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七 背水阵
秋意渐浓的大同江畔,高丽军统帅卢炫在江北摆开了阵势。
高丽军共计八万一千五百名,沿青山、柴井、顺龙一线展开,扼守住了通往平壤的咽喉。卢炫这一招相当的冒险,因为除了这条战线之外,他等同于放弃了大同江入海口段的全部防御,他所能依靠的只有横亘在大同江内的几十条铁锁和极少数的岸防部队,如果绢之国水军强行突破的话,这些准备充其量只能为平壤城的防御争取到几天时间而已。他在进行一场豪赌,因为如果苏成栋派出部分部队牵制,然后主力绕道西路,从那里强渡大同江的话,卢炫将无法及时应对。卢炫之所以会如此冒险,其理由有四。
第一,他判断绢之国有意全面侵占高丽,那么他们一定会致力于消灭高丽军队的有生力量,只有彻底消灭这股力量,才能打击高丽军民的抵抗意志。
第二,高丽军中最精锐的力量,除了在咸镜道布防的韩文的部队之外,已经只剩下这八万多人了。这已经是高丽的全部家当,如果分散力量布防的话只会被绢之国各个击破,而每损失一部分人员都将是高丽军的切实损失,即使之后补充兵员,却无法立即形成相同的战斗力,况且高丽军已经没有那样充沛的兵员补充能力了。
第三,卢炫判断由于绢之国的三年破坏和自己坚壁清野坚决后退,绢之国西线的十几万大军长途跋涉一路南进至此,粮食补给应该已经开始出现困难。因此他们绕道渡江的行动并不容易,决战是他们比较能接受的手段。
最后一点则是卢炫不敢南渡大同江组织防御。因为一旦南渡。他就必然会沿平壤城布防,如今平壤已经完全在阿乙支的控制之下。这样这些部队就很难避免受到阿乙支的指挥。虽然阿乙支也是个有能力的指挥官,可是卢炫对于他的人品丝毫不报期望,这个利欲熏心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他无法想象。因此他才宁可在北岸列阵与绢之国决一死战。
背水列阵是兵家大忌,可是卢炫却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不光是他,几乎全体的高丽军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在他们的眼里这里就是高丽最后的一块土地,在这里输了那就等同于亡国。因此高丽军的士气空前高涨,之前四千高丽士兵死战到底就是其反应。从这一点上来说,成功激发全体士兵誓死战斗的意志。卢炫完全可以列入高丽名将之列。
卢炫的判断虽然不是全中,不过也答题命中了目标。绢之**队的粮食补给工作远比他所想象的做得完备,因此并没有到达无法机动作战的地步。可是苏成栋的目的却被他料中,那就是苏成栋是个相对谨慎的人。他目前的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在一路上的重要城池又留下了不少包围的部队,因此在大同江畔与高丽军对峙的数量其实旗鼓相当,在这种情况下,苏成栋不敢绕过这八万高丽军直接去攻击平壤城。如果换成是常邈的话,情况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面对这背水列阵的八万高丽军。苏成栋亲临前线,开始调动大军前进,而他主攻的方向放在了青山方向,作为高丽防线的最西段。这里更接近入海口,更有可能得到郑梦龙水军的支持,也更容易从这里突破大同江截断高丽军的后路。从这点上来看。苏成栋固然谨慎,却并非缺乏战略构想能力的。
负责主攻的当然是先锋官高定边。王汉新由于棒伤还为痊愈。因此高定边坚决不让他立即出战。战事一开始进行得相当不顺利,高丽军的作战意志超乎想象的高昂。面对高定边如潮般的攻击。他们毫不动摇,咬着牙坚守战线。无论高定边多少次的突入敌阵对其造成巨大伤害,高丽军都会舍生忘死补上被撕破的口子,其作战之勇猛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于高定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全都是亡命之徒。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丽军在士气上完全压倒了绢之国士兵,高定边率领的虎卫营是辽东军中最精锐最无畏的部队,但即使是虎卫营的士兵也不是人人能做到高丽士兵这种近乎狂热的程度。连续三天的猛攻,高定边除了给高丽军造成了巨大损害以外完全没有进展,同时辽东军自身也是伤亡累累。这个时候,王汉新来到了前线。
看到因为连日带队攻击而显出疲态的高定边,王汉新笑了笑道:“大哥辛苦了。”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吧?”高定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道。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要不是大哥你坚持我早就和你一起来了。”王汉新一边说一边给高定边递上水壶,高定边接过来一扬脖灌了几大口,然后用剩下的水冲洗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污和汗水。
王汉新待他喘匀了气息才问道:“我听说战况不利,就来看看究竟。”
高定边啐了一口,一屁股坐到交椅上,骂道:“这帮高丽人都疯了,完全不在乎伤亡,一个劲儿的和你硬来。卢炫不知道给他们灌了什么**汤,全都死战不退,你不杀光他们就别想占据一块地方,刚占领他们又杀回来了,照样再给你抢回去!照着么打下去,等把这些高丽兵杀光,我们也得损失一半以上。”
王汉新摇摇头,道:“高丽人是拼了命要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这样就算我们赢了,也无力再对平壤城进攻了。不过容我说一句,大哥你还真想配合他们的想法来行动吗?”
“你什么意思?”高定边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想到什么了吗?”
王汉新嘻嘻一笑,蹲在他的面前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青山这里的高丽阵型配备相当合理,无论从哪里进攻,高丽人都能很快发起反击?高丽人死战不退,但是也绝不会贸然出击,这说明卢炫已经下达了死命令,不失一地,也绝不许受我们挑拨而出击,以免破坏现有的阵型。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一点一点的消耗我们的力量。”
高定边想了一想,点头道:“就是这么回事。可是我们的精锐部队不能突破这里的话,其他地方的友军更难打破僵局了。”
“那是当然了。可是大哥你忘了一点。咱们没有必要去迎合卢炫的构想。卢炫知道他手下的将领对付不了咱们,所以才下达了这样的死命令,这固然很难对付,但是这样的命令太过不懂得变通了。假设我们攻陷其中一个支撑点,他们会怎么样?”
“立即反击。”
“对,因为越快反击,我们就越不可能做好防御准备,最后不得不放弃这个点后撤。可是如果我们能守住的话呢?”
高定边眼睛一亮,道:“你是说用它的坚守来吸引更多高丽人的攻击?然后就可以露出破绽了?”
“没错!”王汉新站起身来笑道:“我来之前已经修书一封给元帅大人借神机营一用了。”
高定边喜形于色,站起身来拍了拍王汉新的肩膀道:“还是你鬼点子多。”
战局至此开始了第一次转变。(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一 破阵
当接到青山方面的指挥官李猛战死,青山即将失守的报告时,卢炫只觉得一阵眩晕。
这些天他和成云两人忙于应付苏成栋的全面进攻,在一次次的交锋之中,两人不断往来于战线最危急的地点挽救局面,不曾想到竟然忽视了青山方面的情况已经起了变化。而这恰恰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局面啊!
卢炫的判断完全正确,绢之国的进攻重点会偏向于青山方向,而他也在青山布置下了最精锐的力量,最多的兵力,以及最完备的阵型配置。借助了青山地区的地形和防御设施,卢炫合理配备了防守的兵力。只要他们不中对方的诱敌之机而离开现有阵地的话,除非兵力被消耗到无以维持战线的地步,绢之**队休想攻克此地。
可是现在开战仅仅六天,青山地区竟然面临陷落的危机!卢炫喝令前来报信的使者详细说明战况是如何演变到这一地步的,听完使者的叙述后他不禁后悔不迭。
原来战况的变化是从第四天发生了改变。在青山往柴井的道路上有一个名叫蚬里的地点,这地方虽然小却是个相当重要的点,如果这里失守,那么青山和柴井的交通就必须绕路七十里以上,因此高丽在这里配备了一千五百名精锐士兵,尽管之前这里根本没有遭受绢之国太多的进攻,白翟山仍然不敢从这里抽调一兵一卒去解救其他地点的危机。
就在第四天凌晨,蚬里遭到了绢之国的突然袭击,其规模之大让这里的守军措手不及。整整八千人的猛烈攻势,外加大量攻城设备。高定边简直把手头所有能调动的攻击力量全集中起来了。战斗的结果很明显,高丽守军经过半天的奋战后以全军覆没告终。蚬里失守。但是绢之国方面也造成了近两千人战死,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
蚬里的失守早在李猛的预料之中,既然高定边集中了这么多力量,这已经大大超出了蚬里能承受的水平,那么陷落是迟早的事情。可是蚬里的守军用他们的生命拖延了半天时间,这为李猛及时调动兵力发动反攻提供了充足的准备时间,而且绢之国这样猛烈的进攻几乎等同于把蚬里的现有防御设施全部破坏了,这样高丽军一旦发动反击,绢之国将无险可守。李猛集中了一万人来进攻。这样势必造成双方巨大的伤亡,而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就是高丽军的主要目的,军中每个人都明白自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平壤城赢得生存下去的机会。
几乎就在绢之国占领蚬里的同时,高丽军已经开始了反击,其间隔之短就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到。然而让高丽军感到不解的是,原本他们以为蚬里应该几乎成了废墟,绢之国与他们的对抗应该和野战对阵无异的,可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座新的城墙!
高定边当然不是神仙,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把蚬里的城防重新建立起来。可是他也确实是下足了本钱。高定边集中了手边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来完成了这一壮举,他在所有运输的车辆上加装了盾牌,木板,资材。牛皮等等几乎所有能找到的材料来充当掩体,就在攻陷蚬里的同时,这一千零四十二辆各色车辆就被带到了蚬里组成了环形城墙。虽然这道城墙仅有半人高。却为士兵们提供了必要的掩护。当高丽军冲上前去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辽东军如雨般的箭支和神机营的火铳!
随着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高丽军成片的倒下。然而高丽军依然不顾伤亡的猛烈进攻,踩着脚下同伴的尸体。一步一步的逼近了绢之国的临时城墙。
此时一名骑士从城墙里跃马而出,用高丽语大声喊道:“我就是红虎王汉新!想死的尽管上来!”
随着王汉新的出击,又有上百名虎卫营的骑兵一起涌出,跟随着王汉新向高丽军发动了反击。王汉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破坏高丽军的进攻势头,为弓箭手和神机营的火铳兵赢得时间。由于他的奋战,高丽军连续三波进攻全都以失败告终。这期间高丽军的伤亡超过两千,可是高丽军还是如潮水一般围拥上来,双方一度陷入胶着。
可是李猛和高丽军犯了一个错误,由于进攻蚬里的辽东军多达八千,而且蚬里刚刚陷落不久他们就发动了反击,因此他们本能的推断蚬里的敌军数量是八千。可是他们错了,在进攻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八千大军,可是在战斗接近尾声时,王汉新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撤下了将近两千人,加上伤亡损失的人员,因而实际进驻蚬里的人数只有三千多一点。由此绢之国腾出两千多士兵,实际只用了三千人牵制住了高丽军一万人,这在青山战场的其他地方营造了局部的兵力优势。
卢炫下令严禁被对方挑拨引诱而离开现有阵型出击,李猛和其他将领全都遵守了这一命令。可是王汉新却在高丽的阵型中硬挖出了一个陷阱,吸引了高丽军的兵力,为高定边在其他地区寻求突破赢得了机会。
蚬里的久攻不下,李猛面临着重大选择,究竟是继续增加兵力攻击,还是把兵力撤下来?此时其他地区由于缺乏后备兵力的补充已经开始吃紧了,如果不能在当天完成进攻,然后把兵力调回来的话,整个战局都有可能出现危机。
于是李猛做了一个他这辈子最后的错误决定——亲自前往蚬里领兵督战。
高定边早就准备下了兵力,专门等待高丽军对蚬里的援军。当然,他并没算到会逮到李猛这个级别的将领,可是当前方传来高丽援军的指挥官可能是青山方面的指挥官李猛时,高定边一路疾奔到营帐外飞身上马,抄起长枪就直奔战场而去,连护卫都没带。因为他认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李猛遭到辽东军截杀时,他还是有机会原路退回去的,可是由于对方的规模并不大,李猛认为这是一场遭遇战,因而决定击溃这支敌军。等到高定边赶到战场时,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李猛作为李成会唯一健在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高丽的大量高级将领阵亡,卢炫是不会让他担任如今的职位的。可是他虽然指挥经验不足,武艺方面却颇得李成会的真传。可惜他所面对的是辽东军中最强的战将高定边,如今放眼整个高丽军中都已经找不到能打赢高定边的人了,就算是卢炫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他呢?虽然面对杀父仇人时高涨的怒火有助于他的气势,却没能让他更冷静的对待这个连他父亲都无法战胜的人。仅仅十五个回合的交手李猛的胸口便被高定边的长枪洞穿,失去了指挥官的高丽军一路败退而去。
高定边并没有追击这股高丽军,他趁着对方失去了指挥官的当口,指挥部队从多点全面进攻,利用高丽军短暂的指挥混乱成功的切断了各部之间的联系,仅仅两天的功夫就把青山地区的高丽军分割成了互相不能支援的几块。尽管高丽军依然死战不休,可是整体的局面已经完全一边倒了。
由于青山的败局,卢炫面临空前的危机,究竟该不该立即派兵救援?如果派兵救援的话正面的战场又该如何维持?这成了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俗话说祸不单行,此时他有接到了另一份报告,令局面更加雪上加霜。(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二 死战
对于已经决心死战到底的卢炫而言,应该没有什么消息能令他一蹶不振的了,因为最坏的局面早就在他心中预演过一遍了。可是事实真的到来时,这份冲击力还是让人难以消受。
首先传来的第一个消息是咸镜道首府咸兴府失守,守将韩文以身殉国。
韩文虽然是阿乙支一派的武将,可是面对高丽亡国的危机之时,他还是放下了派系之见毅然接受了卢炫的任命,担负起高丽东部的防御重任。要论起韩文的能力而言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了,况且他也是高丽军中硕果仅存的老将之一。只可惜的是他手头的兵力仅仅只有三万多人,这也已经是卢炫所能调配的极限。韩文并不像卢炫那样宁缺毋滥,始终坚持只掌握最精锐的部队在手中,只把百姓组成的杂牌部队当做袭扰敌后的力量。因此,韩文在到任之后临时征集起义勇军来填补人数上的不足,可是由于王汉新和高定边的袭扰,导致这片地区人口鋭降,几乎招不到兵员。勉强从后方拼凑而来的部队也缺乏训练。结果证明他的做法恰恰害了他自己。这些缺乏训练的部队和百姓临时凑成的军队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还拖累了韩文自己。
辽东军的盖言晓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端倪,他引诱没有经验的新兵们离开城池出击,然后将他们团团包围,却又故意放走求援的士兵,让他们把消息带给韩文。由于被围的部队数量巨大,韩文如果不救将无以维持战线。因此不得不出兵救援。此时盖言晓才出动重兵围住了韩文的援军。
据说韩文死得相当壮烈。在战至身边只剩下百余人之时,他依然裹伤奋战。朝着辽东军发动决死突击,并且成功的突入到辽东军副将钟合的阵地之中。随后韩文拼尽全力重伤了钟合,自己也死在了乱军之中。后来钟合因为这此的重伤不治身亡,也算是韩文临死拉上一名绢之国高级将领做垫背的了。
韩文的死就他个人而言是幸福的,身为武将在最后时刻与敌将同归于尽,同时避免了看见高丽覆亡的一幕。可是就高丽与绢之国战争的整体大局而言则是灾难性的,由于他的死使得咸镜道防御体系面临崩溃的危机,最终咸兴府陷落,咸镜道几乎全部陷落都与他的战死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而且之后如果不是盖言晓着力于攻陷白狼山打通东西两军的联络的话,那高丽丢失的土地就不止是咸镜道了。
咸兴府的失守意味着高丽东线的武装力量的溃灭。对于卢炫而言高丽东海岸的大门已经完全洞开。虽然之后福王崔健江组织的忠勇军及时的堵住了这个缺口,制止了绢之**队快速南下的企图,但这在当时并不为卢炫所知。
紧接着第二个坏消息接踵而至,一直不露声色的绢之国水军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郑梦龙率领两万水师进入大同江,在焚毁了所有的横江铁链之后成功在南岸登陆,并且用舟船搭建了一座浮桥供辽东军通过。平壤城已经直接暴露在了敌军的面前。
而在接获这两条噩耗的同时,卢炫自身也承受着绢之国的猛攻。青山攻击得手使得高定边能腾出更多兵力来从侧翼攻击位于柴井的中路高丽部队,而苏成栋此时的攻击也变得更加猛烈起来。要维持住防御阵型变得越来越困难起来。卢炫根本无力再派兵去解救困在青山的友军了。
面对危局,卢炫不得不召集将领们商议是该继续死战到底,还是该南下保卫京城。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大家对于拱卫京城都没有什么兴趣。一致要求继续与绢之国死战到底。对此客将成云做出了最符合人心的解释:“现在回军平壤,苏成栋根本不会给我们渡江的机会,我军会在江边被彻底击溃。那时就万劫不复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成功南撤。平壤城已经不是往日的平壤城了。我们倒是一心保卫国都,谁能保证阿乙支不会用作战不利的罪名来对付咱们?与其死在自己人的刀下。我们不如轰轰烈烈的与敌人拼尽最后一滴血。”
卢炫听完大家的意见后会心的点头微笑,道:“诸公皆有此心,本帅又岂有它意?各位,平壤城不会那么容易被攻克,只要我们在这里拖住苏成栋一天,平壤就安全一天!或许,平壤会被攻陷,我们都会战死在这里,但是我们要用我们的血给高丽的子民们看看!敌军可以消灭我们的**,但是无法征服我高丽子民的意志!高丽军民的抵抗绝不会断绝!”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诸将们一起发出了怒吼。
随后的战斗,只用两个字便可以形容,那就是惨烈。高丽军原本就舍死忘生的作战突然间变得更加疯狂,明明在各处均处于不利境地,且人数越打越少,可是高丽军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他们像受伤的狮子一样扑向绢之**队,挥动着一切可以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直到他们自己变成一堆没有生命力的血肉为止。
面对高丽军队的疯狂作战,绢之**队明明占尽优势,伤亡也远比高丽军来得少,可是在气势上反而输了一头,许多军队看到高丽军队的反突击甚至会不自觉的后退。在这个当口,只有一支部队没有被高丽军的气势所压倒,那就是虎卫营。
虎卫营的士兵都是从辽东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他们的作战意志相对于其他部队要高昂得多,往年的作战中这些士兵的手上可以说是血债累累,高丽军对这支部队的憎恨远超其他部队,也因此这支军队对于高丽军也是毫不留情。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有一个令人胆寒的指挥官——王汉新。
自从高定边担任讨伐高丽的先锋官以后,身为副先锋的王汉新实际已经成为了虎卫营的最高指挥官。而这位连我方人员都觉得是臭名昭著的人物,对于高丽军队是从来讲究赶尽杀绝的。在他的指挥之下,虎卫营的士兵们各个如狼似虎,面对高丽军队毫无怯意。
辽东军能在青山取得突破性进展,可以说完全是王汉新的功劳,正是他献计夺取了蚬里,也是他在蚬里坚守吸引了高丽军的攻击才最终达成了战术目标。从蚬里撤下来的时候,他手下的三千多人伤亡达到了七成以上,就连一向如同宝贝一样的神机营士兵都损失了三成人手。王汉新本人则是把义兄高定边吓了一大跳,因为他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支。结果把盔甲卸下来一看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王汉新身上除了被高定边打的二十军棍的伤之外毫发无损,再次印证了他福将的称号。
在高丽军全军死战的当口,王汉新亲自带队上阵稳住其他部队的军心。他用他的双刀将一个个高丽士兵变成尸体,一边砍杀一边大吼:“发狠有屁用!老子一刀砍死他了还不是一堆肉!把所有高丽狗砍成肉块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不会不懂吧!想被高丽狗砍死的人尽管往后退好了,想活的就跟着我一起杀!杀光敌人就成了!”
在他的鼓励下,大部分的士兵重新拾起了作战的意志,王汉新凭借着他的勇猛和平日累积的恶名,在高丽军中横冲直撞,取下了两名武将的首级,击溃了数支高丽部队,最终硬是在柴井的高丽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此时,高定边的后续部队及时填了上来,换下了已经疲惫不堪的虎卫营将士们,两军的联动恰到好处,使得卢炫根本来不及发动反击。
之后两天时间内,高定边和王汉新的联动扩大了战果。高丽军队的战斗意志虽然丝毫不曾减弱,但是卢炫心里明白:败局已经无法避免。(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三 选择
看见卢炫屏退左右,大帐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个,成云压低声音问道:“元帅让在下前来,有何事相商?”
卢炫缓缓道:“以目前局势而言,大人您觉得我们还能支持多久?”
“这个么,”成云面露难色。他瞟了一眼卢炫,发现他眼中神色郑重,这才答道:“以在下看来,至多不超过半个月。”
卢炫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大人想过没有,这之后的事情?”
成云露出狐疑之色:“后面?平壤城会遭到围攻,在下估计平壤最多能支撑半年时间,然后就会陷落。那时陛下会逃亡还是殉国,就没人知道了。反正这些也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
卢炫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平壤城如果陷落,高丽会就此灭亡吗?我觉得不会。福王殿下体察到平壤城内的危机,一直不肯奉诏回京。这几年他在南方经营势力,颇得人心。如果我估计准确的话,福王殿下应该会继续抵抗绢之国的侵略。”
成云摸着胡须喃喃道:“是啊。李老将军几年前的一步棋,想不到现在才看出作用来。难道福王殿下不肯回京是李老将军有言在先?难道老将军他早就......”
卢炫伸手制止了成云的猜想,虽然他本人也认为李成会在几年前就有某种预感而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可是眼下他要说的重点并不在于此。
“我想说的是,从韩文将军之败死可以看出一件事情,那就是没有训练和作战经验的士兵,无论多少都不足以称之为战斗力。这种军队在正规军面前是不堪一击的。虽然在这种残酷作战之中可以去粗存精,培养出真正能作战的部队来,可惜高丽国小人少。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而且我们也不能无视败战对子民们信心的打击。所以我觉得福王殿下如果要站出来对抗绢之国的话,就必须有一支真正有作战经验的军队。而目前福王所拥有的武装力量中恐怕缺乏这类人。”
“所以元帅您想给福王殿下留下一支军队?”成云明白了卢炫的意思。
卢炫叹了口气道:“是啊。可惜却不可能是一支大军了。目前我们的力量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了。不过抽出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还是能够办到的。而有了这一千人的经验,他们就能够迅速把作战经验传授给其他新兵,这或许就是我们能做的极限吧。所以我希望成大人您能担负起这个责任,为高丽军保留住一股精锐之师。”
成云猛地站起身来道:“元帅!这断然不可!我的身份不过是个客将。怎能担任如此兴亡继绝的重任!”
“正因为你是客将,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并没有受过陛下多少恩惠,也就不需要承担为陛下尽忠的责任。另外还有一点,说实话高丽的大臣们在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谁都难保会有卖主投敌的那一步,可是大人您不会。我觉得有必要为福王殿下留下一位值得信任的武将。”
“元帅......我不过是个叛国而来的客将,谁会相信我这种人的效忠呢?您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卢炫微微笑了笑:“说句现实的话,正因为你背叛了绢之国。所以只有你是绝不会再向绢之国屈膝的人。至于我么,我跟随李成会大人征战多年,大人的嘱托我不敢有负,可是那也仅限于高丽王朝还存在的时候了。如果平壤必定会陷落,那么总该有个什么人为它殉死才行,不然这个王朝就太没存在的价值了。或许会死在覆灭之前,这也不错,至少不需要看见这一幕的发生了。我的那些战友。同僚们都已经获得了这种幸福,我也想放下肩上的担子好好歇一歇。所以。我把这副重担交给你,也算是我个人偷懒的想法吧。”
成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元帅大人呐,这种事情应该是年长者托付给年轻人的吧,可在下还比您大了五岁呢。这真是反过来了。不过既然您都开了口,在下也就不推辞了。我成云虽不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决不让高丽和福王殿下落入绢之国手中。”
“如此,我替高丽国百姓谢过大人了。”卢炫撩战袍就跪了下去。
成云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元帅不必如此,还是抓紧时间准备相关事宜吧。”
两人当即开始行动。从卢炫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停当,他从高丽军中选出了一千两百五十名士兵,另外还有五十名军官和两名副将。这些人都是至少参加过两场战役的老兵,军官和将领则是三十出头,性格沉稳老练的人,这些人既富于活力也不失理性,会是成云的得力助手。将官们得到的消息是向其他地方转进,而对士兵们宣称的是让他们随着成云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至于得知真相之后该如何处理就看成云自己了。
这群人并没有南渡大同江,因为此时江面上已经有绢之国的水军在巡弋了,他们趁着夜色向东部潜行往山区进发,做出朝东海岸进军的样子,实则转道向南,投奔福王崔健江而去。
成云走后,卢炫的部队已经接近完全陷入了绢之国的包围之中,顺龙地区坚持到了最后,战至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时候才被迫向柴井方向撤退,在撤退途中有超过半数人被截杀而战死。与此同时,青山的守军也被全灭,最后在柴井地区继续抵抗的高丽军人数只剩下了七千,而且有近三分之一是负伤者。面对陷入绝境的局面,卢炫依然坐镇指挥全军抵抗绢之国的一轮轮进攻,由于人数太少,他们不得不退守在大同江畔的一个渡口周围,忍受着绢之**队射来的箭雨和从大同江上战舰上发来的飞石的洗礼,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掩体和盾牌护住身体,然后与冲杀上来的敌军殊死搏斗。所有人都明白自己会死在此地,也有人因此而心生惧意,但是只要他们看见元帅卢炫冒着箭矢站在阵头从容指挥的样子,就会平复下心情,咬着牙用那已经因为过分劳累而瑟瑟发抖的双手拿起武器继续战斗。
卢炫坚持的时间远比成云预估的要长,就连他本人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整整坚持了一个月又二十二天!最后当最后一个高丽士兵倒下时,卢炫那插满了绢之国的羽箭的尸体还在那里紧紧掌着高丽的大旗不放,任由身边的绢之国士兵从他的身畔走过,他已经完成了李成会对他的嘱托,为高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四 平壤城内
事情要追溯到卢炫战死之前二十天。
就在郑梦龙登陆大同江南岸之后,南岸的高丽百姓为了避难纷纷逃往平壤城方向。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平壤城居然城门紧闭,拒绝这些子民的进入。于是上演了一幕城墙上下的悲喜剧,城下百姓的哭喊声震天动地,城上士兵迫于命令却不能打开城门。最后这些百姓不得不转而向南部逃亡,这其中大量的老弱妇孺倒在了漫漫长路上。
之所以会演变成这样的惨剧,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私欲而已。那就是高丽宰相阿乙支。阿乙支为了确立自己的权威,控制了平壤城的上上下下,任何不利于他的消息都无法传到国王崔文德的耳朵里。如果单就这一点而言,阿乙支绝对称得上成功——这几年里崔文德完全与外界隔绝联系,高丽国上上下下的窘境他一无所知,每天沉迷于酒色之中。崔文德原本并非是这样的国王,只不过他得到的消息是常邈死后突契军队与绢之国开战,绢之**队再无力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来针对高丽,可却不愿承认失败,因此两国边境地区时常还是会爆发小规模的战斗,在这期间尽管老将军李成会不幸战死沙场,但是总体局势正在逐步好转,百姓正渐渐恢复着农业生产,国家正慢慢走向正轨。只要这种局面继续下去,绢之国最终必定会被迫接受和平协议,高丽重新向绢之国称臣纳贡,然后就会彻底翻过这一页了。
如果这不是阿乙支编造的谎言,那么崔文德当然可以安心躲在后宫里逍遥了。可是崔文德固然有不少毛病,却也并非一个完全一无是处的国王,为何他没能看出阿乙支的谎言中有许多不和常理的部分呢?在这一点上那些倾向于偏袒崔文德的历史学家认为是因为阿乙支完全控制了平壤。崔文德即使有意从其他大臣那里得到真实情况,所获得的说辞也和阿乙支的说法如出一辙,凡是可能发出不同声音的人都被阿乙支排挤出了京城。因此在多方共同证实同一事物的情况下,崔文德也就只能相信这确实是事实了;而另一些历史学家则认为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崔文德本人愿意相信这些谎言是真的。纵观崔文德的一生中,与绢之国开战是他做的最大胆也是最愚蠢的决定。成功打败倭国的经历激发了过度的自我膨胀,再加上阿乙支的促成,造就了这一错误。而崔文德对这个错误,或者说对这个决定是否是错误的怀疑,在常邈险些攻陷平壤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虽然那一次灾难由于李勘成的个人行为而奇迹般的得到了遏制,但对于崔文德的自信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高丽不可能赢得战争的念头被他的内心确立了起来。面对自己犯下如此可怕的错误,甚至是可能毁掉他前半生所有辛苦的错误,崔文德退缩了。他本能的不愿意见那些曾经反对与绢之国开战的大臣们,害怕受到他们的责难。自我谴责使得面对他们都十分困难。相反的,支持自己的阿乙支却因此获得了他的信赖,阿乙支无形中成了崔文德的挡箭牌,用他去挡住那些不愿意见到的大臣们,那么大臣们所怨恨的就是阿乙支而非他自己了。
不论这两者的推论哪一种更接近于事实,平壤城的局面就是这样被确立起来的。阿乙支对平壤城的精神围困早于绢之**队之前几年就开始了,如今他当然不会允许有可能打破他谎言的百姓们进入城内,对阿乙支而言这些人简直就来解救平壤包围的援军一样。当然要阻挡在外才行。
可是就算是阿乙支本人也明白,自己的谎言已经濒临崩溃了。百姓们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就算是聋子也会听见。即使身处皇宫内院的国王也不可能完全听不见。那么他就必须面对国王陛下的质问了。
武将出身的阿乙支并不是蠢材,他从敌我态势的报告中清楚分析出了卢炫的战术和绢之国的目标所在。在他看来,面对现在的局势,卢炫应该退回平壤城坚守,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给卢炫安上作战不利的罪名,然后重新把高丽国的军权掌握到手中。凭借着平壤城的城墙。以及卢炫之前对绢之**队的消耗,绢之**队应该无法长久留在平壤城下的。长期远征造成的兵力空虚,突契国不会对这样诱人的局面置之不理,再加上远征造成的粮食短缺,会在最后关头拯救平壤城。一旦作战成功。那么他将是拯救高丽的英雄,同时也成为高丽唯一掌握军权与政权的大臣。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像是和阿乙支过不去一样,他所期待的事情从来不可能发生。卢炫偏偏对于在大同江南岸登陆的郑梦龙部视而不见,死守在大同江北岸和绢之国拼死作战。阿乙支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而此时崔文德国王的传唤也已经到了。
面对崔文德对战局的询问,阿乙支说出了一个更大的谎言,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卢炫投敌!
这或许是阿乙支无奈之举,在他编造的平安盛世的谎言下,绢之**队何以在一夕之间就到了平壤脚下呢?这是一个无论怎么圆都圆不起来的谎。可是如果是因为高丽元帅卢炫叛变投敌的话,那似乎就有一些合理性了。一来他很好的解释了为何高丽军会一溃千里,二来阿乙支对此措手不及也是很好的借口。唯一的问题就是卢炫叛变的可能性。
在崔文德惊愕于这个事实的当口,阿乙支也飞快的转动着他的大脑,在崔文德提出质疑之前,一个后续的想法已经形成了。
由于李成会的战死使得卢炫失去了战胜绢之国的信心,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消极避战,尽可能不与绢之**队正面交锋(事实上是高定边避免与高丽军正面消耗,所以这一点多少还是与事实相近的)。入秋以来,绢之国突然发动了大规模的入侵,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可更出人意料的是卢炫在解救安州时被绢之**队包围,结果他竟然失去信心投降了绢之国!
失去了指挥官的高丽军队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因而全面的防御战变成了零星的抵抗。绢之**队长驱直入,高丽前线的消息乱成了一锅粥,以至于在百姓涌到平壤城前夕阿乙支才获知了实情。但是此时阿乙支已经无法确认究竟有多少绢之国奸细混迹在其中了,因此他才下令一概不准放入平壤城中,并积极准备坚守。
阿乙支的谎言虽然离谱,但除了卢炫本身是否会投敌这一点以外,其他说得还是有板有眼的,因此崔文德也将信将疑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崔文德还是对守住平壤城的可能性提出质疑,对此阿乙支只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微臣将倾尽全力不辱使命,如果届时有需要陛下的神威或圣断的话,还请陛下定夺。”
从王宫里走出来之后,阿乙支长出了一口气。眼下的这个危机暂时是糊弄过去了,可是今后该怎么办?卢炫或许会和绢之**队拼个你死我活,但阿乙支明白这种战斗根本是自寻死路,他最大的成果也不过是消耗更多的绢之**队而已。一旦大同江北岸失守,那么平壤城究竟能不能坚守确实是个未知数。
阿乙支回头瞟了高丽王宫一眼,心中暗自打定一个主意:不管怎样,这座王宫的主人必须安然呆在宫殿里面,即使他不能作为一个国王来提升士气,至少可以是一件不错的觐见礼物。(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五 使者
就在苏成栋率领辽东军准备跨过大同江向平壤挺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由于卢炫的死战给辽东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八万高丽军几乎全部战死,而辽东军方面也造成了四万多人阵亡,伤者多达一万多。面对卢炫的自杀式战斗,苏成栋如同回应他的诚意般进行了战斗,这多少是因为他对这位敌方武将表示敬意的方式。当然苏成栋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一战的结束也意味着高丽有组织的武装力量被基本肃清,即使伤亡惨重,之后除了围困平壤城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大规模战斗的缘故。
这一场大战造成了超过十万的战死者,因此仅仅是掩埋战死者的尸体就花去了不少时间。苏成栋在看到卢炫光荣战死的样子后决定将其厚葬以示敬意,也借此表达与他一同战死的将士们的一份敬佩之情。为此,他在大同江边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奠仪式,同时也是誓师大会,祭奠完毕后大军就准备向江南进发了。
辽东军的军官除了一个人之外,都参加了这次祭奠,那个人当然就是王汉新了。王汉新对于一战之中斩杀八万高丽军是非常满意的,不过让他出席祭奠对方将领的仪式他就不乐意了。毫不顾忌为了他缺席要费心编造理由的高定边的抗议,王汉新独自一人骑着马沿着大同江一路跑了下去。
原本他这种行为完全没有目的,只是为了混过祭奠的时间罢了,可是沿途的风光还是渐渐吸引了他的注意。信马由缰之间,王汉新感受着秋风在脸上刮过。感受到丝丝寒意已经揉在了风中, 王汉新暗自决心要尽快拿下平壤城,早日结束这持续了六年的战争。这是何其漫长的六年啊。六年前王汉新不过是辽东边境小村一个猎户家的孩子,而如今却是朝廷的从六品武官。这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就在此时,王汉新发现了江面上有一条小船正往北岸开来。王汉新一眼就看出这是高丽人的船,因为它的航行路线有意避开了绢之国水军的巡逻路线,操帆方式也与绢之国的有所区别。王汉新立即策马奔向这艘船可能登陆的地点。然后跳下马来找了一处能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艘船悄悄靠了岸,放下了一主一仆来后又匆匆折了回去。这主仆二人东张西望,迅速朝北奔去。
王汉新等这两人离得近了,飞身上马冲了出去。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王汉新纵马将仆人踹翻在地,用腰间的剑逼住了主人。
“你们上这里干什么来了!”王汉新用高丽语断喝道。
那人兀自惊魂未定,听了这话勉强深吸了一口气,用绢之国语说道:“在下是高丽国宰相阿乙支派来的使者普度那。奉命出使贵军总将苏成栋大人,请这位大人代为引见。”
看普度那神色虽然慌乱,却依然挺直了腰板,显然这只是一个文官出身的人,王汉新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自己绑了,随我回营便是!”
“岂有此理!我是高丽国使臣。怎能被如此侮辱!”普度那怒道。
王汉新歪了歪头:“也是哦,要不我就把你们俩杀了。大家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好了,如何?”
“你......”普度那气得腮帮子乱颤,却不敢再说什么出来。
王汉新在马上扬着眉毛笑道:“如果两位没有异议的话,那就快动手吧。”
普度那涨红了脸,看着王汉新手中晃来晃去的剑尖,最后不得不低声吩咐仆人将自己绑了起来。
仆人依言。刚把普度那绑完,王汉新手起剑落便让他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普度那怒道:“你为何!为何突下杀手!”
“他又不能自己绑自己,让我动手我嫌太麻烦了。这样最省事了,反正事情办完了回去报信你一个人也够用了,不是吗?少废话。快走吧。”
面对这么一个草菅人命的恶人,普度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不得已只能跟着王汉新一起朝大营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以后,普度那突然问道:“这位将军,不知怎么称呼?”
“干吗?想告我黑状啊,”王汉新把半个身子俯在马脖子上笑道:“告我我也不在乎,老子是红虎王汉新!听过没有?”
“你就是王汉新?!......听过,听过。”普度那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精神。眼前这个人就是高丽军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食人红虎,那自己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也变成了情理之中了。普度那只怪自己名不好,竟然一上岸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主。
不多时来到了军营,此时祭奠和誓师大会已经结束,全军正整顿准备出发。守门的兵士一见这幅景象都问王汉新从哪里抓了个奸细回来。王汉新嬉皮笑脸的说是在江边捡来的,一路直奔苏成栋的大营而去。
来到大营门口,王汉新片腿下了马,一手拉住普度那身上的绳索,径直朝帐内走了进去,边走边喊道:“苏副都护,末将王汉新入帐觐见!另有高丽国使者求见!”
“进来!”帐内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王汉新已经踏入帐内。
苏成栋和诸将都在帐中,见了王汉新,苏成栋沉着脸道:“今日祭奠誓师大会,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会子又冒出来了?”
王汉新侧头看了高定边一眼,高定边只能抬头望天不与他的目光相接。王汉新回过头来朝苏成栋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末将原本是在卧床的,后来觉得内心燥热,所以去江边溜溜马吹吹风,果然就好了七八分。不想正好遇上了高丽派来的使者,就顺便引见他来此了。”
苏成栋看看普度那,惊道:“那你为何将使者捆绑起来?”
普度那还没开口,王汉新抢先了一步道:“不是末将捆的,此事千真万确!只是这位普度那大人说高丽有负上国,所以自愿捆绑谢罪觐见的!是不是啊,普度那大人?”
普度那只觉得一口鲜血涌到了喉咙口,差点没喷出来。王汉新这混蛋居然扯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出来,可自己这会儿要是较起真来,自己的仆人已经死了,要证明真伪就得再回到原地去,而且这事儿他还是可以抵死不承认,可这一来一去之间就把正事耽误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暂时不便讨论此事。当下强压胸中的怨气,硬把嘴边的淘淘之词咽了回去,道:“是。在下此次奉宰相阿乙支大人之命求见苏副都护,有要事相商。”
“哦?”苏成栋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点手示意诸将站回原班去,然后开口道:“阿乙支之命?那是什么?”
普度那见苏成栋居然没有给自己松绑的意思,心中一凛,只得继续道:“宰相大人委托在下向大人您请求议和。”(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六 议和
“议和!?”除了苏成栋之外,几乎每一个武将都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他们无法相信,在双方经历了整整六年的苦战,都付出巨大牺牲之后,高丽竟然会提出议和来!如果真要议和,那么早在常邈进攻平壤城时就应该这么做,因为从那时就已经可以看出高丽无法取得此战的胜利,迟早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来的。那后面这三年的仗根本就成了无意义的行为了。
只有苏成栋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不打算死守平壤城了吗?”
普度那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以目前的形势而言,高丽的军队组织已经接近瓦解,就算凭借着平壤城继续抵抗,那最多也只是延长失败到来的时间而已,可结局却是一样的。有鉴于此,那么及时媾和才是明智之举。”
苏成栋用手摸着下巴上那几缕胡须,悠然说道:“听起来似乎有理,可是刚才你说你是受丞相之命前来议和,那么阿乙支是打算绕过国王直接和本朝媾和吧?难不成你家丞相是打算出卖国王吗?”
苏成栋这么一说,众将又是发出了一声惊呼——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阿乙支竟然想卖主求荣!只有高定边和王汉新显得成竹在胸,只是用凌厉的目光盯着普度那。
普度那也注意到了诸将的反应,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颤声道:“大人误会了......国王陛下......国王陛下如今沉迷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外界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如果此事要奏明陛下后再度施行。那恐怕就为时过晚了。”
“哦,是吗?”苏成栋将手撑在桌案上向前探出身子:“你觉得你现在来议和就不晚了吗?”
“这个......这个......”普度那看着苏成栋的表情。顿时意识到了情况的变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成栋霍的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回去告诉阿乙支!事情到了这步,还妄想和本朝议和那是根本不可能办得到的!现在高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等我军攻破平壤城,然后将你们一干人等连同国王崔文德一起押送回京,听候皇帝陛下发落;二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绑了,开了平壤城投降,随我军回京听候皇帝陛下发落!”
苏成栋的话咄咄逼人,听得普度那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只见他涨红了脸,额头上渗出了一点点的汗水。苏成栋的话无疑堵住了他任何诡辩的道路,无论怎么选择高丽的都城都会被敌军所占领。国王大臣都会成为俘虏。
可是普度那还不肯死心,眼见得已经无法继续谈判,他只能横下心来,说出此行的最后底线:“大人,既然如此,宰相大人若是将平壤城上下拱手奉送于大人帐前,能否对宰相大人网开一面?”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苏成栋内心松了一口气。自从此人进入大帐开始提出议和要求时,他就觉察出阿乙支派他来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自保而出卖高丽国王的。不管他如何掩饰,这最终的底线才是阿乙支的真实目的。苏成栋环视众将。这些武将们一个个都露出不屑的神情,只有高定边和王汉新是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苏成栋心中暗暗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两个人,他们不光擅长作战指挥,见识也在诸将之上。
想到这里。苏成栋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阿乙支会把平壤城献出,把崔文德和高丽王室上上下下,以及高丽的文武大臣们全都抓来送给我们吧?”
“......是。是,只求饶过宰相府一干人等。便.....便知足了。”普度那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因为即使是他说出这话也觉得脸上无光。
苏成栋鼻子里哼了几声。随即变成了仰天长笑:“好好好!这样倒也省了我们不少事情,作为一个交换条件么,似乎也说得过去!那就这么定了!只要阿乙支献出平壤城,交出崔文德以及高丽王室所有成员,再加上所有的文武大臣,我就放过他宰相府上下人等!非但如此,今后平安道和咸镜道由我朝安置官吏治理,其他地方嘛,他阿乙支来管还是其他什么人来管,我朝一概不问!只要这个新的高丽国安心做我朝的臣属,好好侍奉我朝皇帝,两国之间就不会再兵戎相见。这个条件怎么样?”
普度那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其实不光是他,满营诸将也都是一样的惊愕表情。这简直就是让阿乙支这个不忠不孝的小人成为新的高丽国王嘛!身为宰相,出卖自己的主君,然后又是唯一留下来的中央高官,高丽国内留下来的权力真空,又没有其他官员可以与之抗衡,高丽国内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如此的条件来登基称王了。这便宜实在太大了,苏成栋的条件根本就是在促成他投降!
普度那晃了晃脑袋,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苏成栋看着他狐疑的眼神,轻声道:“来人,替普度那大人松绑。我朝进兵多年,只是为了狠狠惩戒高丽,既然高丽王室尽数被俘,王都也纳入我朝领土,那么吾皇万岁应该很乐于接受从此结束战争的。如果你能促成此事,那你便是我军的座上宾了,相信回去以后阿乙支也会重重赏你,现在只需要你的一个答复而已。”
军士们上来替普度那解开了绳索。普度那听到这里,心中不再怀疑,因为苏成栋的话里透露出绢之国也有意早日结束战争,那么就说明了绢之国正准备集中力量开始与突契的战争,会开出这个条件来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当下便道:“这样的条件相信宰相大人断无不能接受之理,在下现在就可以接受大人您的条件,请大人放心。”
苏成栋坐回了座位,笑道:“那好,我军会立即向平壤城进军。在开进到平壤城时,希望阿乙支大人已经做好了一切。来人,摆酒宴替普度那大人压惊。”
“大人不必破费,在下这就回去复命。贵军到达平壤城时,宰相大人必定在城外迎接大人。”普度那答道。
“如此,我就不强留了。来人,好生护送普度那大人过江去。”
普度那匆匆告辞而去。
他刚离开,王汉新便道:“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阿乙支可是高丽国的奸臣!就是他发动了战争!如今还恬不知耻的来出卖他的主子,您居然还答应他的请求!还让他做高丽国王!”
苏成栋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笑道:“我有那么仁慈吗?像他这样千夫所指的乱臣贼子,真能当上高丽国王吗?你太天真了。不过这样一个人,可以免去我军攻城的辛劳伤亡,也是一件好事。”
“哼,我宁可他们负隅顽抗,这样就可以把他们全都宰了!”王汉新恨恨道。
苏成栋看着他愤愤不平的样子,以及诸将疑惑的目光,端坐在座位上笑而不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七 一个结束
秋意渐渐的笼罩了平壤城,仿佛老天也刻意渲染着此时高丽国都的萧瑟气氛似的。如今的平壤城正被一阵抹不掉的愁云惨雾所笼罩,就在前一天的夜里,宰相阿乙支发动了兵变,攻陷了王宫,俘获了正在美女怀中沉睡的国王崔文德。其实不光是崔文德,满朝文武以及王宫里的王子公主以及嫔妃们当天夜里都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刻——突如其来的军队闯进门来,不由分说的将主人绑走,稍有不从就会被拳打脚踢,甚至拔刀相向。整个平壤城就像变成了地狱一样,到处都响起凄厉的哭喊声和濒死的惨叫声,就连百姓们都被从睡梦中惊醒,彼此抱成一团,颤抖着迎来了黎明。
等到了天亮以后,百姓们再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原本以为是绢之国的军队已经攻进了城内,结果城墙城门都完好无损,却只见到成群结队的官员被士兵们押解出城。这一幕景象让大家议论纷纷,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乙支骑在马上,看着自己所掌握的一万五千名平壤卫戍部队——虽然这些士兵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可是却装备了整个高丽最精良武器,用来震慑百姓和发动政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放眼整个高丽国,他的这一万五千人无疑是最强大的武力。就算福王崔健江在开城招兵买马那么多年也只有不足万人,而且还缺乏粮饷武器。凭借自己的指挥才能和这支军队,捻平福王的武装力量并非难事,到时候高丽国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真是没想到上天居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份厚礼。阿乙支得到苏成栋的回复后立即着手准备,终于一击得手。将高丽宫廷和中央官员全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庞大的队伍连绵了好几里长,一行人缓缓走出平壤城。迎向正朝这里挺进的绢之国大军。
刚过晌午的时候,前锋就传来已经遇到绢之国大军前锋的消息。阿乙支听了,带着普度那匆匆赶往队伍最前端。沿途的官员们纷纷向他投来鄙夷和愤怒的目光,不过阿乙支此时的心早已经飞到天上,满脑子只有如何接受剩下的半壁江山的事儿了。
绢之**队派来迎接自己的正是高定边和王汉新,阿乙支对于这两人都有印象,在他还是高丽元帅的时候,这两员小将曾经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阿乙支见了两人,满脸堆笑道:“两位小将军久违了。昔日战场一别。不觉已是数年。今日得见两位安好,甚是欣慰。”
高王二人的脸色都是一样的冰冷。高定边催马上前一步,道:“我二人奉苏副都护之命,来此迎接宰相大人,并护送大人一同前往完成受降仪式。请大人随我们来。”
“有劳二位了。”阿乙支拱拱手道。
高王二人各自拨转马头,在前面引路,所带来的军队则分列成两排,让阿乙支和他的部从们从中间通过。
走不多时,便见到前方旌旗招展。阿乙支知道是苏成栋的本队到了。不等高王两人停下,阿乙支先自跳下马来,恭恭敬敬站在了路边。
王汉新看了嗤笑了一声,道:“大人好生机灵。难怪当年我二人联手都抓你不住。”
“小将军您取笑了。”
王汉新笑道:“还有件事情要劳烦大人。一会儿将战俘押送至都护大人马前,俘虏自站作一队,您的士兵必须放下武器。另站成一队才好。俗话说受降如临敌,大人您是真心归降我军不假。可难保军中有不忿之徒,若是出了些许差错。我等脸面上就不好看了。”
阿乙支犹豫了一瞬间,便笑道:“这个自然。只是将来在下还需这些士卒稳定高丽境内,平壤城已是贵军所有,府库中的兵器自然不好带走,待受降结束,这些兵器还望请赐还。”
王汉新笑道:“大人也太小心眼了。若受降完成,高丽便是我朝属国,岂有夺去您部属兵器之理?便是留下这些,平壤城中的武库大人自取便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在下先行谢过了。”阿乙支连连拱手称谢,随即吩咐手下照办。
不久苏成栋的大队来到,一见阿乙支便下马拉着他一同找了一处小丘坐下,等待后队俘虏到来。过了约大半个时辰,俘虏已经到齐,全都安排站在北边,以国王崔文德为首,王子公主次之,大臣们站在两侧;南边则是阿乙支的一万五千卫戍部队,中间则堆满了高丽军放下的武器。
苏成栋见了,点头微笑。然后对高定边道:“现命你引兵五千,赶赴平壤城内,招贴告示,安抚民众,不得有误!”
“是!”高定边立刻领命而去。
然后苏成栋转回头来朝着阿乙支笑道:“正是有劳宰相大人,不,国王陛下您亲自跑这一次了。”
阿乙支连忙站起身来道:“哪里哪里,都护大人言重了。”
“来人,给我绑了!”苏成栋继续笑嘻嘻的说道,以至于阿乙支刚听见这句话时竟没反应过来它的意思。
身边的王汉新趁其不备一脚踹中了阿乙支的膝盖窝,阿乙支站立不稳,往边上一歪,两旁的士兵呼啦围上来将他按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同一旁的普度那一起被堵上了嘴按在一旁。
王汉新转回头来抽出佩剑,大吼一声:“动手!”
还没等高丽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旁的辽东军便刀枪并举,箭矢齐发。高丽士兵手无寸铁,又过度密集,想躲也躲不开。有胆大往外冲的也都死在了辽东军的长枪阵中,不消一顿饭的功夫,一万五千名高丽卫戍部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眼看着这一幕血腥屠杀,不少高丽女眷都吓得昏死过去。
王汉新朝着士兵们喊道:“查仔细点,还喘气的就补一刀!不准留一个活口!”
此时苏成栋才站上了小丘,用高丽语高声说道:“各位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替高丽除去了这些反叛的军队而已!尔等既然已经成为我朝的俘虏,我军自然会保证尔等在被押送回长安城之前的安全!你们中间可能还有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的宰相阿乙支偷偷和我签订了协议,把你们都交给我军,我朝就封他做高丽国王,作为我朝的臣属!可是像这种不忠不义的奸臣,又怎么配得上高丽国王的位子呢?现在我已经将这个恶徒和他的同党抓起来,至于如何处置,就交给你们高丽的君臣好了!我们一概不插手!”
说罢,苏成栋挥手示意士兵们把阿乙支和普度那押到高丽俘虏中去。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阿乙支此时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被士兵们抗着扔进了高丽俘虏堆中。这群俘虏们立刻像饿虎一样扑向了阿乙支,用拳打,用脚踢,用牙咬,每个人都争着将自己满腔的亡国之怒发泄在这个奸臣身上。很快,阿乙支和他的仆从普度那便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红色污泥证实着他们曾经存在。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了解了一件大事了。”苏成栋闭起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过在王汉新的眼里他似乎是在对已经故去的常邈说着这些话。
“咱们真的只是以攻陷平壤为最终目标吗?”王汉新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成栋睁开眼睛看着他,良久,忽的破颜一笑:“要是还有战斗的话,大概至少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了吧,那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做好了。”
公历八零五年秋,高丽都城平壤陷落,国王崔文德被俘。然而,高丽国却并没有因此而灭亡。两个月后,高丽王室唯一一位幸免的王子福王崔健江在开城继承了国王的位置,继续领导高丽人民与绢之国对抗。而此时绢之国的西北方向也出现了新的状况。(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一 苍狼之牙
正当苏成栋带着辽东军在高丽境内作战时,远在漠北的阿比契力尔早已得到了这个消息。这正是他苦等了整整一年的机会,一个一雪去年龙城沦陷之耻的机会。
由于细作的工作得力,如今阿比契力尔得到的情报较之过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因此也就给了他更多的制定作战计划和准备战争的时间。得到辽东军进军高丽的消息之后,几乎在一夕之间,漫山遍野的突契骑兵便开始动了起来。
入秋时分,辽西地区就发现了大量突契军队活动迹象。为了不给苏成栋增加后顾之忧,老将何灵独自面对了这一局面。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突契的来袭非同小可,初步估计敌军兵力约有十万之众。这说明突契的情报系统非常准确有效,如果不是在第一时间截获辽东军主力尽出的情报,突契是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出反应的。这比老将军预料的情况要糟糕得多。因此他不得不上书向朝廷告急,同时也修书一封知会幽州防御使杨莲,一方面请他做好御敌准备,同时也请他及时派兵协助防守。
突契的进攻一如既往迅猛而突然,辽西大片地区相继告破,求援的书信像雪片一样飞到何灵的桌案前面。如果说老将何灵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在他步入老年之后深深的体会到了后辈们的非同凡响,他明白自己论起指挥大军千里转战的才能比不上常邈,薛伯仁;论武艺比不过高定边。卢清翰;论机灵狡黠比不上王汉新,苏成栋。而自己现在的对手阿比契力尔则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人物,他的身上可以说有上述这些人物的全部优点。而他手上既无优势兵力。也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将领,所以他最大的武器在于这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老成稳重。
因此,何灵对于目前的不利并不焦急,只是一如往常的指挥若定。他对部下只有一句话:保护好百姓,依托城墙坚守,不可自乱阵脚,不可轻易出击,等待援军。
像这种命令如果在别人嘴里说出,难免会有人讥笑其为畏敌如虎。裹足不前,可是由辽东都护老将何灵嘴里说出来份量就大不一样,何况他那镇定自若并不是靠装就能装得出来的,因此人心反而因此稳定下来。就其结果而言,反倒是最好的一个。因为如果换成像华猛和盖言晓这样的猛将指挥的话,恐怕会忍不住救援被困的部下而陷入不得不与突契骑兵进行野战的窘境了。
但是兵力的单薄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辽西各地坚守的部队无一例外的陷入了苦战之中,如果不是因为突契军队不擅长攻城拔寨的话,那么整片辽西地区就都有陷落的可能了。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新情况的发生改变了战局,那就是幽州方面的援军到了。
杨莲在接到何灵的告急文书后,一边加强了戒备,一边和朱天顺商量应对策略。朱天顺认为对付机动性极强的突契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依托城池坚守,因此先做好自身的防御工作是最为优先的。好在过去几年中幽州地区的防御工作从来没有停歇过,因此这方面的工作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的。不过朱天顺也指出。辽东军兵力不足这是个事实,而幽州兵也有相当一部分跟随这郑梦龙协助苏成栋行动。因此兵力上也并不宽裕,可是还是要组织一支军队随时准备策应辽东军。
当然。这支部队不在危急关头是不必动用的,那只有在突契军有可能切断辽东军与幽州军的联系的时候才能动用——必须确保两军之间陆上通道的畅通,因为现在水路上的船只多半都在高丽作战。
对此杨莲完全同意,原本就是文官出身的他在军事上几乎是完全委任给朱天顺和郑梦龙的。朱天顺立即着手从各处抽调起来一支一万人的别动部队,以及相关的物资,随时候命。
可是事态的发展正如朱天顺所担心的,突契军的进攻虽然铺得很开,可是只要仔细分析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进攻重点正是意在切断辽东军与幽州军的联络。发现事态严重,朱天顺立即请求杨莲同意,然后亲自指挥别动队增援辽东。
可惜这恰恰中了阿比契力尔的计,突契军正张开了大网等着朱天顺自投罗网呢。出关后不久朱天顺部便遭遇到了突契骑兵的围攻,好在朱天顺指挥得当,及时依托了地形之便固守才没有被全部吃掉,可是却陷入了突契人的包围之中无法脱身。
阿比契力尔的目标并不是一口吃掉朱天顺的一万人,事实上吃掉这一万人对于整个战局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帮助,而阿比契力尔的实际目标则是朱天顺这个人。困住了朱天顺,也就等于剥夺了幽州军的头脑,杨莲是个文官出身的人,不管他多么有军事指挥头脑(阿比契力尔至今仍然认为幽州的杨莲就是当年他遇到的那个伍思成,始终认为这是个劲敌),他在军中的威望却不会有朱天顺那么高,对于军队的掌握也不可能像朱天顺那样驾轻就熟。因此一旦困住了朱天顺,他的作战重心就立即偏移到了幽州方面。几天以后,等到何灵发觉突契军的攻势放缓的时候,突契的主力已经南下开始了对幽州的进攻。
面对这一情况,杨莲的确有些应接不暇。虽然对于突契的进攻早有各类应对方案,杨莲本身也不是个死脑筋的人,要实施起来他完全可以做到灵活应用。可是杨莲身为文人却缺乏了一份当机立断的果敢和镇定,因此就算他下达的命令并没有任何失误的地方,可是部下们对于这位防御使的信心却并不高,士气始终提振不起来。结果杨莲没输在指挥上,却输在了士气上,局面开始变得越来越举步维艰起来。
一旦战局的演化超过了之前制定的计划范围,那么杨莲将无法做出最有效的判断,而且手下的将领们也对长官的指挥信心不足,那么局面就会失去控制。就在这个当口,援军终于赶到了,那便是太原经略使,忠武将军薛伯仁的大军。(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二 计中计
要说起薛伯仁之所以会来,那是因为刘龑的皇命所致,如果按照他本人的意思是不打算来援助幽州的。
薛伯仁这么想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突契人的举动不够合理。如果阿比契力尔有意与绢之国正式交战,那么舍弃自己老窝去攻击辽东是一件很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在去年自己的都城刚刚被绢之国偷袭成功的现在来说。
攻占龙城虽然最后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反而劳师动众,耗费钱粮,在一般人眼里看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益;可是不可否认这个结果对于突契人而言则是奇耻大辱。最关键的是证明了他们的都城并非安全之地,绢之国完全有能力突破大漠的天然屏障完成这一战略袭击。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来了,既然阿比契力尔明知自己远征辽东有可能再次造成都城被偷袭的局面,他为何还要采取这种战略呢?如果他只是一如既往的采用小股骑兵集团袭扰作战的话也就罢了,问题是他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攻辽东,难道就不怕绢之国故技重施吗?
当然,从辽东撤军的速度要比从西域快不少,绢之国很难再有机会完成和上次一样的壮举,而且辽东也确实处于兵力薄弱的状态。可是自己的主力兵团的动向被对方掌握,对于突契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因为这意味着告诉绢之国它那漫长的国境线上处处兵力不足,绢之国完全可能针对这些弱点来发动进攻,给予突契巨大的损失。
因此薛伯仁认为阿比契力尔比较务实的做法应该是选择突破太原或者丰州麟州一线。从幽州下手都是下策,又怎么会选上辽东呢?阿比契力尔这么做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可惜的是皇上刘龑不这么想。刘龑所害怕的是辽东与幽州的联系被切断。虽然这不会造成完全断绝南北交通,而且凭借兵力上的优势。突契人要坚守这块地区也很困难,但是目前所处的形势却是在攻击高丽的关键时期,前方作战的将士们的心理才是刘龑真正担心的地方。曾经因为常邈的意外死亡而不得不中断的远征,结果使得战事拖延了三年之久,如果这一次因为突契的进攻而再次流产的话,那在对于突契的战争规模继续扩大以后,恐怕就没有余力来对付高丽了。到时候势必只能和高丽媾和来腾出力量对付突契,可是高丽又不会真正降服于自己,一旦恢复国力。他们恐怕会和突契联合起来对付绢之国。因此刘龑还是决心冒险,无论如何一定要稳住辽东的战局,确保高丽的战事解决。
对于皇上的意图,薛伯仁也很能谅解,只是他始终觉得阿比契力尔有诈。为此他故意向长安发了几封密函阐述自己的观点,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拖延了十几天的时间,战局果然出现了变化——突契的攻击方向转移到了幽州。
虽然薛伯仁认为进攻幽州也不是非常合理,但是一来考虑到阿比契力尔对于幽州防御使杨莲有一份特殊的怨念,二来主管军事的朱天顺驰援辽东被围。幽州军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柱,为了防止局面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薛伯仁只能出兵增援。不过薛伯仁还是做了一些安排,他亲自领步兵三万五千驰援。却把精锐的骑兵部队和虎卫营交给了副将卢清翰,让他在后方策应,以备阿比契力尔另有诡计。结果正是他的这一举动拯救了战局。也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薛伯仁的大军刚刚开进幽州地区不久就遭到了突契军队的拦截。这本在薛伯仁的预料之中,自己率领的多为步兵。行动就算再迅速,被突契游骑兵侦查到而截击的可能性依然很大。由于对方都是小股部队。在薛伯仁的指挥下很快就被驱散,根本无力迟滞他的行动。根据薛伯仁的计算,只要在当天傍晚时分进入桑干河南岸的蔚州城,那么突契人的侧后就已经暴露在自己的面前了。之后突契人要么分兵来对付自己,那样他们对于幽州的威胁就会变轻,杨莲就有余裕来恢复自己的防御系统;要么全力进攻幽州,那自己就可以用战车阵逐渐压缩突契人的进攻点,一点点的分割削弱他们的攻击能力,迫使他们最终无功而返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进入蔚州城,稍事休整一下部队。薛伯仁命令部下加紧行军,以其更快赶到蔚州城。
可是此时天公不作美,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来。大风夹杂着漫天的沙尘,吹得人连眼睛的睁不开。很快便不见天日,难辨东西,整支部队不得不停止前进围成圆形来躲避风沙。薛伯仁心中不住的咒骂着老天爷,可是却没有办法让这场风沙停下来。眼下只有耐心等待风沙过去了,薛伯仁在心中如此确认。好在这样的风沙自己走不了,突契人也走不了,就算耽误了些许时间,双方的局势应该也不会起太大的变化。
遗憾的是这次薛伯仁料错了,他的部队很不幸的正好处于这场大风沙的正面,而突契军队却处在边缘地带,所受的影响小得多。
等到熬过这场风沙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薛伯仁暗暗叫苦,眼看着自己已经不可能在今天赶到蔚州城了,他只能寻找一处适合的地点安营扎寨。
幸亏薛伯仁没有一意孤行趁着夜色急行军,如果是那样的话当天晚上他的部队就会遭到毁灭性的的打击。当天夜里,他所部三万五千人遭到了整整八万突契骑兵的猛烈攻击!
就连薛伯仁都不禁为之惊愕,突契人究竟哪来的这八万人?根据情报显示,这次突契人的总兵力大约在十万上下。薛伯仁并不太相信十万骑的说法,因为根据他的估计,阿比契力尔手上应该有超过二十万军队,除去防御在西域地区稳定边疆的部队外,至少有十七万到十八万的军队。这些军队他不会全部用在一个方向,如果为了达成袭击幽州的突然性,将十万兵力投入在辽东方向吸引注意力,然后将主力的五六万人突袭幽州,加上一部分从辽东战场上转移过来的兵力,是可以完成对幽州的进攻行动的。可是现在他糊涂了,如果阿比契力尔竟然分了八万大军来攻击自己,那么他还有多少兵力去对付幽州军呢?还是说从一开始自己就错误估计了突契军的总兵力?
事实上薛伯仁并没有算错帐,只是他漏算了一个因素,那就是阿比契力尔对于他个人的恨意。阿比契力尔投入辽东的兵力确实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实际数量并没有十万那么多,可是相差的并不是那么的悬殊;进攻幽州的兵力也和他所料大致相同,只是薛伯仁没有考虑到的一点就是阿比契力尔此次作战的根本目标并不是任何一个战略要点,而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曾经攻陷突契王都龙城的人:薛伯仁。
所谓的进攻辽东,转战幽州,这一切看似不合理的举动只是为了钓出薛伯仁,然后聚而歼之。阿比契力尔的目标很明确,杀死那个曾经玷污过龙城的敌军将领,从而向他的人民宣告任何侵犯突契的人都会变成尸体。阿比契力尔同样看重龙城一战中失去的精神力量。(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三 日暮途穷
依托于战车阵,薛伯仁熬到了第二天天亮。
突契骑兵对于攻坚确实不擅长,他们不太愿意强行破坏战车的保护与绢之**队肉搏,仅仅靠密集的箭雨来增加对方的伤亡。由此薛伯仁应对得并不是特别困难,可也找不到突围的机会。
等到天光大亮起来,薛伯仁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凭借他对突契的了解,那是大汗到来的讯号——阿比契力尔亲临前线!
“兄弟们!突契大汗亲临了!这可真够给咱们面子的了!大家坚守岗位,把阿比契力尔逼上来!只要杀了他,就是胜利!”
薛伯仁一边说一边在内心苦笑:身为指挥官,有时候必须编造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去欺骗部下。突契军多达八万之众,阿比契力尔亲临自然又带来了生力军。光是这些就已经是自己的数倍之众了,要让阿比契力尔亲自上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阿比契力尔真的亲临前线冲杀,又有谁能将他杀死呢?薛伯仁自认自己的武艺是比不上卢清翰的,就算是卢清翰都无法在阿比契力尔面前讨得半点便宜,那就不必指望在单挑中有获胜的机会了。而阿比契力尔在战场上驰骋的时候,那就如同是一阵狂风刮过一般,根本没有士兵能阻挡得住,再加上他手下那班忠勇护卫的保护,要击杀他简直难比登天。可是现在为了鼓舞士气,自己必须表现得镇定自若,视其为无物才行。
阿比契力尔的到来使得突契军的士气大振。他们不再仅仅是用弓箭袭扰,转而开始猛烈进攻薛伯仁的营寨。
很快薛伯仁便发觉到了情况不妙。战车阵的根本在于以战车作为依托营建一个为士兵提供掩护的防御工事。然后对于突契骑兵加以射击。这一点上王汉新在蚬里防御战中已经仿照薛伯仁的这种战法进行防御,但是依然和士气如虹的高丽军队打得异常艰苦。可见这种防御方法从本质上是经不起长时间消耗的。而且薛伯仁最大的问题在于战车数量的不足,王汉新防御蚬里的时候他需要掩护的仅仅是三千士兵,却用去了高定边手上几乎所有的车辆,薛伯仁的部下是他的十倍,可车辆数字却并不比他多多少。因此尽管薛伯仁的战车比王汉新临时拼凑的车辆作战效能高得多,却不能面面俱到的将整支部队保护到位。在黑夜作战时突契人还没有发现这一点,现在天已经亮了,这个弱点很快被突契人掌握。突契骑兵的战法也随之改变,他们针对这些没有战车的间隙开始了一**的突袭。他们的每一波骑兵数量都不大。基本以百人为单位,利用骑兵的冲击力从空隙的侧面切入,然后绕行一个半圆而去。其目的不在于冲破薛伯仁的阵型,而是卷走最外层的一批士兵,而这些脱离阵型的士兵,很快便在骑兵的攻击下覆灭了。突契骑兵如此行动,自身的伤亡也会因为侧面遭到绢之**队的射击而变大,但是骑兵的速度已经尽可能的减少了部队的伤亡。如此一来绢之国士兵的伤亡要略高于突契军,这意味着薛伯仁的阵容会越来越薄弱。对于人数居于劣势的他无疑是致命的。
突契人不计伤亡的进攻不合常理。薛伯仁立即意识到了这点。从这次突契开始进攻时就显得不合常理,如果说突契以往的目标主要在于劫掠物资,而阿比契力尔却有意攻城夺寨抢占地盘而言,这次的行动就变得更加不合理了。在一次野战之中全歼敌军固然是很大的战果。却并不能获得太多实际好处,所以以往突契军队很少全歼绢之国的军队,他们更希望击溃敌军然后去劫掠那些已经没有保护的百姓。这样才比较合算。就算是阿比契力尔如今有意夺取城池,这一次面对已经处于相对坚固的防御之中的大军。却依然不计伤亡的全面进攻,即使全歼了自己的部下。又不能为夺取州府提供什么实质上的帮助,至多只能起到精神上的威慑作用。
等等,精神层面上?薛伯仁不禁打了个寒战。难道阿比契力尔的目标竟然是精神层面上的——我吗?
一瞬间薛伯仁如同醍醐灌顶一样明白了过来。之前突契人所有的不合理行动这下都说得通了。真没想到阿比契力尔如此兴师动众的目标竟然是为了自己!
这么说来,阿比契力尔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了。薛伯仁不禁吃吃笑了起来:看起来辽东和幽州的危机已经解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只要自己离开太原防区,这两处的危机就已经平安渡过了。
既然逃不了,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尽可能的给突契造成更大的伤亡了。想明白这一层,薛伯仁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既然不需要再去考虑突围,求援之类的事情,那么他就可以把精力专注于防御上了,原本这就是他所擅长的事情。用最辉煌的战果来为自己的军事生涯划上一个句号,这是每个武将最向往的结果。薛伯仁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士兵们看见主将的脸上仿佛散发出了光芒一般。
从这时开始,薛伯仁的防御阵型发生了改变。原本他的布局还是基于可攻可守,随时为配合援军和突围做准备的。而这时候开始,薛伯仁开始采取了完全防守的态势——既然阿比契力尔的目标是自己,那么无论自己的防御有多坚固,阿比契力尔都不会放弃进攻。薛伯仁下定决心让突契在这里至少损失五万条人命。
当天的战况只用两个字就可以完全囊括:惨烈。
自绢之国开始平定成云辽东叛乱开始至今,还没有哪一场仗打得如同这一次这样令人触目惊心。双方都拼尽全力对战,作战规模呈直线上升。交战仅仅一天时间,双方的阵亡人数就都超过了一万。
战事到了第二天,突契军的攻击开始变得更加疯狂,可是取得的战果却反而变小了。由于人数变少,使得薛伯仁的阵型缩小,战车能提供的保护效率变高了,各部之间的援护也变得快捷有效,即使突契军不惧伤亡的猛攻,双方的伤亡比例上反而变得有利于绢之国了。
可是,在绝对人数的消耗上,薛伯仁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连续两天的作战,薛伯仁的部下有将近一半阵亡,受伤人数也超过七千,照这个速度下去,他至多还能支撑两天。
第三天的太阳依旧升起,突契军与绢之**队的死战还在继续。这个时候在西方出现了一支部队,他的旗号上写着:游骑将军,卢。(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四 生死之间
早在薛伯仁带队驰援之际,他就已经断定阿比契力尔会有什么诡计,只是无法判断具体的目标何在,因此他命卢清翰留守,并且把最精锐的骑兵留给了卢清翰,为的就是一旦事情有变,卢清翰可以及时应对。
当前方哨探回报发现大量突契骑兵的时候,卢清翰便知道情况不妙,立即点齐骑兵赶来支援。
在一路上消息进一步得到证实,薛伯仁所料非虚,突契军果然设了重重埋伏。等到卢清翰探知对方具体兵力的时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卢清翰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专门针对薛伯仁布下的局,他只是觉得突契人意欲吞掉薛伯仁这三万五千人马,从而使得太原方面的力量受到重大打击,那么将来他们可以选择的余地就会大大增加了。
针对这一情况,卢清翰判断单凭自己手上这一万骑兵要解救友军的危机是不太可能做到的,所以一切以救出长官薛伯仁为基础,在这个基础上能解救多少士兵就解救多少。
双方一接触卢清翰便一马当先冲进了突契军中。凭借着个人的武勇,卢清翰将卢家枪法撒开了使出来,寻常将卒如何抵挡得住?在他的面前几乎不存在能过得了三招的人,如果不是卢清翰一心突破敌阵解救薛伯仁的话,那么突契方面死在他手上的人大概会翻上四五倍之多。即使是这样卢清翰依然用手中枪杀出一条染满鲜血的胡同来,后面跟进的骑兵立即压迫前进,把这条口子撕得更大。
不过突契骑兵不愧是号称“大陆最强”的骑兵,在他们的历史上只有帕斯骑兵可以与之抗衡,凭借着荣誉感和人数优势,突契骑兵在稍稍退却之后立即重组阵型挡在了卢清翰的前方。双方骑士展开了殊死搏斗,人们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
此时被困在重围之中的薛伯仁暗自叫了一声苦——卢清翰援军来的真不是时候。如果卢清翰早一天到,那么当时他还有足够的兵力与之配合行动,两股力量加在一起也有近四万人,虽然无法战胜突契大军,却可以自保;如果卢清翰再晚到一天。那时他的部下恐怕已经伤亡殆尽,而突契人也必定也是死伤累累,卢清翰用他的生力军去对付已经疲惫的突契军队就会轻松许多。而且要说句狠心的话,那时候自己身边剩下的人少,反而容易脱困。
可是偏偏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卢清翰到了,眼下他手下还有万余残部,却有过半带伤者。原本他们都知道突契人要置他们于死地,人人都已经不存生还侥幸,每个人都奋力死战。而现在援军一到。这些人的意志顿时就从决死变成求生了。可惜这一线生机却未必是真的生机,卢清翰的一万骑兵很有可能也陷入突契军的包围之中,可是骑兵要摆脱敌军的围堵要比步兵容易得多,可这些步兵却会因为有援军这个心理上的寄托而失去坚守的意愿,一旦阵型散乱起来,他们就会被突契骑兵撕得粉碎,最后全部沦为被人鱼肉的存在。
薛伯仁的担忧很快就得到了印证。随着卢清翰的部队逐渐接近,越来越多的部下开始用一种殷切的眼神望向薛伯仁。似乎在乞求主将赶紧出击与卢清翰会合。可是薛伯仁知道还远没有到可以出击的时候,依旧固守着阵地。
尽管薛伯仁压制住士兵们的冲动继续坚守。但是人心的浮动却是他无法平息的。各部之间都存着要保存实力等待救援的心思时,防御的效果开始变差了。
就是这轻微的变化,却引起了阿比契力尔的注意。他敏锐的感受到了绢之**队中的这股不安之气,立即组织了新一轮的攻势,而且这一次的攻势由他的护卫队亲自主攻。这一刻开始,战况出现了重大的变化。
薛伯仁察觉到了这波进攻的可怕之处。他立即调配力量应对。然而此时军中的不安情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突契军的猛攻而更加扩大了,薛伯仁见势不好,急忙下令变阵。可就在这命令一来一回之间,东北角的阵型崩溃了。
突契的护卫军绕过战车屏障撕开了一条口子杀了进来。失去了工事掩护的士兵们一阵混乱,突契军利用这个混乱扩大了战果,薛伯仁的阵型散了。
到了这个时候,薛伯仁已经回天乏术。如果士兵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听从调度,互相配合,舍死忘生的去做的话,他或许还能挽救阵型的散乱,重新建立新的阵地,可是现在人心的崩塌让他无法得心应手的指挥部下,那他也就只能选择突围与卢清翰会合了。
不过薛伯仁依然恪尽职守的做着一个指挥官应尽的职责,他一面组织力量突破敌军的包围朝卢清翰的方向前进,一面抽调兵力保护好在中间的伤兵跟上队伍,自己却纵马来回驰骋,把那些因为阵型崩散而被突契军分割包围的士兵们解救出来。
等到前锋与卢清翰部会合之时,薛伯仁已经纵马在敌阵中杀了七八个来回了,他救出了数百名士兵,自己也受了十几处伤,身边的护卫已经尽数阵亡了。
此时,他一眼瞥见有二十几人还被困在敌军之中,他们用盾牌围成一圈抵挡着突契人的弓箭。但是这样下去全灭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薛伯仁拍马舞刀又杀了过去。
用那把已经因为沾满血肉而不再锋利的刀砍出一条血路后,薛伯仁掩护着这些士兵往外逃。有一个士兵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后面追上来的突契士兵挥刀便砍,薛伯仁一刀将其挥做两段。
“快走!”薛伯仁一边挡住后续的追兵一边朝那士兵喊道。
那士兵手足并用的滚爬起来,一路狂奔下去。薛伯仁却因为这一闪神,没留意到胯下的马脖子上中了一箭!
糟糕!薛伯仁急忙一扯缰绳把马头勒住,正在此时,有四名突契士兵挺长矛刺向他,薛伯仁单手挥刀砍断了其中两根长矛,另外两根则齐刷刷的刺进了马的肚子!
那马立刻倒了下来,薛伯仁待要纵身跃开时,却不防脚被马镫挂住了,这一迟疑间便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一阵剧痛传入他的大脑:完了,腿被压断了!薛伯仁脑袋嗡的一声。在这个当口摔断了腿,那便再无希望杀出重围了。
薛伯仁想抽出腿来继续战斗,那腿却被压得死死的。眼看敌军围拥上来,薛伯仁暗自叹一口气,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剑。(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五 惨败
就在薛伯仁准备杀身成仁之际,忽听有人高喊:“住手!大人!”
薛伯仁一惊,因为那是卢清翰的声音。扭头挺胸看时,只见卢清翰带着几十骑直奔自己而来。此时突契士兵的几把长枪已经刺到,薛伯仁奋力挥动宝剑将枪头拨开。趁着这个当口卢清翰已经跃马赶到,起手两枪刺死了两名突契骑兵,后面跟进的骑兵掩杀上来,暂时稳住了局面。
卢清翰跳下马来,和两个士兵奋力将马尸抬起,把薛伯仁拖了出来。
“我不成的了,你看这腿。”薛伯仁苦笑了一声。
卢清翰看时,只见那条腿自膝盖处以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躺在地上,已经完全不能使用了。卢清翰二话不说,一把将薛伯仁抬起来放到马背上,然后飞身跃上战马道:“咱们杀回去!”
“你干什么!这样你我都走不脱!”薛伯仁怒道。
卢清翰微微一笑:“难道让末将弃大人于不顾吗?”
说罢,卢清翰拍马舞枪朝来路又杀了回去。
突契军见到手的敌将被生生营救走,当下在后紧紧追赶,四面的弓箭手都朝着这支小小的队伍乱射。卢清翰的部下们持着盾牌护住了主将的两翼,但是在这种四面八方而来的箭雨之中,他们相继中箭落马。
薛伯仁伏在马背上,大腿和肩头也各中了一箭。他回头一看,只见卢清翰后背已经插了七八支箭,可他兀自不停用长枪将挡在前面的突契士兵刺落马下。卢清翰见了薛伯仁的眼神,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大人。有铠甲保护,都没有伤到内脏。”
“可这样太慢了。你会死的!”
薛伯仁话音刚落,卢清翰又中一箭,这一箭射中了他左肋,那里并没有铠甲的保护,箭头深深嵌进肉中,卢清翰的嘴角涌出了一缕鲜血。显然这箭扎进了肺部。
“别再拧这股劲儿了!把我放下!”薛伯仁怒道。
卢清翰咧嘴一笑,血顿时从口中涌了出来:“经略大人,请恕末将不能从命。太原府可以没有我卢清翰,但是不能没有大人您。就算搭上这条命,末将也要将您救回去。”
薛伯仁摇头叹气,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之后的战斗卢清翰就像疯子一样勇不可当,手下的骑兵也和他一样疯狂,即使锐减到了个位数,他们依然执拗的用盾牌护住主将。任凭自己身上被越来越多的箭射中,直至不支落马。
此时卢清翰的本部骑兵也在舍命接应主将,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可是卢清翰的几十骑已经尽数殉职,就在他脱离敌军纠缠回到本阵的一刹那,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后背!这一箭箭势之强远非其他箭支可比,竟然贯穿了厚厚的铠甲射进卢清翰的身体将近半尺!卢清翰奋进全力冲入己方的阵营,将薛伯仁交给部下后便失去了知觉。
之后薛伯仁凭借着他过人的毅力。命人将自己绑在马上,忍着伤痛指挥全军开始撤退。激战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薛伯仁率领余部退回了蔚州城内,突契军才放弃了追击。随后便开始围困蔚州城。
这一战之中,薛伯仁所部三万五千人生还者仅仅两千七百人,其余几乎全部战死,卢清翰的一万骑兵中也有三千多人永远留在那片战场上。突契军方面虽然也造成了两万多人的伤亡。但就战后薛伯仁依然被困蔚州城,太原经略府指挥官空缺,幽州和辽东危机依然没有解决而言,可以算是绢之国的一场惨败。
困守蔚州城的薛伯仁面临的局面依然危重,副将卢清翰伤势比他还要重得多。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因此重伤的薛伯仁只能强打精神坐镇指挥蔚州城的防御工作,连日的劳累和医疗条件的缺乏,使得他耽误了治疗自己的断腿,最终落下了残疾。
在这种形势危急的关头,幽州武将朱天顺立下了一功。由于阿比契力尔抽调兵力南下,朱天顺很快察觉到了围困自己的突契军换防了,围困的士兵变成了老弱残兵。因此他及时组织了突围行动并获得成功,驱散敌军残部后他成功稳固了辽东与幽州的联系,然后重新南下,帮助杨莲稳住了幽州的局面。
而辽东方面的何灵也察觉到了突契进攻变缓,很快他便领悟到敌军主力已经南下了。可惜他苦于手头兵力不足,无法切实有效的组织力量来击败敌军,因此老将军费尽心思与辽东各部落的酋长土司们借兵,在满足了他们苛刻的要求之后好不容易聚集了力量,这才得以将突契军赶出辽东境内。之后老人家却因为劳累过度而病倒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当时这些危机一个也没有解除,却又增加了一个新的麻烦,那就是太原危急。
由于两位大将被困蔚州城,太原经略府其实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尽管他们可以按照薛伯仁日常制定的作战计划来执行,可是一来各位将校谁都没有这个权限,也没有这个人望来统领全军,各州府势必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而来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加上阿比契力尔又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他的用兵并非寻常将校所能应付得过来的。眼下他是顿兵在蔚州城不假,可要是他调转兵锋来取太原府的话,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守得住。
因此紧跟着薛伯仁出援幽州被困蔚州城的报告之后,太原府各地的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送到了京城。这么一来,就轮到下旨让薛伯仁出兵救援幽州的皇帝刘龑头痛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六 亡羊补牢
要说起刘龑给薛伯仁下达的圣旨,其实他自己也是在两难的抉择中选了一个而已。薛伯仁的忧虑得到了伍思成的赞同,可是辽东大事久拖不决让绢之国面临两线作战的危险。去年恰逢阿比契力尔劳师西征安巴尔图里汗,那一仗虽然赢得相对轻松,可是双方毕竟也消耗了相当的人力资源,再加上薛伯仁轻师奔袭龙城成功,给予突契双重的打击。由于有这一层的考量,外加已经对高丽国进行了三年的袭扰政策令其国力大减,诸多因素聚集在一起可谓天赐良机,刘龑这才觉得时机成熟决定一举拿下高丽,然后转过头来专心对付突契。
刘龑始料未及的第一点就是他错误估计了阿比契力尔的力量,原本以为他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再行南下,至少不会有大规模的战斗发生,可谁曾想到他竟然还是来了,而且一出手就瞄准了绢之国防御力量最空虚的辽东,继而还南下幽州试图切断辽东与幽州的联系,刘龑生怕征伐高丽的事情再次搁浅而方寸大乱,这才最终决定命令薛伯仁出兵援救。
到如今薛伯仁部被围困在蔚州城,太原方向失去了指挥官。面对不知下一步会如何行动的阿比契力尔,当务之急就是先稳住太原方面的局面,因为太原一旦有失,阿比契力尔就有可能南渡黄河,直接插向长安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让谁领兵挂帅来挽救太原的危局呢?兵部尚书安靖边是个适合的人选,可惜偏巧他染疾卧病在床,无法理事,更别提出征了。眼下虽有满朝文武,可能够独挡一面的将才却是难觅踪影,兵部呈上来的候选名单中多半都是在丰州。麟州,灵州,盐州一带长年布防的将官。这些人若是单纯负责一个州府地带的防御倒是绰绰有余,但像太原府这么大一片防区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况且自开始对高丽用兵以来便少有从这里调动武将的先例,原因就在于这些武将论起武艺和作战都还在中上。可却缺乏临机应变的能力,不然何至于一直负责一州一府的防御呢?
看来看去刘龑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单独把伍思成给召了来商议。
后世有人诟病刘龑对伍思成过于宠信,如果伍思成不是这样公正无私和精明强干的话,那他完全有可能成为权倾朝野的一个奸臣,那么刘龑的治世完全可能呈现出另一派景象了。可惜历史不容假设,事实上伍思成终其一生始终克勤克俭,从不争功邀宠,刘龑对他的信赖反而成了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正是伍思成的存在才避免了许多错误的发生。尽管刘龑的做法在历史上出现恶果的比比皆是,却偏偏没发生在他身上,真不知该说是他的幸运还是其他什么因素。
面对皇帝的问题伍思成沉思良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龑看了不禁着急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起来了?”
伍思成面有难色的说道:“非是微臣不肯直言,只是这话说不说在于微臣,能不能做到却完全看陛下您个人的心思,而且这件事微臣也确实不敢打包票。”
“得了得了,别给自己留后路了。这不像你。再这么说下去,只怕现在的路都没有了。还哪里有后路可留?”刘龑不耐烦的说道。
伍思成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然后才压低声音道:“陛下,其实京城有个现成的将才,只是他身份特殊,微臣唯恐陛下不能完全信任此人,因此才犹豫要不要推荐此人。”
“谁?”
“陛下难道忘了此人原本出生太原。还代理过一阵子太原留守吗?”
“太原留守”这四个字一下让刘龑请醒了过来。所谓太原留守这个职位原本指的是皇叔晋王刘潜,后来刘潜被骗谋反,带兵南下,此时他的儿子刘献之谎称稳定太原,赚了他父亲的兵符控制了太原府端了刘潜的老窝。这才使得晋王之乱迅速得以平定。事后刘献之乖乖交出兵权回京听候发落,因此并未受到父亲株连,反而因功得到了忠义郡王的封赏,当年他才十四岁。
不过也正因为刘献之此举,名为大义灭亲,实际却是**裸的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刘龑并不喜欢这个族弟。加上他毕竟是叛臣的子嗣,太原又是他父亲经营多年的地盘,当初那些忠于晋王不肯听命于刘献之的都尽数被刘献之骗来斩首,如今的太原经略府的中原班人马多半都是听命于刘献之的部众。要任命这样一个自己既不喜欢又不信任,同时又是如此危急的关头,如此重要的职位,他的旧部和影响又是那么的大,究竟是福是祸实在是很难说。
想了半天,刘龑冒出来一句:“他,没问题吧?”
这是个不伦不类的问题,却又隐含了太多的内容在里面。伍思成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回禀陛下,如果要说能力的话,微臣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微臣也不能确定他真的可以信任。”
“此话怎讲?”
“陛下,此人在京城呆了将近四年时间,可是始终不显山露水,除了去年黄河水灾时他突然跑来献计之外,从不轻易出门,也不曾听说他和任何权贵有什么来往,逢年过节也都是打发下人送一份礼物而已。可是这样一个平时病怏怏的人,却对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国家的事情了如指掌,这说明他有一个巨大的情报网在后面支撑,而即使是郡王府也不可能有这份财力来供养那么多为他提供情报的资金。这说明两点,第一,他有非常强大的幕后财力资源,第二,他的人员都相当的精干,所以才能节约成本。而无论这两者的哪一条都足以说明能驾驭这两条的人一定非同寻常。关于这一点,且看去年黄河水患,整顿吏治之时他所献之策便可知一二。
更关键的是,之前微臣对忠义郡王也没有太多关注,自从去年献计之后微臣便开始对他进行了秘密的调查。结果发现竟不能完全掌握他的这个情报网,只查到他与许多地方官吏都有联系,可具体是谁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由此可见此人确实不简单,至于他这么做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微臣也不得而知。所以,才要请陛下定夺。”
刘龑听完这话,摸了摸颌下的胡须道:“这么说来,去年他力劝朕不要对那些官员动真格的,只怕这里面也有他的故旧眼线在里面吧?嘿嘿,有点意思。既然查不清楚,想也是没用的,那何不直接把他召进宫来问个明白呢?”
伍思成点头道:“陛下明鉴。”(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七 面圣
说来残酷,身为皇族一脉的刘献之自从出生之后历经了十八年风风雨雨,却只进过三次皇宫。
名为太原留守,实际作为外藩的父亲刘潜长年驻守太原,刘献之是在太原落生的。之后刘献之因为体弱多病常在南方养病,偶尔有机会出外游山玩水也是为了避暑或休养身体的需要。第一次得以进入皇宫竟然是因为出卖了谋反的父亲成了平叛功臣的缘故,可以说他的入京与他的父亲问斩有着因果关系。第二次进宫则是因为去年黄河水患,牵连出贪腐案件的关系,刘献之贸然请求入宫觐见,其实是冒着相当的风险的。唯有这一次是刘龑亲自派人前来相请入宫议事,可以说是刘献之生平头一次的遭遇也不为过。
为了避人耳目,刘龑特意安排他入夜之后进宫。漫天的星光洒落在这位年仅十八岁的皇族青年身上,入秋后的长安已经令人感到阵阵凉意席卷而来。夜风吹动刘献之的发梢,如果不是过去的岁月里长期被病痛折磨而使得他有些消瘦的话,刘献之实在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的形象。与刘龑的雄壮威武不同,也有别与刘显的那种柔弱的俊美,刘献之身上体现出了一种属于阴沉的气质,这让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不太好,即使是他的父王刘潜和皇兄刘龑都是如此,总是莫名的与他有一种隔膜感。
见了刘龑之后,刘献之行礼完毕,刘龑吩咐赐坐奉茶。刘献之一一谢过。待双方都坐定了以后,刘龑才开口道:“献之啊。你可知为兄唤你入宫所为何事?”
关于这一点,刘献之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他的情报网效率很高,再加上自己推断,要得出结论并不太难。可是问题在于刘龑今天的目的在于试探自己,刘献之想了一下,答道:“陛下唤臣弟前来只怕不会因为只是话话家常,恐怕有什么大事发生。如今朝廷内外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征伐高丽和突契入侵,莫非于此有关?”
刘龑眼珠子转了转,干笑了几声:“献之消息好灵通,看来已经知道为兄的目的了吧?”
“臣弟不过妄自揣测圣意罢了。陛下何以见疑?”
刘龑嘴角一歪,道:“献之何必隐瞒,如今小到长安城的上上下下,大到举国上下,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献之你不知道的吧?”
刘献之听了面无表情的缓缓站起身来,跪倒在地道:“陛下如此说,臣弟万万不敢领罪。”
“领罪?朕何时说过你有罪了?”刘龑省去了为兄的称呼改成了朕,足以说明了一切,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便是你真有罪。又为何说万万不敢?”
刘献之答道:“若说臣弟在各地都布有眼线收集各类情报,此事确有其事,臣弟不敢谎称没有做过。可是若说掌握各类情报是一种罪的话,臣弟却万万不敢领受。”
刘龑也注意到了刘献之居然没有用敬称。心中也是一惊:这分明是在对自己的说法表达不满嘛。当下冷笑了几声道:“好,好,那你倒说说何以这种行为不是一种罪?”
“是。以臣弟所见。每个人都有他的情报渠道,小到一介草民。只要不是愚昧蠢笨之徒,也会注意收集情报。因为有用的农时节气,技能方法都可以有助于他日常的生活。只是士农工商的情报受到获取途径的限制和他本身需求的限制而变得相对范围狭窄罢了。若是推及到大臣,则需要时时掌握陛下的喜好厌恶,同僚是友好还是敌对,部下对自己是否有威胁等等。这些无一不是情报收集。”
“哦?那你身为王爷就能如此咯?”
“正是。”刘献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阴沉而平静:“臣弟既然受封为忠义郡王,又是皇族宗室子弟,所需的情报量自然不同常人了。如果陛下认为臣弟掌握了大量情报就是有所企图的话,那不过是因为臣弟的地位十分罕见而觉得太过抢眼罢了,却并非是因为收集情报本身有什么罪。所以陛下怪罪的并非是收集情报这件事,而是臣弟是忠义郡王这件事。”
刘龑听了嘿嘿一乐:“说得倒是有几分歪理。那你要知道那么多情报干什么?”
“防患于未然。臣弟既然是皇室宗族子弟,自然要为我刘姓天下谋利。如今陛下有伍思成为您收集情报,伍思成其人确实是个人才,他的情报收集能力相当的出色。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有意蒙蔽圣听,那么陛下将无法得到真正正确的情报,就会产生不必要的误判,甚至是执政的失误。而陛下的执政失误就有可能危害到天下苍生,也就威胁到了我刘姓天下的安危,此时如果没有人能向陛下禀报真相的话就不可挽回了。可是真相并不是想要的时候就会自动送上门来的,如果不注意平时的收集,又何来切实有效的情报呢?臣弟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替陛下拾遗补缺,以备不时之需防患于未然而已。”
“这么说起来,你这一切都是忠心为国咯?”
刘献之抬起头道:“臣弟不敢说忠君爱国,在别人眼中臣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今日可以无父,他日自然可以无君。臣弟对于这种评论不削一顾,可是既然今天陛下动问,臣弟不怕陛下震怒说一句。臣弟所为的是我刘家天下,谁要是威胁到我刘家天下的安危,别说是臣弟的父亲,便是陛下您,臣弟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到您的敌对面去!若陛下觉得臣弟是个威胁的话,不如趁现在就动手将臣弟除去以绝后患!”
刘献之说完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刘龑。刘龑被他这番话所惊,也是怔怔的望着他。
两人相视良久,刘龑的眼神这才变得缓和下来,道:“这么说起来,只要为兄施政不离正道,你就会站在为兄一边了。我家天下有了你这么一个守护者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罢,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就做给为兄来看看!朕命你为太原经略副使,即日赶赴太原府替经略使薛伯仁主持那里的防务工作,配合幽州,辽东等地各军击退突契大军!”
“是!臣弟遵命!”刘献之这才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他明白这一次吐露真心的赌博是赌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