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三 运用情报
亚基军今日将进攻德班斯。
这条情报很快便被送到了艾福坦斯城的雅莫桌前。得到消息的雅莫立即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李天昊,随即召开了一场第尔斯军高层的会议。
与利贝拉的反应相似,与会者大多数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他们同样不理解亚基军的这一企图究竟能产生什么实际利益,相反却会引发一系列问题。只有魏松一人面含微笑端坐在李天昊身旁一言不发。
李天昊注意到了这一点,便问:“先生是有什么计划了吗?”
魏松见李天昊动问,开口道:“雅莫大人的这条消息如果属实,那对我军而言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先生何出此言?”
“就目前而言亚基军如果真的前往攻击德班斯,而德班斯又不是由我军控制的,它只是一个不设防的自治城市,那么率先对它采取攻击态势的一方势必会成为发动不义战争的一方,在道义上就输了一大截。我军如果借此加以宣传的话,德班斯人民必然会愈加倾向于认同我方。”
李天昊点头道:“这是必然的,只是德班斯根本不适合防守,就算我方出兵将其夺回,也不见得有先生所说的什么天大的好处啊。”
魏松摇摇头:“不然。事实上这只是最初层面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亚基军如果要夺下德班斯,最佳的选择就是发起突然袭击,这样才能避免与我军展开正面冲突,以至于卷入一场胜负未知的战争之中。诸位所不能理解的也正在于此,德班斯易攻难守,就算被亚基军夺取,我军也能相对轻松的夺回。这一来一去对亚基军本身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大家对亚基的真实目的感到迷惑。”
“正是如此。”在座的诸位同声应道。
“这一点在下也与大家有着相同的感受。不妨让我们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吧,亚基军根本就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战略目标的话,有那可能吗?”
“没有目标?”赛纳斯抢在了其他人的前面叫了起来。
魏松笑道:“不错,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如果排除了各类合理的解释的话。这个最不合理的解释也就变成了最合理的解释了。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亚基军的目标是否真的如此,但是这与我们的相应计划却并没有太大分别。各位请想,目前亚基军相对于我军在各方面都处于均势,甚至居于下风,可以说他们是处于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的状态。他们在阿卜杜斯建立的防线相当的稳固,我军如果强攻的话就算能够突破这条防线,伤亡也必定相当巨大。可是现在他们要来突袭德班斯就必须动用相当数量的兵力,那么......”
“阿卜杜斯的防御就会变得空虚!”李天昊反应了过来。
魏松朝他微微颔首,接着道:“他们会偷偷摸摸的来。我们也可以偷偷摸摸的去,相比一向大摇大摆惯了的亚基军,我们的军队耍这种小伎俩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的。”
穆勒听了这句不禁怃然的说道:“被先生这么一说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啊。”
魏松呵呵一笑,道:“虽然无可奈何,这却是事实。所以我们的突袭计划要获得成功只有两条要诀,第一,当然是快速突破阿卜杜斯防线,第二就是阻止亚基军回援。而这第二条里的关键就是破坏亚基军攻陷德班斯的意图。”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插嘴。而是静静的听着魏松下面要说什么。因为德班斯是个无法固守的地方,而且还是个不受帕尔契统治的不设防自治城市。就算想派出驻军对方也不肯接受,反而会怀疑你有意接管该城市。
魏松顿了一顿,才道:“根据情报显示,亚基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已经与弗兰克国达成协议并且从弗兰克国获得了一支雇佣兵团,人数大约一万。其中有克里特弓箭手和重装步兵军团。如果估计得不错的话,亚基人会利用这支精锐部队来作为固守德班斯的军力。可是他们不会让这两支部队参加攻占德班斯的行动,因为弓箭手对于攻城有效,可是在突袭作战中是没有太大作用的,而重装步兵的移动能力比较慢。用它来突袭也是不明智的,所以几乎可以肯定这两支部队会位于亚基军出击部队的后方。这两支部队最为孱弱的时候正是他们在野外的时候,所以我们的骑兵有了最好的目标,这件事就交给穆勒大人来处理,而其部队位置的确定则由雅莫大人及时掌握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防止德班斯落入亚基军手中了。只要德班斯不像亚基军想象的那样在突袭之下迅速瓦解抵抗意志而落入敌手,那么亚基军在第一阶段目标都没有达成的情况下,即使他有下一阶段的目标也很难得到施展。可是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德班斯是个难以固守的地方,它没有驻军,也没有高大厚实的城墙,就算得知亚基军的袭击要抵御也是非常困难的。可是事有凑巧,在下最近一直在阅读亚基的历史典籍,由此让我得知了德班斯的一个秘密。在远古时期,当时德班斯并不是亚基的领土,相反还是亚基的一个劲敌的首都。这个古老的国度名叫阿克拉母,他们信奉的神明正是阿克拉神庙里供奉的阿克拉神,结果亚基尽管征服了阿克拉母,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众所周知阿克拉神庙是完全由石头建成的,当时的德班斯城也是如此,因此亚基仅攻陷德班斯就花了整整十五年,伤亡了数十万人。由此亚基国王米西斯一世决定将德班斯城内的城墙和建筑完全拆毁,如今的德班斯城不过是阿克拉母的王城的规模而已,而且大部分石质建筑都没保留下来,剩下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听完魏松的话,大家都不禁一阵唏嘘,德班斯那么大的城市竟然只是原来城市的王城而已,原来的德班斯究竟是何等宏伟的巨城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可惜亚基人虽然拆毁了德班斯,却没有办法把这些废墟带走,随着时间的推移,难罗河带来的淤泥早已将一切抹去痕迹。在难罗河两岸几乎全部都是良田,唯独德班斯周边却相对贫瘠,其原因就在于它的周边泥土层很薄,下面都是石块。”
李天昊听出了其中的端倪,道:“先生的意思是利用这些石头来建筑德班斯的城墙?”
“不,那来不及,而且德班斯的人民也不会答应。”魏松笑了笑道:“我们去垦荒。”
说完魏松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四 突袭德班斯
利贝拉对于此次行动的热情仅仅限于把预定计划漂亮的完成这种程度而已。尽管鹫斯将军的提议很好的解决了国王命令与实际执行之间的矛盾,可是利贝拉还是提不起兴趣来,因为进攻一个不设防的城市对于一个武将而言实在没有任何荣誉可言。
与他相反的是鹫斯和比乌斯两位却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和执行力。他们精密计划了突袭作战的部队配比,行军路线,进攻方式以及后续的种种安排。甚至为了让克里特弓箭手和弗兰克重步兵能发挥出足够的威力来,他们故意让这些士兵在到达阿卜杜斯防线前的两天就地休整了三天,为的就是在这些部队一就位就立即向德班斯开拔。两位亚基将军都很清楚第尔斯贼军的情报工作是相当厉害的,莫名其妙的增援一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因此故意延缓了这支部队到达的时间点,否则在这支部队休整的时候,贼军恐怕已经得到消息而警觉起来。所有这一切只为了达成突袭的突然性,而且实际上他们做得也堪称完美,在克里特弓箭手和弗兰克重步兵到达的同一天清晨,他们就展开了行动,四万名亚基士兵仅用了五天时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距离德班斯不足半天路程的地方。
利贝拉对于自己的部队能做到这种程度感到满意,按照他的计算,突袭德班斯一旦开始,那么从消息传到贼军耳朵里开始算起,到贼军组织力量赶来增援,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如果对方的军队规模要达到足以夺回德班斯的程度,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让克里特弓箭手和弗兰克重步兵赶到德班斯并完成一次休整,而自己的部队则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的强化德班斯的城防。之后利贝拉的打算就是率领亚基军借故出击。实际则是退回阿卜杜斯防线,让这些雇佣兵好好领教一下贼军的威力,最好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据利贝拉所知的,弗兰克重步兵虽然防御能力出众,可是并不适合在炎热的亚基作战,时间一长一定不会是贼军的对手。德班斯还是无法固守,那么与其如此,倒不如利用这些必定会损耗的雇佣兵好好的消耗一下贼军的实力,这样才能为亚基争取到更多的恢复时机,反正国王要的只是光复德班斯的消息,至于其他的利贝拉才不在乎。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盘算和鹫斯,比乌斯两人说过。
唯一让利贝拉担心的就是贼军在边防地带驻扎的守军的动向。他们是最有可能破坏此次行动的人,如果对方在边境的正好是骑兵部队,那么他们完全有可能迅速驰援德班斯。就算不破坏自己的计划,也有可能迟滞自己的行动速度,那样亚基军的机会就会缩小。好在根据情报,最近贼军基本没有异动,倒是组织了一批人在德班斯附近的农田里帮助他们开垦。
看来贼军是想改变德班斯缺粮的窘境吧。利贝拉这么判断。自从上一次作战鹫斯毫不犹豫的掠夺走了德班斯所有的存粮,几乎让这个城内的居民被活活饿死,为此贼军拼尽全力运送粮食才勉强挽救了德班斯的人民。这一做法虽然为武将所不齿,而且还给贼军赢得了德班斯的人心。但是利贝拉也承认鹫斯的行为很好的抑制了贼军继续北进的动力。即使现在已经收获了一季的粮食,可是德班斯的库房内仍然没有太多存粮。而贼军继续运送粮食又相当耗费国力,看来贼军还是决定让德班斯能过上自力更生的日子才会出人帮助他们开垦。
很可惜,德班斯的土地历来贫瘠,这可不是光靠简单的开垦就能改变的现状。想到贼军的努力终究不过是一场空,利贝拉就不禁要同情他们的不幸了。
“利贝拉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是否立即展开行动?”比乌斯纵马赶来请示。
利贝拉看了看天色,摇摇头道:“还为时过早,现在开始行动的话,天黑前就到德班斯了。我们应该在入夜以后到达德班斯,最好在人们开始就寝的时候。不如成这个机会让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后面可能会有一整天吃不到东西了。”
“遵命,大人,在下立即去安排。”老将军报以赞许的笑容,然后拨马去了。
短暂的休整对于这支长途奔袭良久的部队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士兵们在饱餐一顿之后就地小睡了一会儿。利贝拉见时间差不多,这才宣布开始行动。
利贝拉并没有让四万人全部在第一时间赶到,而是亲自率领了五千精锐走在了最前面,由比乌斯和鹫斯带领大队人马在后面跟随。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德班斯城内的光亮已经清晰可见。利贝拉正打算催促部队加速行动时,前方的哨探匆匆赶了回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怖和恐慌。
“大人!德班斯,德班斯......”
“冷静下来,说清楚些!”利贝拉怒道。
“是。大人,德班斯的周围出现了几个堡垒!”
“什么?!”利贝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根据哨探的描述利贝拉了解到,德班斯的北部周围出现了四座石质堡垒,虽然规模都不大,但是却布局巧妙,各个堡垒之间可以互相掩护,而且里面明显都有驻军。
利贝拉不能相信这一切。就在几天前这里的地面上还不曾有这几座堡垒,更别提驻军了。
利贝拉当然想象不到,所谓在德班斯周边开垦荒田的人其实都是第尔斯军,他们做的不是开垦土地,而是挖掘石料作为储备的建筑材料。在魏松的指挥下,他们早已经将这些石料运送到了预定地点,在得到了亚基援军即将赶到的消息后,魏松判断亚基军即将开始行动,于是就按照实现计划好的召来了更多的第尔斯边防驻军,按照魏松所制定的制作要求在五天之内造出了四座堡垒。尽管这些堡垒还远没有达到固守的要求,甚至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全完工,可是它们所起到的心理作用远远大于实际作用,它们和驻军的存在意味着利贝拉的突袭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陷于失败的境地。
眼下利贝拉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立即退兵,要么强攻这四座堡垒,打通进攻德班斯的道路。
利贝拉咬咬牙,下令全军突击,用最快速度攻陷其中一个堡垒,打通进攻德班斯的道路。
利贝拉的判断不能算是错误,因为事实上正如他所想的,第尔斯军的规模没有那么巨大,堡垒的坚固程度也不够,强攻之下未必能守得住,只要突破其中一个,就可以进攻德班斯,一旦德班斯陷落,这几个堡垒也就没有价值了。
可是利贝拉还是棋差一招,因为此时落在最后面的克里特弓箭手和弗兰克重步兵已经遭到了穆勒率领的骑兵队的突袭。(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五 野战
当敌袭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率领八千雇佣大军的弗兰克将军费舍尔愣了足足五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因为在面对敌袭时反应迟钝而认为他无能确实是冤枉了他。事实上费舍尔非但不是无能之辈,反而是弗兰克国内一名优秀的将领。他不但各项能力均表现出色,尤其擅长记忆,这也是此次选中他领军的主要目的,弗兰克国需要他将亚基这片土地上的情况尽可能完整的记录下来以便于实施国家战略时的作为参考。作为弗兰克将军,对于亚基这片土地他几乎是完全无知的。他所掌握的一切其实不过是在大量地图上的亚基山川位置而已,要他率领大军在亚基经过长途跋涉后直接赶奔战场,还要他立即掌握当地的水土风貌实在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尤其是此次行动利贝拉并没有事先向他阐明作战计划,因此费舍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向敌我双方的缓冲地带,他还一直以为前方的德班斯才死最前沿,到了那里才会和敌军短兵相接。
不但他是这么想的,他手下所有的士兵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这群士兵们根本没有做好必要的作战准备——克里特弓箭手们大多数甚至连弓弦都没有上,弗兰克重步兵们则多半只是顶着个头盔,而将沉重的铠甲背着,或者干脆扔在运输车辆上,只有极少数人穿着铠甲上路。
弗兰克人没想到会遭遇到突袭,事实上就连和他们一起同行的两千亚基军也没人想到会遭到突袭,因为原本他们就是去突袭敌军的。又有谁会想到突袭别人的人会反而先遭到对手的突袭呢?
隆隆的马蹄声把费舍尔从失神中惊醒,他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开始部署:“全体就地围城圆形阵!保护好弓箭手,稳住阵脚!”
费舍尔的反应并没有错。只是敌军的速度更快一步。随着第一批士兵被奔腾而来的马匹撞飞,战斗拉开了序幕。
来袭的是第尔斯军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由于副指挥阿拉姆的缺席,此次的指挥官由穆勒,副将奇克尔达以及穆勒的妻子依莲担任,这三位猛将以雷霆之势从三个方向朝着弗兰克军发起了猛烈攻势。马匹撞开了人体,马蹄踩碎了胸骨,弯刀和弓箭则毫不留情的在弗兰克人的**上撕开鲜血与内脏混杂的破口。如果弗兰克重步兵是整装应战的话,穆勒的骑兵或许无法对他们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甚至有可能吃亏,可惜现在的这群士兵实在称不上重步兵军团,他们就如同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一样脆弱,毫无掩护的身体在穆勒的骑兵面前成了任人鱼肉的可怜存在。加上又处于夜间时分,黑夜更加加剧了弗兰克军的混乱,他们很快就被穆勒的骑兵切成了四段,首尾不能相顾。
成功切断敌军后穆勒毫不放松,立即指挥部下开始展开全面攻势,费舍尔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所在的那段部队的阵脚。开始组成阵型防御。可是剩下的三段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切断的部队无法继续为克里特弓箭手提供保护,许多弓箭手在上弦放箭之前就成了荒野中无头的尸体。
穆勒的骑兵就如同三把刀子,而弗兰克军则如同一块豆腐被三把刀子来回的切断。随着队伍变得越来越碎,弗兰克军的战意也越来越弱。此时混杂在弗兰克军中的两千亚基军起到了最坏的示范——由于他们之前对贼军的畏惧心理使得他们比弗兰克军更早失去战意,纷纷开始逃跑。而被亚基军这么一催化,弗兰克军也终于抵抗不住开始溃逃了。
眼下只剩下费舍尔指挥的越两千五百名士兵还没有失去战意。费舍尔利用组织起来的阵型保护住了这股兵力。然后狠心的看着敌军将剩下的友军一口一口的吃掉,为的就是赢得宝贵的准备时间。如果此时他大脑发热去营救友军的话。那么就只有全军覆没这一条路可走,现在他命令步兵们尽可能的穿戴整齐,利用重装步兵的防御力和盾牌组成了外围防线,内部的克里特弓箭手也调整好了武器,开始向敌军发动反击。
成功击溃了大部分敌军的穆勒将兵力汇聚起来,再次从三个方向向费舍尔的圆阵发起了向心突击。可是这次的进攻远没有之前的顺利。已经做好准备的弗兰克重步兵发挥了他们卓越的防御能力,令穆勒的骑兵数度止步不前,而克里特弓箭手虽然数量偏少,但是他们凭借着出色的技巧为外围的友军提供了必要的掩护,如果不是穆勒的部队正处于士气旺盛的顶峰,恐怕部队根本无法取得任何进展。
察觉到情势有变的穆勒立即调整了策略,将三股骑兵汇聚成了一股,由自己打头阵,奇克尔达和依莲护住了他的侧翼,三个人如同一个楔子一样突入了敌阵,为后续的骑兵开路。
穆勒的双刀不像平时那样热烈如火,因为他察觉到对方的铠甲防御力很高,如果硬拼的话双刀的攻击效果不会很好,因此他转而使用一套灵动阴柔的刀法,专门针对弗兰克重步兵缺乏防护的部位下手,劈砍也变成了以突刺为主的攻击方式。弗兰克步兵们的作战技巧如何能与穆勒这样的高手相提并论?他们在穆勒的面前就像人偶一样被一个个的刺得或死或伤,很快在穆勒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条通道。
“老公,你这套刀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依莲一边用手中的战锤和砍刀连连击倒敌军,一边问自己的丈夫。
“那当然,我不喜欢这套刀法。”穆勒的回答言简意赅。
“可是和你的阴沉性格倒是蛮相配的。”依莲给了丈夫一个嘲笑,手上却丝毫没有停歇。
眼看着三名敌将轻松突破了自己的防御阵朝自己扑来,费舍尔明白自己的失败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可是他却不能放弃武将的尊严逃之夭夭,费舍尔缓缓将手中的大剑竖起在胸前,行了一个礼,用亚基语说道:“弗兰克将军费舍尔,愿与阁下一决高下!”
“敢动我老公,弄死你!”
依莲拨马要上,却被穆勒横刀拦了下来:“给对手一个光荣战死的机会。依莲,你继续突击!”
依莲看了丈夫一眼,顺从的拨开了马头:“那你小心点。”
穆勒点点头,催马朝费舍尔攻了过去。
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费舍尔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眼前的这个敌将其强大程度恐怕足以在弗兰克国内成为闻名遐迩的将军,自己虽然并不弱却绝非其对手。看来今天就是自己光荣战死的时候了。
“能在人生的最后关头遇到阁下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此生无憾了。”费舍尔一边招架一边说道。
穆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已经注定失败,对方这么说显然是告诉自己拒绝投降,宁愿战死。穆勒由衷的点点头:“那在下便取下阁下的人头以表达对阁下的尊敬。”
费舍尔闻言微微一笑,猛地挥剑朝穆勒全力砍去,穆勒用左手刀卸开了这一剑的大部分力量,右手刀一挥而就,将费舍尔连头带手一起砍断!费舍尔的尸体轰然倒地。
之后穆勒带队驱散费舍尔所部人马,战斗持续到了天亮时分才完全结束。是役弗兰克军八千人损失了四千七百多,另有一千多人失踪,两千亚基军则战死四百余人,其余逃回阿卜杜斯。而第尔斯军则仅仅阵亡了一百二十多人,伤七十余人,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六 进退失据
如果利贝拉有预卜未来的能力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强攻那四座堡垒,这也成为日后他懊恼不已的一件事。
当天夜间他下的这条命令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算敌军有所准备,那样的小型堡垒也并非难攻不落的要塞,亚基军倾尽全力的话完全有可能攻克其中一个,甚至几个,那样的话最多也就是迟滞了一下亚基军进攻德班斯的步伐而已。
可是当利贝拉开始发动进攻后不久他就觉察到了不妥——第尔斯军的反应出奇的快,亚基军的进攻重点似乎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被进攻的堡垒边上的堡垒会立即射来支援的箭矢。可是亚基军明明是趁着黑夜展开的进攻,就算利贝拉自己离得远了也看不清己方部队的运动,第尔斯军又是从何得知自己进攻的方向的呢?
很快利贝拉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因为他发现了在这四座堡垒后面的德班斯有一绿两红三点奇怪的亮光。这亮光并非是从德班斯城内发出的,而是浮现在空中的。武将的本能告诉利贝拉正是那三盏灯指引了方向。为了应证自己的判断,利贝拉派出了一股兵力去进攻另外一座堡垒,果然那三盏灯光也转变了方向,那盏绿色的灯指向了他所攻击的堡垒方向,随即大量的箭雨便射向了绿灯所指的方向。
糟糕!对方能准确掌握己方的动向!那盏绿灯和两盏红灯正好指出了亚基军主攻的方向,虽然利贝拉不明白这种浮在空中的灯是什么东西,但自己的意图已经完全暴露在敌军的监控之中了!如果这么说起来,对方这四座堡垒明显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在于阻挡己方从正面进攻德班斯并且消耗亚基军的攻击动能。如果对方做了如此充分的准备,也就意味着自己突袭德班斯的意图早就被对方所掌握。那么自己要是冒险绕过这四座堡垒直接进攻德班斯的话,恐怕会遭到早已埋伏好的第尔斯军主力的反击了。自己之所以还没遭到对方攻击,恐怕是因为对方的兵力还不够充沛,也无法判断自己率领的这五千人是不是全部兵力,因而不敢在黑夜中冒险行动的缘故吧。
从这一刻开始,利贝拉已经萌生撤兵的意图。
利贝拉的预测与事实相差甚远。因为他没有想到魏松在这里摆了一个**阵。亚基军会趁着黑夜来进攻这一点早在魏松的预料之中,但是他却并没有配置兵力埋伏在这四座堡垒的后方,因为大军行动的消息很容易被对方所察觉,尤其是在己方的主力已经潜行突袭阿卜杜斯防线的时候。一旦被亚基人察觉德班斯附近已经有了第尔斯军防守而撤回的话,那么第尔斯军主力就有危险了。
因此魏松只在每个堡垒配置了一千人,却配备了强大的武将阵容,达拉,扎兰,塔塔尔。吉姆达四位大将分别驻守于此,为了不违反德班斯的自治原则,魏松仅仅带着拥有夜视能力的赛纳斯和情报主管雅莫,三人进驻德班斯城,操作三盏绢之国的孔明灯为四个堡垒指引亚基军的进攻方向。
魏松会这么冒险,就是为了让亚基军察觉到还有机可乘,在进军和退兵之间犹豫不决,从而达到为李天昊率领的主力争取时间的目的。
利贝拉当时已经有了退兵之心。可是结果他还是没有退成。这或许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吧,就在他准备撤军的时候。鹫斯和比乌斯带着后续部队赶到了战场。
三人交换了意见以后,利贝拉接受了鹫斯的建议——无论如何至少要等到天亮,查明对方的虚实以后再做决定,否则万一敌军只是边防部队察觉到了情况,并没有后续的大军赶到的话,亚基军可能坐失良机。失去夺取德班斯的时机。
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到来时,亚基军才发觉自己辛苦拼杀一夜的敌人竟然只有不到四千人!以亚基军的实力进攻这四座并不完善的堡垒并非难事,而且在德班斯无兵防守的状况下,亚基军完全可以绕过这四座堡垒直接进攻德班斯。
利贝拉不禁后悔自己昨夜太过谨慎白白浪费了时间,当即下令全军展开进攻。以最快速度攻陷德班斯。
然而时间已经太晚了,就在此时有士兵来报:“大人,贼军!贼军的援兵出现了!”
利贝拉急忙定睛观看,只见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敌军的影子。那正是由葛尔那斯率领的一万名步兵赶到了战场。
葛尔那斯会及时赶到,那当然是因为魏松的命令。之前葛尔那斯的部队一直在距离德班斯三天的路程上待命,亚基军出动以后,消息传到魏松耳朵里的同时,也被送到了葛尔那斯的手中。葛尔那斯当即点齐部队朝德班斯进发,仅仅比亚基军晚了半天的时间及时到达战场。
这下局势变得微妙起来了,亚基军对于第尔斯军有四比一的优势,而且第尔斯军并没有进入德班斯,而是在德班斯城前面摆开阵势。如果要进行野战的话,亚基军并非没有胜算,一旦击破了这些敌军,那么攻陷德班斯还是有希望的。可是那四座堡垒却横亘在两军之间,在作战中会给亚基军造成很大的麻烦。现在的局面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利贝拉看了看对方的阵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看着鹫斯和比乌斯,三人同时大声叫道:“不好!后方有失!”
三位亚基将军突然明白过来了,第尔斯军如果不是早已洞悉己方意图是不可能整备如此规模的大军迅速赶到战场的,可是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亚基军的行动,却仅仅派了一万士兵赶来战场,在可以调动十万兵马的前提下却只派出这么点兵力,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企图把亚基军拖在德班斯城下,那么他们的目标只能是一个,那就是自己空虚的后方——阿卜杜斯防线!
如果在前一天晚上亚基军就选择撤退的话,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因为魏松掌握的军队根本不足以发起有效的追击。然而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有了一万援军以后,亚基军再想要从敌前撤退就变得困难重重。要不是利贝拉和鹫斯切实的指挥的话,亚基军很可能在这次撤军的途中遭到重大损失。即使如此这次的撤军仍然不轻松,魏松的追兵连续发起了数十次攻击,虽然没能给亚基军造成大的伤亡,却拖慢了亚基军回撤的速度。
在撤退的途中利贝拉得到新的噩耗,弗兰克的八千雇佣兵遭到了敌军的突袭,大败溃走。随即穆勒的骑兵也加入到攻击的序列中,他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不断袭扰亚基军,使得亚基军白天难以行军,晚上无法休息,却根本不与亚基军硬拼。
第尔斯军越是如此,利贝拉越是急于赶回阿卜杜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第尔斯军所作所为就是拖住自己的脚步。原本用五天就赶到了德班斯,现在的回撤过程却用了整整八天,而这八天之内,亚基军掉队的人马达到了七千人之巨。
好不容易利贝拉率领着亚基军回到了阿卜杜斯防线,可是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更加糟糕,阿卜杜斯防线已经被李天昊撕得支离破碎。(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七 瓦解
李天昊带着海克托尔,阿戈巴尔,祖卡尔,渥德,率领着三万精锐步兵从水路潜行到了阿卜杜斯防线边上。之所以没有动员更大规模的部队,那是因为阿斯旺达的全部可用船只的最大装载量只有三万而已,而且李天昊必须冒着缺少粮食补给的危险进攻亚基军精心布置的防线。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行到亚基军的眼皮底子下而没被发现,这主要得益于李天昊出色的统率能力和对水文以及船只的掌控能力,也得益于雅莫背后默默的支持。然而这还不是这次行动中最困难的部分,因为即使利贝拉率领着四万大军出击,阿卜杜斯防线上还是有着进六万大军驻守,李天昊唯一的机会就在于行动的突然性,在局部营造绝对优势撕破阿卜杜斯防线。
在兵力的实际运用上李天昊的运作堪称杰作,三万大军发起攻势时他面对的亚基军根本没有防备,在第尔斯军的袭击下亚基军乱作一团,无法形成合理的守备形势,而李天昊则趁机将这种混乱扩大化。
为了赢得宝贵的时间,李天昊此次亲自上阵,他身先士卒爬上亚基军的防御工事,用手中的短斧和战锤硬生生的杀出一条染血的道路来。
这是李天昊起兵以来第一次抛弃擅长的长戟和长剑转而使用短兵格斗的器械,可是他的攻势之猛烈就连第尔斯军中以怪力勇猛著称的阿戈巴尔也为止惊叹不已。天生神力的李天昊将战锤和短斧挥舞如风,所到之处只有被砸烂的头颅和断裂的肢体,惨叫声连绵不断。组成了一首让人不忍促听的乐曲。阿戈巴尔,渥德。祖卡尔三位努比亚勇士紧随其后为这首乐曲加上猛烈而短促的重音。这可怕的死亡四重奏在亚基军士兵看来简直就像是地狱之门在面前被打开了一样,他们除了死在这四人的手上之外就只能翻身跳出工事。冒着摔断腿的危险求得一线生机。
第一处据点很快变陷落了,李天昊马不停蹄的继续展开自己的部队,海克托尔则带领着分队与李天昊的本队巧妙配合,不断在亚基军的痛处插下难以忍受的一刀。
开战仅仅半天,阿卜杜斯防线位于难罗河西岸沿岸的三道防线就全数陷落。但是李天昊并没有继续向西推进,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既然自己的突袭已经暴露,那么亚基军必定会迅速集结朝自己反扑,与其向西边进攻和亚基军面对面硬拼,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李天昊留下一部兵力由祖卡尔率领原地坚守。自己则带着主力从阿卜杜斯北部绕击。
正当亚基军组织力量反扑的时候,李天昊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背后向那一段的防线展开了攻击。原本由于利贝拉的出击,阿卜杜斯的防守兵力就略显不足,加上这次的集结兵力,使得其防线更加空虚,因此李天昊的第二次突袭反而比前一次还来的轻松一些。之后李天昊的部队就像一只兔子一样在阿卜杜斯防线上连续跳跃性攻击,将阿卜杜斯防线西岸段撕得支离破碎。亚基军被他的战法搞得晕头转向,甚至有人产生了这是遭到了十万大军的全面攻击的错觉。亚基军吃的最大的亏就在于最高指挥官缺席,使得他们无法及时掌握住整体战况。因而整条防线变得首尾不能相顾。六万大军被李天昊的三万士兵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利贝拉回到阿卜杜斯防线时,亚基军已经产生了一万一千人的伤亡,更有超过一万人已经放弃防线向北部撤退。整条西部防线已经处于全面崩溃的边缘,只有阿卜杜斯城还保存完好,其余地段基本都处于被第尔斯军分割包围的状态了。
驱散在阿卜杜斯城周边的第尔斯军游击部队后。利贝拉终于得以回到城中,然而此时他的心情与出击前实在是天壤之别:半个月前他从这里出发时阿卜杜斯防线还固若金汤。完整无缺,可现在西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样的局面下除了城中的驻军外其他部队基本已经处于消息断绝的境地,利贝拉就算想要恢复指挥系统也已经不可能了,第尔斯军很快就会将其各个击破,然后围攻阿卜杜斯城。凭借着阿卜杜斯城的坚固和利贝拉等三位将军指挥,即使坚守个一年半载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问题在于这样坚守究竟还有没有意义。西线防御的崩溃势必会同样影响到东线,根据目前的态势来看第尔斯军并未用尽全力,如果战事处于胶着状态的话,第尔斯军就有足够的兵力去击破难罗河东岸的防线,而困守孤城的自己将无法给东线的友军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最终利贝拉把鹫斯和比乌斯叫道了面前,使劲抓了抓头发后说道:“我们撤。”
鹫斯和比乌斯犹豫了一下,也都点了点头,他们的考量和利贝拉也相差无几,无须把话全都挑明了。比乌斯只问了一句:“今后我们该如何阻止贼军的侵略?”
利贝拉听了这句话不禁心头一阵苦楚,比乌斯的话问得虽然简单,其实却包含着对整个国家的忧虑。阿卜杜斯是一个战略重点,一旦这里失守,那么在首都艾希提顿和前线之间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屏障了。第尔斯军可以长驱直入杀奔首都,无论亚基军在哪里组织防御,对方都可以轻松的绕过,而且就目前亚基的兵力而言,要组织完善的防御已经变得捉襟见肘了。今后该如何制止第尔斯军的进攻连他自己也想不出来,又该怎么回答比乌斯呢。
结果还是比乌斯先开了口:“子爵大人,在下认为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尽快招募新兵,同时向阿鲁巴尼亚和弗兰克借兵相助,尽快寻求收复阿卜杜斯沿线才行。可是在此之前,必须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因此坚守阿卜杜斯城是非常必要的一步,只要阿卜杜斯城还在我们亚基手中,贼军就不敢朝艾希提顿全力进攻。所以在下请求留在这里坚守,为亚基争取到必要的时间。”
“不可,我怎能把比乌斯大人留在这里?”
比乌斯笑了笑道:“在下已经老了,自上次战败以后之所以还苟延残喘至今,只是为了亚基寻求胜利的机会而已。如今国势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就让我这将死之人来完成自己应尽的责任吧。两位,亚基的未来就拜托你们了。”
利贝拉还要反对,鹫斯在一旁拉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利贝拉看见鹫斯的眼中含着眼泪,可是眼神却无比坚定。利贝拉心里也明白比乌斯决心已定,只得慢慢的点了点头:“请比乌斯大人奋战!”
不久之后,利贝拉向东岸的部队发布了全体撤退的命令,然后带领着两万五千人马朝北部撤退。只留下了比乌斯和八千士兵留守阿卜杜斯城。
经过此战以后,亚基军已经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唯一的战力就是利贝拉从阿卜杜斯防线撤回来的大约四万名士兵。而第尔斯军何时会朝亚基发起全面攻击,则完全取决于阿卜杜斯城内坚守的比乌斯能支撑多久。(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一 长安城巡街役卒
绢之国的首都长安。
在这座大陆最庞大的城市里容纳了近百万人口,这是整个绢之国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上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人们身上穿着的服饰也比其他地方鲜艳华贵,人们的脸上都浮现着隐隐的笑容。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拥有好心情,眼下漫步在街道上的一个人就是其中一例。此人看上去相当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上下,身材不算高大,体格只要再雄壮一点就可以算得上魁梧的程度,眉清目秀的脸庞生得很是俊俏,如果不是长年曝露在阳光下而使得他的皮肤略微黑了点的话,恐怕会吸引不少女性的青睐。从装束来看就能明白他是衙门里的役卒,只是常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就是征讨高丽战争中的大功臣,现领着正六品上俸禄,威远将军王汉新。
虽然王汉新的官位是威远将军,可目前的职务却是一介小小的长安巡街役卒,几乎和平民无异。这都是因为在征伐高丽胜利后他为泄私愤竟然带兵袭击了已经投降的高丽王室,将高丽王室成员斩尽杀绝,从而触犯了皇命,如果不是当今皇帝刘龑实在爱惜他的才干,恐怕早就将他斩首示众了。
不过死罪虽免,活罪却难逃,在被押送回长安以后王汉新接受了威远将军的封号,同时也得到了皇帝的责罚,就是命他来做这个巡街役卒。
刘龑的本意是借此机会好好消磨一下王汉新心中的暴戾之气,让他今后学会按照道义礼法行事。可是王汉新对于这个安排倒并不耿耿于怀。事实上对他来说最大的折磨是不能继续与高丽的残存实力作战。如果没有仗可打了的话,那么他情愿重新做回他的猎户老本行。因此这个役卒的身份对他而言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应。
反倒是另外一件事让王汉新感到不舒服,那是因为他还有个毛病。那就是不喜欢热闹。这一点上他和长安这座繁华城市颇为格格不入,所以他每次上街巡查时总是高兴不起来。
要说起他的这份工作来倒也算是干得挺顺利,他的身份除了顶头上司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是同事们很快就发现长官对于这位新同事的态度与众不同,因而也对王汉新恭敬起来,加上王汉新原本就是个很能讨人喜欢的人,所以很快就和这群人打成一片了。而满街的小贩,商户们更是眼里出众的主,他们就像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从日常细节察觉到了王汉新在这群役卒中的份量。对他更是分外殷勤,这多少让王汉新有些困扰。
转了半天,眼看日近中午,王汉新便找了附近一条巷子里相对僻静的店准备吃点午饭。
“哟,王大爷,您可有日子没来小店了。”店主一见王汉新,满脸堆笑的迎接了上来。又是让座又是奉茶,还不时吩咐伙计擦抹桌子。
王汉新笑道:“我不过来打个尖,掌柜的不必如此客气。我自己来便是。”
“瞧您说哪儿的话,您平时对小店多有关照,小的怎能不好好伺候您呢。”
王汉新瞟了小伙计一眼,那小伙计顿时满脸通红。怯怯的退了开去。王汉新便对老板道:“掌柜的,这小伙计看着眼生得很,是新来的?”
店主见他过问。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的孩子,原是卫州人氏。这不前年卫州不是发大水吗。大水退后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后来辗转无依。这孩子一家全没了,万般无奈才逃难到了我这里,您说我要不收留下来他岂不是要饿死街头?只好让他在店里暂且栖身,学些谋生的本事罢了。”
王汉新一听来了兴趣,便道:“掌柜的,你给我来四个馒头,一碟子炒羊肝,一盘牛腱子肉。另外劳你找那小伙计来和我说说话。”
“行,小人这就去办。”店主答应一声便退了开去。过不多时便推着那小伙计端着饭菜送到了王汉新面前。
王汉新看着那战战兢兢的小伙计,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想来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自己这穿皂吏衣服的便害怕。
“来,别害怕,坐。我问你点事儿,你只须照实了说就行。”王汉新一边拿起馒头咬了一口,一边说道。
那孩子斜着身子坐了下来。王汉新便道:“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钱,没有名字,别人唤我小六。”那孩子见王汉新满脸笑意,略微放松了些许。
“哦,钱小六。听说你是卫州人,我问你这前年的水灾朝廷不是大力赈灾了么,你们怎么还会过不下去出去逃难呢?”
钱小六听了这话忍不住红了眼圈,压低着声音说道:“大爷问小的,小的不敢隐瞒。其实我们也是听别人传说的,那赈灾的东西都被克扣了。”
“克扣了?怎么会?谁那么大胆?”王汉新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钱小六轻声道:“详情大家也不得而知,只是我们村里七百多口人淹死了近一半,房屋田地都毁了,可是别说银子,连粮食也没见到一粒。大伙没法子,只能向官府借粮食,借一还二才算熬过了当年,可谁知之后村里又起了瘟疫,死了上百人,来年时那田地都无人耕种,可要还的粮食却不能少,眼看着收成不行了,欠的粮食还不出来,那就又得再向官府借。大伙觉得不成了,只能开始逃难。”
王汉新听了不禁唏嘘起来:“竟有这种事情,我只听说朝廷拨了大量的银子粮食去赈灾,谁料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你去年就出来逃难了,何以现在才来到长安呢?”
钱小六听了这话,眼泪噗噜噜滚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我娘带着我原是要去颍州投奔舅舅的,谁知等到我们历经千难万险到了颍州时却发现那里出了邪教。”
王汉新差点把嘴里的那块牛肉给喷出来,好不容易把牛肉咽下肚子才道:“邪教?”
“是啊。那里近年来出了一个叫什么道教派,信徒众多,凡是不信的人都会受到威胁,甚至有灭门的。我们到了那里,我舅舅家早就举家逃亡了。我们没了着落,只能辗转来长安。谁知道半路上遇上了那些邪教的教众,我娘亲为了掩护我逃走被他们杀了。我一路乞讨为生,有走错了路,这才拖了这么久才到长安。”
钱小六边说边流泪,弄得王汉新都没了胃口,只吃了一半便停了口。王汉新从怀里摸了十五个铜钱放在桌上,又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交到钱小六手中,道:“多谢你据实相告,这十五文是这顿饭的钱,你交给掌柜便是。这十两银子你自己收了,钱虽不多,但你年纪还小,要学些什么手艺或者将来做些营生总是用得着的。你既然历经磨难逃出这条命来,就好好的活出个样子来,别让你娘亲在天之灵失望。”
“恩公!”钱小六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恩公再造之恩,小人永世难忘!”
王汉新笑了笑道:“谁再造你啦,能再造你的只有你自己,别让我失望哦。走了。”
说罢,王汉新大步走出了店外,朝大街上走去。刚道巷口,忽然听到远处有许多人惊呼:“快跑呀!快跑!”(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三 斗殴
米国舅今年才不过十五岁,不过身高已经可以和成人媲美了,如果说米益国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他长得和他姐姐一样漂亮,就算他化装成女子依然是个美人。可是除此之外他实在和米才人没有一丝相像之处,丽嫔楚楚可怜温柔婉约,可米益国却不学无术,骄横跋扈。管家回来哭诉今天的遭遇顿时让他火冒三丈,一个小小的役卒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当下便带着几十名家人赶奔汲水大街而来。
来到汲水大街,只见一个役卒打扮的人正在割取那匹死去马儿的肉,米益国火往上撞,朝着那人劈头就是一鞭。
王汉新头不抬身不动,只用手中的尖刀轻轻一拨,那皮鞭便缠在了刀上,王汉新单手一扯,米益国如何经得住这股力量,顿时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
“你家奴才有错让他来认错便是,你主人家身份尊贵,也行这般大礼,真是委屈你了。”王汉新冷冷说道。
边上那些已经躲起来的人在远处见到这一幕,不禁都笑了起来。
米益国羞愤交加,爬起身来骂道:“你这不知死的狗才!敢动我的东西!”
“你的?”王汉新抬起头来,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得米益国立即倒退了三五步,王汉新朗声说道:“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有这锦衣华服的富贵生活难道是你自己挣下的?还不是靠你那个做皇帝小老婆的姐姐给了你的?说到底还不是皇帝的?皇帝的钱又是哪里来的?还不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交的税金?你不过是一只寄生虫而已,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自以为是?你若是还有那一丁点儿自知之明,就该好好在家里呆着过你的死气沉沉的日子,现在竟然敢纵容家奴扰乱长安治安,不思悔过还敢理直气壮的来兴师问罪。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没有!你这种人与禽兽何异?!你还活着干什么,早点死掉才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一件善事!”
王汉新义正词严的一番话语说得米益国目瞪口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役卒竟敢把自己看得一文不值,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此时忽听到四周隐藏着的人们都为之欢呼起来,米益国越发怒了,大吼道:“给我上!把这个不知尊卑的狗才杀了!”
那群家奴立刻应声冲了上来。王汉新站起身来喝道:“且慢!”
米益国冷笑道:“你这狗才也怕了吗?”
“国舅你误会了,我是要替你的奴才们负责,刚才是你下的命令让他们杀了我,我出于自保动的手,他们要是被我打死了,那可是你的责任哟。”
米益国牙都快咬碎了,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那几十名家人立刻如狼似虎般的扑了上去。可惜他们搞错了一件事情,他们以为自己是虎狼,可在王汉新这种真正的恶虎面前他们连一群兔子都比不上。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人还没把铁棒砸到王汉新的头上。他的左眼就被王汉新手中的尖刀给刺了进去,刀尖透过颅骨直插进了大脑,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王汉新顺手夺过他手中的铁棒猛力一挥,砸烂了第二个人的脑袋。飞溅的脑浆吓得剩下的人呆在了原地,就这个当口,王汉新手中的铁棒已经砸烂了五六个人的脑袋,剩下的人哪里还敢再战。他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转身就逃,只剩下米益国和两三个吓得腿软的家奴留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王汉新缓步走上前去。将那几个无法逃走的家奴一个个的砸死,然后带着溅满全身的脑浆慢慢走向米益国:“你看你看,这群废物只能跟着你欺负老百姓而已,现在他们也尝到了被人打的滋味了,我说你胆子也是不小,居然没有逃走呢。要不。我就让你也尝尝这铁棒的滋味如何?”
“饶......饶命,饶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求求你......”米益国瘫软在地,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简单的词组,浑然不觉自己早已吓得屎尿齐流。
王汉新摇摇头道:“真难看啊,看来我还是做件好事,把你杀了算了,省得你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不,不,不不不!”米益国看着王汉新高高举起的铁棒凄厉的叫了起来。
“住手!”忽然一个声音从空中响起。
王汉新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铁棒,朝上看去。原来是酒楼的二楼上有人呼喊,王汉新一见之下不由得叹了口气,来者是他的旧相识,正是皇帝近臣殿中少监伍思成。
伍思成会在此刻出现既是凑巧也算是刻意。说它刻意那是因为自从王汉新开始做巡街役卒以后,刘龑自然不会让他放任自流,暗中早已安排人手从旁观察他的举动,说它凑巧则是因为伍思成正好这几天闲来无事,偶然想起王汉新的近况,便出来暗中跟随。不过伍思成说什么也没想到王汉新会闹出这么件事儿来,眼看着王汉新拦住马车,痛骂米管家,伍思成心里也觉得痛快,只是想看看他如何收场。让他大跌眼镜的是王汉新竟然敢在长安闹市里大开杀戒,生生打死了七八个人,他这才相信了那些关于王汉新如同恶鬼的传闻所言非虚,要是再不出来阻止,恐怕米益国就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王汉新见是伍思成,便知道这事儿是做不下去了,只得勉强笑道:“原来是伍大人哪,真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见您。”
伍思成在楼上哈哈笑道:“若不是这么巧,在下就错过这一场好戏了。王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在下全都看到了,必定如实向陛下禀告。大人是否也看在在下的薄面,放了米国舅,在下也好向陛下回禀呢?”
“伍大人言重了,大人既然发话,下官自然从命。”
正说话时,远处一阵喧哗,原来是王汉新的的长官带着一大帮巡街役卒赶了过来,见到伍思成慌忙跪倒在地道:“卑职参见少监大人,卑职等不知出了这等大事,来得迟了,请大人责罚。”
伍思成摆摆手道:“你们哪里是来迟了,分明是看见事情太大不敢出头,见我在此才跑出来的。也罢,这事确实不是你们能处理的,那就劳烦各位将米国舅送回府中,还有这些尸体也代为处理一下吧。”
“卑职遵命。”
伍思成朝着王汉新拱拱手道:“王大人请了,在下告辞了。明日若皇上动问,还得劳烦王大人走一趟。”
“多承伍大人照顾,下官感激不尽。”王汉新拜别了伍思成,又转过头来朝众人拱手道:“今日扰了大家清净,在下给诸位陪个不是,想来在下须有些时日不能再与大家见面了,先在这里和大家告个别。”
说罢,王汉新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件事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目击者从王汉新的对话中察觉到了其身份非同寻常,只是猜不出他威远将军的身份,可王汉新为百姓出头,杀死国舅家恶奴,教训国舅的义举让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为之兴奋不已,甚至后来有说书人将这个故事编进了自己的作品广为传唱。(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二 公义
大街上之所以会出现骚乱,那是因为在这繁华街道上竟然有人驾着马车疾行!
原本这条汲水大街是足以让人车并行的,但那是以双方都缓缓前行为前提的,要让马车在这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全力疾行那是绝无可能的,势必会撞倒沿途的人马。事实也正是如此,行人们纷纷闪避,可是总有躲闪不及被马车带到一星半点的,顿时就会被这巨大的冲力带得连滚带爬鼻青脸肿的。至于擦破点皮,摔到膝盖的都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可是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辆马车的非同寻常,从它华丽的装饰和车夫的装扮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出其拥有者身份的高贵。大家都明白这恐怕是哪家的王公贵族出行,面度这种突发情况大家除了自求多福以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突然挡在了马车的必经之路上。大家不由得齐声发出惊呼,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此人正是每天巡街的王汉新。
“快闪开!”赶车的车夫发觉不对,扯着脖子大喊道。在他的逻辑里是不会有人傻到挡在飞驰的马车面前的,况且此时他就算想让马车停下来也已经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喝令对方让开。
王汉新站在原地冷冷一笑,从腰间抽出了役卒所用的铁尺来。眼看着马车已经到了面前,王汉新猛地一侧身闪过了马头,同时挥动铁尺狠狠的砸在了马腿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那马的右前腿顿时歪成了奇怪的形状,整匹马一歪就往地上倒下,那马车也随之倾覆,巨大的冲力让马车足足向前拖动了十余丈。撞翻了沿途几个小贩的摊子,最后重重的砸在了受伤的马身上,那马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的了。
车夫也被掀飞了出去,在地上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撞得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关注下,王汉新收起了铁尺,慢慢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从里面扯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是个管家的模样,已经在车内被撞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光天化日,敢在大街上纵马疾驰,你把别人的性命都当做草芥吗?你是什么鸟人!”王汉新见他缓过神来。劈头问道。
那人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当他看到已经死去的马匹和重伤的车夫的时候,他的语言机能突然恢复了过来,冲着王汉新吼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敢杀了我家的马,伤了我家的车夫!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我家主人是当朝米国舅!你吃了豹子胆赶耽误老子的事儿!你可知老子是替老夫人取药去的!你耽误老子的事儿就吃不了兜着走,还敢毁了我家主人的马车,你有几个脑袋!”
听见此人喋喋不休的谩骂,大家都明白了他的身份。此人必定是国舅米益国的管家,而这个米益国正是皇帝宠爱的米才人的亲弟弟。当初御史中丞米南风被陷害罢官流放。多亏了米才人受了皇帝宠幸才得以还朝,谁知米南风半路上染病身亡,只剩下老夫人与米益国回到长安。因他是米家唯一的男丁,老夫人和已经封为丽嫔的米才人自然对其爱护备至,米益国因之前受尽凄凉,如今忽然被放到了天上。难免生出骄横之气来,如今已经成为长安城内有名的纨绔子弟。不少王汉新的熟人都开始担心起他的安危来,这回他可是闯了大祸了。
可王汉新非但不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神道呢,却原来只是皇帝小老婆的弟弟家养的一条狗而已。凭你这猪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在长安大街上招摇过市!你家老夫人若是有病等着用药。那你这狗奴才就该撒开你那双臭脚跑着去取药,居然敢不顾他人性命的这般横冲直撞!难道就你们老夫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小爷告诉你,今天你家老夫人要是因为没有药死了,也是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作恶多端的报应!今天别说是你,就是你家主人来,小爷照样打得他跟猪头一样!”
在场所有人听到王汉新这番话都是一样的念头。第一,这小伙子疯了。第二,实在太解恨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掌叫好起来,大家伙立刻群起效仿,掌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米管家见了这个阵势,强撑着迈开双腿,道:“你小子给我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王汉新双手叉腰,笑道:“小爷就在这里等你,你可别不敢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米管家一瘸一拐的走了。等他走后,王汉新走到车夫近前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朝着众人道:“他受的伤不算太重,不过手臂断了,劳烦哪位送他去医馆接个骨。”
见众人没人应声,王汉新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一笑,转身到马车前,从车上挖下一块金饰,双掌一拍砸成了一个金饼,说道:“这块黄金少说也有几钱吧,用来接个骨,敷上伤药什么的至少能剩下一半,哪位愿意去?”
这话一出口,顿时有几个人站出来,抬着那车夫走了。王汉新看了看马车,又看看马尸,朝大家道:“今天这事儿,有受伤的,财物损失的就来取一块车上的金饰当做赔偿,有剩余的就请诸位一起喝酒压压惊,这马既然死了也别浪费,做成下酒菜大家一起吃,如何?”
众人中有机灵的都觉得王汉新这么做是在拉自己下水,好为他开脱罪责而不肯上前,有胆大的则击掌叫好起来。王汉新也不管大家愿不愿意,将马车上的饰品尽数挖了下来分发给了受伤和受损的人们,然后从路边店家那里借了一把刀,剥开了马皮,切下马肉准备下锅。
正在此时,远处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有人看得明白,正是米国舅带着几十号家人来了,急忙呼喊起来。众人见不是头,顿时四散而逃,偌大一条汲水街顿时只剩下了米国舅一行人和蹲在那里割马肉的王汉新。(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四 头痛人物
如果让皇帝刘龑知道王汉新在干完这么大件事之后居然还大大咧咧的回威远将军府睡觉的话,那他肯定会恨得咬牙切齿的——明明是王汉新捅出来的篓子,结果却成了自己的难题,这完全是老天爷的不公么。
听完伍思成的禀告,刘龑揉着太阳穴一语不发。其实他在听了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事情不妙,只是没想到王汉新的所作所为比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离谱,竟然当街杀人搞得满城风雨。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件事情又不能说他做得不对,只是未经官府,而且手段太过狠辣。这个比起他杀死高丽王室成员来说反而更加难办,那次是他完全的过错,是毋庸置疑的,上一次他犯了弥天大罪自己尚且留了他一条命,这一次他还占着理,究竟该如何处置才算是合理公平呢?想到这里刘龑越发烦恼,忍不住大吐了一口气,道:“这个不安分的小子,老是给朕惹麻烦。”
伍思成看着满脸委屈的皇帝,也只能苦笑摇头道:“陛下,往日里只是听别人口中说王汉新如何如何,微臣一直以为其中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今日亲眼得见这才明白传言非虚,王汉新这小子是真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要论起武功来他比羊大侠那简直是天差地远,可是要论起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来,恐怕就是羊大侠也输他一筹呢。那就是电光火石间的一瞬间,就是八条人命啊,这果真是战场上生生磨练出来稳准狠。微臣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喂喂,你这么说难不成你也想替他开脱吗?”
伍思成忙住了口。磕了一个头道:“微臣唯陛下圣断而已。只是那王汉新的所作所为确实大快人心。恕微臣直言,那米益国也确实太过不堪。平日他骄横跋扈也没人会去惹他,也只有王汉新这个刺儿头才能制得住他。但如果只是教训一顿那帮恶奴的话,恐怕还不足以震慑米国舅,皇上您是没看到,米益国今天是真的吓坏了,这下他总该收敛一点了。”
刘龑撅着嘴埋怨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向着那小子,你知不知道朕回宫见到丽嫔该怎么办?”
伍思成笑了笑道:“这是陛下的家事,为外臣的不敢插嘴。不过微臣从家中的那位身上也可大致感受到陛下的苦处,陛下也只能好言相劝。别无他法。”
刘龑被他提了醒,道:“对了对了,你家的那位青儿姑娘又怀上了是吧?那她的脾气可够你受的了。你家的小源乾怎么样啦,那孩子可是真讨人喜爱。”
“多谢陛下关心,犬子近来倒是颇为健康活泼,只是越发顽皮了。”伍思成答道。这个孩子并非伍思成亲生,而是已经亡故的楚王的遗腹子,因楚王和李太后的事情,伍思成至今不敢公开此子的身份。只是以自己儿子的名义养着。这孩子生得惹人怜爱,刘龑见到便喜欢得不行,伍思成则想方设法避免两人见面,以免生出事端。
刘龑摸着胡须笑道:“朕的捷儿也是一样。顽皮得不行。”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有太监禀报:“启禀皇上,丽嫔在外面求见皇上。”
“不见!”刘龑一听就知道丽嫔是来找自己哭诉的。自己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傻到把她召进来呢?
那太监回道:“皇上。丽嫔说她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刘龑眉毛一挑,随即想明白了丽嫔的用意。转过头来看了看伍思成,道:“你看,来了吧。都不用朕回宫了。”
伍思成笑着行了一礼:“那微臣先行告退。”
刘龑摇着头笑了笑道:“让她进来吧。”
伍思成退出去后不久,丽嫔便款款走了进来。
要说起丽嫔的模样确实让刘龑喜爱。与华皇后的绝色风姿不同,丽嫔生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男人一见就忍不住对她爱怜,加上她温柔可人,知书达理,不像皇后那么好强,刘龑在她身上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风味。因此如今的后宫只有皇后的恩宠可与其相提并论,其他嫔妃都难以望其项背。丽嫔来到刘龑面前,缓缓的跪倒在地,道:“臣妾前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责罚。”
刘龑只觉得一阵甜香飘进了自己的鼻子,不禁有些飘飘然,忙收住了心神道:“丽嫔有什么罪,要这样专程前来请罪?”
“臣妾对弟弟米益国疏于管教,加上家母溺爱,以至于他越发骄纵起来,今日听说他竟纵容家奴在长安大街上纵马狂奔,伤了多人。因此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治臣妾治家不严,令陛下蒙羞之罪。”
刘龑心中暗道这丽嫔果然聪慧,如果她似寻常女子一般上自己这里哭闹,要自己为弟弟做主的话,自己纵然被缠不过而答应下来,心里却不会高兴。可她却只字不提弟弟被打,家奴被杀的事情,一上来先自请罪。自己若是赦免了她的罪过,那后面她就好说别的事儿了。而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丽嫔什么责任,自己是根本不可能降罪于她的,这种偷换概念的事情不是聪明女子是想不到的。当下便道:“丽嫔身处深宫,这治家不严之罪从何说起?你弟弟平日行为失当,本该由家中长辈管教才是,只是你米家人丁稀少,疏于管教也是有的。依朕的意思,也该给益国找个好先生学学才是。今日之事朕已经知道了,好在益国并没有受什么伤。你替我传话给他,就说朕希望他以此为戒,今后当好好学学为人处事之道才是,将来米家还要靠他光大门楣的。”
刘龑的这番话已经给米益国的事情定了性,把丽嫔后面的话都给堵住了,丽嫔脸色微微僵硬,随即磕头道:“臣妾叩谢陛下隆恩,多谢陛下不念益国的旧日所为。臣妾必定要他今后幡然悔悟,改过自新......”
刘龑见她还要往下说,急忙开口阻住她:“那个杀死米家仆役的役卒出手过重,此事朕不会让米家吃亏。这样,明日朕会宣他上金殿来,你也让益国一起来金殿上当庭对质,朕来给你们辨个是非黑白,不会让米家吃亏的。”
丽嫔听了这话这才面露喜色,拜谢道:“臣妾多谢陛下圣恩!只是那一介役卒,陛下竟让他上金銮宝殿来,未免太抬举他了吧。”
刘龑嘿嘿一笑:“啊,不是这样的。那役卒名叫王汉新,是朝中正六品威远将军,朕因他私自杀死高丽全部王室成员才罚他在长安巡街的。”
丽嫔听了这话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她实在没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役卒竟然是朝廷命官,这样的话她弟弟米益国动手打人在先就是殴打朝廷命官,这事情孰是孰非可就不好说了。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威远将军竟然就是那个私自杀死全部高丽王室成员的王汉新!比起那件大事来,自己弟弟这点事儿简直不叫事儿,那么大的罪过皇上都没有将其处死,可见皇上对他实在是爱护有加,又怎么会因为今天这件事严惩他呢?
看见丽嫔失魂落魄的样子,刘龑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同时也为自己制敌机先感到满意,便道:“没什么事你就回吧,朕还有公务没有办完。”
等到丽嫔回去以后,刘龑立即下旨今晚往皇后那里去。一边说着,刘龑一边想道:看来得有些日子不能去丽嫔那里了,好在自己可以趁机和皇后好好亲近亲近,如今皇后身体复原,没准能再添一个皇子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五 金殿审案
今天的金銮殿上人到得格外的齐整。理由很简单,昨天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的街头巷尾,各位大臣也都听说了一个**不离十,大家听说皇帝要亲自过问此事,都憋着来看热闹。与普通百姓不同,大臣中有不少都知道王汉新以前是炙手可热的辽东军将领,被贬成巡街役卒的,昨日将军今日役卒的他竟然打了当朝国舅,这戏码可不是天天能看到的。
看热闹的人是够多了,主审者刘龑则是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事实上刘龑至今为止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本案的主犯王汉新。
站在殿下的两位案件当事人则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作为当街杀人并且教训了国舅的王汉新一副坦然的样子,身穿平日的役卒服饰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皇帝的召见;作为受害者的米益国虽然锦衣华服,可却神情萎顿,缩在一边,细心的人还能看到他的双腿正不断发抖。这当然不是米益国第一次面圣,但问题在于站在他身边的王汉新——昨天那惊魂的一幕至今萦绕在米益国的脑海中,昨夜他整晚都无法入睡,即使偶尔睡去也会立即被噩梦惊醒,不用猜也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宣他们上殿来。”刘龑淡淡说。
太监宣旨后,王汉新和米益国两人缓步走了上来。群臣们一看两人的样子,便明白了其中的是非曲直,王汉新哪里像是个刚打过国舅爷的役卒,分明是上金殿来领赏的架势;米益国与之相比反而更像是被告。
刘龑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摇头,心说这王汉新也太嚣张了。看来不打压一下也确实说不过去,可这米益国却实在不成器。自己若是太向着他连自己心里都说不过去。当下便道:“你们二人可知道朕宣你们上金殿来是为了什么吗?”
刘龑说完这话王汉新侧目看了看米益国笑了笑,米益国顿时浑身一激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汉新冷笑一声,拱手朝刘龑道:“启禀圣上,微臣昨日正在街上巡查,不料遇上米国舅的管家赶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伤及路人。微臣职责所在便一棒打断了马腿,那马车因此撞毁。谁知那米管家声称微臣耽误了他的急事,对微臣口出恶言,因此微臣对其晓之以理,他自觉形秽便落荒而逃。谁知米国舅得知此事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纠集了数十名家奴赶来意图对微臣不利。似这般胡作非为的行为委实有失皇亲体统,又在闹市之中,损及陛下名声。于情于理,于国法,于微臣自身安危皆不能容,因此微臣出手打死了那为首的几个恶奴以儆效尤,那帮乌合之众顿时作鸟兽散。陛下的名声,皇家的威严赖微臣之举得以保全。陛下乃是有道明君,因此微臣揣测陛下召微臣来。想是要重重赏赐微臣的。”
王汉新的话说到一半,满朝文武就都吓得目瞪口呆,大家多半都听过王汉新的过往劣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等他说完就连刘龑都差点没撑住笑出声来。刘龑这满朝文武上百人。有哪个敢像这个刺头王汉新这样大言不惭,在金殿上侃侃而谈?他避重就轻,把自己心狠手辣干的那些事情全都轻描淡写的带过。却指出了米益国的种种不堪行为,用国法和皇家威严来绑架刘龑。最后竟然非但不承认有错,还腆着脸向刘龑讨封赏。真是可用恬不知耻来形容了。被他这么说起来,不明所以的人一定觉得王汉新丝毫没有做错,反而应该表彰才是,足见这个小子不但是个军事人才,其狡黠聪慧的程度确实有过人之处。刘龑越看他越觉得喜欢,只是心里不停警告自己一定要打击一下这小子的嚣张气焰,不然下次他肯定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再加上他又看见米益国跪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便道:“王汉新,寡人知道你能言善辩,当初你屡次触犯军规都有人替你遮掩了过去,这才把你宠得无法无天,到头来犯下弥天大罪。寡人念你征伐高丽功勋卓著才不忍将你正法,原本打算借着让你做巡街役卒的机会好好磨掉你心中那股暴戾之气,让你更有为人臣的样子。谁知你还是依然故我,我行我素!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道寡人还不清楚么?就算你再怎么巧言令色掩饰,也不能盖过你在长安闹市随意杀人的罪行!这件事米国舅确有诸多不是,寡人自会好好教训。你虽然是职责所在,但行事过激,手段残忍,若不加以惩处将来必定愈演愈烈。”
王汉新见刘龑这么说,只得磕了个头道:“既然圣上已经清楚其中细节,那微臣无话可辩,唯有请圣上发落而已。”
刘龑这才点了点头,指着伍思成道:“诸位爱卿,昨日之事碰巧伍爱卿都看见了,现在便请他将事情复述一遍,以免各位不明所以,以讹传讹。”
当下伍思成便将昨日之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众位大臣听了都感慨起来,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原委得以澄清,而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王汉新竟然是仍然领着六品威远将军俸禄的巡街役卒。王汉新来长安时日尚短,他的那座威远将军府地处偏僻,平日又无人出入,几乎可说是门可罗雀,众人都以为这是哪个在外作战的将军在京城治的府邸,却不曾想这位威远将军就是王汉新。如此一来那米国舅家奴所打的就是朝廷命官,事情的性质其实是对王汉新相当有利的。只不过大家心里想的和刘龑相差无几,这王汉新就像头养不熟的狼一样,是得给他点苦头尝尝才行,只是该如何处置,那就要看皇上如何决断了。
刘龑待大家略微恢复平静了以后才开口道:“各位爱卿,此事原委大家都已经明了,威远将军和国舅的纷争实是关乎朝廷颜面,现在朕就来解决此次争端。”
“米益国听旨。”
“臣,臣在。”
“你昨日之辱可说是咎由自取,皆因你平日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骄横跋扈所致。本当狠狠责罚于你,朕念你年纪尚幼,就命你回家面壁思过半年,不准出门!好好想想你过往的种种劣迹,望你能浪子回头,痛改前非,光大门楣,不要再令自己家门蒙羞,令你姐姐蒙羞,让朕为难。”
“臣,臣,遵旨。”米益国浑身颤抖的在地上连连磕头,今天的经历已经把他脆弱的神经折磨得越发岌岌可危了。
刘龑又道:“王汉新!你虽是职责所在,但行事过激,有失体统。朕罚你赔偿米国舅家人丧葬费用每人二百两,一共一千六百两。另外罚你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皇上!这可不成啊,您让我赔银子却扣一年俸禄,这让我上哪儿找这许多银子去啊!”刘龑一说完,王汉新便叫了起来。
“住口,金殿上还敢大声喧哗,再说下去加倍罚你!”见王汉新急了,刘龑反而觉得有趣,没想到这王汉新竟是个财迷,心里高兴总算抓到他的弱点了。又道:“没钱啊,没钱问户部借,罚的是你威远将军的俸禄,你用你做役卒的俸禄慢慢还,什么时候连本带利还清了,这事儿才算完。看你以后再给朕胡来,只要你赔得起,你就尽管胡来。退朝!”
刘龑说罢一挥衣袖,站起身来就走。满朝文武都带着揶揄的笑容看着王汉新退了出去,米益国则是被太监们扶了出去。只剩下王汉新一个人在金殿里坐着发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六 月谒宫
刘龑躺在华皇后的身边呼呼的喘着粗气,方才的鱼水之欢把他累得不轻。身边的皇后也和他一样樱口微张,呼吸沉重,柳腰尚且微微扭动,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欢愉之中。
过了一会儿,华皇后翻了个身抱住了刘龑,她那丰满的**把刘龑的手臂夹在了中间,刘龑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捏了一下。
“皇上。”华皇后嗔怪道。
刘龑哈哈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将养身体那么些时日,可把朕冷落了许久,如今身体大好了,还不许朕多亲近亲近吗?”
华皇后羞得把头埋得深深的,不肯作答。
刘龑见她不说话,便抬起头看着空中,口中喃喃道:“再有几天,高丽的使臣就要到长安了。虽然高丽到长安万里迢迢,可他们未免也走得太慢了些,你看这王汉新到长安都已经足够他又闯一次祸出来了,他们居然还没走到。朕怀疑高丽是借着求和称臣的机会让我军停止军事行动,实则在借机休养生息。”
听了这话,华皇后转过脸来,道:“陛下所言不差,可我朝要同时面对突契和高丽两线作战,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今高丽既然肯称臣求和,那么只要他们不做出出格举动,我们正好趁此机会集中力量对付突契。若说高丽有意东山再起,一来需要时间准备,二来我们可以多加防范,三来高丽富庶之地已经尽入我朝之手,剩下半壁江山即便有意再与我朝开战。他们的南边可还有一个曾败在他们手中的仇敌倭国在呢。”
华皇后的一番话听得刘龑频频点头:“皇后所言极是。如此一来只需在高丽边境严加防范,我们就能抽调力量全力对付突契了。”
华皇后嫣然一笑:“陛下日夜操劳国事。在臣妾这里还不肯好好休息。比起这些烦人的事务,臣妾倒觉得今日里陛下审理米国舅一案更有趣些呢。要依着臣妾的意思。陛下也该时常各处看看,换换心情,龙体自然越发康健。”
刘龑听了也笑道:“你说的是,朕想起今天殿上王汉新那小子听说要罚俸一年,还要赔偿一千六百两银子时的表情就觉得好笑,想不到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罚钱,嘿嘿。”
“臣妾倒觉得这个王汉新挺有意思的。他不畏权贵,敢作敢为。加上他能言善辩,心思活络,这些作为一个行伍出身的人来说这实在是难得的优点了。他如今过于桀骜不驯多半是因为他少年时就在军中混迹,没有好好念过书的缘故。陛下若能让他好好修习诗书,通晓礼仪,改掉身上的这些毛病,那此人或许能成为陛下的股肱之臣呢。”
“他?读书?难。”刘龑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小子若是真肯好好念书,以他的聪明劲儿恐怕早已略有小成了。薛侍郎曾经和寡人说过。当初他也想教他些诗书礼乐,可这小子除了认字很快就领悟了以外,剩下的一概不肯好好学,就连兵法也只是略略了解了一个大概。所以他现在正经起来侃侃而谈,平时却满嘴粗言恶语,浑身上下一团匪气。想让他成为谦谦君子怕是比登天还难。”
华皇后听了扑哧一笑,道:“看来陛下对此人还真是怨声载道啊。可是陛下明明对此人处处留情。爱护有加,难道陛下不是口是心非。一般也在培养此人么?臣妾听说善为君者,用人不拘一格,伍少监这样谦恭有礼,不重名利的人自然是好,可有些看起来危险,用起来却顺手的人,陛下一样会用得得心应手,不是吗?”
刘龑笑着捏捏她的脸蛋道:“这后宫之中唯有皇后你最知道朕的心思。只是像这小子这样的别说是朕,只怕自我朝开国以来都不曾有过。如今这小子除了罚没银两之外别无其他痛脚,可是这几年来朕却从来不曾听说他有贪财的举动,只怕金帛之物未必能笼络得住他,究竟该如何掌握此人,朕还是没有头绪。”
“陛下,请恕臣妾直言,到目前为止陛下对于那王汉新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想来一个人内心所想又岂会轻易表现在人前?人们不过是以其素日来的表现来判断一个人的好恶罢了。陛下若真以为此人是可造之才,而此人又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怪才的话,陛下何不亲自对其加以审察?以陛下之英明,难道还不能看出此人的底细吗?到时候对症下药,那么此人也就能为陛下所用了。”
刘龑听完笑道:“你这是把朕往架子上赶哪。不过却也有几分道理,也罢,朕就多留心观察观察好了。只不过这也未免太抬举这小子了。”
“治国说到底就是用人。陛下是有道明君,自然不会以这些枝末细节废弃大事。”
“你真真是个让人又恨又爱,舍不得放手的小妖精!”刘龑说着翻身又将华后压在了身下。
华后惊道:“皇上,不是刚做完吗,怎么又来?”
“谁让你这么惹得人上火的?再说朕要多多于你亲近,好再给朕添个皇子来。”刘龑边在华后身上摸索边说。
“皇上!您都有十几个儿女了,怎么还是这样?”
“别的嫔妃朕才不管,朕只要你给朕生的孩儿。皇后不要再推辞了,朕今儿绝不放过你。”刘龑说着便挺腰刺入。
顿时月谒宫中的莺歌燕语再次响了起来。
转过天来,刘龑便吩咐伍思成多加留意王汉新近日的动向,包括其平时的言行都要细细报来。伍思成领旨而去。
三天后伍思成给刘龑带来的却不是什么消息,而是一件巨大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威远将军府”!
刘龑一看就奇道:“你把王汉新府邸的匾额摘来干什么?”
伍思成微微一笑,道:“陛下说哪里话来,微臣我没事摘他家牌匾干什么?便是人家让我摘,微臣还没这个本事呢。这是微臣在旧货商人那里买回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刘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伍思成这才笑着说道:“启禀皇上,那个王汉新这几天把威远将军府里所有能变卖的全给卖了,就连这牌匾也不例外,以微臣的估计,这会子他家里大概除了铺盖的被褥已经不剩什么了,估计再过几天他能把屋顶上的瓦片都给卖掉换成草的。上次金殿审案之后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那府邸是他的宅院了,要是被大臣们看到草屋败瓦的威远将军府,恐怕有失体统,所以微臣斗胆请陛下恢复他的俸禄,以免他破罐破摔。”
“嘿,这小子还真做得出来啊,罚他钱他就干脆耍泼了。”刘龑摸着胡须哭笑不得,然后嚯的一声站了起来道:“伍思成,随朕一起去威远将军府一次,看看这混小子究竟想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七 威远将军府
刘龑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偷偷逃出长安游玩,自那次出游之后便没再离开过长安城。继位以后一直忙于政务,更是连皇城都难得迈出,这一次也算是他难得的“远行”了。
说是微服探访,可身边仍然少不了跟着几个护卫,伍思成自然是随侍在侧的,季重欣和金吉尔两人也紧随其后,四人一路往威远将军府而来。
一到门口,眼前的景象就让刘龑吃了一惊。堂堂朝廷正六品威远将军的府邸现在是一派凄凉景象:府邸上的牌匾空空如也,檐下的雕花都被拆了个干净,就连门上的铜钉都没能幸免,好好的大门弄得比寻常人家还要凄凉。
季重欣上前使劲砸门,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的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家人来。
“烦请老丈通禀一声,我家主人来拜访威远将军王汉新大人。”季重欣彬彬有礼的说道。
“我家主人上街巡查去了,有事请改日吧。”
伍思成踏上一步道:“老丈,在下伍思成,殿中少监,有事拜见你家主人。若他不在,我们等他回来便是。”
老家人迟疑了一下,道:“如此几位请随小老儿来。”
众人随着老家人进了威远将军府。要说起来王汉新的府邸实在算不上大,再加上王汉新也不是个喜爱奢华的人,府内的一切都以简朴实用为主。可现如今则已经到了不能用简朴来形容的地步了,所有的雕梁画栋但凡能拆的都被拆了,廊下一切装饰摆设全都无影无踪。刘龑估计屋内的摆设也无法幸免,心中不禁怀疑自己去了会客厅还有没有座位。
走进二道门后,耳畔却传来了阵阵念书的声音,听起来是一群孩子发出的。刘龑不禁问道:“老丈。这书声却是从那里发出的?”
老家人忙停下脚步道:“这位贵人不必如此客气,小老儿王安,贵人只管问便是。”
“老丈何出此言?”刘龑笑着问道。
“方才那位伍大人乃是四品大员,尚且为贵人之佐,那贵人非王既公了。”
刘龑点点头:“果然王汉新的家人也一样机灵。”
王安打了个千道:“回贵人的话,这是我家的孩儿们在读书的声音。”
“哦?王汉新才多大。哪来这么些孩子?”刘龑奇道。
“回贵人的话,那些孩子是我家主人收养的遗孤,他们的父亲都在征伐高丽的战争中阵亡了,这些孩子孤苦无依,因此我家主人便将他们收养下来,一直以来都是小老儿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如今主人搬到了长安,因此我等便随着主人一起来了。”
刘龑恍然大悟,与伍思成对视了一眼。然后道:“这里总共收养了多少孩子?”
“回贵人的话,一共有十四个孩子,男孩八个。”
“王汉新这小子自己不肯读书,倒是知道让这些孩子念书,不错,不错。”刘龑说着继续迈步向前走。
来到会客厅以后,厅内的情况比刘龑想的要好一些,至少该有的桌椅案几都还在。只是其他一概没有,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刘龑和伍思成坐了下来。季重欣和金吉尔站在刘龑背后。
过不多时,王安端来茶水,苦笑道:“家中凋零不堪,让贵人们见笑了,好在这茶还说得过去,各位贵人们略坐坐。小老儿还要去准备晚饭。”
“老丈请自便。”伍思成笑着说道。王安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刘龑尝了尝茶,比起宫中的自然是相去甚远,不过也可称之为上品,刘龑喝了一口,道:“没想到王汉新竟然还会收养战争遗孤。朕还以为他是个喜好攻战杀伐的家伙呢。”
伍思成笑道:“这件事也出乎微臣的意料,之前从未听说过。以前微臣只是从他很得军心和诸位将军喜爱来看他必有过人之处,今天这件事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这个王汉新并非是个完全不可救药的混小子,他还是有些仁慈之心的。”
刘龑哼了一声:“那也不见得,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把威远将军府里里外外给拆了个干净,别的不说,单这府内的古玩摆设,所值就不止一千六百两银子了,他却想连墙皮都给揭掉。”
伍思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陛下说得是,单这块牌匾微臣就是花了五十两买回来的,那么说来他确实得了一大笔钱呢。话说陛下让他去户部借取一千六百两银子,他还真去借了,他现在变卖家产若说要还上户部的银子也绰绰有余了,剩下的钱他准备这么花呢?”
“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等他回来问他便是。”
君臣两人互相扯些闲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逝。眼见得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时王安匆匆跑了进来道:“诸位贵人,我家主人回来了,请诸位稍等片刻,容家主更衣。”
话音未落,王汉新便大步踏进房内,身上还是那巡街役卒的衣服。
“这真是主不如仆啊,亏王安还替你掩饰呢。”刘龑斜眼看着王汉新说道。
王汉新见是皇帝刘龑,跪倒在地道:“臣不知皇上驾到,未及远迎,请皇上恕罪。”
王安听时候来者竟然是皇帝,急忙也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刘龑摆摆手道:“起来吧,朕突然到访,你便是想迎却到何处去迎?”
王汉新站起身来,道:“谢皇上。陛下突然造访微臣陋宅,不知所谓何事?”
刘龑道:“朕来问你,你欠了国舅一千六百两银子,你已经去户部借了来,可为何还要将这威远将军府上上下下的物件摆设全都变卖?这里里外外所得的银两恐怕已经不止一千六百两了吧?”
王汉新行了一礼,道:“回陛下,那是因为臣家境贫寒,入不敷出,无以维持生计,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刘龑眉毛一扬,道:“胡说八道。你是想说你家里还养着十几个孩子吧,这些孩子一年的花费能有几何?我看你也不像是立刻就会还上户部银子的样子,难道这些钱还不够你用的吗?”
王汉新道:“回陛下,的确是不够用。若说这些孩子,他们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当年臣还是佰长时他们中就有人跟着臣了,以臣做役卒的俸禄来养他们,虽拮据些也尽够了。就算加上请先生来教学等等诸种花费,一年也不过百两纹银就可搪塞过去。只是臣还有一处花费是绝然不可省去的,若没有威远将军的俸禄是绝不可能应付得来,这才变卖家产来填补漏洞的。”
“哦?你还有什么花销,说给朕听听。”
王汉新听了再次跪倒在地,道:“请陛下先恕臣死罪,臣方敢实验相告。”
刘龑脑袋嗡了一声,心道这小子又惹了什么祸出来了,这回连他自己都知道是死罪,那得是多大的事情啊。当下咬咬牙,道:“说罢,朕赦你无罪便是。”
“谢陛下饶恕。臣私自买通并资助了陛下神机营内的几位官员,让他们用于研究一种新型武器。”(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一 国之利器
听了王汉新的话刘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神机营是直接由皇帝控制的部队,它拥有绢之国最先进的各类军事武器,它的调动全部要由皇帝亲自核准才行。这支军队里的官员几乎全部都是技术官僚,为了避免军事机密泄露,他们平日都深居简出,除工作外鲜有与人接触。谁知道这个王汉新竟然买通了其中几个官员在研究什么新武器!
“你究竟怎么和他们勾结到一起的?在研究什么武器?”刘龑问道。
“回陛下,臣在辽东军中时曾在神机营内修习火铳的使用方法,因此与不少神机营的人熟识,经他们介绍便结识了神机营里的这些人。臣所研究的新武器,是,是,臣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好。在与高丽的交战中,臣熟知火铳的使用方法,也曾经使用大量的火药炸毁了平壤城的城墙,由此臣心中一直有个念头,如果将火铳整体规模放大的话,那么火铳里的火药就能发挥更加惊人的威力,或许这种武器可以成为攻城的利器。因为我朝并没有这个研究的计划,因此臣就自己出了这笔钱,当然价格也非常惊人。”
刘龑拧着眉毛道:“你研究这武器干什么?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啊。可是这种武器如果研制成功,对于我国却是大大有利的,以此利器去进攻敌人的城池可以少牺牲多少将士的生命啊。”
“仅此而已?”刘龑实在无法理解王汉新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仅此而已,陛下。或许在陛下眼里这种行为很奇怪,可是作为历经过残酷战场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减少士兵的伤亡更加值得做的了。”
刘龑不禁摇头笑道:“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时胡作非为,竟然能做出这么一件有利于国家的事情来。朕来问你。这武器确有研制成功的可能吗?”
王汉新道:“现在研究还刚刚开始,究竟能不能成功还不好说。据说问题的关键在于铳身的膛壁强度和火药爆炸之间的分寸把握,如果做得太薄,恐怕会炸到自己,如果太厚的话,那么势必会变得极其笨重,但究其本质来说应该是可以成功的,毕竟它只是火铳的放大而已,在技术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
刘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笔研究费用就从寡人的内府里支出好了。不然的话我堂堂王朝居然要靠你一个人来研究这种武器,未免也太丢脸了。你呢也就不用这么变卖家产来凑钱了。”
王汉新听了喜喜形于色,拜谢道:“多谢陛下,臣感激不尽。”
刘龑哼了一声,道:“你少来这套,朕只是不想你这威远将军府弄得被抄了家一样的模样罢了。念你此举有利国家,朕也就不追究你擅自勾结神机营官员的罪过了。”
“陛下圣明。”王汉新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一边的伍思成却插嘴道:“王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请教当面。”
王汉新抬起头来道:“伍大人但说无妨。下官言无不尽。”
“如此就烦请王大人说明一下,您这投资研究武器的想法的初衷仅仅是为了减少士兵们的伤亡吗?”
王汉新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伍大人就是伍大人,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啊。也罢。下官不妨直言相告。如果这种武器研制成功,那么天下便不会再有固若金汤的城池,我朝固然可以用它来对付周边各国。也可以有效的威慑国内的城市,令各地领军的武将不敢有僭越之念。因为无论如何他们的城池都无法在朝廷的军队面前长期固守下去。”
王汉新的这番话点醒了刘龑,原来这种武器有可能成为划时代的东西。有了它皇权无疑将大大加强,中央将成为地方难以抗衡的力量。但是王汉新的话里也隐含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对他国使用这种武器,那么领军的将领势必会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武器,这项技术一旦外流,也会成为严重威胁中央的武器,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在这一点上伍思成与刘龑想到了一处,先开口道:“那么如果这种武器流落到镇守一方的武将手中,难道不会成为威胁中央的力量吗?”
王汉新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伍大人好厉害,连这一层也想到了。不错,这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武器的技术必然会外流。到那时候,大家手中都有这种武器,那么战争就会再次进入平衡的态势之中。但在此之前,我朝的优势将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以后呢?”刘龑忍不住问道。
王汉新拱手道:“陛下,请恕臣僭越。若真到那时,中央与地方共有这种武器,双方谁都不能再躲在坚固的城墙后面高枕无忧,这就给为君王者留下了一个难题,究竟是该依靠武器来维持统治,还是应该用自己的仁德来统治?臣曾听到不少历史典故,无数昏庸的皇帝都是以为自己的城池坚固,军队强大而不知自制,以至于荒淫无度,祸乱天下,最终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如果他们不在有这种幻觉,那么或许他们就能仔细考虑一下究竟该靠什么来赢得天下苍生的爱戴了。”
王汉新的这番话听得刘龑和伍思成都大吃一惊。王汉新的言下之意是在说如果将来王朝出现了腐朽,败坏,人心离散,那么各地就能更容易的推翻现有的政权,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王朝。这番话如果深究起来可是充满了造反的味道在里面,王汉新出此狂言,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刘龑越想,脸上的颜色就越难看,他低沉着嗓子问道:“王汉新,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汉新挺起身子承受了刘龑凝重的眼神,道:“陛下,臣既然说了便不在乎有什么后果。我朝虽然现在国力强盛,军力强大,可是一个王朝终归会走到尽头,只要连续几十年被一个昏庸的皇帝所统治,那么天下就会舍弃这个王朝了。陛下如今英明神武,却不代表陛下的子孙们各各都能如此,如果我朝有一天也走上了前朝的老路,那么至少让您的子孙对于天下多保持一份敬畏之心,至少可以让这一天更晚到来。臣不认为这种防患于未然的看法并没有什么错。”
刘龑看着王汉新毫不退缩的眼神,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点头道:“好,你果然不负当年常公孝对你的厚望,年纪轻轻,你的见识确实已经增长到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步。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意发誓对朕效忠?”
王汉新当然明白刘龑话里的意思,可他却低着头陷入了一段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沉默之中。过了很久,就在刘龑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开了口:“陛下,如果陛下能一直做一位贤明的君主的话,那么臣也就愿意发誓对您效忠!”(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二 问策
王汉新的话再次把四人震住了。刘龑向他伸出了皇帝能给予的最大诚意,而这个愣头青居然跟皇帝谈起了条件,而且居然是要求皇帝必须保持贤明才能获得自己的效忠。就这一点,就连伍思成也为之大惊失色,在他的眼里刘龑自然是贤明的皇帝了,可是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拒绝皇帝的权利,假如刘龑是个昏庸的皇帝,那么当皇帝要求他效忠的时候,自己恐怕也只有顺从一条路而已。可是这个王汉新竟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在这个人的脑子里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皇权的概念,或者就是他的神经实在是太粗了。
刘龑盯着王汉新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朕问你,如果有一天朕老了,变得昏庸无能,不思进取,那时候你会如何做?”
“臣会辅佐陛下皇子中最贤明的一个继位。”王汉新如此说,至于他会用什么方法已经是不需要说明了。
“那如果朕的孩子中没有贤明之人呢?”
王汉新把腰挺得更加直了,答道:“那恐怕只能在宗室中寻找了,如果宗族里都没有的话,那么臣或许会告老还乡,或许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王汉新这充满挑衅性的话语让伍思成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个混小子的内心是了不得的叛逆,如果不是贤明的君主,他竟然不惜造反!光凭这一句,就是满门抄斩都不为过。伍思成实在不能想象刘龑对此会如何处置,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伍思成能考虑到的最坏状况。伍思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法预测事情的结果。
刘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王汉新,而王汉新则毫不畏惧的直视着皇帝的目光。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但在伍思成眼里却如同过了几天一样的漫长。刘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话不中听。脾气又坏,惹事没个完。可是朕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微服出巡时听过别人骂先皇,还从来没听过别人这么说话,更别说是当着朕的面说了。不过呢,别人都是有话藏在心里不敢说,你却能直言不讳,也算是难得的了。也罢,朕就答应你尽力做一个贤明的君主。”
王汉新听完这话,也笑了起来。拜谢道:“臣就知道陛下乃是有道明君,臣王汉新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龑也挺起了身子,道:“作为君主的已经尽力了,那么这个做臣子的是不是也该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呢?你对本朝究竟有什么看法,不妨趁此机会都说出来。”
王汉新磕了个头道:“回禀陛下,臣是一介武夫,对于文臣管的事情一窍不通,唯有对用兵的事情还能有些看法。臣以为当前我朝有三件大事必须要解决。
第一。对于高丽我们不能放松。虽然目前我朝正于突契作战,两线作战非常不利,可是高丽尚存有半壁江山,他们现在是被我们打残了。可是不代表他们在恢复以后不会再次与本朝为敌。因此臣觉得应该在与突契作战的同时,分出一部分力量来继续对高丽实施打压,以目前高丽的国力而言只要把这种打压维持在一定的规模上。他们将无法继续恢复国力,再过几年高丽将成为积贫积弱的国家。到时候他要么老老实实成为我朝的臣属,要么被我朝彻底灭掉。成为我朝的版图。”
刘龑听完点点头:“也有几分道理,看来你对高丽的仇恨真是刻骨铭心啊。”
王汉新摇头道:“陛下,臣对高丽确有深仇,不过这件事情无关个人感情,而是从我朝利益的立场出发的。第二件事就是与突契的战事,虽然臣与突契交战很少,但是这几年来也曾仔细琢磨过其中的一些问题。臣以为与突契之战只在攻防两字上。所谓的防,就是阻止突契骑兵的快速突进。就这一点上我朝以往所做的还不够完善。陛下请看,突契连年举兵南下,却鲜有从麟州丰州一线进攻的例子,那是因为此地事关长安安危,历代皇上都非常重视这里的防御。密布的堡垒和城墙形成了严密的战略防御地带,突契骑兵要攻克这些连绵的堡垒就会付出重大的伤亡,而要对这些堡垒进行迂回作战的话,不但补给线无法保证,他们的行动力也会在这中迂回中被大大拖慢,骑兵的机动性荡然无存。可是这种防御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建设成本大,时间长,消耗人力多,要在整个北方战线上运用显然不合适。臣想到的是防御突契的本质就是剥夺对方的机动能力,那么一道简单的土墙就能很好的阻止马匹通过,利用这种相对简便的土墙来迟滞突契骑兵的机动,逐渐组成防御网,迫使突契的兵力被分割和迟滞,即使不用驻军也能起到相当的作用。针对突契的作战不能只守不攻,所谓的攻,不是说要在野战中与突契骑兵决一死战,事实证明突契骑兵的强度确实令人侧目,与他们在野外作战是非常不利的。而是同样使用骑兵对突契境内进行攻击。可是突契与我朝不同,它地广人稀,物资匮乏,每次进兵的结果都是劳师费钱,却没有多少战果,与敌军决战又不是全胜之计,因此臣以为我朝进攻突契的作战应该以掠夺对方的牛羊马匹为首要目的。牛羊就是突契人的粮食,马匹就是他们的武器,不论是掠夺还是屠杀,只要这三样东西被消耗光了,突契人将无法继续作战,更没有可以吃的食物。突契可汗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公平分配赃物的强盗头子,如果这个强盗头子连手下的强盗都养不起的话,那么这伙强盗就只有散伙一条路可走。到时候我朝再对其进行分化打击,就能令整个突契完全陷于分裂的局面,还怕打不败它们吗?”
这番话说得刘龑连连点头,笑道:“你这不就是对高丽的绝户计的翻版嘛,不过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招不在新旧,管用就行,拳不在轻重,打中要害最要紧。”王汉新笑着答道,然后又沉下脸道:“陛下,前面两件事说得都是我朝目前面临的战事,接下来的一件却是个尚未发生的隐患,臣说了出来,若是不幸成为现实,陛下当可预先有个准备。”
“哦?是什么?”刘龑听了眼前一亮,问道。
“内乱,陛下。臣预计我朝不久后将会有一场内乱。”(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三 隐患
“内乱?何以见得?”刘龑奇道。
“不错,陛下。陛下有所不知,前年卫州大水之后,赈灾并没有做好,银两未曾落实,就连粮食都没有着落,之后又起了瘟疫,可是地方官员并未上报,反而借机高价向百姓出借粮食牟取暴利,加上次年收成不好,百姓十去五六,剩余的也不能生活,纷纷逃亡他处。似此行事,必定逼得百姓铤而走险,一旦成了气候,不是内乱是什么?臣还得知颍州地界出了邪教,他们聚众招募徒众,逼迫百姓信教,不然就会遭到迫害甚至杀戮,由此可见这股邪教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被裹挟的百姓数量会呈倍增长,如果朝廷再不介入的话,事情恐怕会变得难以收拾,而邪教一旦起事其危害恐怕会比乱民更加巨大。”
刘龑默默的听他说完,眉头却已经紧紧纠结在一起了:“伍思成,果有此事?”
伍思成忙道:“回禀陛下,王大人所说确有其事,只是微臣所得到的情报显示事情还没有发展到王大人所说的那么严重。”
刘龑一拍椅子,怒道:“难道要等到事情真的变成不可收拾了才报告朕吗?”
伍思成一听急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恕罪。且听微臣一言。那颍州的邪教由来已久,他们早在先皇在世时便已经存在,只是他们行事隐秘,官府很难察觉,近几年来才开始逐渐壮大起来,臣已经查明是他们之中近年来有了一个神秘的人才,这才使得这个邪教突然壮大起来。目前颍州官府已经开始重视此事。相信不久就会有成效显现出来了。至于那卫州之事,百姓确实苦不堪言。可是陛下不要忘了当初忠义郡王曾向陛下谏言稳定卫州官员之事,从那之后那些官员似乎心照不宣。开始联合成了一气,行事口径统一,互相掩护,以至于卫州地区被他们完全控制住了,朝廷拿不住他们的口实和证据,吏部曾派出明暗两路人员前往调查,想收集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可是竟然全都无果而终,而且那帮暗探竟然全都失踪了。吏部也只能吃了个哑巴亏。微臣的手下虽竭尽全力,却仍然无法掌握他们的真凭实据,微臣就算想向陛下揭发他们的罪行,却难有实据呈上,因此不敢贸然打草惊蛇,请陛下明察。”
刘龑听他如此说,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道:“如此卫州地区竟然成了铁板一块?那当地的百姓岂不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百姓盼望朝廷解救如同久旱之盼甘霖,朕要立即册封钦差前往查明其中原委。你觉得谁能胜任此职务?”
伍思成磕了个头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还需暗中加紧查访为上,如果派遣钦差查案,若他意志不坚。恐怕会被这群官员所收买,而他若是个正直廉明的人,则微臣怕这些官员们会铤而走险。那么陛下不但将会失去一名好臣下,恐怕民变未起。官员先乱了。”
王汉新也道:“陛下,臣也赞同伍大人的说法。既然陛下已经得知其中原委,那么便是陛下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了。这是重要的优势,只要陛下加紧查访,寻到了他们的实据,到时候就能把卫州的这伙官员一锅端掉,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了。只是臣以为陛下当先有所准备,万一臣不幸言中,也可免措手不及。”
刘龑恨恨道:“真是让人着恼,都是当初姑息养奸了。”
伍思成明白刘龑的话说到这里也就尽了,因为当初之所以会听取忠义郡王刘献之的建议,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姑息卫州的官员们,而是为了顾及华皇后的叔叔华天清的面子。所以严格说起来卫州会演变到今日的局面,刘龑本人也是责任人之一,自然不能让王汉新获悉其中内情。伍思成便道:“陛下,今日造访威远将军府邸,所获颇丰,陛下是否也该早早回宫了。”
刘龑心下明白伍思成的意思,点头道:“伍爱卿所言甚是。今日朕所得颇丰,单是得到了王威远的效忠,便已经不虚此行,更兼得到了卫州和颍州的消息,更是锦上添花了。王汉新听封。”
王汉新闻言再次跪倒在地。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往长安街上巡街了。现加封你为辅国将军,位在从五品上。明日起便去兵部述职。”
“臣谢主隆恩。”
刘龑突然改口道:“对了,不日高丽使团就要入京,你原先的立场尴尬,所以还是暂时不要去兵部述职,等高丽使团走后再说。趁着这个机会,你给我好好把这个将军府恢复原样,别给朕丢脸。”
“是,臣遵旨。臣恭送皇上!”
出了威远将军府,刘龑开口问伍思成:“你看这小子如何?”
“微臣以为,此人虽然行事莽撞,言语多有冒犯皇上,可是他却是个心系国家的人,只要陛下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保持一致,此人便会是个得力的住手;若陛下不能用此人,则必须将之除去,以免后患无穷。”
刘龑抬起头来叹了口气道:“是啊,虽然朕很喜欢这个小子的犟脾气,可是却不得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愿不至于必须走到那一步上吧。”
数日之后,高丽使团终于来到了长安。为了表示尊重和诚意,刘龑给予了他们相当高的接待标准,在盛大而豪华的欢迎仪式之后,安排好了具体的会晤时间,准备商谈和议之事。然而,就在一切都准备就绪,议和即将开始的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出了一件事情让这次的议和无果而终。
那便是从高丽传回来的一条消息:驻扎在平然的辽东军将领华猛所部遭到了高丽军队的袭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