉说明保持着冷静的判断能力。便道:“和这样一个女人打交道,真是让人心里发凉啊,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她给算计了。”
阿德勒姆苦笑了一声,道:“是啊,今后大概连喝酒的闲功夫都没有了。可是你想想,如果我们任由其发展的话这个国家不知道会被搞成什么样子,我们辛苦些至少还有希望把事情引向正轨。”
卢克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阿德勒姆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我们对与帕尔契后方的袭扰不能停,但是也不必再向这一次这样大张旗鼓的深入。事实证明帕尔契的反击相当猛烈,可是却并没有动用太多前线的兵力,由此可见帕尔契的实力相当雄厚。我们只要能牵制住其一部分兵力不敢擅自离开狄启尔海沿岸就已经达到目的了。第二,要确保巴士拉底的安全,帕斯湾舰队必须尽快扩充力量,帕尔契的舰队是很强的,即便依托我们的陆上要塞来与之作战依然有一定的危险,要尽可能确保敌舰无法驶入帕斯湾内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七 被遗弃的人
巴士拉底城一如往常的热闹非凡,阳光照耀下熙熙攘攘的人流映衬这这座城市的和平与繁荣,如果你单从这表象去理解的话,那么或许会以为这个国家边境发生战争丝毫不会对这座城市造成影响呢。
事实上,巴士拉底城内的赋税已经比去年提高了三成,比前年高了五成以上,城内百姓们的不满情绪已经暗潮涌动,只不过还没有显露出动乱的迹象而已。如果战事继续吃紧,那么征收的赋税只能继续增加,到时候局面会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跨入城门的宰相大人比留乌尔达斯遥望着城内的景象,心情却跌落谷底。这不光是因为他在与王妃苏拉的权力斗争中逐渐处于劣势,更是因为今天早上他刚刚送走了一名犯人,也就是从帕斯帝国流亡来的原帕斯军务大臣比哈布。
比哈布是个知名人物,他曾经在帕斯政坛叱咤风云,甚至一度废立了国王珀农卡尔一世,珀农卡尔复辟后他又扶植鲁达内尔国王与之分庭抗礼,这并非是一个庸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在比留乌尔达斯看来,比哈布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他的对手拜巴斯巴恩更强而已。因此比留乌尔达斯对于比哈布这个人还是颇为敬重的,在比哈布流亡阿鲁巴尼亚期间,比留乌尔达斯曾不止一次的向他请教政务上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
可惜好景不长,在种种的变故之下,迪卡尔二世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棋子丢弃,把比哈布作为与帕斯帝国修好的礼物送还给帕斯。
经过多次的外交交涉以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而比哈布也就只能乖乖的被送回国内,迎接他的结局不言而喻。
作为朋友,比留乌尔达斯能做的只是最后送他一程而已,除此之外他已经无法可想了。现在的他想到失去了一个可以提供建议的幕僚,又被苏拉集团摆了一道,心里就已经够难受的了,更关键的是他在比哈布的身上看到了国王陛下的冷漠无情,想到自己如果在这场政治斗争当中失败,那么下场估计和比哈布也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骑在马上的比留乌尔达斯精神恍惚,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木然应对,脑中不断浮现出比哈布离别时的表情,那份凄凉和绝望就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比留乌尔达斯大人,比留乌尔达斯大人。”一个声音如同鬼魅一样传进了比留乌尔达斯的耳朵里,这让他猛然一惊!
环顾四周之下,周围只有自己的几名随从人员,比留乌尔达斯对他们的声音很熟悉,显然并不是他们在说话。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之后,比留乌尔达斯终于在远处的人群之中发现了端倪,有一个带着兜帽的灰袍人正朝着自己缓缓勾动食指。
在如此之远的距离上竟然能够让自己听见,更诡异的是周围的人显然对这个声音都没有反应。比留乌尔达斯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不用怀疑,大人,就是我。”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比留乌尔达斯注意到了,确实这个声音不能算轻,可是自己的随从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比留乌尔达斯差点当场叫出声来,他觉得那个人一定不是寻常之辈,本能地就想让自己的随从去抓捕这个神秘的人物。此时这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大人不必惊慌,我没有敌意。前面的路口右转有个小茶铺,请大人暂且到那里歇歇脚,我想与大人说几句话。”
比留乌尔达斯惊觉自己的意图竟然已经被对方洞察先机,显然对方有着自己所不理解的力量,当即止住了想要叫出声来的冲动,策马缓缓向前,到了路口突然往左一拐。
“大人,方向错了。”随从见状忙提醒道。
“我口渴了,去那个茶铺子里坐坐。”
“遵命,大人。”随从答应了一声,立即催马跑向那见茶铺,赶走了里面所有的客人。
比留乌尔达斯走进茶铺坐了下来。这间茶铺很小,至多只能容纳十二名客人,随从们把住了门口,催促着老板赶紧上茶。此时那个神秘客走了进来,随从们立即阻拦。
“让他进来。”比留乌尔达斯道。
随从们闻言,这才让开了道。神秘客迈步走了进来,坐在了比留乌尔达斯的对面。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把话传到我的耳朵里来的?”比留乌尔达斯的声音压得很低。
“宰相大人不要太在意,那不过是老身的一点微末伎俩罢了,不然怎么引起您的注意呢?”神秘客答道。
比留乌尔达斯又是一惊,因为神秘客的声音与刚才的不同,显然是一个年老的女人发出的,而刚才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当下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神秘客干笑了几声道:“大人,老身这次来找您是为了帮助您,这一点大人尽可以放心。至于老身的身份么,实在不足挂齿,老身名叫尼西妮斯。”
“你就是那个帕斯的国师?”比留乌尔达斯睁大了眼睛:“听说您早已经失踪多年了。”
“大人没有说错,老身早就舍弃了国师的身份重新回归了自由之身,因为老身还有需要完成的使命。”尼西妮斯说着伸手摘下了兜帽,她所展现出来是一副美丽少女的面容。
比留乌尔达斯吓得浑身一震,颤声道:“你,你,你如何是这副模样?”
尼西妮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果不是苍老的声音来衬托的话,恐怕会让比留乌尔达斯心动不已:“老身修行所致,岁月是不会在老身的皮相上留下什么痕迹的,但是却还不能阻止声音的衰老。”
比留乌尔达斯兀自惊魂未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下一定不会相信的。”
尼西妮斯道:“大人且安心,老身专程来找大人,是有一事相告,请大人仔细听清才好。”
“请赐教。”
“命运之轮已经转动起来,可是阿鲁巴尼亚的这一环上却出现了一些变数。老身此次前来找大人,正是为了制止这变数的发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 曾经的盟友
正当公历八一二年新年来临之际,达达兰却要面临着一堆棘手的问题。
作为帕斯帝国的万骑长,达达兰得到了如今帕斯帝国最大的权力者宰相拜巴斯巴恩的信赖,因而授予他自己的封国巴丹那领的全权代理一职,作为回报,达达兰就要处理原本应该由拜巴斯巴恩留下来的问题。
其实达达兰接手巴丹那领的事务时间并不长,因为原本的代理人米迪尔公主直到一个月前才启身离开巴丹那领往国都耶克巴达城而去,在此之前达达兰可不能越粗代庖。等到公主殿下离开以后,达达兰才发现由公主代理巴丹那领的这段时间内,虽然表面上一切维持着现状,但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本拜巴斯巴恩把巴丹那领治理得井井有条,各方面的事务以及相应的负责人都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这一点米迪尔公主倒是没有做任何的调整,可是问题出在巴丹那领主的仓库内。米迪尔公主在她主政的这段时间内为自己添置了大量的珍玩绸缎,并且为自己修建了四座夏宫和一座冬宫,这些行宫的奢华程度简直可以把耶克巴达城的皇宫比下去。为了执行这些事务公主殿下还豢养了大量的相关人员,由此领内增加了一大笔日常开销,而库存的钱币却减少了八成以上。
达达兰不由得感叹公主殿下的确不愧是帕斯王家出身,在穷奢极欲这方面完全没有辱没她家的名声。可是公主拉下的亏空却要由他来填补,如果不及时制止这些花钱如流水的项目,那么巴丹那领的财政状况将出现明显的下滑,尤其是如果发生战事,那么就几乎没有可以使用的军饷了。
就在达达兰开始着手这些事务的时候,又一个烦人的事情发生了——突契派来了请求援兵的使者。
拜巴斯巴恩之所以会委派达达兰代理巴丹那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预见到了陷入窘境的突契会派人来求援,而达达兰又正好给他出了个损招,于是干脆就把他给派来对付突契使者了。
注定要替主人背黑锅的达达兰觉得既然躲不过去,那干脆就把这黑脸的角色给演到底算了。反正也只有半张脸而已,达达兰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突契的使者是一位名叫帖蒙的年轻人,这是一个有着以突契人而言相当清秀的长相的男子,不过对于见识过帕斯美男子们的达达兰而言还是有点太过粗犷了些,尤其是与他所献上的各种精美的金银财宝相比之时就更加明显一些。
“在下帖蒙,仅代表我国大汗阿比契力尔向巴丹那领主大人致以最衷心的问候。”帖蒙恭敬的使用了帕斯语。
达达兰忙站起身来回礼道:“在下达达兰也代表我主向贵国大汗表示问候。”
双方落座后,帖蒙率先开口:“我大汗派遣在下前来,主要是希望与尊领主大人商议共同出兵与绢之国交战的事宜。”
达达兰皱着眉头道:“帖蒙大人请恕在下直言,在下也听说了贵国最近在军事上的失利,面对如此巨大的失利,相信贵国如果还有力量独自收复失地的话,是不会屈尊来与我方商议共同出兵的事宜的,由此可见绢之国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在下身为我主的代理人,并没有直接答应贵国请求的权限,并且出于为我主利益着想,在下会极力劝阻我主不要干涉贵国与绢之国的战争。如有冒犯处还请大人您见谅。”
帖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大人您言重了。如果您一口答应在下的请求,那么在下反而要感到不安了。”
“大人何出此言?”达达兰奇道。
帖蒙站起身来,道:“且看绢之国是何等样的国家?其国家富庶,人民殷足,物产丰富,文化繁荣。整个大陆东部各国皆奉其为宗主国,年年朝贡以求平安。而西域又是绢之国打开与西方诸国贸易的咽喉要道,自古以来绢之国强则必定将西域纳入囊中,于是绢之国的各种珍奇宝物便会源源不断流入西方,作为大陆商路的最大受益者帕斯帝国而言,由绢之国控制西域远比由突契控制要好得多。一个是不闻不问坐享商路带来的利益,另一个是与强大的绢之国刀兵相向生灵涂炭,不用想也知道该做何种选择了。”
达达兰听了不禁笑道:“既然大人您看得如此明白,请容在下失礼问一句,那您又为何要揽下这一次的出使任务呢?难道您空手而回不会惹得贵国大汗不悦吗?”
帖蒙笑道:“大人您误会了,在下方才只说了一半。不与绢之国交战之利,还没有说这么做的弊端。大人试想,以绢之国之强,何以我国大汗还敢与之对抗?难道突契的国力比绢之国强吗?显然不是这样。可以说突契在各方面都及不上绢之国,只有战士的武勇胜过绢之国。但是,光凭战士勇敢是不足以成事的,如果没有优秀的指挥官来统率同样无法赢得胜利。而我国大汗就是位不世出的英雄,正是他凭借突契蛮荒之地与强大的绢之国相抗衡却不落下风,这难道不是真英雄吗?大人或许会说这不过是我突契人一厢情愿,企图以孤木擎天而已。实则不然,历数以往绢之国强盛之时,有哪一次不是在占有西域以后继续向西扩展他的势力的?分化瓦解,拉拢诱骗,搞得各国混乱不堪,而他却从中取利。如果坐视绢之国盘踞西域,那么受害不光是突契,巴丹那领同样难逃厄运。可以想见绢之国必然借着开通商路的名义向巴丹那领以及周边渗透,在这些地方扶植自己的亲信,扩大影响力。试问以如今帕斯帝国大乱方休,国力急需恢复之时,难道真的能阻止其发展势头吗?到时候恐怕不光是帕斯帝国会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险境地,就连巴丹那领是否能保得周全都是个问题了。有鉴于此,我国大汗才本着与巴丹那领的盟友之谊提出共同出兵的建议,因为在我国大汗眼里,天下之大也只有巴丹那领主大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称得上是为了不起的英雄。两位英雄的联手,即便是绢之国也将无法抵挡。而与我国联手,必能使领主大人在其光辉的战绩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达达兰心里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说客,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只怕就真给你绕晕了。当下笑道:“大人高论,实在令在下佩服。只是在下方才说了,与贵国联合出兵之事实在超出了在下的职责范围,大人您不如以此雄辩前去说服我主,总好过与在下徒费周折,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帖蒙看了看达达兰的样子,行了一个礼道:“如此就劳烦大人引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二 新任命
新年伊始,王汉新终于等来了皇帝刘龑发布的正式任命,在西域开设都护府,但是西域都护并不是王汉新。
没能当上西域都护并不出乎意料,因为这是王汉新接受了幕僚米益国的建议故意推辞掉的,为此王汉新得到的是西域都护府司马的职务,外加进阶为从三品镇西将军,建威伯的封赏。以一个出身微末的平民在二十七岁时爬到这个位置已经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平步青云了,而且如果单以品阶而言,除了世袭的册封和皇亲国戚的加封以外,他已经是绢之国第一线实战指挥官里排名第三的高官了。除了太原经略使忠义郡王刘献之以外,就只有辽东都护苏成栋的官阶在他之上。
真正令王汉新感到意外的是刘龑对西域都护的人选。本来按照王汉新的推测,像西域都护这样重要的职务,如此险恶的临敌环境,唯一能够堪当大任也就只有他的老长官薛伯仁了。可惜刘龑似乎铁了心把这位薛伯仁留在京城为自己出谋划策,委派来的西域都护竟然是一介书生出身的孙可望。
“西域这种地方,皇上怎么会派一个书生来?这是嫌不够乱吗?”王汉新大肆抱怨道。自从他击败了突契的彻尓列大军以后,彻尓列虽然退往天山以北,却始终没断了给王汉新添堵,与绢之国的交火是时有发生,骑兵力量居于劣势的王汉新吃了不少亏,机动力不足的绢之**队面对突契军的袭扰缺乏有效的遏制手段,尤其是乌孙国境内的损失巨大。这时候王汉新希望的是朝廷给他派来得力的帮手,一介书生显然与他的期望大相径庭。
米益国把这份诏命看了几遍以后,轻轻的放在了王汉新的书案前。如今的米益国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纨绔子弟了,在跟随王汉新的历次征战中米益国已经成长为一名可以委以重任的参谋人才。他微微一笑,道:“大人难道没有看出陛下的意思来吗?”
王汉新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米益国笑道:“陛下显然十分赞许大人您不居功自傲的态度,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任命的。试想以西域如此重要的战略要点,陛下当然要派遣信得过的人来统辖了。在下曾听家姐说过几句关于朝堂之上的权力倾轧,如今当年的太后一党与旧文官为首的那一派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可是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时之间无法完全根除,陛下自然不肯任用这些人了。其次便是以国丈华天羽为首的一派,这群人原本在先帝时保持中立,借着皇后的势头站出来帮助陛下稳定局面,自然也就领受了陛下的恩典个个官运亨通了。但是陛下从根子上是不希望他们的实力太大的,毕竟那不是陛下自己的人。再次就是宗室的力量,可是宗室已经有了一个忠义郡王掌握一方兵权,若是再有第二个就太多了。接下来便是武将集团,那倒是陛下亲自提拔的人才,可惜苏成栋大人在辽东,郑梦龙,高定边大人在幽州,忠义郡王在太原,都没法动,大人您既然推辞都护一职,那么可以胜任都护一职的唯有薛伯仁大人了,可陛下还需要他坐镇京师统一调度,何况有先前突契来犯之先例,陛下怎能不留下薛大人拱卫京师呢?
所以最后能胜任这个职务的也就只有那些新科进士们了,唯有他们是得到陛下亲自提拔的,在这些人之中,就数孙可望,邱逸儒,邹枫,武思文,华天清等人资格最老,从政经验最丰富。邱逸儒如今作为吏部侍郎,管理天下官吏的升迁,想来陛下是有意让他坐上尚书,将来有望统领群臣做宰相的,他自然不能来;邹枫已经年过半百,况且身体也不太好,这西域他是不适合来的;只有孙可望最合适,他是当年钦点的探花,在蜀中做安抚使期间颇有政声,深受百姓爱戴,而且听说此人善于交际和数筹,这些不正是在西域这个需要与各国打交道,开通商路所需要的能力吗?”
“可是他不懂作战啊。”王汉新道。
“正是因为他不懂作战,才显出陛下对大人您的信任呐。您想,孙可望虽然名为都护大人,却不懂军事,作战指挥的一切必定是全权委托给大人您来负责,而大人您又不擅长施政,行政方面的事情也不会干涉他,你们两个正是相辅相成的最佳组合。”
王汉新听完连连摇手,道:“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如果陛下这么安排,那么我就得在这个西域一直镇守下去,西域东北两面都有突契的威胁,南有吐蕃虎视眈眈,西边还有个帕斯帝国,可谓四面受敌,我就只能疲于应付,那朝廷对突契的反攻作战就没有我的份了!”
米益国笑道:“原来大人是担心这个。以在下看来倒是大人这边更有看头一些呢。”
“怎么说?”
“大人难道忘了,您远征西域时不是调了忠义郡王的骑将葛博龄来么?因此如今的太原经略府里已经没有多少骑兵的底子了,您的义兄高定边在上一次作战中几乎全军覆没,他要重组骑兵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至于苏成栋大人么,辽东固然可以进击突契国内,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地方,若要深入则有被突契截击的危险,因此这些年都少有建树。因此在下斗胆预测这三个方面如今都已经失去了对突契发动有效军事行动的能力了。如今我朝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多半都在大人您的麾下,而西域之地于我朝为战略要地,于突契则是经济命脉所在。阿比契力尔岂能坐视不管?他之所以还没有采取行动,无非是因为他害怕我朝大军北伐而已,抑或是尚未准备停当罢了。一旦让他察觉到我朝难以对其腹地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话,一定会举全国之力向西域发起攻击的。到时候恐怕西域才是与突契决战的地方了。”
王汉新听了点点头,道:“你分析得有道理,陛下若要用步兵对突契进攻,必定难以威胁到龙城。阿比契力尔舍弃边境地区而来西域,这倒确有发生的可能。当务之急是确保伊州,沙州,肃州,甘州,凉州之间的各个驿站的防卫建设,使得通往长安的道路保持通畅,这样朝廷的物资和援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到达,这样才能确保在与突契发生战事时立于不败之地。除此之外还要加强天山南麓的各个关隘的建设和戍守,尽可能的剥夺突契骑兵的机动优势。这些事情,你尽快拟一份草案出来,我要召集众将商议这些事宜!”
米益国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在下扯了半天,只是在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而已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 长安城内
公历八一二年春天的长安城,笼罩着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表面上看一切和往常一样,百姓的生活也一如既往,可是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官员和役卒们的脚步就能够感受到整个长安城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了。这种情况许多人都看得出来,但是并不以为意,因为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长安城几乎就要面临着突契军队的直接攻击,与那个时候的恐慌感比起来,这点小小的变化谁都不会太在意的。
长安城的这种外松内紧的状况当然是有其原因的,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忠义郡王刘献之给皇帝刘龑上了一道密折,正是这道密折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刘献之的这道密折内容非常简单明了,简而言之就是要发起一场对突契的报复行动。针对突契去年的军事行动让绢之国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颜面无存的这件事,刘献之认为仅仅夺取了西域是不够的,夺取西域固然可以斩断突契的经济来源,在战略上也是处于十分有利的局面,可是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却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因此对于挽回国家和皇帝的颜面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与突契军正面交锋的胜利更好的消息,所以要尽快发动对突契的报复性进攻才是百姓们最期望看到的事情。
但是要发动这样一场战役可不是头脑一热就拍板决定的事情,历史上有无数这样的先例,君主因为一己私愤而兴兵,结果却闹得损兵折将,功败垂成的。既然决定要打,这场战役的目标在哪里,如何去打,敌军会如何应对,己方该如何调整都必须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好好盘算清楚。
刘献之认为,经过上一次战役之后,绢之国已经损失了相当数量的骑兵,就目前而言派出骑兵部队与突契对攻是不可能的了,可是如果使用以步兵为主的军队与之交战又极难取胜。因为突契不会主动去和处于兵力优势的步兵集团硬打,而是会选择袭击他们的粮食补给,等到步兵因为补给不畅而动摇,甚至撤退时再痛下杀手。所以攻敌之必救就是最关键的一点。
然而茫茫大漠和草原之上突契根本就没有所谓必须要固守的地方,就算是他们的都城龙城也不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地点,这个攻击目标的选择就非常困难。为此刘献之认为这个目标是不存在的,但是却可以人为的制造,而制造的方法就是筑城。
在王汉新夺取了西域地区以后,突契想要进入西域地区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天山北麓越过天山进入,另一条则是从天山与祁连山之间进入,尽管绢之国已经在修建一系列堡垒防止突契袭扰西域的补给线,但是如果突契大军要从这里通过的话,那么仅凭这些尚不完善的堡垒里的微博兵力是无法干涉的。所以刘献之提出应该发兵切断这条通道,并且在大漠以北修筑几座城池用以阻断突契军进入西域地区的可能。这样做不但可以使得与西域的通道更加安全,更重要的是可以阻碍突契军经由此路去进攻西域。这样的举动显然是突契所不能忍受的,因此可以想见突契军将不得不与绢之**队直接交战以便挫败筑城的企图,由此也就能获得绢之国想要获得的正面决战的效果了。除此之外,如果筑城成功,那么今后就可以以这些城池为出发点发动对突契的作战,由此部队的补给线也可以大大的缩短。
要在漠北筑城,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那里除了沙子就是荒草,既没有泥土石块,也没有树木,绢之国就是有再多能工巧匠也难为无米之炊。对此刘献之向刘龑提出了自己的一条解决办法,由此成为了推动此次军事行动的主要原因。
有了皇帝的支持,那么绢之国举国上下都得为这一仗做好准备,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军事行动,尤其是对部队的后勤供应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要求。为此刘龑聚集了绢之国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来筹备此事,而且为了尽可能的保密,行事的时候又要保持低调,这可是一项挑战。米益国的预料并没有全部命中目标,刘龑之所以不能把薛伯仁调去西域当都护,主要的原因是需要他留在京中居中调度,把控全局。这件事就算是兵部尚书安靖边病愈复出和薛伯仁一起联手也办不了,更何况安靖边这次的病迁延难愈,只有薛伯仁一人孤木难支的当口了。
为了实施此次的军事行动,刘龑委任刘献之为扫北大将军,从幽州到丰州的前线部队全部归他节制调用,一下子刘献之成了绢之国三十余万部队的总指挥,除了辽东苏成栋的十几万大军和王汉新远在西域的数万人以外,忠义郡王几乎掌握了绢之国所有的精锐之师。
这对于刘龑而言也是一次巨大的冒险。因为再怎么说刘献之的父亲刘潜也是曾经举起过叛乱旗号的王爷,尽管刘献之大义灭亲平定了父亲的叛乱,这些年来对于刘龑的大胆启用也是兢兢业业,功勋彪炳,可是一下子把整个中原地区的兵力都交到他的手上,也不是所有帝王都能下得了这个决心的。
得到皇帝如此信任的刘献之在此之后不断与前线各级将领取得联系,协调各方,制定作战计划,悄悄调集物资,准备北伐事宜。
由于去年一整年的时间内绢之国除了进攻西域之外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在备战,因此对于北伐作战的准备工作已经颇具规模,再加上刘献之的努力已经后方的全力配合,使得调整后的计划能够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内准备完成,这不得不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也充分体现出了绢之国是依靠强大的国力在支撑着这场战争的。
但是绢之国内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对的声音,从这件事情执行的一开始,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声音,他就是在户部任职的前科进士皮隆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四 极限
皮隆宪作为刘龑朝的第一科进士,并不像前三甲的邹枫、邱逸儒和孙可望那么引人注目,他以他自己特有的踏实和努力安心在翰林院干满了三年,之后他被同年的邱逸儒所发掘,逐步在官场上开始抬头。目前他的官职只是一名小小的户部主事,但是他给刘龑的上疏却能上达天听,这里面多少有邱逸儒暗中使力的原因,因为他这份上疏的内容与邱逸儒的政见是比较符合的。
皮隆宪的上疏里主要是算了一笔账,这笔账就是刘献之此次远征所要耗费的钱粮数目。他指出要发动三十万大军大举北征,且不用说后方的安全该如何保证,单就这些军队所要花费的巨额开支就让朝廷不堪重负。
仅就粮食这一条而言就足以说明问题,由于出击目标的距离达到了一千五百里以上,因此步兵仅仅来回就需要一百天的时间,这一百天里,士兵就需要消耗一亿两千万斤粮食,而这些粮食必须要由后方运输,运送这些粮食的大车以每车千斤计算,那么运输粮食的人员与牲畜在路上就会消耗掉九百斤左右,也就是说要把这一亿两千万斤粮食运送到前线,就需要十二亿斤粮食,也就是一千万石粮食。这还没有计算沿途粮食本身的折损,以及突契可能发动的袭击造成的损失。如果要从把这些粮食开始向出发地点转运之前的运输成本的话就更为巨大。而且,这还仅仅是粮食一项的消耗而已,如果把部队的辎重,军饷,物资的运输成本以及相应的粮草消耗也计算在内的话,这个数字将会成倍的增加。
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还仅仅是部队打个来回的用量,筑城并非一天一夜就能够完成的事情,所以实际的时间还会更加长,更关键的是在筑城成功以后还必须要留下相当数量的部队加以戍守才有意义,考虑到筑城的位置并没有可以屯垦的条件,那么势必将会需要不间断的对这些城池运输粮食才行。根据这种种条框所列举的数字计算以后,此次军事行动所需要消耗的物资数量大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当然,绢之国并不是拿不出这些东西来,从这一点上恐怕也只有绢之国能有如此雄厚的家底。可是问题出在现在绢之国并不是只有这一项军事开销而已,远在西域的王汉新,他那里的数万人同样需要大量的粮食供应。当然他也可以向西域国家征收粮食,只不过就目前那些国家的生产能力而言,还不足以完全依靠当地自给自足。即便王汉新在那里开始屯田,那么至少还需要朝廷养他一段时间。而西域的路途比之这次远征的路途远了三倍之巨,粮食的运输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因此皮隆宪核算了一下国库内的相应开支后发现,如果在春夏之际开始远征的话,那么国库将不足以承受这两处的消耗,为此至少要将出击的时间表向后推迟两个月,以便在当年秋收以后将今年新收的粮食转运前线才能满足补给的需求。
这一道上疏引起了刘龑的注意。刘龑当然知道此次行动的开销巨大,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国库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因此刘龑立即派人到户部核实这一情况。
核实后的情况让刘龑吃了一惊,虽然皮隆宪说的数字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国库中存粮的数量却与皮隆宪的数字更为接近,也就是说的确有可能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
得到这个结果的刘龑不禁有些失落,他在私底下对伍思成道:“朕不能想象,父皇积攒的那么大的一份家业,竟然在这十年之间被消耗到了如此地步!难道朕真的不该再继续对突契用兵了吗?又或者朕太急于求成,没有给天下一个恢复的时间了吗?”
伍思成道:“陛下,事情看似如此,但是微臣觉得陛下在忧虑国计民生之时也要看到其他的方面。”
“什么方面?”
“回陛下,那就是天时。我国因为连年用兵的确把先皇留下来的底子掏得差不多了,可是却也并非没有成效。高丽因此而灭亡,整个国家已经纳入了我国的版图;突契因此被大大的削弱了,如今的突契精壮战士死伤过半,其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他们的经济命脉西域已经落入了我们的手中,此时的突契看似强大,实则已经摇摇欲坠。这正是陛下您这些年用兵的成果。我国的国力的确因此而被削弱,但是也应该看到突契的情况远比我国要糟糕得多,这正是我们采取反攻的大好机会。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缓下来了,那无疑就会给突契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说实话,此次王汉新远征西域成功也是因为突契的人力资源面临枯竭,西域十分空虚的缘故。即便如此王汉新能打赢彻尓列还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若是被突契找到机会反扑成功的话,那我国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重新打通这条道路了。
此次忠义郡王的远征计划,不但可以寻机与突契决战,更可以切断突契从东边通往西域的道路,正是巩固王汉新成果的绝好办法,若是成功便可进一步压缩突契的生存空间,为之后将其彻底击灭打下基础。陛下说要恢复国力当然是对的,但是至少也应该在这次远征之后再实行,因为微臣相信这一次远征成功以后就可以从根本上遏制住突契再次崛起的势头了。到那个时候以我国的恢复能力,一定能够抢在突契恢复国力之前对它完成决定性的一击。”
刘龑听了点点头,道:“你说得朕也明白,只是这一次的粮食储备确实有漏洞,如果像皮主事说的那样延后两个月的话,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一定会被突契察觉到,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呢?”
伍思成道:“微臣以为这个粮食的亏空确实存在,但是并不是完全无法可想,以目前的粮食发动战役并且支撑四个月是没有问题的,所缺少的其实最多也就是一个月的补给而已,到时候新收上来的粮食就能接济上了。至于这儿一个月的亏空,国库里的确没有,但是我国民间难道就没有了吗?陛下可能不知道,国家连年用兵,有许多富户商贾,王公贵族为防止粮价抬升都私藏着不少粮食。国库里的粮食固然不能无中生有,但是却可以向这些富户王公们收购粮食,只不过陛下要多破费些银两罢了。”
刘龑咬了咬牙,道:“要解这燃眉之急,必须得舍得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 大军开动
刘献之每次出征的时候都不会选择骑马,而是选择坐辇。这当然不是为了讲究一个王爷的排场,而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长时间的骑马。
刘献之作为一个军事统帅,最欠缺的部分其实就是他的身体素质。别说没有单枪匹马在敌阵中来回拼杀的本事,就连普通的士兵刘献之也未必打得赢。倒不是因为他缺乏习武的领悟能力,实在是因为他的身体天生就太过羸弱,事实上他能够活到二十五岁,已经算是老天对他格外眷顾了,在他小时候有医生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显然,这个医生错了,在遍请各地名医治疗调养以后,刘献之的身体曾一度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甚至可以骑马出行。但是很不幸的,前年冬天刘献之掉进了冰河之中,使得旧疾复发,调养了许久才算是恢复了健康,但是其身体状况已经退回了好几年前。也因此,这次的远征他依旧坐辇,以避免不必要的身体消耗。
不过,刘献之的羸弱并不影响他在军队中的威望。在与突契的多年战争中,绢之国几乎都处于守势,而且面对勇猛彪悍的突契骑兵,绢之**队始终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只有薛伯仁和刘献之这两任太原经略使曾经对突契采取反击行动并且获得了成功,而刘献之在担任太原经略使的时期内突契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除了去年的那一次偷袭以外。
刘献之自己也承认去年的那一次行动是一次失败,身为一个统帅的刘献之不能容忍突契军竟然如此嚣张,这是他这次提出报复性攻击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王汉新攻陷西域的消息所致。
刘献之此次成了绢之国三十几万大军的最高统帅,但是他可没有像皮隆宪描述的那样把三十万大军都给带到战略目标那里去。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这么做。
刘献之的确想要逼突契与自己决战,可是却没有傻到让突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战略意图的地步。他想要迷惑突契人,让他们摸不到绢之国的真实目的,因此他下令让在幽州的高定边率领七万大军从幽州出发,沿着桑干河向西北进击,造成一种大举北伐的假象,然后再折向西部作为大军的右翼掩护,如果遇到突契的大军来袭则原地固守,为主军争取时间。命驻守在丰州的周嗣义,陈世化部以小股兵力向西北进击,试探突契军有何种反应。自己则率领主力军团二十万人先向北行,在进入大漠之前折向西北。
刘献之的行军路线有一定的迷惑性,他其实是让高定边的七万人顶替了自己的二十万主力,突契一时之间会搞不清楚绢之**队的真实动向,等他们察觉到高定边的七万人不是主力而是从幽州城出发的那支军队时,就能为刘献之获得宝贵的几天时间。
要统御这样巨大的一直军队行动可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尤其是在行军过程中寻找水源的困难远比粮食的问题更加艰苦。军队没有粮食至少还能顶上个十来天,可是没有水一天就会大乱。凭借着刘献之的周密安排以及麾下将领们的有效执行,大军按部就班的在野外行进了整整四十天,没有遭遇到突契军的主力,离预定目标也已经只剩下十天的路程了。
然而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在第四十一天的行军途中右卫部队遭遇到了一支突契骑兵,数量大约在二百骑左右。突契方并不恋战,迅速撤了回去。
次日,前锋遭到了一支突契千人队的急袭,有一百四十人在这次急袭中丧命,对方也付出了八十余人的代价。但是刘献之明白对方已经从这次攻击中探知了自己这支主力部队的大致方位和行进路线。刘献之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加快脚步,而是命令后方运送粮草的部队严加防范。
果不出所料,两天后便传来了后方粮草部队遇袭的消息,好在早有防范,损失十分轻微,但是自己这支部队的行踪已经暴露无疑,刘献之判断对方应该还没有判断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为何,正在寻机歼灭自己。为此他下令部队结阵而行,由此部队每天行进的距离下降到了二十里,原本六天的行程延长到了九天,但是刘献之不想冒险。
事情在三天后发生了变化,不是突契的大军赶到了,而是刘献之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之前他所预定的筑城地点上的一条暗河改道了,而且正好改道到了自己驻扎的部队脚下——原本准备驻军的一个小湖的面积比先前大了整整四倍,让士兵探掘以后发现了暗河的存在。由此刘献之决定改变筑城地点,就在此地筑城!
要筑城,没有水源的话是不可能固守的,而刘献之之所以会选择原来的筑城地点就是因为那里有一条暗河经过,能够用人工挖井的方式获得水源。现在既然这里也有暗河,并且还有一个面积可观的湖,那么沿着湖边筑城显然比原先定下的地点更合适,在这里至少不会是四面受敌的状态。
二十万大军把这个小湖给整个包围了起来,在湖周围列起了层层营垒。
一天以后,突契的大军出现了。显然原本他们是尾随着绢之国的军队准备伺机而动的,对于现在绢之**队突然停下来安营扎寨十分不理解。从哨探回报来看这支突契军队约有三万之众,刘献之知道这还不是阿比契力尔的全部兵力,剩下的部队还在其他地方没有赶来。单凭这三万骑兵是不足以吃掉刘献之的部队的,刘献之发明的龟阵足以令突契骑兵的狼牙崩裂,那么也就表明在今后的几天之内绢之**队是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环境之下,这正是刘献之求之不得的,正好用这几天的时间来抓紧筑城。
于是,对于许多绢之国士兵而言让他们迷惑了一路的一个问题终于得以解开:在这一路上,他们带着大量的辎重车辆,可是这车辆上运载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今当主帅一声令下把覆盖在上面的布掀开以后,他们才得知自己累死累活千里运送来的,竟然是数不尽的各种麻质的草质的口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六 筑城
刘献之当初献给刘龑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如何修筑这座城池的方法。
在远离绢之国势力范围之外的荒漠之中筑城,没有石头,树木,甚至连泥土也是含沙量极高,难以堆砌的砂土,要用这样的材料来筑城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刘献之的设想是用百万条的麻袋灌满沙砾之后堆叠起来构成城墙。
用这样的沙包无法堆砌得很高,为此刘献之想出了用沙包堆砌两侧外墙面,中间再用沙砾填充,从而使得城墙的地基非常的宽阔,达到一定程度后再以此为基础,在上面再筑城墙。如此往复,一共有三层城墙,三层城墙之间以断刀断枪作为阻碍,以第一层防止马匹跃过,上面两层则是阻止人的攀爬。如此一来这城墙虽然不如绢之国国内的城池那样难以攀爬,却也能很好的阻挡敌方人员登城,为弓弩赢得足够的攻击时间。由于刘献之临时改变了筑城地点在湖边筑城,因此挖掘砂土所形成的壕沟就可以直接引入湖水来作为护城河防御骑兵的通过,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自绢之**队开始筑城的第二天起,突契军队就发现了其中端倪,尤其是几天后当他们发现这城墙竟然越来越高时,他们开始慌乱起来,甚至一度大举来袭,可惜却被刘献之率兵打退。此后又过了整整八天,阿比契力尔的汗旗出现了。
阿比契力尔当然没有想到绢之国这次兴师动众的会是来筑城的。当他查明了幽州方向的敌军是诱饵,主力是在往西北前进以后也是狐疑了一阵子,因为他确实不知道绢之国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最后他决定不想了,直接率兵去抄绢之国的后路。阿比契力尔的做法不能算是草率,事实上他采取的措施正是绢之国最害怕的方法。因为刘献之的二十万大军的软肋并不是军队本身,而是漫长的补给线和空虚的后方。
刘献之此次动用了二十七万大军,也就意味着从丰州,麟州,太原到幽州一线仅有数万人马驻守而已,如果突契大军入侵的话,这条漫长的防线上将产生无数的可趁之机。
不过刘献之之所以敢这么冒险,就是因为他明白突契即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准备。
在去年的大规模行动之后突契的损失不可谓不大,而且又抽调了一部分去了西域对付王汉新,因此突契目前能够作战的正规兵力相当有限,如果他早已经准备对绢之国展开军事行动则另当别论,问题在于事实上突契根本没有做好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准备,因此是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具备发动对绢之国具备威胁性的进攻的。即便阿比契力尔这么做了也只不过是围魏救赵之计而已。而且,有二十万绢之国大军正在向自己的老巢行进时,阿比契力尔是无论如何不敢发动一场没有胜算的全力攻击的。他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袭击绢之国大军的补给线来扭转局势求得胜利,但是这对于刘献之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威胁,因为一旦突契人发现绢之国的真实意图,就会明白比起袭击粮道来,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绢之国把这座城给建设起来。
一切尽在刘献之的掌握之中,阿比契力尔在得到消息以后果然放弃了对补给线的攻击集结了他的兵力来与刘献之决战了。
突契大军集结以后有了十二万人之众,虽然还比不上刘献之的军队规模庞大,可也已经不是能够让刘献之一边筑城一边作战能搞定的了。因此刘献之停下了筑城的工作,开始排兵布阵。
绢之**队依托湖水为右翼,以尚未完工的城池作为防御工事摆开了阵型。如此一来绢之国就只有一个左翼暴露在外,而这个左翼刘献之摆出了令突契人头痛不已的龟阵。
面对绢之国的阵型,突契一方显然感到十分棘手,他们列阵之后并没有采取进攻,而是停留在那里观望,因为这样的阵型无论他们从何处进攻,都将面临着巨大的伤亡。
见到突契军的迟疑,刘献之如同斗气一样的派出了少数部队开始继续筑城。那架势就是你要是不来打我就继续开工,慢归慢做一点是一点。这一招显然让突契人非常不爽,在一阵骚动之后,一支约万人的骑兵开始了第一波的攻击。
这一万名骑兵显然没有一头撞到城墙下的意愿,他们朝着绢之国左翼的龟阵发起了冲锋,但是很可惜的是龟阵的机动能力固然不足,可是坚固程度却是骑兵无从下手的。由车仗组成的龟阵纵然比不上城墙,也足以挡住骑兵的冲击,而以此为掩护的弓箭手则用箭雨狠狠的教训着这群勇猛过盛的骑兵。不多时突契军便产生了上千名的死者,却连龟阵的一片鳞片也没撕开。
就在这个时候,突契军的全军开动了。阿比契力尔亲自率领五万大军直扑左翼而来,剩下的六万人则奔着城墙冲杀过来。
“想要全力一击吗?”刘献之坐在辇车上微微冷笑,他已经看出了阿比契力尔的目的一定不会是这种纯粹拼消耗的决战,而是试图从绢之国挖出的壕沟下手,从那里截断左翼与中路的联系。
刘献之当即把郝曼才找了来,吩咐道:“你带五千强弩把住壕沟两侧,若突契军往那里急进,只管用箭射便是,若是放进一人一骑,你知道该当何罪!”
“末将遵命!”郝曼才当即领命而去。
等他走了以后,刘献之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韩健隆道:“郝曼才的弓箭虽猛,却无法抵挡从壕沟两侧掩杀过来的突契骑兵,你即刻从你的长枪队里调拨三千名长枪手在旁待命,若突契军到来,务必挡住其冲锋,不得放过一人一骑!”
“是!”韩健隆道。
刘献之再次坐回辇上,悠然道:“那么接下来就看看阿比契力尔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七 攻城内外
突契军的行动就像刘献之所预料的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是去那面进攻,实则主攻方向正在绢之国两军交接处的壕沟。由于开工时间不久,壕沟的深度也不大,大量的骑兵顺着壕沟一路杀向绢之**队,在这个方向上的绢之**队数量无法抵御如此猛烈的攻击,纷纷朝两侧让了开去。
突契骑兵随即突入,可是正当他们准备继续深入将绢之**队一截为二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来自两侧的猛烈弓箭射击。
郝曼才的五千强弩兵是太原经略府这些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在以往对突契的作战中他们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这支部队不但射得准,而且射得快,加上三段连射的技巧,飞蝗一般的箭矢既疾且狠,突契军的皮甲根本无法抵御,更何况还是如此近距离上的密集射击呢?仅仅一轮齐射就有数百名突契骑兵中箭倒地,突契的攻击势头顿时便缓了下来,后续部队被失去主人的战马所阻碍,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地步。郝曼才见机不可失,又是连续几轮齐射,把这些陷在壕沟中的突契士兵射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白白送死的份儿。
可是突契军毕竟是大陆上最能作战的部队之一,他们在进攻受挫后立即调整了部署,两翼的骑兵立即冲了上来护住主攻的方向,开始了第二次的突击。
但是韩健隆的三千名长枪手早就准备就绪,一见这个情势,立即杀了出来,用长枪将突契人的战马刺倒在地,突契军连续发起猛攻,却依然无法冲破长枪队的死守,徒然增加了许多伤亡。
突契军的主攻方向受挫,却在其他方向有了意外的收获。主攻城墙的部队面对绢之国的箭雨,在蒙受了一定损失以后成功的点燃了用以充当城墙的麻袋。这些麻袋一旦被焚毁破损,里面的砂土就漏了出来,由此城墙的基座上出现了多出坍塌的地段,利用这些地段,突契的骑兵顺势冲上了城墙,然后跃马冲进了城内。
见到友军冲入城内的突契军齐声欢呼,可是冲进城墙内的突契军却是惨叫连连。原来他们不曾料到刘献之在建造城墙时就故意留了一手,在向城墙内填入砂土之时就在城内城外各挖了一条壕沟,而且城内的壕沟比城外的还深一些。突契骑兵倒是跳进了城内,却陷在了壕沟之中要面对大量绢之**队刺来的长枪,原本步兵对骑兵是仰攻不利,况且还要面对骑兵的冲击之势,可现在战马陷入壕沟,这两项优势荡然无存,突然成为了步兵宰杀的对象,就算想要逃出城去,这壕沟加上城墙地基的高度也已经超过了马匹的跳跃能力。无奈之下不少骑兵只得选择放弃战马徒步爬上城墙逃生,可这时候后面的突契骑兵却不明就里的继续涌了进来,重复着这一悲剧。
开战至今,突契军徒然增加了数千人伤亡,却始终没有获得丝毫进展,反观绢之**队进退有度,士气大振,双方越打突契军越没有信心。终于突契军全线后撤,退到了弓箭射程之外开始重新编组阵型。
“很正确的判断呢。”坐在辇上的刘献之看着突契军的举动如此评价道,然后转过头来吩咐韩健隆道:“吩咐下去,只要突契军停止进攻,就要恢复筑城的工作。照目前的态势,天黑前突契军恐怕不会再次进攻了,让大家抓紧时间筑城,晚上要提防突契军偷袭,不可懈怠。”
“属下遵命。”韩健隆领命而去。
刘献之长出了一口气,吩咐传膳。他明白以阿比契力尔的精明很快就会发现只要不断袭扰,就可以迫使绢之国筑城的进度变缓,而且这座城的规模无法容纳二十万军队全部驻扎在内,城外的军队除了保持龟阵以外并无更好的自保手段,可是这对于宿营就成了一个问题。要是突契军不断袭扰的话,这城外的部队的休整就会成问题。今天白天的战斗看似绢之国占尽了便宜,可是却没有能够让突契军队付出足够大的代价。阿比契力尔及时收手阻止了部队的伤亡继续扩大,由此突契军得以维持战力,同时也得到了恢复士气的时间。
其实,突契急于求战正是刘献之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有信心凭借着自己的指挥能力让突契无从下手,一旦突契受损达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得不放弃继续攻击的念头,而自己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完成筑城了。
刘献之的本队携带了最大极限的粮草随军同行,这是大约能够维持三个月的粮草,在路上消耗了近五十天,加上这几天和突契的对峙,剩下的粮草还能支撑一个月左右,在这一个月中他必须完成筑城才行,不然军队就会因为缺少粮食而崩溃。可以想见的是阿比契力尔之所以动用了十二万人而非更多,一定是留下了一支部队专职袭击绢之国的运粮部队。为了防止对方的这个做法,刘献之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让主力的运粮部队在大军开拔一个月以后才开始运送,目前在后方的运粮部队充其量不过是诱饵而已。刘献之的计划是筑城完成以后,自己便可以率领大军前往保护运粮队到来,然后留下戍守的军队,自己则逐步后撤,后续的粮草便会源源不断的送到,直到他把这支大军带回国内为止。
如果阿比契力尔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而停止正面进攻,专用骚扰作战的话,那显然不需要十二万人之巨,也就是说他有了更多的兵力去截断绢之国的粮道,而且一个月内无法筑城完毕的话,整个局面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该怎么办呢?此时仆人送来的膳食,刘献之不禁感到有些讽刺,明明自己心里心急如焚,可是表面上却要意气风发的把食物装进肚子,这就是为将者必须要有的素质吧。
突然,刘献之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耍些小手段出来,或许并不见得会奏效,却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些。刘献之决定效法绢之国最能胡来的将军的行为模式,试试看能不能刺激到突契士兵们的神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 激将
经过白天的战斗,阿比契力尔终于领悟了这一次刘献之的真实目的。
说实在的,阿比契力尔这一次是被刘献之给涮了的。一开始他错误的将绢之国大举发动攻势的目的判断为为了报复自己的进攻而采取的边境骚扰战役,因为他早已从情报中获悉绢之国的骑兵数量不足,因而认为绢之国此次不可能有深入突契境内的能力,也就无法对其中枢造成威胁。因而他所制定的应对策略也是以袭扰对方,迫使对方因疲敝不堪而退兵,然后再展开追击战。
可是不久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当他察觉到幽州的高定边竟然没有北进而是折向了西方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绢之国是把幽州兵当做了太原的屏障,那么毫无疑问太原府的主力必然是直奔西北而去了。
可是问题在于太原府军往西北究竟有何目的?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因此阿比契力尔自然而然的选择了用三万骑尾随其主力观察动向,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寻机打击其补给队,或者相机对绢之国边境发动攻击,逼迫其撤兵。
直到后方传来了消息说绢之国竟然开始筑城的消息,阿比契力尔这才如梦初醒。他自然明白在这里筑城的意义有多么重大,这是决不能允许的。但是他的部队经过这么一来一去,被刘献之的行动牵着鼻子走,白白消耗了精力和粮食,这对没有做好足够出击准备突契军而言,绝对是一种耻辱,这才使得他面对龟阵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击。其实阿比契力尔本身对于击破龟阵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的,他所做攻击看似宏大,其实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而攻击的结果也正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难以奏效,可是细心的阿比契力尔却从中发现了端倪。
龟阵缺乏机动能力这一点他是早就知道的,凭借着尚且不完善的城墙和龟阵抵抗突契大军攻击的绢之**队的确可谓善战,却也暴露出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绢之国的军队要应对突契骑兵的全力攻击也必须付出全部的心力才能奏效。有了这个结果,阿比契力尔就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突契骑兵的机动优势进行袭扰,因为在他的指挥下可以自由选择是否需要进行切实的攻击还是仅仅是虚张声势,如此一来绢之**队将疲于应付自己而无力筑城,时间一长,对方的粮草消耗殆尽,就只能弃城而去了。这是一个十拿九稳的作战策略,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获胜,阿比契力尔暗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可是就在他安心坐在帐篷里准备宴请诸将的时候,整个突契大营都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外面吵什么!”阿比契力尔呵斥道。
此时他最信任的将军,巴德尔匆匆跑了进来。从他的脸色上阿比契力尔就觉得心头一震。
“大汗!你快去看看吧。”巴德尔气急败坏的喊道。
“这可不像你,巴德尔。什么事情这样慌张?”
巴德尔喘着粗气道:“那个刘献之,他把今天俘获咱们的那些战马全都宰了,让士兵们剁了煮肉吃!”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马都已经落到他们的手里了,怎么处置还不是随他们喜欢?”阿比契力尔冷冷道。
“还不止这样,大汗。他们还把我们战死的士兵堆起来当做烤马肉用的燃料!”
阿比契力尔的眉头一紧,霍的一声抽出佩刀来:刘献之竟然干出了凌虐尸体的事情来,这是为将的耻辱!
可是阿比契力尔随即便明白了刘献之的意图,他这样侮辱突契勇士的尸体,不过是为了激怒突契士兵而已,这更加说明了刘献之急于求战,而又无力进攻的窘境,他能够做到的只有确保防守无虞而已,这才挑衅突契军主动进攻自己。
想到这里阿比契力尔将佩刀插到了地上,伸手拍了拍巴德尔的肩膀道:“不要着急,巴德尔。我已经想好了战胜敌人的办法,现在我们要隐忍,等到胜利的时候,我们再狠狠收拾绢之国的军队,让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刷我们今天的耻辱!”
巴德尔拨开了他的手道:“大汗,不是我要反驳您,您自己到外面去看看,外面都炸了锅了!士兵们个个都在怒吼要绢之国血债血偿,要杀过去报仇雪恨。现在局面都快要失控了!”
“将军们都在做什么!”
“将军?”巴德尔哼了一声道:“将军们比士兵们叫得还凶些!尤其是您的儿子合撒,如果不是叶儿先死命拉住他,他这会子早就杀到敌阵里去了。”
“混账!谁敢违我将令擅自出击?都不想活了吗!”阿比契力尔怒道。
巴德尔叹了口气道:“大汗,或许这话我不该说出口,可是以现在士兵们的情绪,恐怕不是您的将令就能平息的。我是相信大汗您的判断,可是士兵们却无法理解您的深谋远虑。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为他们出口气您也得率领他们打一仗才行啊。”
如果能打赢的话我难道会不动手吗?阿比契力尔把这句话强行咽了回去。
这句话要说出口是何其简单,可是其产生的后果又将是何其深远?自己一路带领突契走到今天,从来没有落败过,至少没有大家能看到的失败。如果今天说出无法在与刘献之的正面对抗中取胜的话,那将给突契军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啊。或许这就是身为大汗的悲哀吧,如果不能向愤怒的士兵们解释为何不主动进攻敌军,那又如何缓解士兵们的求战情绪呢?
“好吧,既然军心可用,我们就进攻!”阿比契力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满嘴的苦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 激战
天色越来越暗,可是突契军的战斗意志却空前高涨,在阿比契力尔的一声令下,他们不顾白天的疲劳和腹中的饥饿,毅然朝着激怒他们的绢之**队猛冲了过去。
突契军的战法并没有与白天不同,只是其猛烈程度令人咋舌。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用马匹撞击龟阵的战车不果便会跳下马来,用短斧和铁锤砸击战车的车轮,即便因此被绢之国步兵的长枪刺穿也在所不惜。凭借着这样几乎是用人命来换取战车的毁坏的苛烈战法,突契军终于在龟阵上撕开了一个口子。阿比契力尔见状当即投入兵力朝着这个口子涌了进去,绢之国的龟阵机动力虽然不足,可是阵型变化却很快,即便外壁被撕破,后续的阵型也能迅速调整重新构筑战线。但是突契的作战意志更胜一筹,在付出巨大伤亡的代价以后,再次突破了龟阵的第二道战线。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上只剩下黯淡的星光和一弯月亮提供着微薄的光亮,可是地上的三十几万人却舍生忘死的兀自死斗不休。与攻击龟阵的突契军相比,攻城的突契军更为惨烈,双方在城墙地基附近展开了反复拉锯。由于白天吃了亏,突契军在占据城墙以后不肯再轻易前进,而是用城墙上的砂土往壕沟里填,绢之**队当然不能答应这样的事情顺利进行,于是失去了骑兵机动优势的突契军与绢之**队展开了舍死忘生的缠斗。用弯刀砍断绢之国士兵脖子的突契士兵转眼就被长枪洞穿了胸腹,倒在了血泊之中,杀死他的绢之国士兵还来不及拔出长枪就被突契弯刀砍断了手,惨叫声一时盖过了周围的厮杀声,但随即就被更大的喊杀声淹没,而此时他的尸体已经悄无声息的躺在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上了。
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鏖战,城墙上的攻防战仍然杀得难解难分,但是进攻龟阵的突契军却取得了相当的成果。
经过突契士兵不屈不饶的猛烈进攻,龟阵的外壁终于被撕开了。大量的突契军涌入了龟阵之中,尽管绢之**队依旧奋力抵抗,但是失去了战车掩护的步兵已经难以抗拒突入阵中的突契骑兵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分钟都有更多的突契骑兵涌进缺口,随即也造成了双方兵力比的变化,情势开始越来越倒向突契一方。
“禀大汗!我军前锋已经成功攻破龟阵的外壳,请求大汗尽快派出援军扩大战果!”传令兵告知了这一喜讯。
这个消息多少有些出乎阿比契力尔的意料,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士兵们的作战愿望裹胁着发动这场夜战的,让士兵们发泄情绪才是他的目的。也因为如此阿比契力尔除了最基本的维持各部协调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作战部署计划,完全是凭借着士兵们的如虹士气在作战,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能够打开局面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现在绢之国的龟阵出现了裂痕,作为指挥官的阿比契力尔没有道理不加以利用,但是他心中始终存着一份顾虑,那就是这次的作战完全是被刘献之挑拨所致,难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圈套吗?因此他命令负责攻击的巴德尔和叶儿先一定要看清形势再发动总攻,不可轻敌,然后把自己预备队里的一万五千骑拨给了主攻龟阵的巴德尔。
得到生力军的巴德尔立即扩大了自己的优势,把龟阵上的口子撕得更大了,于是更多的突契骑兵杀入了阵中,巴德尔计划让这些骑兵从内部向外反冲,把整个龟阵全部撕成碎片,这样绢之国的左翼集团必定溃灭,即使想逃到城墙内也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攻击城墙的叶儿先部的后方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阿比契力尔所料不错,刘献之早就有所安排,他利用夜色的掩护,拨出了三万步兵,绕过了右翼的小湖从后方对突契军发动了进攻。这一招要是白天使用的话,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一定会被看得清清楚楚,这三万人也会成为突契骑兵最好的粮食,但是在夜战之际使出这种手段来成功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而且这三万人的进攻并不是单纯的死打猛冲,而是刻意的制造混乱,他们高呼大喝,铺天盖地的朝着突契军冲锋,使得突契军一时之间分辨不清究竟有多少数量。遭到前后夹击的突契军顿时开始乱了起来——那些从战场上撤换下来的伤兵和疲敝不堪的士兵如今却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一时之间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态势。
“该死的刘献之,果然有诡计!”得到消息的阿比契力尔狠狠的捶着大腿骂道。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除了挺过这场危机以外别无他法。阿比契力尔可不是普通突契士兵,他从双方鏖战的激烈程度上就可以判断出偷袭的绢之**队数量不会特别大,否则其正面战线早就撑不住了。因此他除了率领本部的人马和剩余的预备队赶赴战场救援以外,并没有去抽调巴德尔的部队。
阿比契力尔亲自上阵,突契军的士气大振。遭到两线夹击的绢之**队顿时乱成一团,方才的气势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仅靠偷袭获得的优势崩塌成了一地的碎渣,叶儿先部也缓过劲儿来展开了反击,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这支偷袭的绢之**队就不得不开始节节败退了。
太简单了。阿比契力尔的心中如此说道。从他和刘献之交手的这些年来看,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否则自己早就打下太原府,俘虏刘献之本人了。可是目前的情况,刘献之就算还有别的花招,他也已经不会有更多的兵力去实施了才对,就如同这支偷袭的敌军一样,一旦离开壁垒,步兵队只会成为突契骑兵的好粮食,再怎么做这一情况也是无法改变的,这个刘献之究竟还有什么后招呢?
就在阿比契力尔陷入狐疑的时候,战场的形势再次发生了改变,这一次是巴德尔主攻的方向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 口袋
看到突契军源源不断的涌入龟阵之内,刘献之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如果刘献之不想让突契军攻破龟阵的话,他自然可以将调动阵法的速度加快一些,那么突契军自然就攻不破龟阵的壁垒了,但是将突契军引入阵内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吸取了白天的教训以后,刘献之决定冒险行事,为了尽可能多的消灭突契军主力赌上一把。为了这个赌局刘献之真是煞费苦心,折辱突契军的尸体只是构成这个赌局的最初第一步而已,他的真正圈套就是把突契军引入龟阵之内加以歼灭。
有鉴于上一次以龟阵与阿比契力尔对战的结局,刘献之这几年来挖空心思对龟阵加以改进,终于让他摸索出几个新的变化出来,而他今天所用的就是其中的一种变化,称之为鬼门反锁阵。这种变化可以克服龟阵机动能力差的弱点,将敌军放到龟阵里面来,然后形成内外双层壁垒,对被封锁在阵内的敌军加以割裂破坏,然后逐一歼灭。但是这个变化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在实施这个阵法的同时,外围的防御能力也会有所下降,表面上虽然难以察觉,可刘献之担心这中细微的变化是瞒不过阿比契力尔的眼睛的。为此他狠心派出了三万名士兵绕湖偷袭突契军后,为的不是胜利,而是将阿比契力尔的注意力暂时吸引到那个方向上去,好为自己变阵赢得时间。在具体实施的时候,刘献之既不能让涌入阵内的突契军过多,也不能太少,多则难以歼灭,少则白白浪费一次绝佳时机,为此对于何时被攻破外壁,何时让突契军开始进入阵中,又如何能拖延时间直到那三万人发起进攻都在刘献之的严密掌控之下,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让突契一方察觉到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时机控制之下的,其难度之高也足以让刘献之自诩为神乎其技的指挥才能了。
就在阿比契力尔把三万绢之**队打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的时候,刘献之已经悄悄的向龟阵内的突契军挥起了屠刀。在他的指挥下,阵内的绢之**队阵型突然一变,开始转守为攻。
这一举动让突契军有些莫名,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处于越来越大的优势之中,绢之**队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可是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绢之**队原来还有余力发动进攻!而且绢之**队的进攻非但凶猛,更是一个整体攻击,虽然每一处的攻击似乎都不是那么猛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突契军感觉自己就像被夹在两道墙中一样难以施展拳脚,骑兵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来,甚至连集结兵力和传递命令都愈发困难起来。
此时,已经被割裂开来的突契军遭到了敌军的密集弓箭射击。刘献之在完成阵型变化以后才开始弓箭射击,使得弓箭无论密度,精准度,还是威力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中箭的突契军几乎都是当场毙命,偶有活下来的也身受重伤难以再战,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此时,复仇的怒火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子冷水,血腥厮杀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戮,突契军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算计了,慌忙开始夺路逃窜。
遗憾的是他们明白得太晚了,此时的突契军犹如瓮中之鳖,哪里还有生路?唯一的一条活路就是刚才冲进来的口子,这个时候也在被绢之**队逐步压缩变窄,这使得想要求生的突契军越发着急起来,过度密集的阵型换来的只是更大规模的伤亡罢了。
缓过神来的巴德尔也明白了过来,急忙指挥着部队奋力为逃亡的友军扩大通道,双方为了这条生死之路展开了殊死搏斗,仅仅二十分钟的战斗中突契军在这个小小的口子处就有十五名百夫长,六名千夫长战死,而绢之国也为此牺牲了三名校尉以及数百名士兵。
等到接到战报以后,阿比契力尔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刘献之给算计了,他没想到刘献之竟然用三万条人命当做了弃子来引诱自己上当。阿比契力尔立即舍弃了对这些绢之**队的追杀,转而赶来解救巴德尔的危机。
当他赶到战场的时候,战况已经变得几乎完全失控,巴德尔的猛攻虽然成功的救出了上万名士兵,可是他自己付出的牺牲也高达数千,而此时龟阵的这道门也终于被彻底堵上了,困在阵中的突契军已经无望逃生。
听到龟阵里突契军发出的惨叫声,巴德尔泪流满面:“大汗,赶快去救他们啊!赶快!”
阿比契力尔遥望着龟阵内这惨烈的一幕,浑身颤抖:“去救他们?你知道这要付出多大的伤亡吗?刘献之巴不得我这么做才好,他要的就是消耗我们的兵员!”
“可是,难道就这么放弃他们了吗?”
“能救得出来难道我会不救吗!我真后悔应该坚持自己的做法的!报仇报仇!结果中了刘献之的奸计!白白断送我突契士兵的性命!嘿!”阿比契力尔怒吼道。
龟阵之中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来,显然里面已经没剩多少突契士兵还是活着的了。
阿比契力尔猛然策马冲向了龟阵,在阵前掣出他的弓箭来,张弓搭箭朝着敌军射了过去。这一箭箭势刚猛,直接射穿了一名不幸士兵的胸膛兀自飞出去老远方才落地。
“今天我留此箭为证!你们去告诉刘献之,我阿比契力尔一定要报今日之仇!他刘献之的人头早晚会被我插在枪尖上!”阿比契力尔用绢之国的语言怒吼道。
说完了这话,阿比契力尔便下令全军停止进攻开始后退,夜幕下没有取得任何战果的突契军悄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次日清点以后刘献之得知当天夜里突契军的伤亡高达五万八千之多,其中光在龟阵中被歼灭的就有三万五千以上。而绢之国方面也付出了将近五万的伤亡,尤其是那作为奇袭的三万人,生还者仅仅只有六千人不到。但是这一战的意义非凡,因为经过这一战以后,突契军的兵力只剩下了六万左右,而绢之国仍然保有十五万之众,以这样的兵力对比来看,突契已经很难再对刘献之的筑城造成直接威胁了。
接下来刘献之要关注的重点则是如何面对突契军对其补给部队的攻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四 捷报
刘献之在北地筑起了沙湖城的消息不但传到了京师,也同时传到了西域都护孙可望的耳朵里。
孙可望今年三十六岁,是九年前的钦点探花郎。以尚且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坐上了西域都护一职,简直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好事。本来能当到蜀中安抚使对孙可望而言就算得上是官运亨通了,如今的平步青云更是让他对皇帝陛下感恩戴德。
可是这都护大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就是孙可望对于军事一窍不通,要让他来掌都护这个武职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其次就是西域地区的情况十分复杂,各个绿洲小国林立,多少年来的恩怨把这关系搞得混乱异常,要把这些事情处理得妥帖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理出头绪的。
好在孙可望天生聪颖,又在蜀中历练了几年,自他到任以后每日勤于政务,渐渐的也略有了些眉目。
得到刘献之大捷的消息,孙可望自然是欢喜无比,可是他注意到自己的副手司马王汉新看起来比自己还高兴。要说起王汉新来,与自己同年的榜眼邱逸儒,如今身为吏部侍郎之职,他对于王汉新就颇多微词。其实孙可望自己也早有耳闻,听说这个王汉新可不是个善茬,他一向胆大妄为,就算在皇上面前也是如此,偏偏皇上还特别喜欢这个人,每每加以宽宥,不问其罪。加上他自幼从军,从一介士兵做起,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才二十七岁就已经做到了从三品都护府司马,仅仅比自己第一级而已。而且这西域都护府的兵权实际是掌握在王汉新的手中,孙可望就算是想要染指,那些士兵也是不会遵从他的命令的,因此孙可望对于这个人是礼遇有加,唯恐惹出都护与司马不和的传言,影响全局。
见王汉新喜不自胜,孙可望便道:“王大人何以如此欣喜?还请见教。”
王汉新忙施了一礼道:“都护大人有所不知,这沙湖城一旦建成,则我沙州、肃州、甘州、凉州一线的安全就大大提高了。本来下官所担心的就是我西域都护府的大军物资供应有所不足,若是从各国征收则势必引起其不满,要想屯田又需要时日方可见到失效。如今沙湖城建成,我后方物资的运输便可有所保障,安得不喜?况忠义郡王殿下此役剿灭突契大军六万之众,以下官推测,那阿比契力尔的精锐已经所剩无几,满打满算他突契的精兵也已经不过十万有余,即便倾巢而出来我西域都护府,也不足以造成太大威胁。况且有了沙湖城以后突契便只能从天山北麓而来,这些时日下官已经加强了天山沿线的防御设施,突契若敢来犯,必定让他铩羽而归。”
孙可望恍然大悟道:“听王大人如此说,在下就放心了。”
王汉新摆摆手笑道:“大人,其实下官方才又有了一个想法。突契国人皆因阿比契力尔的武力强大而臣服于他,如今他连年与我国交战,所获少而伤亡日益惨重,则其统治也必定随之动摇起来。如果此时我们能够策动一些突契部族起兵造反,则必定有更多部族响应,如此一来阿比契力尔就只能忙于平定内乱。无论谁胜谁负,损失的都是突契的力量,而且那些落败的部族如果不想被阿比契力尔清算的话,恐怕也就只有投奔我朝了。此消彼长,突契的国势必然江河日下。”
孙可望一拍大腿道:“此计大妙!王大人可速速筹备执行。”
王汉新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着急,此计虽好,却也需要托付合适的人选来执行才行。”
“那谁是合适的人选呢?”
“下官在等着金吉尔回来。”
“金吉尔?”
“大人或许不知,此人原本是拉曼德尔部首领米迪卡布尔之子。被伍思成大人带去长安,成了陛下的侍卫队长。他对于突契内情颇为了解,因此下官将他从皇上那里讨了来,专职负责侦察突契的军情。此人与阿比契力尔有杀父亡族之仇,且与十三部族相亲,派他前往最为合适。”
“原来如此,那烦请王大人速速召回此人才是。”
“下官遵命。”王汉新行了一个礼,转身便往外走。
正在此时,米益国却急匆匆闯了进来,一见王汉新便道:“大人,方才有探子来报”
王汉新一瞪眼:“都护大人在上,何不向都护大人报告!”
米益国一怔,忙道:“是是是,属下知罪。”
孙可望忙打圆场道:“王大人不必动怒,国舅爷莫要着急,且坐下慢慢说便是。”
米益国连忙朝孙可望行了一个礼道:“回禀都护大人,刚才有探子来报,帕斯帝国的从属国巴丹那领今日有兵力调动的迹象!”
“巴丹那领?就是那个拜巴斯巴恩?”孙可望问道。
王汉新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个巴丹那领主拜巴斯巴恩如今不在领地内,他早已经成了帕斯帝国的宰相大人兼大将军,如今在巴丹那领内实施统治的是他的一名部将,名叫达达兰。”
“哦哦,原来如此。那巴丹那领兵力调动意味着什么呢?”孙可望迟疑道。
米益国答道:“启禀都护大人。这帕斯帝国虽然已经与我国缔结了盟约,可是却有风闻这个巴丹那领却与突契有盟约在先。大人试想这两项盟约都是在拜巴斯巴恩的授意下签订的,那么拜巴斯巴恩显然是首鼠两端,想要看着我国与突契交战,他好坐收渔利的。如今帕斯帝国如何反应尚不知情,可巴丹那领却出现兵力调动的迹象,试想会是怎么回事呢?”
“拜巴斯巴恩打算出兵协助突契?”孙可望惊道。
“确有这个可能。”王汉新道:“如果巴丹那领与突契两线夹击的话,事情可就棘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 主人密令
当突契的使者帖蒙再次回到巴丹那领的时候已经不是只身一人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帕斯将军提里斯和一万五千名精锐士兵。
得到这一消息的达达兰立即明白过来,这一准儿是帖蒙鼓动了他的如簧巧舌说服了主人拜巴斯巴恩。达达兰不给谁面子也得给主人面子,因此率众一直迎到了领地边境。
与帖蒙的再次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当初达达兰虽然没有当面拒绝他的出兵请求,至少也算是把皮球踢给了拜巴斯巴恩,如今拜巴斯巴恩改了主意,弄得达达兰也算是前倨后恭,脸面上多少有些过不去。不过帖蒙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为此多跑了几千里路,依旧是一副客客气气的笑模样。
“有劳达达兰大人远迎,在下不胜感激。”帖蒙道。
达达兰也笑道:“帖蒙大人果然说服了我家主人,既然我主有命在此,在下安敢不从?不过在下依然对此事表示怀疑,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帖蒙笑道:“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拜巴斯巴恩大人能有您这样的臣子,真是贵国的福气。”
达达兰嘿嘿一笑:“大人您过誉了。”
一行人一路行来,直到天黑宿营以后,达达兰才把帖蒙和提里斯专程请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领受拜巴斯巴恩所下达的命令。
根据拜巴斯巴恩的命令,虽然帕斯帝国目前的国情堪虞,军力尚未恢复,但是考虑到与突契的联盟之谊,也必须出兵相助。因此特别抽调了一万五千名精兵,并巴丹那领内的全部兵力共八万人协同突契行动,共同夺回西域地区。事成之后,由巴丹那领接收疏勒和于阗两处的统治权。
“在下谨受命!”达达兰恭恭敬敬地从提里斯手里接过了命令书。
收下命令书之后,达达兰重新落座,对帖蒙道:“帖蒙大人,既然在下已经接受了这项命令,自今日起就会着手准备出兵的相关事宜。可是在下必须和大人您约定出兵的时间以及具体的作战策略。请恕在下无礼,您前往耶克巴达城的这段期间,在下也没有闲着。在下对于贵国与绢之国的战争状态进行了一些了解。以目前的态势而言,贵国与绢之国交战的战线相当漫长,而贵国显然处于不利的状态,在下很怀疑贵国究竟能拨出多少兵力来夺回西域?这一点将直接关系到贵我双方该如何安排出兵策略的问题。”
帖蒙道:“大人说得不错,关于这一点,敝国虽处于不利的地位,但是要发动举国之力,仍有二十余万兵力可用。如此即便再少,敝国也能发动十五万大军前往收复西域,自然是以我国为主攻,而贵国为策应了。至于这个出击的时间么,请贵国在十月初发动进攻,而我国亦将以此日期发兵,从东北西三面发动攻击,必定能使得绢之国首尾不能相顾。”
达达兰听了这话,摆摆手道:“大人此言差矣。此论看似可行,实则不然。如果贵我两国同时出兵,则即便贵国以骑兵为主,也比我**队迟一步进入西域地区。试想以绢之国的反应必定是先获悉我国入侵而举兵前来与我国争斗,贵国却趁此时机截断其通往长安的归路,从而造成关门打狗的态势。诚然,这样做比贵国先行攻击,我国攻击其后的方略更容易成功,但是在下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必然是我方承受绢之**队更大压力,我方所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加大些。”
“大人所言不差,但正如大人说的,这样的行动更容易成功,而且拜巴斯巴恩大人也同意这一方略,不知大人此言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达达兰笑道:“大人不要误会,在下并非要忤逆我家主人的命令,只是觉得我主过于仁厚,竟然只要求贵国许以疏勒,于阗两地的统治权而已。烦请贵使转告贵国大汗,若要在下按时出兵,须将乌孙之地之半也许于我领才是!若贵国大汗问起,大人只需说这是在下为自己所求的封赏罢了。”
帖蒙听了脸色一变,随即又露出了笑脸道:“大人真是拜巴斯巴恩大人最忠实的仆人,竟然为了主人的利益,不惜自担恶名。在下佩服!既然如此,在下自会如此回报我大汗知道。我大汗乃当世英雄,所欲取者乃是绢之国的领土,自然不会以乌孙弹丸之地的归属为芥蒂,影响贵我两国的友谊的。”
“好!帖蒙大人快人快语,在下就愧领大人谬赞了。”
话说到这份上,帖蒙便起身告辞,回自己营帐歇息去了。剩下达达兰与提里斯两人在帐中,达达兰走出帐外,环顾营帐四周见并无一人,这才回到帐中道:“提里斯大人,当初定计时您也在场,何故我家主人突然变了主意?”
提里斯看着达达兰,缓缓点头道:“拜巴斯巴恩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你,大人你今天的表现正合大人他的心意。大人向突契狮子大开口追加条件,更会使得突契相信我军是确实要帮助他们夺取西域。”
“哦?如此说来大人他并无此意咯?”
提里斯轻声道:“大人所言不差。不瞒大人说,这绢之国派出的密使已经到了耶克巴达,只是大人他一直瞒着帖蒙大人罢了。绢之国已经重开了商路,希望与我帕斯帝国恢复通商,而且就目前西域的态势而言,突契独自与绢之国交战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我方的态势将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这正是我国奇货可居的大好时机,大人他怎么会轻易答应突契的请求呢?”
达达兰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大人必定会有进一步的指示才是,难道”
提里斯嘿嘿一笑,道:“又被你猜中了,达达兰大人。”
说着,提里斯便伸手从自己的腰带夹层里面掏出了一卷丝绸来道:“这是大人让我专程带给你的密信,你只需按照密信上所说的行事便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六 各方角逐
作为吐蕃的赞普格桑,他这一年来经常会离开首都到四处巡视。
自从他在去年用奇袭讨伐了境内唯一对自己有威胁的势力,王弟萨迪特以后,吐蕃全境内除了那个叫布尔卡西里族勇将据守着要塞飞鹰城以外就全部归属于格桑的统治之下了,由此格桑开始再次把目光投到吐蕃以外的领土上。可是不得不说格桑错过了把势力伸入西域的最佳时机,由于安巴尔图里的妄动使得吐蕃在西域布置多年的势力受到了阿比契力尔的沉重打击而元气大伤,接着就是王汉新乘虚袭取了西域地区。而这时候格桑正忙着消灭自己的弟弟萨迪特无暇他顾,如今西域的主人已经易手成了自己的盟友,再要出手的话于情于里都是件说不过去的事情。格桑不禁哀叹时不我与,只得暂时隐忍,等待时机了。
为了确保吐蕃的内部稳定,格桑在这一年中拜会了和召见了许多部落的首领,恩威并施的确保他们对自己的忠诚,同时大力展开军事训练,使得吐蕃军队的战力有所提高,尤其是他效法安巴尔图里的练兵手段训练军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唯一的遗憾就是,安巴尔图里早就被自己杀了,而最精通这一套训练方法的继承者布尔如今成了自己的反对者,自己的这支军队的质量虽然有所提高,却依然比不上飞鹰城的守军,这一点从这三年来双方的小规模战斗中就可以看出端倪。
格桑本人也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在他巡视北部边境,他自己当年的龙兴之地的时候,一名自称是巴丹那领的使者给他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目前代理巴丹那领的达达兰给格桑带来了这个讯息,突契不日将出兵西域,试图将那里的绢之**队击灭。作为绢之国同盟国的帕斯帝国和吐蕃显然不能坐视不管,因此有必要及时派兵屯驻于边境,以备不时之需。
格桑仔细琢磨着这个消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显然这是出自于拜巴斯巴恩的意思,因为一个代理巴丹那领的领主是无权决定帕斯帝国是否参战的。而对方的意图显然不仅仅是单纯的要帮助盟友。因为突契要进攻西域这个消息即便在突契国内也必然是绝密的,他帕斯帝国如何便能得知?显然突契已经邀请他一起共谋夺取西域,这里面的事情决计不会那么简单。
送走使者之后,格桑立即召见了自己的军师罗得萨恩并且向他通报了这个消息。
罗得萨恩听完以后也不由得嘿嘿直笑:“看来这个拜巴斯巴恩还真是个首鼠两端的家伙呢。他屯兵于巴丹那领边境,表面上看是有意帮助绢之国,实际上却也存在帮助突契的可能,更有甚者还可以趁火打劫。以绢之国的力量和突契交战,突契的国力终归是逊了一筹,长期战争的结果必然是不利于突契的。可是单从西域这一个地方来说胜负就只在将帅的一念之间了。拜巴斯巴恩显然是无法清楚的判断出这一战的胜负,所以才会想到屯兵边境这一招的。这样一来帕斯军的动向必然会引起绢之国的注意,在他没有明确行动之前,绢之国不得不加以提防。如此一来需要两面兼顾的绢之国的力量就被削弱了,突契便处于上风。可如果突契赢了的话,商路便会再次断绝,这显然也不是帕斯愿意看到的结果。最好的结果是绢之国惨胜,因而而不得不转而倚重帕斯的力量来巩固商路的安全;而突契惜败,因而不得不更加借重帕斯的力量来帮助自己,这样帕斯就两面逢源了。”
格桑连连点头称是:“正是如此,为了防止他这种做法引来绢之国的不满,所以才派使者来试图拉我们下水。他明白我们和他一样早就觊觎这块土地了,只不过没有机会下手罢了。如果我们也陈兵于边境,那么绢之国将面临四面楚歌的窘境,那样他们就不得不放低姿态来请求我们两国的协助以便打败突契了。只要是借用了我们两国的力量打败了突契,不管实际上我们有没有出力,只要不是背后捅绢之国一刀,那么绢之国必定要向我们两国表示感谢,而这个时候也就是我们向绢之国索要其西域利益的最佳时机了。”
罗得萨恩笑道:“只要我们处理得当,甚至不需要消耗一兵一卒,就可以顺利染指西域地区,并且重新掌控这片土地。今后西域将是我吐蕃,帕斯和绢之国共有的局面,这个时候绢之国即使想要再次夺回这里的统治权也必须顾忌我们两国的反应,商路带来的利益分配也必定是我们三国共同商议决定了。”
“真要感谢阿比契力尔,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罗得萨恩道:“还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万一突契和绢之国打了旗鼓相当,战事拖延,那么我们两国就必须亮明立场,这个时候如果不出兵相助恐怕就很难说得过去了。还有,拜巴斯巴恩的代理如果在这个时候头脑发热,选择站在了突契一边,则我方的态度就很重要了。关于这一点,还请赞普三思。”
格桑听了以后点点头道:“你提醒得好。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站在绢之国的一方。假如帕斯站到了突契一方,而我方站在绢之国一方,则战局依然可以维持均势。尽管帕斯帝国的强大军队在整个大陆都有名气,但是他们在东线的兵力不会比我们多,后方的部队要调集而来又太费力,距离较短的我军占据着优势。只要能与之持平,则战争结束后我们可以卖个更大的人情给绢之国。反之如果我们也站到了突契一方,则绢之国必败,那样商路会再次断绝,这不但对于帕斯不利,对于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万一出现奇迹绢之国赢了,则绢之国必然不会同时与三个国家为敌,可以想见的是它绝不会和突契媾和,而帕斯帝国处于商路最关键的位置,与之媾和的好处明显比我国要多得多,因此联合帕斯是必然的,而与我国媾和的可能却很低。而且,我国与绢之国接壤的地方过于绵长,如果绢之国真的与我为敌,恐怕我们对付起来也会十分的吃力。”
“赞普明鉴,您能如此头脑清晰的分析各国之间的大局,微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罗得萨恩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
格桑笑了笑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