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计件收费
“不懂。”李石很老实。
“那你怎么不继续问?”屈鑫又问。
李石低声回答:“我刚才张嘴询问,是担心受了刘牙人的糊弄,拜了个糊涂师傅,结果咱白花了拜师钱。现在既然知道这师傅肚子里有货,我自当用对待师长的态度对待他——今后,咱们问的机会多的是,何必让刘牙人占了便宜?”
屈鑫回头看了看鲁蕴,发觉鲁蕴一脸的恭顺,他点点头:“子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向来,师傅只告诉徒弟怎么做,却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眼下这位师傅,不光‘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更妙的是:他还愿意明明白白的告诉徒弟……如今我们还没有拜师呢,他就详详细细的解释这么多,这笔拜师钱花的值。”
稍停,屈鑫又感慨:“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平日自诩饱读诗书,刚才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两个却已经想明白了,看来咱三个人当中,最该学习的是我啊。”
刘牙人见到三个徒弟都露出了驱赶他的姿态,而对面的时穿似乎什么样的徒弟都成,只要能干活儿,对徒弟的智商根本不在意……他赶紧拱手:“大郎,这事就算成了,我还要给你忙其他事,某先告辞了。”
刘牙人一走,鲁曲李三个人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郑重的行过拜师礼,而面对的时穿仿佛不知道这些礼节的含义,他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催促三人赶紧爬起来,而后张口询问当代砖石的规格尺寸。
问清楚砖石的规格后,时穿就手在地上列了一行算式,随随便便的给出一个大致的数量,而后交代三人前去采购。
屈鑫看了时穿列的算式,发觉其中有很多他不懂的符号,他眉头耸动,心里猫爪一样想开口询问,但时穿没给他机会:“既然你们两位兄长有瓷窑与铁匠坊,干脆这事就委托你们两个监管,我回头画两种图样,请你们两位家中的窑厂与铁匠作坊帮忙打制。
如果以后,你们的兄长愿意按照我所绘制的图样向外销售这些东西,每出产一件货物,我收取两百文的设计费,这两百文当中,留一百文给你们三兄弟,今后你们如果成立什么匠做班子,这笔钱可以让你们添置工具……”
时穿边吩咐边得意地笑着:好吧,我本来打算把设计图纸买断给两家厂商,结果你们逼的我不得不按件收取专利费,监督计件的是你们自家兄弟,我看你们怎么隐瞒。
听到有这好处,三人赶紧审视自己手中的图纸——看不懂。
“子曰:知之为知之……师傅,这图上画的是什么玩意?”
“屈二,你家是瓷窑吧,这一份是瓷马桶,你奇怪这个‘U’形管,这是封堵臭味的,冲马桶的水总有部分残留在这个‘U’型槽里,那残余的水就封堵了臭气……管子怎么安装,这就是吃饭的本领了。”
李石拿着分到他手上的图纸,询问:“师傅这里给我的图纸,似乎是一个小炭炉?”
时穿用手一指马棚下正在做针线的女孩子:“没错,这就是小炭炉,用铸铁打做,也可以用几个铁圈制作出部件来,整体组装。我们这院子里只有一个大厨房,女娘们烧点小灶什么的不方便,这种小炭炉随便在廊下一摆,就能用,烧点水啊什么的,随时都可以。这东西虽然小,但平民百姓百姓家似乎都少不了,工艺也不复杂,回头叫你哥哥来,我告诉他怎么下手制作。”
鲁蕴看两人还在发呆,上前一脚一个踢倒:“师傅这是替你们谋算安生立命的本事,你们两个老大不小了,兄长摆明了想跟你们分家,现在有师傅发话,牵着你们兄长去衙门里定红契,今后有这份契约在手,不怕没有娶媳妇的钱。”
屈鑫与李石恍然大悟,赶紧拜谢师傅,拿着图纸准备往家里跑。
所谓红契就是盖上官府朱红大印,向官府交纳契约税之后,受到法律保护的契约。
时穿要求他们订立每件商品二百文的“抽头”,这笔专利费一样的收费,其中一半留给三兄弟,似乎是用自己的名义,向两人兄长收钱,变相的支持两兄弟成家立业,原本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兄长手里要钱的两名兄弟,现在坐在那里也有钱花,巴不得回头赶紧谈妥这件事。
时穿最后交代:“你们替我找一种石墨,那东西黑色的,像石头一样,我要用石墨粉做笔……”
一阵絮叨过后,时穿显示出自己的博闻,三徒弟兴奋地跑出院落,走到巷口的时候,李石突然说:“二哥手里头的马桶图纸,怎么安装是个讲究,我手里这份图纸,我瞅着,似乎烧的是一种特制的炭,师傅做人总留一手啊,几位兄长,你说我们有钱了,是专门负责安装马桶,还是开一个场子,专门制作这种特殊炭炉的特殊炭?”
屈鑫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沉思的回答:“我瞧师傅为人很大气,刚一见面就告诉我们灰泥的成分,没准师傅压根就没想着把这些东西藏着掖着,只是这种特殊的东西没准有特殊的功效而已。”
说完,屈鑫转问老大鲁蕴:“大哥,你怎么说?”
鲁蕴低着头走路,许久之后才回答:“进门的时候师傅对我们一点都不挑剔,我们还没拜师呢,问什么师傅随口回答——依我看,这些本领在师傅眼中不算什么,没准师傅压根没想利用这些技艺谋生,所以才不在意。
不说别的,光是灰泥的配方,为什么要在里面加入各种配料,师傅说的头头是道,仅凭这种配方,咱三兄弟今后盖的屋子不用铺瓦也不漏水,不知道省多少工夫,凭这个本领,我看临海地区,怕都要用上我们盖的房子了——每年台风季节,不知道要毁坏多少房瓦,事后要花费多少工夫修缮。如果有一劳永逸解决房瓦问题的手段,天下的富人谁不想住这样的房子?
说到这里,我倒情愿师傅做人留一手——刚才刘牙人听了配方,回头我们生意红火起来,他要随口把秘方泄露给别人,那可真坏事了。”
屈鑫一听急了,他转身向李石责骂:“都怪你,叩头拜师都不爽利,刘牙人还在场,你张口就问,一点不知道轻重。现在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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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口传心授
李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图纸:“恰好我们要写契约,那就再去找刘牙人,听刘牙人说,这件活是蒙都头介绍的,蒙都头快升县尉了,刘牙人岂敢怠慢我们师傅?”
…………
不提三名徒弟的苦恼,三人走后,时穿继续在院子里转圈,不一会,黄娥凑上来,看着地上时穿比划,计算数据,皱着眉头问:“哥哥都写的什么鬼画符,环娘怎么看不懂?”
时穿走过去,指点着那些数字解释:“这是天竺数字,全是一些代码,这个数字是一……”
黄娥仔细地听时穿解释了一遍,从一到九的数字代码,马上回答:“这法子好,这码子曲里拐弯,没人解释的话,根本看不懂。用这些码子记录账本,就是有人偷走了账本,他也看不懂。”
“账本?女人学记账做什么,你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发愁将来的职业了……你总不会想做会计吧?”
黄娥摇摇头:“量入为出,原本是主妇必备的本领,咱们这些女孩子,将来如果不想做妾,女红、算账,那是必须学的,一大家子吃穿用度,好主妇自然会规划的井井有条,若是主妇没有这个本领,男人们不免以此为借口,娶个会算账的小妾回来。这样的小妾手里掌管着一家的财产,撵都撵不走了。”
“也对,春秋时代,希腊提出女人必须具备的本领,第一项是必须会做护士以及心理医生,知道男人在疲惫的时候,如何安慰他,在受伤的时候如何包扎,以及在火灾地震等危害面前如何保护孩子,脱离险境。
第二项要求就是,能管理好家庭资产,并擅长进行投资——为此,希腊人还专门研究出一门学问,叫家庭经济学,这经济学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黄娥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她黏在哥哥身边,一方面是女人大难临头那种寻求保护的心理,另一方面是一种依恋。但哥哥现在让她当组长,管理一群女孩子,她才不耐烦跟女伴打交道,能有机会重新腻在哥哥身边,黄娥两眼发亮的问:“哥哥也懂这种学问……教教我。”
时穿扬起了眉毛:“你也知道希腊,知道经济学……现如今不是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
黄娥翘起了嘴:“我才不管那个叫什么希什么的破烂国家,不过,听哥哥说的这门本事很了得,我听豆腐西施都已经嫁了七次了,但有一笔钱财在手,男人还不是上赶着想要娶她,可见这当家理财的工夫很了得,哥哥教我吧。”
时穿摸起了下巴:“也是啊,近二十个女孩,能有一半被父母接走,已经不错了,父母把她们接回家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大家还不知道拐卖的消息,早早的把女孩嫁了。你们能够多一项本领,即使到了丈夫家,丈夫知道了过去的往事,恐怕也不敢小看。
决定了,我帮你们编三册课本,那些学不完的女孩子,就把书带回家去,慢慢的学习……”
黄娥赶紧回答:“我识字,编课本的事情我可以帮哥哥干……这本书原本是叫女孩子们学本领的,印的份数不会多,要的时间又急,刻版的木材不需要太好。
嗯,一般的印书店都是两百册起印,咱们印个三百册,给每个姐姐都发一册,剩下的都收在家里,慢慢送人。只印两百册,松木板就行,木板软了,雕版就省力,所花的时间就少了,哥哥,这事交给我了,你把刘牙人给我寻过来就行了。”
时穿又说:“我知道一种方法——拼音法,能够让识字摆脱口传心授的局面,像工厂里加工零件一样,批量制造识字的人。如果用这种拼音法,加上你们以前多少有点工夫,一天认十个字,三个月的工夫,可以认识一千字,看《论语》都够了。《论语》不过一千一百一十四个字书写的。”
黄娥紧着催促:“那哥哥还不快动手,早晨的这段时间,有一个小时的识字课程,哥哥就把这段课程利用起来……”
黄娥还是年幼,虽然她很有主意,也见过世面,但她还想不到编录课本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古人说话,讲究句句用典,明明说的词语,字词你认识,你如果不知道其中典故出自何方,那么听他的话,就跟听外星人说话——当然,你听不懂不是对方的错,对方会借此嘲笑你学问浅了。
编书这活儿在古代一般都是学问高深的人干的,他们精通典故,能在一句话里蕴含三四个典故,让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然而,时穿不打算跟别人比赛渊博,编课本这件事对他似乎也没什么难度,他满口答应下来:“书本……不就是印刷吗,原创我不会,但翻翻记忆找出几本书来印刷一下,没问题。
给我两三天的工夫,我把课本选择好,我口述,你书写,然后让他们立即刻版,大约有一个月的工夫,课本就能印刷出来——那时候,我们的房子也该盖好了。”
正说着,豆腐西施引领着顾二嫂、贺五走过来,向时穿引荐:“大郎,你修房子的事情,我已经向邻居打过招呼,多亏了这两位邻居周旋,你送的礼物邻居们都收下了,贺小五顾二嫂这次过来给你送回礼,其他邻居送的回礼,奴家已经替你收下了,嗯,奴家想跟你商量一下,这屋子是奴家的,你看这……”
时穿摆手:“你个贪财的婆娘,那点小礼物都看在眼里,罢了,归你!”
顾二嫂上前,端端正正的冲时穿行了个礼:“大郎,如今海州城已经传开了,说时大郎空手击毙几位拐子,我原以为时大郎是李三娘新选的……嘿嘿,奴家想岔了,时大郎别怪。我给你送一点茶叶,亲自来给你赔个礼。”
一旁的贺五也神色尴尬:“都怪我这张嘴,我信口开河,如果不是在餐馆听说时大郎的威风,差点糟蹋了时大郎的名声……咱小门小户,没什么贵重礼物,我给你送一些自家做的签菜,算是赔个礼。”
顾二嫂是女人,男人不好接触,所以黄娥赶紧迎上前去,接了顾二嫂递上来的茶叶,客气的跟顾二嫂道了谢,贺小五递过来的签菜则由时穿接过去,他很好奇签菜是什么玩意,接过贺小五的篓子,立刻向里面望了一眼。
贺小七唠叨:“大郎,我家的签菜,在海州城也是鼎鼎大名,每日不到傍晚都能卖光,我特地选了三样最有名的鹅鸭签、锦鸡签、奶房签……嘿嘿,礼物虽轻一片心意,时大郎休要嫌弃。”
啊,签菜,这玩意在大宋盛行一时,据说是当时最有名的菜种,但宋后,这种菜肴消失,连亚洲国家都未曾保留……嗯,咱看看,神马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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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推倒的技巧
篮子掀开了,时穿却望着篓子里几小碟签菜,恍然大悟:“原来……签菜就是蛋卷菜,呀,我明白它为什么叫签菜了,一定是用竹帘子把摊好的蛋卷裹起来,所谓鹅鸭签,就是里面裹了鹅肉鸭肉……其他的签菜,想必也是这样吧——锦鸡签肯定是裹了鸡肉……但奶房签又是神马?难道有奶有房?嘿嘿,那我不是不用做房奴了吗?”
时穿说话时,黄娥在后面直拽时穿的袖子,等时穿说完,贺小五脸色一变,转身就走,连篮子都不顾了。但时穿依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提着篮子继续补充:“如果用紫菜片代替蛋卷,似乎就叫做寿司——错了,寿司是‘好酸’这个词的日本发音,现在咱中华还称它为‘鲊(客家话za)’、‘鮨’。”
豆腐西施跺脚:“时大郎,人家吃饭的本事,你怎么一口就揭穿,这还让人家今后怎么谋生?……咦,你是怎么能做到一眼看穿的?难道……”
停了停,豆腐西施担心的望了一眼豆腐坊,自问自答:“书中自有黄金屋,是吧。你这本领好可怕哟,一眼就能看出人家谋生手段的奥妙……我跟你说,我家豆腐坊你可不准进去。”
时穿一咧嘴:“制做豆腐有什么稀奇,奥秘就在那一碗卤水上……你请我进磨坊我都不会进,石磨隆隆的响个不停,夜里睡觉都被它吵得睡不着。”
豆腐西施跟着脸色一变,一转身跑了。
顾二嫂还不走,她望着时大郎,态度很殷切:“大郎,今早我在后院,听到隔壁这里早晨有读书声,刚才进来的时候,奴家又听到半截话,听说大郎要教女娘们识字与算账的本领,我家小七娘可不可以过来,一起听听大郎讲课?”
时穿点头:“行啊,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多一个人无所谓。不过,听说你家小七娘点茶的手段很高明,能不能也让她教一教这群小娘子点茶手段?”
顾二嫂急了:“我家小七花钱学会的本领,凭什么要交给别人?”
时穿神色古怪的看着顾二嫂,顾二嫂刚开始不明白,但马上察觉了自己的口误——她家小七花钱学的本领,难道时穿学本领不花钱,人家凭什么要免费教顾小七娘?
顾二嫂讪讪的回答:“教吧教吧,大家都彼此教一下,只怕那些小娘子年纪小学不全,……茶叶可金贵了,练习点茶的手段,每次要消耗大量茶叶的。”
时穿回答:“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刚才褚素珍姑娘带着黄煜来——伯涛兄许诺,今后我吃的茶叶全由他供给。”
顾二嫂眼睛一亮:“时老爷认得海州城第一才女褚姑娘呀?哦,还跟海州城第一大茶商黄氏的当家嫡子称兄道弟……好好好,我家小七娘一定过来教导诸位小娘子。”
顾二嫂满脸喜色的行礼告辞,猛然间,豆腐西施再度闪了出来,这一会儿工夫,大约她已经把自家的的豆腐坊规整好了,该收的都收了,该藏起来的都藏起来了。现在她冲顾二嫂摊开手,快嘴快舌地说:“二嫂,你家小七要来,大郎不收你学费,可大郎他们的伙食都是我管,添一双筷子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架不住天长日久,是吧?二嫂,多少许我几个钱,与我贴补一下。”
顾二嫂不舍地望着时穿,时穿转过身去吆喝黄娥:“娥娘,找笔墨来,随我录课本。”
顾二嫂一咬牙:“李三娘,我家小七每日早饭后来,午饭……隔壁邻居的,没几步路,我让她家去吃,不打搅的。”
豆腐西施咯咯笑了:“二嫂,你说这道理说得通么——你去人家家里附学,走来走去的,虽然束脩不用你出,但主家面前一个大钱也不见,没这个道理呀。”
屋外还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争论,黄娥摊开笔,时穿闭了一下眼睛,说:“我尽量用大白话说,你把它翻译成当代语言……哦,或许可以抄袭一下明清时代的课本。”
“什么,哥哥后一句话声音太低,我没听清楚?”
“我是说:古人从不断句、分行,我们录的课本既然是启蒙教育,给女人用的,干脆浅白一点,加上标点符号,分行分段……嗯,竖版的文字怎么分行?不管了,我说你写,每段抬头空两个字……”
门外的讨价还价已经谈到了三个铜板、每日;门内,时穿开始慢慢背诵。
黄娥识字也不多,录了几页便满头大汗,赶忙叫同伴中识字多的过来帮忙,但……时穿似乎只是需要一个黄娥录字的名头,因为自己知道自己录了多少,每次她夜里整理好当天录的笔记,第二天,整理好的书稿上总是多出很多内容,那些书稿上的字迹居然跟她的字迹很像,连黄娥本人都无法分辨……对此,黄娥心中有数嘴上不说。
这种奇怪的录书记录保持了三天,三天后,黄娥自己都不信她竟然把厚厚三大系列教材完全录毕,并开始付印……
当然,在这几天里,时穿名义上的三名徒弟也来来往往,一边请教时穿如何做工程预算,一边按照时穿的交代开始备工备料、并制作时穿需要的物品,而顾小七娘也每天跟着过来,先是帮忙录书,紧跟着,她连小娘子们早晨的锻炼也一个不落,每日不到傍晚不回家。
三天后,马桶工程开始有序的进行,时穿领着三名徒弟拆毁了临街的那间耳房,重新盖起了三间石屋子,顺便把临街的墙壁也拆了,让徒弟们练手……不过,石墙砌好后,时穿却非要在墙上再糊一层黄泥,以掩盖石墙的真面目。
三间新改造的屋子,其中一间屋子算作厕所,这间厕所茅坑方向开了一个小后门,以方便收夜香的人随时出入。
因为要保护后院的甜水井,时穿制作的茅房不能完全埋在地下,他只是浅浅的挖了个小坑,而后用自己配置的“三合土”将坑边修的四四方方,再在坑中摆放了几口大翁,翁上有盖子阻挡臭气,翁上有陶罐通向厕位。
看来时穿成心想把茅厕做成宋代的样板工程——稍后,他又沿着茅坑埋设了陶瓷管道,管道通向各个屋子。这样,每个屋子的卧室都能安装马桶。但因为要保护水源,马桶的管道只是浅浅的埋设在地面。这样,为了抬高马桶的水位落差,让水冲刷得更快一点,时穿又不得不在室内建了一个三层台阶的小台,将马桶安装在一定高度上……
工程完工,时穿向众人演示如何冲马桶,他伸手拽起一段皮绳,这皮绳通过一组滑轮,提升起侧面一个奇形怪状的盛水壶,水壶升到高台附近,壶口恰好悬于马桶边缘。时穿伸出两个指头,向壶中插去,手指进入水中,壶中的水位抬高,壶口突然倾斜,哗啦一声,水倾入了马桶。
“看到了吗,整件事情,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把两个指头弄湿。”时穿伸出两个指头向三名徒弟展示。
鲁蕴回答:“是方便,如果旁边有个丫鬟,在地下给壶里加水,台子上方便的人,自己提升这壶水又不费力,果然是方便啊。”
屋子里,女孩子列于东侧,三名男徒自觉的站在西侧。李石偷偷打量着女孩的脸色,好奇的问:“师傅怎么做到的,我是说,这个壶为什么手指一伸进去,它就自动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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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卖弄风情
时穿一手还拽着皮绳,壶还悬在半空中。他用湿了的两跟手指敲敲脑门:“我记不得哪本书中提到过这种壶,这种壶啊,水倒满了就会自动的倾倒,大半满的时候却站得很稳,书中用这种壶说明‘谦虚’的道理,告诉人们不要自满、自大。
其实这种壶不包含任何‘谦虚’的成分,它就是一种不平衡形状,它的不均衡形状决定了,一旦壶水灌满,壶的重心就会上移,而后,它自身的重心就会让壶自己倾倒。
‘重心’,你们记得吗,上房梁的时候,我给你们讲过‘重心’的道理,只要重心搭配好了,整间屋子不用一根柱子,就能拥有开阔的室内空间。这盖房子的过程,就是一个计算的过程:要计算重心,计算工料物料,计算怎么方便施工……”
屈鑫赶紧问:“师傅能把这项本领教给我们吗?”
时穿回答:“东侧院的马棚我还要改建,我准备在屋顶装上百叶窗,以便姑娘们做活时,能随时调整光线,还不被风吹雨淋,你们将通过这一工程,学会百叶窗的制作,以及如何运用重心让整间棚子没有一根柱子。
另外,我还要在马棚旁边盖一间厨房。原本我想把厨房盖在耳房那一侧,但厨房跟厕所连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所以只能借助改建马棚的由头,我们再建一座厨房……李三,你家的小炭炉制作好了吗。”
三名徒弟原先在家族里有各自的排行,但既然拜了师傅,在师傅这里重新论排行,李石年纪最小,自然被称为李三。听到师傅问起,他赶紧回答:“今天中午就送到,还有师傅要的古怪铁架、煤粉。”
说来巧了,话音刚落,负责值日的那组过来汇报,李三的兄长赶过来送货。时穿拔脚就走,李石见到女孩子们都用手帕捂着嘴,脸色很尴尬的盯着时穿那两根湿了的的手指,知道女孩子们不方便问这样不洁的问题,他赶紧凑去:“师傅,这件事,有不湿手的办法吗?”
时穿举起手来,想敲打一下李石,但李石对这个动作极其敏感,他一个翻滚,从木台上跳下来,扯着嗓子喊:“师傅,别动手,全全海船州城都知道,你的手挨上就是个死。”
时穿松开了皮绳,水壶落在地上,时穿招呼:“倒上水。”
李石赶紧过去,给那壶重新加了水,时穿站在木台上命令:“把敲木鱼的那个小木槌递给我。”
接过木槌,时穿痛心疾首的继续说:“笨啊,跟你说过重心问题,又说过提升水位会导致平衡打破,用什么法子提升水位,纯属个人爱好——这还要问。”
说完,时穿重新拉动皮绳,水壶提升起来,他将木槌往壶里一塞——壶果然应声倾倒。
扔下木槌,松了皮绳,时穿转身向外走,没走几步,发觉大家都没有跟上来。大徒弟二徒弟倒好一点,李石则很殷切的继续向女孩们解释用途,时穿一嗓子把他喊过来,李石恋恋不舍的跑过来,腆着脸说:“师傅也不让俺跟她们多相处一会,多好的机会啊,我正好跟她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与口舌。”
鲁老大曲老二也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时穿纳闷了:“这都是些可怜人,你们照顾她们我可以理解,但没事骚扰她们干什么。”
鲁蕴的脸红了,憋不出话来,屈鑫嘴里喃喃着子曰子曰。李石跳着回答:“师傅,全海州城都知道这些女孩大约六成要慢慢寻找父母,不定能不能回得了家。但海州城人并不知道,师傅每天在教她们识文断字,以及算账的本领,我们三个可是日日看在眼里。
这样的小娘子,又识字又会算账,如果一时半会寻找不到父母,那恐怕要嫁了人之后慢慢寻找。您这三个徒弟还都没有成亲,这样的小娘子,徒弟们有心娶上一位。
师傅,小娘子嫁给徒弟们一点也不亏,师傅不是让我们修建房子后,就直接组织匠做班揽生意,按师傅的话说,咱以后也是有事业的人了。师傅对我们知根知底,娶了她们回家,不怕我们亏待她们,这不好吗?”
时穿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老大老二,鲁蕴把身子转了过去,屈鑫不自觉的微微点头。时穿又问:“你们为什么想娶这样的女孩?”
李石捅了捅屈鑫:“二哥,你来说。”
屈鑫摇头晃脑的回答:“这样的女子,能管家能理财,良配也。”
李石又从后面跳上来补充:“师傅,我刚才说我们彼此知根知底,那些女孩嫁给别人,恐怕一辈子提醒吊胆担心把往事泄露出去,但在我们面前不用装,咱不嫌弃她们,咱们知道她们的好,这对她们也是一个好出路,不是吗?”
时穿学着屈鑫的腔调:“子曰:发乎情止乎礼。我给你们机会,但你们也要守礼。”
老大鲁蕴赶紧表态:“师傅放心,小娘子们如果找到父母愿意回家,我们绝不拦阻,平常交往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绝不会让她们做出出格行为——我自己也一样。”
时穿点头:“去把她们都叫来,这是帮她们做小炭炉,学会了,对她们今后来说,也是多一项谋生的本领,让她们都看着。”
小炭炉是李石的兄长、李大郎亲自押运过来的,他是想看看那些零散部件,是如何组装成有用的东西——毕竟今后他要靠这些来挣钱,双方都签了合同的。
这种小炭炉不需要螺丝,一层一层的铁件,全靠自身重量一件一件叠起,装上一截小烟筒就可以使用,关键是燃烧材料的选择。
时穿亲手组装了一个小铁炉,然后将后续的活交给徒弟们,并别有意味的提醒徒弟:“你们去帮女孩子组装,谁有特别的要求,记下来,回头想办法解决。”
三名徒弟得到师傅的暗示,态度顿时殷勤得不像话,连李石的兄长李大郎也忍不住,过来动手帮忙,他隐约从兄弟口中听说这些女孩学了不少本事,也想从中给子侄亲戚挑一个做媳妇,于是,便借助帮忙,李大郎也凑过去与女孩们搭讪着。
众女孩忙碌着,黄娥牵着环娘站在时穿身边不去凑热闹,这些日子以来,时穿忙着改造房子、编录课本,环娘就照顾不上,全亏黄娥在一旁打下手。
时穿见到那些女孩子们都很情绪热烈,为自家门口炉子摆放的位置,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欣慰地感觉到,通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女孩子们已渐渐忘记了伤痛,变的开朗起来,如今四个男人围着献殷勤,让她们活泼了不少……女人嘛,卖弄风情是天然具备的本领,这是基因作祟。
时穿笑眯眯地顺手抱过环娘,催促黄娥:“你怎么不过去看看,自己动手演示一番,这可是今后的谋生技巧啊?”
黄娥望都不望那里一眼,回答:“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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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变废为宝
稍停,黄娥拉着时穿的手,有点撒娇,有点讨好的说:“哥哥亲手帮我装,我才不要跟她们一起动手呢。”
“好吧,等等我”,时穿走过去,捡起李大郎送来的另一件机器开始组装。这是一台手工压制蜂窝煤的装置,整件装置技术含量很低,不过是运用杠杆原理,将两个模具闭合、开放。这模具一次可以压制四块蜂窝煤——考虑到人体力有限,一次压制再多数量,时穿担心纯用人力,可能压不动杠杆。
李大郎还在热情地帮姑娘们组装炉子,回头一望,发觉时穿在这里动手组装机器,他赶紧踢一脚兄弟李石,一溜小跑的回到时穿身边,紧紧盯着时穿的手,期望看清时穿的具体操作。
“把那些煤粉与剩下的粘土混合了,掺上水,再加一点木屑与锯末,比例是……”
时穿刚要说三者的具体比例,鲁蕴赶紧横身拦在李大郎面前,冲李大郎拱手:“李当家的,多谢你送来这些东西,我师傅开始给我们教东西了,您回避一下。”
时穿苦笑一下,李大郎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腿:“咱可是签了红契的,那东西能不能用,总得让我亲眼看看……都自家兄弟,还这样见外。”
时穿眨了一下眼,喊住李大郎:“留一下吧,这活技术含量不高,也无需消耗多少体力,女人都能干,但这活有个弊端,制作出来的煤块难以长途搬运,尤其是在目前这种路况下,所以它就是一个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做不大的。
哈哈,海州城足够大了,城的东西南北,可以各开几家煤饼店,就近供应附近的百姓。各自不用担心抢生意……李大郎刚才说得对,得让他看看小炭炉怎么用,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关键是别样的心思,别人一看就能搞懂,没法保密。”
煤粉锯末,以及盖房子剩余的粘土被混合在一起,众人都在掏出笔记录着三者的比例,她们用的笔是时穿用石墨粉混合粘土制作的石墨笔——不知为什么,这石墨笔中明明不含一点铅粉,但时穿却把这种石墨条制作的笔,称之为铅笔。
用这种硬笔写字确实速度快,因为它不需要练腕力,大多数人只要知道笔划,就能写出字来,完全不用担心运笔的时候哪一笔轻了,哪一笔重了,让写出来的字成为一个墨团……实在是居家旅行……呸呸,想歪了。不过是想让女孩子们快速学会书写而已。
手脚很快的李石最先记录完配方,照旧,发问的活儿由他来干:“师傅,为什么要掺锯末?”
“掺上锯末可以让整块煤饼用一个纸媒就能点燃,省去用劈柴引火。”
“那为什么要把煤饼做成像蜂窝一样的,有很多孔?”
“这是为了让煤透气,有了充分的空气供给后,煤饼可以充分燃烧。”
李石还有问题,他疑惑的问:“师傅,历来人们用煤,都是唯恐煤块不纯而火力不旺,师傅为什么要往煤粉里掺黄土?”
“这是为了控制它的燃烧。有时候煤块燃烧过于剧烈,因为火力过旺,热力来不及利用,就飘散在空气中了,而掺上粘土,一是为了增加煤饼的粘合力,二是为了控制它的燃烧程度,从而让煤饼一直均匀而持续的散发热量。”
旁边的铁匠李大郎听到这儿,顿时一个机灵,插嘴说:“师……师傅,如此说来,这个炉子放大了,也可以用到铁匠作坊,我锻打铁块的时候,老是担心火力忽大忽小,要不停的往里头加煤块,每次添炭都要取出铁胚,铁胚不断的取出,白白在空气中降温。如果我把这个小炉子放大,让它……”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没错,这铁炉子放大之后,炉膛内可以添加许多蜂窝煤饼——如果这样嫌它火力不旺盛,那就给炉子再加一个风箱,煤饼上蜂窝状的气孔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风力通畅,至于火力旺不旺,需要多大的火力,完全可以通过进风口控制。”
李大郎跳到一边跪下来叩头,口称“师傅”:“师傅,那你可解决了我大问题,历来从铁器坊采购煤炭,都需要上等的精煤,这种精煤平常都销往大户人家,煤庄总是用水把它洗的干干静静,价格贵的要命——那水洗下来的东西,可不就是煤粉吗?
这些煤粉,以及碎煤炭,煤庄总是当作垃圾处理。如今照师傅教的这种方法,却能够变废为宝。咱自家开个店,这蜂窝煤柄制作出来,就是卖不上精煤的价格,但胜在方便与廉价,且不说别的,光是我们铁匠坊每年省下来的煤炭钱,也足够再开一个作坊了。”
老大鲁蕴皱着眉头,责备着看着老二屈鑫,屈鑫责备着看着李石,很不情愿的嘟囔:“子曰:‘知易行难’。我们好不容易花大力气拜了师傅,这下子,让你哥哥平白捡了便宜。”
时穿调侃:“屈二,难怪你这么多年考不上举人呢,子曾经这么曰过吗?”
李大郎见到时穿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连连叩头:“师傅,弟子愿再行拜师礼,该交纳的费用一个不少,签什么契约都不成问题,只求师傅将我收于门下。”
时穿无可无不可,旁边的女孩们,听说这项技艺能变废为宝,随便收集点煤庄的垃圾,用这项技艺制作煤饼,赚点小钱糊口不成问题,便纷纷挽起了袖子,挤开李大郎,上前去按时穿交代的比例,混合煤粉等物,亲手制作起蜂窝煤块。连环娘这样的小人,也嚷嚷着“俺不吃闲饭”,上前搭把手帮忙。
时穿一把抱起环娘,让她与自己一起在压制煤饼的机器前站定,李大郎讪讪的站在一旁,神情有点恼怒,似乎对自己受到冷落而不甘,时不时恨恨的望向弟弟李石——这位被他赶出家门的浪荡子,原本他也是怕其再来争产,所以给刘牙人几个钱,帮李石寻一条出路。没想到,这破落子居然麻雀变凤凰了……
此时,姑娘们已把混合煤饼的泥浆,倒置于模具里,时穿顾不上李家兄弟的恩怨,上前压动杠杆,轻轻压制出四块煤饼,然后用火钳子夹住蜂窝的两个孔,松松地取出了煤饼……
不知什么时候,黄娥悄悄站在时穿身边,这个女孩很奇怪,其余的姑娘都把劳动当作一项娱乐,当然,在时穿这里“劳动”更是关系着今后的谋生手段,所以大家都有点争先恐后,但唯独黄娥,似乎一直难以融入群体当中,她有机会就腻在时穿身边。此时听到时穿的责备,她开口说:“哥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环娘力气小,干不得别的活,常常帮助姐妹们洗衣物,那双手经常泡水,这里又是海边,风本来就大,加上春干物燥,所以手皴出了许多口子。”
说完。黄娥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的感慨:“这一个月来,我们光花钱不见收入,有姐妹们开玩笑,说把环娘卖了换食物,环娘更是嚷嚷着不吃闲饭,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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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想嫁人都想疯了
时穿皱了一下眉头,压住心中的恼怒,哑声说:“都是一群可怜人,她们还有心开玩笑,哼,今后不知有多少人要拿着她们的遭遇开玩笑,她们竟然还有心取笑这么小的环娘?”
黄娥轻轻摇摇头:“哥哥莫要发怒,环娘素来惹人喜爱,姐妹们这也是无心之语,何必因此责备人。”
时穿眉头依旧皱着:“你把哥的话告诉她们,让她们改掉这个坏习惯——今后她们如果想过昂起头来过日子,这种玩笑的话,尽量不要说。”
正说着,李大郎等不及了,他紧着催促:“师傅,这块煤饼似乎干得差不多了,你帮我们演示一下如何点火,哪怕火点不着也没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么小的炭炉,怎么用得上这些煤饼。”
其实时穿定制的小炭炉体积并不小,炉膛内能同时放下四块蜂窝煤饼,但这种小炭炉相对于以家族方式聚居,习惯了大灶的宋人来说,实在过于微小。
时穿随手用火钳子夹起两块煤饼,放入炉膛中,上面再叠加一块,解释说:“这炉膛很深,可以放两层煤饼,如果只烧个开水,烧个茶,放一块煤饼就够了,但如果要烧火做饭,可以放两层煤饼,总共八块,火头从上层点起,让它烧到下层,这样燃烧的时间久……”
湿湿的煤饼根本如法点着,时穿也就是给大家演示一下。正说话间,豆腐西施与顾二嫂先后而来。先是豆腐西施,她很有些兴奋,两眼放光,劈头就问:“听说你们已经把茅厕建好了,我过来看一下,你们还要修建什么?”
时穿点头:“海州雨水多,一下雨,院子里泥水汤汤,我还要把院子用青石板铺设一遍,另外还打算改建一下马棚,安装一个能在地面手动控制的活动天窗。”
豆腐西施催促:“快领我去看看,一个茅厕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在场的人都在学手艺,没人愿意引豆腐西施去,时穿只好一手抱着环娘,一手牵着黄娥,一边引领着豆腐西施去观看茅厕,一边盯着豆腐西施的脸蛋,问:“李三娘,我看你皮肤总是水嫩嫩的,有什么秘诀?”
豆腐西施脸一红,啐骂:“时大郎,我看你这些日子教导这些小娘子,以为你是个守礼君子,今日怎么问出这样没羞没臊的浑话来,难道你以为老娘好惹,告诉你,老娘想嫁人都想疯了,你要惹了我,还想记不得往事,把我抛在脑后,休怪我用棒槌打醒你。”
还是环娘伶俐,她赶紧解释:“李三娘,你误会了,环娘的小手都皴了,哥哥是看你皮肤好,想问问你怎么治手上的裂口,西施姐姐,每天磨豆腐,不也是在水里来回搅和吗,为什么你的手不皴?”
李三娘得意的回答:“这大约就是‘小宰羊’的好处吧……别叫我西施姐姐,这豆腐西施是城中的浮浪子给我起的绰号,我本姓李,行三。”
时穿低声嘟囔:“豆浆水似乎没有这个可能,总不能每天打一碗豆浆来让孩子洗手吧,一碗豆浆洗过手后,她要接触好几盆水,能有什么效果……要是有点雪花膏就好了。”
李三娘赞不绝口的参观完马桶的设备,急急忙忙的跑出院子询问鲁蕴:“鲁老大,你们的匠做班子在官府登记了吗?”
鲁蕴点点头,屈鑫帮忙解释:“前几天我们已经在官府上了红契,只是现在班子只有我们三个人,徒弟还没有找好呢。”
屈鑫说完,胆怯的望了一眼师傅。
豆腐西施点点头:“你们的生意来了,小活,照这个样子给我屋内装一套。”
正说着,李石发出一声欢呼,他塞了很多柴草在炉膛,几经周折,终于用柴草燃烧的火焰将煤饼烘干,三块煤饼在炉膛里稳稳的燃烧起来,烟筒里冒出的烟不大,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一众女孩欢呼着,有的人去提水壶,有的人端起了炒锅,准备试试这火力炒菜怎么样。顾二嫂正领着小七娘走进来,见到这里热闹赶紧凑了过来。
豆腐西施低头看了下小炭炉,马上补充:“这样的炉灶,我也来一套……这是谁的生意,怎么想出来的?”
李大郎赶紧上前表白:“豆腐西施,承惠了,两贯三百文。”
两千三百个铜板,也就是两千三百块钱,获得一副当代最先进的炉具,这价钱并不贵,现代的顶级煤气灶可不止两千三。
豆腐西施却嫌这价钱贵,皱着眉头望向时穿,甜腻腻的说:“时大郎,你住在这里我可没亏待你,如今都是你徒弟的生意,你不能打个招呼,让他们给我优惠点?”
时穿摇头:“不好吧,这是他们第一桩生意,亏了本了不吉利……豆腐西施,你有房有事业,怎么老是斤斤计较几个铜板。”
“啐,我容易吗,我一个女人独门独户过日子,如果手里不多抓几个钱,外头那些浮浪子还不吃了我……李大郎,你给个优惠价。”
李大郎得到了时穿撑腰,立刻为难地说:“豆腐娘子,精铁很贵的,这么大一坨铁,我又要花功夫细细打制,两贯三百文已经是成本价了,以后只会卖的比这更高……豆腐娘子就别讨价还价了,我开个张,已经给了你大便宜。”
豆腐西施还想继续讲价,旁边观察了半天的顾二嫂已经插嘴:“李掌柜,这个铁炉子能缩小不能,如果整体用铜打制,里面放的煤块再小一点,刚好能够烧开一壶水的量就足够了,那真是个好物件——哪怕一个女子也能提着炉子到处走,上面一招呼马上烧水泡茶,文人官宦们一定喜欢这样的风雅。”
“那就是旅行炉了”,时穿在一旁插嘴:“这倒是个好想法,孤舟蓑笠翁,脚边这样一尊小炉,定能卖出好价钱,李大,记上,我回头给你设计几个花样,你用上好的白铜、黄铜、紫铜,不惜工本的做出来,咱走高档路线。买得起小铜炉的人不在乎这几个钱,人家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李大郎躬身,连忙应承着:“师傅放心,铜片敲打起来比铁件容易,若能卖出价钱来,那可比这铁炉子更挣钱……”
顾二嫂身边站着顾小七娘,在一旁一直忽闪不停的用大眼睛崇拜地望着时大郎。这些日子来,小七娘每天天亮就过来,跟院中的小娘子们一起听时穿讲课,学了不少东西,时穿也算她的半个老师。
时穿每天讲两个小时,也即是古代的一个时辰。在头一个小时,时穿主要教姑娘们识字,他用的课本是当时的启蒙书籍《千字文》、《百家姓》,而南宋之后才诞生的《三字经》也被他删去部分宋以后的内容,提前弄了出来,一起编入《女书》作为识字课本。
而这本《三字经》一出,所有人对时穿的老师资格,再无话可说。《三字经》三字一句,四句一段,共一千多字,韵文极易成诵,内容包括了中国传统的教育、历史、天文、地理、伦理和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广泛生动而又言简意赅。时穿要求姑娘们每天背会八句,一个月的工夫,进步快的姑娘已经能将完整的三字经背诵下来,并能认识其中大多数字,当然,就是她们认不得,学会拼音后,也能据时穿在旁边标注的汉语拼音,朗朗的读出来。
每日早课的后一个小时,时穿教姑娘们背诵乘法口诀,并举一些家务上的事理,比如给家丁们发月薪,计算自己的绣活收入,来帮助姑娘联系加减乘除运算。有时候,他的三个徒弟会站在一旁旁听,那时,时穿就会随手举一些工程预算上的例子,要求姑娘们计算出盖一堵墙需要多少砖,多少人工费,花费多长时间,以及怎么运用组织学管理学内容,调配人手,分工协作。
在一个宋代小姑娘看来,传言中凶恶无比的时穿,竟然能知道如此多的东西,讲课中,身边的例子信手拈来,并运用数学的手段一一剖析,让姑娘们恍然大悟——原来,处处留心皆学问,说的就是这个?!
原来,过日子竟可以这样精细;原来,生活中的那些看似小事,都可以如此规划?!
在不断的咀嚼知识当中,小姑娘则不断遐思:所谓渊博如海,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这样的男人,以之为师,日日相处便如此有趣,连学习都变得令人如此渴望;若以之为夫,那又该是何等的旖旎?
这样想的人当中,最热烈的便是顾小七娘。
这种启发式教学方法,姑娘们从未接触过。一个月中,即使脑筋迟钝的姑娘,因为时穿举的例子鲜活,完全可以把学堂内容当故事来听。事后,时穿所说的一点一滴都会被她们拿出来回味,越回味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越是……崇拜!
这时代虽然很开放,姑娘们可以随意走出闺门,甚至约会男友,但大多数小姑娘们,因为交通不便利,平常接触过的男人并不多,像时穿这样的,任何事你提个头,他就能说出一番原理和道理来的男子,别说姑娘们以前曾见过,就是传闻当中,她们也不听说过。
过去的一个月,大多数姑娘们都过得很充实,她们早晨学习两小时后,会聚在一起做针线活,嘁嘁喳喳的聊着家长里短……女人嘛,就喜欢这样聚在一起,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活,这时候劳作对她们来说不是负担而是享受,渐渐的,姑娘们舒缓了心中的压力,开始振发出对未来生活的渴望。
对这一切,顾小七娘感受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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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想不挣钱都难
以前养在深闺里的顾小七,亲生经历了姑娘们整个心理治疗过程,当姑娘们从绝望走向快乐憧憬的时候,小七娘也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变的心境开朗起来——原来,日子可以这样过,原来,生活中还有这样的活法。
啊,连曾经被人拐卖,被人凌辱的女子,也能对自己今后的日子有一份期待,对比她们,我虽然美貌不如,或许不得不为了生活嫁人做妾,但我比她们懂得多会的多,爹娘老子呵护我,兄长疼爱我,我应该比她们今后更出息。
跟女伴们在一起,小七娘越来越自信……可惟独在时穿面前,她所有的自信都被粉碎。
曾经,小七娘充满信心的向时穿展示自己的茶艺,她那一套被海州城许多茶艺老师称赞过的娴熟手法,并没有获得预期的赞赏,当时穿首次坐在她面前,享受她泡出来的茶……但那杯茶汤他根本没有喝下去,半途中,他借口查看徒弟们的工程进度而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坐在小七娘面前。
这样的男子,我一辈子只能仰望吗?
小七娘想的入神,感觉到母亲碰了一下她,她赶紧点头,却完全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李大郎听到新点子,目光亮的像饥饿的狼:“顾二嫂放心,如此坚硬的铁块我都能打出形状来,铜炉更没有问题,你那会儿需要,我亲自送到你门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挤在一边的时穿思绪又跑题了,他牵着环娘的手,望了望争先恐后组装几家炉灶的小娘子们,情不自禁自语:“整整一个月了啊——现在应该是四月三了。”
时穿说的是:自己来到这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李大郎没听到时穿的感慨,他正跟顾二嫂开始讨价还价,那头的豆腐西施盘算半天,认为时穿讲的也有道理,人家开门第一桩生意,总不能让人亏了本。
回过神来的豆腐西施先答应着李大郎,说:“大郎,奴家先与你定钱,按你说的那价走,其余的余款吗……找他!”
转过身来,豆腐西施接上时穿的话题:“没错呀,这眼见的,寒食节要到了,文人学子开始登高赋诗,平民百姓准备更换新火——不过今年出了你们这档子事,恐怕没有多少女子敢于出城……嘻嘻,时大郎,你还别说,你真是一尊佛啊。打从你住在这里,周围的浮浪子路过这条街,总是贴着墙边走,我的豆腐店倒是清净了许多。”
时穿看着豆腐西施的粉脸,赶紧问:“你的生意没有受影响吧?”
豆腐西施嘻嘻一笑:“浮浪子偶然来买几碗豆腐,不过是图个新鲜,或者想顺手占个便宜,奴家原不指望靠他们挣大钱。”
李大郎插不上话,转而与顾二嫂商议,顾二嫂看到一向抠门的豆腐西施都如数付款了,忍了忍,决定也按这个价格走,只是细节上,需要与李大郎敲定,便一遍一遍叮咛自己需要的款式。
那一头,时穿接着问:“寒食节,也叫清明节吧……得,姑娘们在院子里呆了整整一个月,外面人的好奇心也该淡了吧,等寒时节那天,我领姑娘们去踏春。有哥在,看哪个家伙敢来骚扰。”
豆腐西施拍手:“有时大郎在,我也歇业一天,跟着去凑个热闹,三月三我没有在庙里烧成香,这次去补上。”
小七娘拽了拽黄娥,焦急的问:“跟你师傅说一声,我也跟你们同去怎么样?”
黄娥回瞪了小七娘一眼:“他不是我师傅,他是我哥。”
黄娥随即转向时穿,继续说:“哥,我们做了一个月绣活,趁寒食节快到了,不如把那些绣好的香囊送到店铺里,也好趁着节气卖个好价钱……嗯,哥,我们时间紧,绣了一个月才出几批活儿,若不赶在节气前加紧做一点,眼下连炭火钱都付不起了。”
时穿哈哈一笑:“放心,有哥在,一切无忧——香囊,小活,辛辛苦苦做一个挣几个钱,忙活一个月,能攒下多少?咱出去散散心,顺便……哦,如今这节气开什么香花,我们去游玩的时候,顺便多采一些花瓣。我突然想起更好的挣钱办法——看我的!”
豆腐西施娇笑:“踏春郊游,顺便提篮采花,也是一件雅事……没说的,那天的吃食我来准备。”
黄娥皱起眉头:“虽然事情过去一个月了,但逢到节日大家不免想起我们的事情,背后难免指指点点——哥哥,我不要出门。”
时穿低声劝解:“还是出去一下吧,外面的世界,你们总要面对的,这也是一种心理恢复……嗯嗯,瞧环娘手都皴了,我刚才想到一种治疗方法……再说,做绣活来钱太慢,而我想出来的活技,如果做好了,来钱一定很快,独门生意啊,想不挣钱都难。”
豆腐西施在一旁感慨:“唉,所谓因祸得福,大约就是这样的吧。这些女孩子遇到你,也算有福了,你这人虽然人傻但心好,知道的东西蛮多,不知道什么人有福,能嫁给你这个傻子。”
豆腐西施在这头唠叨着,李大郎已经跟顾二嫂将好了价钱,鲁蕴也跟师兄弟们商量妥当,过来禀告师傅:“师傅,生意上门了,虽然是小活儿,可我们也想认真点,开张生意嘛,容不得半分马虎……如今徒儿们得回去备料了,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时穿想了想:“屈二,让你兄长再帮我烧制一批小瓷瓶,只要拳头大小就可以了……嗯,形状精细点,再给我烧上一些浅碟,碟子的胎越薄越好。还有,你再帮我采购一些硼砂,以及碱面、草木灰……碱面知道吗,就是漂白荨麻的白色粉面,去印染坊问一问,他们都知道。”
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敲门了,旁边的顾二嫂盈盈而笑,凑趣说:“大郎,今日你这院子可是车水马龙,真一刻不得闲啊……鲁老大,刚才李三娘订的那套茅厕,你给我来三套,就按照李三娘的价钱走。”
鲁蕴点头答应着,李石蹦跳着过去开门,时穿吩咐鲁蕴:“寒食节我领着大家出去踏春,院子正好空下来,你不妨多雇几个人,把院子的地面铺设一下,留下马棚附近的空地,等你把李三娘的活干完了,我们动手修建。”
鲁蕴点头答应着,奉上几串铜钱,讨好的说:“师傅,这是刚才李三娘、顾二嫂付的工程订金,你看,你留多少合适?”
啥?徒弟揽工程,师傅收提成……这样子,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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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书出,天下惊
时穿正迟疑着,黄娥淑女般的看了一眼他们,抢先回答:“留下三成吧,其余的全部归你们。”
时穿低声嘟囔:“哥正想脱开身呢,你收什么钱?”
对面的鲁蕴没听到时穿这句抱怨,他憨笑着,向喜上眉梢的屈鑫说:“师傅好厚道,徒弟们就不客气了。”
这话一说,时穿就知道有古怪。果然黄娥急着支开这些人,急急说:“你们既然接了生意,就赶紧忙去吧,如今这里的活已经干完了,煤块还要晾晒一阵,我们也要开始做针线活了。”
黄娥这话明显露出赶人的意思,大家听了,都倒退着开始告辞,李大郎想了想,也拱手而退。
顾二嫂脚下不动,她的女儿也在这里学习,她有理由留在原地。刚才心中一直懊恼错过什么的顾二嫂,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石又从门外引进一个人——是印书坊老板。
老板憨笑着:“时大郎,活儿你催得急,但我们紧赶慢赶,总算给你印出来了,瞧,都放在门外马车上,头一辆马车是印出来的三百本书册,后面三辆马车是我们送过来的刻板,只是……”
时穿没能理解老板的犹豫,黄娥在一旁快嘴快舌的责问:“主管(老板),你是不是多印了很多份?”
印书坊老板尴尬的摊开手:“先生要得活儿急,我不免有点好奇,便私下里翻看了你们印的书……这一翻看之下,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恰好这松木雕版,一般印个五六百册不成问题,我忍不住多印了点……”
黄娥逼问:“多了点,多了多少?”
老板一指门外:“也就是多印了三百套,如今书都在门外的车上,时先生如果不愿意,这三百册多印的书,我不要钱了。”
黄娥继续与印书店老板争执着,时穿捡起一块雕版查看,发觉这雕版,每块背后都盖着官府的印章,并用朱砂笔标着编号——“版权”一词大约就起源于此,印书坊雕版之后,印完书必须把这些雕版归还作者,由作者保存。
正像那老板说的,松木板子软,容易雕刻,但也容易磨损,多印了几百套后,板子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继续印下去,得到的很可能是一张张墨团。
时穿翻看着雕版,顺着印书坊老板的话反问:“否则的话,怎样?”
印书坊老板回答:“如果时先生能容许我把多印的书籍发售,那你可以付给我两折的印书价。”
时穿丢下木板:“早说嘛,早说能让哥省钱,我怎会不答应呢,成交。”
老板欣喜,连连拱手,黄娥嘟着嘴,抱怨:“哥哥答应的太爽快,时下什么最贵,书本最贵!皇宋每册书都论页卖,咱们的书这么厚,字数又多,单另卖的话,全本书怎么都要三五贯上下。那老板仅仅出了一些纸张,刻了几套印版,便平白得了两千多册书,这可是一份大便宜,哥哥怎么还答应他支付书价的两成。”
时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印书的质量,他总共印了三套书,其中第一套是带标点符号的识字课本——绘图《三百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合集。与宋代书籍略有不同的是,书中字句都用汉语拼音注解、注释过的。
另一套书是《家庭经营术》,书中首先讲的是一些算账、记账的诀窍,其中略略提到了收支两本账、会计与出纳分离等基础会计学理论,以及一些简单的生财、生息手段,商业店铺及农庄管理技巧,等等。
第三本书书名为《家务百问》,是用一些古代寓言与小故事,讲述家务事的处理技巧,比如炉子怎么生活,饭菜如何烹饪,饮食禁忌等等。其中也包含了大家族内人际相处的技巧……除此之外,就是些具体家务的原理以及工作方法——这本书基本上属于现代《情商学》与《常识》的混合体。
这三套书总共七册,除了识字课本是上中下三册外,其余书籍都是上下两册,合计两千一百多本。书编得很粗略,里面的内容也只是一些粗略的常识与方法论——毕竟是一种仓促出笼的应急版本,然而,书店老板翻看了这本书之后,却觉得很有味道。听说这套书是给女孩子识字读书用的,特意在书前面加了两个字:《女书》。
于是这三套书成了《女书之三字经》、《女书之家务百问》、《女书之家务经营法》。
宋代出版业发达,据说清朝的时候编录古代书目,只准三万余册书流传,其余的书则一把焚毁,现代有学者感慨说:三万多册书,还不如两宋每年出版书籍的百分之一。在大宋这个时代,基本上什么都能写入书中出版,连市井百态,甚至某座城市有什么著名小吃,都能写成专辑。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传统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维惯性下,有人肯专门给女人编一本书,教会女人一些基本的判断能力……在愚民体制下,这却是绝无仅有的。
大宋是一个市民阶层崛起的时代,在这个享乐主义盛行的年月里,有钱有闲却没有什么消遣的人很多,他们当中有男有女——在这个女人拥有财产权的年代,基本上男人的钱袋子都是女人掌管。女人嘛,她们心爱起来,仅仅一个攀比心理就会让她们不惜一切代价——遗憾的是:这年代,供女人心爱的消遣并不多,包括书籍也是。
故此,印书坊老板看到这几套独特的书籍,立刻两眼溜圆。不说别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光是为了教育子女,父母也会打破头争抢这样的书籍。便是女人买给自己看,有这本事也能将来选个好丈夫,不是吗?顾二嫂不惜千金教养女儿,为的什么?平民小户的人请不了学问高深的大儒,买这样一套书去,不是把大儒请回家去了吗?
实用,这套书关键是实用。通篇书没有一句废话,比如《三字经》,里面记述了三才、三光、三纲、四时、四方、五行、五常、六谷、六畜、七情、八音、九族、十义……,方方面面,一应俱全,而且简单明了。学完这本书,基本上,跟喜欢拐弯抹角引经据典的大儒对话,也没问题。
而另两本书也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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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古代做米虫的捷径
在书店老板看来,时穿随意编的这套书,不仅女人可以看,男人看了也长本事——以前家务活儿怎么干,大家都是经验主义,那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有了这本书,世界就不一样了。这本书可以教你采用什么方法什么流程干最好,不仅省时间省力气而且快捷方便。
男人嘛,出门挣钱养家糊口,那是男人的责任,但怎么挣钱,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现在不用愁了,看了这本书,你不再茫然不知所措,至少知道怎么经营家庭财务……也至少在妻子儿子面前有个显摆的机会。
唯一遗憾的是:大宋朝是读书人的时代。这个时代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全地球唯有大宋才有版权法,全地球唯有大宋没有盗版。所以老板虽然能看到了商机,并特地给书起了一个畅销的名字,但他对书籍的印刷,一点做不了主。
如今,揣着小心思的老板,被黄娥一语揭穿其中的暴利,拿时穿当傻子的老板有种骗局败露的恐慌,这个时大郎,可不是好惹的人啊……心慌的老板只想躲起来,在黄娥眨也不眨的目光下,他为难地嚅嗫:“君子耻言利啊……大郎,你要的的工期紧,咱赶着赶着给你刻版印出来,如今不打算问你要刻版的钱,只求发售多印的书籍……”
黄娥微微一笑:“主管,你不是君子,休说什么耻于言利——这天底下唯有你辛苦吗?这套书,我哥哥忙活了几个月,每日晚上与我背诵、抄录,我等几个姐妹没黑没夜誊录书写校订……可这还是表面上的忙碌,为了酝酿这本书,我哥哥之前又费了多少灯油,花了多少心,翻阅了……”
老板苦命地望向了时穿,时穿却没听到这里的争论,他盘点着老板送来的刻版,嘴里欣喜若狂的喃喃:“这可是宋版的,宋版啊!经历蒙古人焚书之后,即使在明代,一套宋版书籍也得卖出百两,这两千多册,加上原始的宋代刻版,能卖多少钱哟?”
黄娥见到时穿不管不顾,陡然间怒火上涌:“按惯例,我等给你印书钱,至于书籍印多少,卖多少、定什么价格,都与主管无关。如今主管既然要包销这些书籍,那就按发价从我等这里购入,再扣去印书的钱,剩下卖了多少都是主管的。可如今主管太欺负人了……你可是听说我哥哥傻了,浑不知人情世故,所以特地来欺我等?还敢索要印书钱,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印书坊老板再度看了看时穿,时穿还在抱着印版,眼看雕版背后的官府印鉴,这版权世界,官府真是认真啊,每张雕版都变了甲乙丙丁的号码,号码上盖了鲜红的朱印。印章的颜色不知采用什么材料,居然手搽不掉,且鲜红如血——你说要把这玩意保存到现代,那该是什么价格?
这可是全球独一份啊?给多少钱,让你看一眼?
时穿咧开嘴,笑的忘乎所以,老板趁机表态:“印书钱多少没关系,若时先生手头不方便,那就先欠着印书款,什么时候有空,记起来了,再给我送过去也行。”
老板说完,急急忙忙跳到门外,吩咐伙计往门里搬送印好的两千余册书籍,自己则躲在门外,黄娥怒的追出去喊:“主管,别走,这笔钱,打死也不会给你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今日你不倒找给我们钱,我去官府告你违反皇宋《版权法》。”
争吵开始时,时穿的三个徒弟已经出门,走到了甜水巷街上,站在门外看到平日很淑女的小师妹突然发飙,师父却在一旁傻了,一点没招呼他们上前帮忙的意思,三位徒弟想了想……这读书人的事嘛……既然感觉师妹的形象有点不忍目睹,他们赶紧在门外鞠躬,向师傅告辞。
等三位徒弟走后,黄娥回过身向时穿福一礼,解释:“哥哥对他们太宽厚了,刚才鲁大郎交上来的订钱,你居然只收三成,三成呀!?”
时穿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黄娥知道时穿不通世故,继续福一礼,解释说:“咱大宋朝律法规定,徒弟拜师之后,如果未出师的徒弟揽上活,需要把收入的三成到七成交给师父……如果徒弟出了师,那么至少要交收入的三成。
这是律法上明明白白规定的,师父跟他们行过拜师礼,师徒关系都是上了衙门的红契,他们现在只学了一个月的工夫,就开始向外揽活儿。哼,如今哪家徒弟不是给师傅白干三五年才准出师?哥哥还只许他们交上三成收入,收入也按最低标准走。现在待他们便如此宽厚,今后他们出师了,哥哥还怎么管束徒弟们,真是坏了规矩。”
时穿闻言,咧开了嘴傻傻地笑了:“原来还有这规定,那岂不是……,岂不是我多收几个徒弟,这辈子啥事不用干,只管数钱就行了——原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来历在这,他们这一辈子必须把我当父亲孝敬……美得很啊。”
黄娥再福一礼:“当然了,天下钱财皆有定数。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徒弟学了师父的手艺,自然要与师父抢生意。咱皇宋当初确立这条律法,是鼓励师傅尽心教授徒弟技艺——都要求徒弟上交部分收益了,师父就不愁会被徒弟抢生意,因为徒弟的生意当中,本来就有师傅一分收益。
如此一来,师傅技艺高,当然会桃李满天下,年老体衰之后,完全依靠徒弟供养,也能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我皇宋鼓励行孝道,这也是‘孝’的一种啊。所以……罢了,哥哥既然已经答应鲁大了,那就先按三成走,只是今后,哥哥遇事不要乱开口,且等我解释完再说,行不?”
时穿拍拍手中的印版,回答:“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依你……你还想说这印书版的问题,是吧。这问题也好说,今后对外要钱的活儿,全归你管。我嘛,只管想办法创收。”
黄娥只顾争论,顾二嫂立在旁边侧耳倾听。听到黄娥反复惋惜这些书,她心痒难耐,悄悄上前抓起几册,只翻动了几页,立刻喜笑颜开,扬着书说:“大郎,我家女儿在这边,可是尽心教导大家茶艺的,从不敢藏私。总归也是你的女弟子,这几册书也须有我家女儿的份,可不能分个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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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叮叮作响
这会儿工夫,印书坊伙计正鱼贯向院里搬动木制雕版,雕版一堆堆送入……柴房,时穿抄手站在装书的车前观看,他懒得跟顾二嫂纠缠,随手招呼说:“主管,每本书两百文,就这个价,两千余册,咱我五百贯钱,咱彼此两清。我印书钱也不给了。你觉得能行,就把剩余的书籍搬回店,否则,你一本不落地给我搬进来,我打算自己摆摊卖书,嗯嗯,今后市面上出现这册书的内容,我只找你麻烦——咱大宋朝是有版权法的,是吧?
你你你,你们几个组长过来领书,把书本给组员分发下去,从明天开始整理宿舍,把个人物品收拾好,寒食节结束后,我们重新分配住处……顾二嫂,你女儿也有一套,过来领取。”
顾二嫂领上几本书,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黄娥嘟着嘴,院内并不见豆腐西施的身影,她赶紧卷起书带女儿告辞,边向外走,便低声吩咐女儿:“走快点,休撞上了豆腐西施。大郎傻,好说话,让豆腐西施见了,又要唠叨你在这里学书,该付什么茶水钱了……快走,回家再细细看。”
印书坊老板终于得到准话,他跳进门来,刚开口想讲讲价,见到黄娥瞪大眼盯着,马上爽快的应承:“托福托福,大郎,这笔生意你照顾我,今后还有什么印的,你只管开口。”
一贯铜钱有多重?宋代大多数时候,因为富足,铸造的铜钱都很够分量,一枚铜钱重五铢。每铢重1.3021克,五铢重6.51克,一贯铜钱重6510克,就是大约6.51公斤。那么,一百贯铜钱,大约超过半吨重,印书坊老板又不是把内裤穿在外面的小超人,不可能随身携带五百贯铜钱。时穿又不要交钞,他就是喜欢叮叮作响的铜板。
所以印书坊老板只能写下欠条,他边写边肉痛,嘴角直抽抽:“二百文呐,一册书雕版百二十张,每雕一版只能印一页纸,雕一版一贯二,一百二十页的书籍,我该卖多少钱才能回本……”
时穿插嘴:“主管,账不是这么算的,雕一个版只印一册书,成本确实高了,但你如果把雕版钱平均到一千本书里,那每册书的成本也就是几百蚊,即使加上我这二百文,也是毛毛雨了。再说,我又不在意你卖多少钱,这书,珍贵着呐,穿了几百年的,罕见。你只管卖高点,我不在意名气,不指望迅速扩散,你细水长流慢慢卖,是吧。”
老板低声反驳:“大郎当然不在意了,反正你钱已经到手,我可指望迅速回本呐。”
多年以后,老板回忆起时穿当时的叮咛,直懊悔的想把地球撞穿——这套书,时穿从未要求再版。但因为书中的内容太实用了,大宋朝版权又管理的格外严格,以至于人们不得不手抄转录,结果,当初的原版书价格节节上涨,许多人欲求一本而不可得,得到的人则当做传家宝秘密珍藏,用于教育子孙。那时候,每册书已经是天价了。想起自己当初卖的多么廉价,那老板就想跳海……
傍晚时分,书本已分发到每个人手上,多余的书则被黄娥收入房中……来自现代的时穿并不知道古人写作一本书的难处,这本书不过是他使用黏贴大法东拼西凑来的,加上用松木板雕版,印刷并不精美,所以那些多余的书已经被他遗忘,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宋代雕版。而黄娥……这套书可是她对付父亲的法宝,有这套书存在,父亲便不能把时穿当作毫无根底之人。
黄娥忙着分门别类收藏书籍,时穿出门上街,买了几只木箱,先将雕版细细珍藏,剩下的木箱送入黄娥屋中,让她使用。稍后,闻讯赶来的豆腐西施冲进时穿屋内,见面就嚷:“大郎,我听顾二嫂说你给小娘子们发书了,这书,也该有我一套吧。”
姑娘们只有十九位,印书坊老板给时穿送来三百套书籍,多余的,堆那儿都是麻烦。这套书时穿也没掏一个铜板的印书钱,所以干脆装大方:“李三娘喜欢,只管去娥娘屋中领。”
豆腐西施嘴里稍稍客气几句,手脚一点不慢,抱上七册书,她回过头来,没话找话的与时穿寒暄:“大郎,我这屋子被你一整治,简直换了新模样,你这样的租客我喜欢,如果你租的长了,我情愿你将院里的房子全推到了,按你喜欢的模样全改造了。”
时穿啊了一声:“你这院子似乎是客栈的布局,难道你以前打算拿这院子开客栈?”
豆腐西施拍手:“就说时大郎眼毒,什么事情一看,就能看出缘由来……这间屋子原本是我以前……嗯,其中一个男人留下的,它原本就是间客栈,可惜如今我身边没了男人,怕开客栈是非多,所以才关了店,只开一座豆腐坊糊口。”
说到这儿,豆腐西施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怜我一个女人家,独自谋生,多难啊!”
时穿张了张口,他想问:“难道你没找父母兄弟帮忙?”
刚一张嘴,时穿已经觉得口误了——这个年代不是明清,在这个时代女人也是有财产权的,而且执行得很严格。不但女人出嫁后,嫁妆是完全归自己自由支配,而且女人如果不曾生育过,那么她死后,娘家人还有资格追讨这笔嫁妆。
豆腐西施已经嫁过七次了,她的财产权早已一片混乱,如今她能够保住眼前的这点固定资产,想必她跟娘家人、以及无数夫家人,搏杀的不知有多惨烈——这时候问她“有没有亲戚帮衬”,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时穿赶紧转移话题,话儿转的太仓促,他差点把自家舌头咬了:“嗯,李三娘,我平日里只见顾二嫂门里门外忙碌,她男人呢?”
李三娘一扬手帕,笑的如风中摆柳:“她男人啊,那个软货就不要提了……记得,我跟你说过顾二嫂想让女儿做妾吗?她自家就是做妾出身,据说生的儿子现在都做官了。她在主人家待够了十年,都快三十岁了才出了主人家门,回家后自己做主,招了个小官人做夫婿。
嘻嘻,许是顾二嫂在主人家待得太久,已经忘了平民小户过日子的道理,她看中的小官人什么活都不会做,读了几天歪书,整天只知道扎着两个膀子会朋友。你说,他就这种赘婿身份,哪有正经的读书人跟他举行文会……”
豆腐西施喘了口气,继续说:“那位小官人不老实,人品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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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采花贼
第55章采花贼
“哦,那大概是五年前吧,那小官人不知怎么打听出,顾二嫂亲生的儿子做了知县,小官人便偷了顾二嫂私房钱,自个寻摸这找上门去,想落个出身,当时顾二嫂刚好怀着顾家小七娘,听到消息后赶紧派人抓回了小丈夫,并连夜搬到了海州城,从此在这里一住十多年。
顾二嫂那小男人当初爱折腾,平常也不出去谋生,整天泡茶馆看唱戏,家里什么大事一概不管不顾,顾家上上下下也全当白养一个闲人,而那次搬来海州,因走的匆忙,房子买的价格高了,一下子折腾光了家底,那时我刚嫁入豆腐巷,我男人还开着骡马间,那间豆腐店是租出去的。街坊邻居的,便走得近了点,谁知那男人是个有福之人,眼看家底折腾空了,要过穷子日了,两腿一蹬,走了……”
豆腐西施唠唠叨叨说这话,时穿突然发觉自己最近有点八卦,似乎对这样张家长李家短的话题很感兴趣,啊,都是闲的了,他好奇地问:“顾二嫂居然有个当官的亲儿子……难道那儿子再没跟顾二嫂来往过?”
豆腐西施扑哧一笑:“哪里是顾二嫂的儿子,平民百姓这么说,只是图个好听。自古妾生的孩子,都是寄养在嫡母名下,谁在意亲生母亲是谁?那些有情义的庶子庶女,还记起自己有一位生身母亲;可人情冷淡的,不仅完全按照礼法行事,讨好嫡母都来不及,还唯恐别人知道自己是妾生的,让人小看了去……
要说顾二嫂他儿子,还算相处的好的,毕竟那是她从小亲手养大,这小官人,逢过年还记得给亲身母送份礼来,只是绝不在礼单上署名。顾二嫂也知道谁送的,唯独担心那孩子被人看不起,十多年来,她总是避着自家孩子,从不与他见面,也就逢年过节彼此往来个礼物,平常则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什么时候,黄娥时候走了进来,她依着门框插嘴说:“这也是律法规定的,天下间那么多妾生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豆腐西施噗哧笑了,她上前拨拉一下黄娥的脑袋:“奴家一听你说的话,就知道你这小东西也是嫡母的嫡女,可你哪里知道做妾的苦处。”
黄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自古以来,天地总是保持着阴阳平衡。这世界男人有多少,女人也有多少。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个个配对。身为女子,若想找一个小门小户的男人,守着男人一心一意过日子,也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找不着,只好另寻高门。
她自己不愿嫁入小户人家做正妻,非要到高门大户做个妾——图的是什么?既然自己的所图实现,就别怨日子苦,一饮一啄,莫非前因,那些苦处也是她们该得的。哼,从来,只见那些女人打破头往高门大户挤,没听说她们避如蛇蝎,看来那点苦处,相对她们获得的,已不算什么了。”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奴家不和你争,这样的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起来没个完。你看不惯妾室,今后啊,这满屋子女人,可有你争的……嘻嘻,大郎,你说寒食节要出门踏青,姑娘们都准备好了吗。”
寒食节这天,按规矩要熄灭灶火吃冷食。等傍晚的时候,百姓再从寺院,或者德高望重的族亲那里引取新火种,回家点燃已经熄灭的灶火——古时候没有打火机,虽然类似火柴的东西宋代也有,叫“法烛”,但这东西当时很罕见,所以普通百姓过日子,不能每天都生活造饭——于是,灶里的火一旦点燃,就要一年不能熄灭的。
每年,唯有寒食节这天,他们熄灭灶膛内燃烧了一年的灶火,夜晚再重新引燃新火——图的是辞旧迎新。
引取新火种是有讲究的,从子女双全的家中引来的新火,被认为“福火”;从才华横溢的家中引来的火,那是文曲星的火种……时穿这群人旅居他乡,按惯例只能从寺庙当中取火种,以祈求一年平安。而曾经七嫁的豆腐西施,也恰好必须从寺庙里引取新火以祈福。
终于到了寒食节,那天下起了小雨,出门时女人们熄灭了炉膛内的火种,乘坐时穿招来的马车离开自己暂居的家,前往寺院庙观祈祷。炉火熄了,这一天只能吃预先准备好的点心,所以称之为“寒食”。
寒食节,不开火。
细雨朦胧中,山花倒是开的很娇艳。
豆腐西施带领大家玩耍的那座山坡,刚好桂花开放,女人们铺好了席子,马上提个小篮,举着雨绸伞,三三两两散入桂花丛中,开始采集花瓣花种,这种悠闲,倒显得与那些急忙上香的游客们格格不入。
坡后面是座庙,豆腐西施自己进到庙里上完香,举着新火把回到半山坡,小雨已经停了,时穿正站在马车边吆喝:“每人定额三篮子,眼看快中午了,没完成定额的,手脚快一点。”
豆腐西施惊讶的问:“今天是许愿还愿的日子,你们也不去庙里烧一炷香,或许神佛开眼了……”
时穿咧开嘴:“我们当初就是被拐到庙(观)里的,所以我现在有一点庙(观)宇恐惧症,见到庙宇就想点火取暖,我怕真走进庙里,会忍不住成了纵火犯。”
说着闲言,在这样的细雨初晴天里,时穿眯起眼睛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站在路边这份悠闲态度,真有点“看古人唱戏”的闲适。
说实话,这一行人也不适合露面——过往人群的主要话题,就是“三月三”云台山桃花观发生的那起拐卖案,如今,事件的发生地:桃花观就在南山群落,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这次寒食出游的百姓,都不自觉地选择了北山群落。
如果从空中俯视,云台山的形状就像一只人的眼睛,它分为南北两大山脉群,两山中间夹杂着一块不大的山谷,而桃花观的所在,正是云台山风景最美的地方,传说中,孙悟空的诞生地——花果山水帘洞,就在桃花观附近,两山谷的盆地,传说中是孙悟空训练猴兵猴将的地方……当然,现在还没有西游记,所以这传说只是后来人的传说。
这组山脉既然被称为花果山,山谷中真是百花娇艳,如今正是农历的清明节,农历的四月恰好是阳历五月。这时候杏子已经成熟,桃子正在结果,梨花开尽了,柳絮也飘过了,桂花开的正艳。
在这繁花盛开的时节,别人都来上香祈祷,时穿做了一个“采花贼”,他肩上顶着小环娘,指挥着一群女孩,遍采野花,简直是有摘错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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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情敌相约同游
正午时分,出来踏青的人群,三三两两的人在山坡上散开,开始进行野餐,豆腐西施带来的饭菜自然以豆腐为主,其中也有邻居贺小五赞助的签菜——也就是蛋卷裹的各种“鲊”。现代人按这个字的日本发音,把它称为“寿司”。
时穿咬了一口豆腐西施递上来的包子,马上将包子吐在地上:“李三娘,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这豆腐都有点馊味了,你是拿卖剩下的豆腐包的包子吗?”
豆腐西施诧异的吃了一口包子,马上嗔怪说:“就你嘴刁,哪有馊味啊?”
说罢,豆腐西施又问了问旁边的黄娥:“有馊味吗?我看大家吃的挺痛快的,哪里有馊味啊。”
一旁的黄娥早就累坏了,最近环娘老嚷嚷着自己“不吃闲饭”,身为小组领头人,黄娥干起活来能偷懒吗?听到豆腐西施的问话,疲累不堪的黄娥声音细弱的回答:“我刚才吃包子时,也觉得味不对,只是看到大家都不吭气,我也不好抱怨。”
这一群被拐卖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最小的,除了环娘这个例外的以外,大多数人不过十一二岁。这年纪在现代,也就是小学毕业的模样,今天她们干了一天“采花”这种体力活……虽然采花的过程很让振奋,但一朵朵花采集下来,连续装满三个筐子,即便是筐子再小,对于小学生来说也是繁重的体力活儿。
所以开饭的时候,大家都累得喘不过气,这会儿都在低头啃包子。稍后,墨芍所在的组,也有一名女孩弱弱的举起了手,素馨那组成员你看我我看你,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模样。其余人则低头又咬了一口包子,细细的品味着,有的人接着摇头,有的人开始点头,但点头的很勉强。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说到这豆腐剩下的,还不是怪你,以往我卖豆腐,总有二三十个浮浪子过来凑趣,如今城中的浮浪子都不敢从这条街路过,一来二去,总有些豆腐剩下来。
不过,吃的东西我哪里敢乱来,这些豆腐不过是过了中午没有卖出去而已,就这样,你也能吃出异味来……大郎,你说你懂的事情那么多,仿佛这世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另外,吃的上面又这么挑剔,你这是被人打傻了还能这样,你没傻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时穿愣了一下,他望了望山道上的人流,心不在焉的回答:“也许,我是个图书管理员?”
豆腐西施咯咯笑着:“可稀罕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职业。”
黄娥偷偷把手里的包子放到一边,细声补充:“这职业是老子做过的,老聃就是道教始祖,他以前就是管图书的。”
“哟,大小也是个官啊?”豆腐西施笑着回嘴。
时穿叹了口气:“肯定不是官,只是一个打工的——老子是给周天子管图书的,你看我这傻样,能让天子看上眼,管理国家图书馆吗?”
“长卿兄终于记起一些往事了吗?”黄煜的声音突兀的从丘顶冒了出来。
时穿等人所在的是一个小山坡,这时节踏青的人实在太多了,山坡上到处散落的坐着吃冷食的人家,黄煜的位置在山坡后面,他约了人踏青,正坐着相互聊得开心,隐约听到一群女孩子们谈话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嗓门,非常耳熟——正是时穿那种无所顾忌的嗓音。
黄煜坐不住了,他翻过丘顶,恰好看到了时穿一行人,而时穿刚才泄露的话,证实了黄煜之前的猜测——果然,时穿很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特地隐藏起来,替家族收集情报、整理信息的专业人员。这种人,在家族中一般都是看守家祠,从不外出的。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是大家族经过多年精心培养与筛选的,他必须有足够的才华,并要花大量的时间阅读海量的书籍,拥有足够的智慧能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正确的结果,但又没有野心,属于甘于寂寞与平淡,最多就是个喜欢隐藏在人后,享受给人挖坑的快感的阴人。
这样的人因为掌握太多的家族秘密,历来各家族都要花大力气笼络,轻易不肯让他脱出视线——若他喜欢美色,没问题,家族可以把整个妓院的顶尖妓女全部招入家中,任你玩腻为止,嗯,玩腻再换一家勾栏瓦舍;若他喜欢听戏,也没问题,家族为你专门养一个戏班子,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三个,直到你满意为止。
一旦家族培养出这样的人手,都会当作专门对付敌人的匕首与冷箭雪藏起来,当家族危亡时,他还需肩负家族文化的传承重任。每一代家主,掌权之后必定要花大力气培养一个类似的人员——打从晋代五胡乱华时期,家族“隐士”引领幸存人员“白衣渡江”,而后在长江以南继续家族传承,并获得成功后,这已经成了中原世家的传统。能够保持这种传统的家族,在唐代之后的“五代”动乱中,才得以幸存下来。而那些放弃传统的家族,在五代中基本上被胡人杀绝了。
而这样的人员,平常对外声称自己是家祠烧香人,或者像时穿一样,自称是家族藏书楼的图书管理员。
这样的人平常是不在外面走动的,而黄氏家族并不悠久,人才的储备并不多。虽然黄煜隐约听说过这种传承方式,但可惜,黄氏没能力自己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人才……现在他遇到一个“疑似”人员,且此人现在是没主的,虽然此人丢失了过去的记忆,但依然保持着敏锐的思维,以及渊博的知识。
幸运啊,这该是什么样的幸运?身为家族下代继承人的黄煜,遇到这样的大便宜,简直跟大马路上捡到钱包没什么区别——而且这钱包里面装的可不是一两文铜板,是无价的宝玉。
所以黄煜一露面,立即摆出跟人很熟的亲热,很关切的询问时穿的遗忘症,他这一挑话头,黄娥紧张的站了起来,拦在时穿身前,警惕的望着黄煜。黄煜愣了一下,马上哈哈一笑:“这是黄知县的女儿黄娥娘吧,早听说你在这里,我已经快马给黄知县去了信,把你在此处的情景都告诉了黄兄,请他不要担心。”
黄煜是举人,他这样的身份是可以跟知县称兄道弟的,但尾随黄煜之后冒出头的施衙内,身份就差点了,衙内再凶猛,见了有功名的读书人也要低一头,他探出头来的时候,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不甘心,嘴里嘟囔:“早知道如此,不该让蒙都头独占了那份功劳,我若在桃花观事件中露一脸,没准也能恩荫一个小官,到时候,咱也可以说‘黄兄’这样,‘黄兄’那样。”
哟,情敌相约跑到野外——打算单挑吗?
时穿伸长脖子,期待的望了望两人冒出来的那座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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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出的好主意
施衙内出场造型,就是一副恶霸的模样,甚至比恶霸还恶霸——原先他老爹不过给他配了三五名军汉,桃花观事件发生后,施小胖身边有了一个“都”的军汉。
紧跟他冒出头来的十五名壮汉,上身都不穿衣服,但他们也没有赤裸着胸膛——个个浑身纹满靛蓝色的纹身,以代替衣服。尤其是两个胳膊上,花纹爬满了,简直看不到皮肤原本的肤色。
这群纹身的军汉,在宋代军中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花胳膊”,都是对精锐士卒的称呼法。
时穿望着那群花胳膊笑了,有这十五名花胳膊存在,显然施衙内的武力值上涨,想必这段时间,褚素珍姑娘的日子很不好过……咱出的主意八错啊!
果然,他还没有偷乐完,褚姑娘那薄怒的脸也从丘顶露了出来,让时穿一阵绝望的叹息——施衙内啊施衙内,你多大的人了,让你指挥十五个壮汉隔离一个女人,你都做不到,瞧瞧,黄煜还能自由行动……你你你,果然恋爱中男人都是白痴。
褚姑娘见到时穿,怒火万丈:“时长卿,你给衙内出的好主意,我走哪他派人跟到哪,弄的我都成了海州城的笑话。好好好,往日你躲进小院子里,我倒不好找你算账,如今老天开眼了,让我撞个正着,你说,咱俩这笔账该怎么算?”
时穿跺脚,开始耍无赖:“衙内啊,我人傻,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我这傻人说什么,你就听了?”
施衙内伸出三根指头,想了想,只恨不得把这三根手指头咬下来:“三千贯啊,我可是花三千贯买来的主意……你你你,不负责任。”
当局者迷,施衙内与褚素珍都在抱怨时大郎出的主意太不着调,这两人,一个是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与人交往,一个是过于急切,全然看不出这主意的阴损。独独黄煜旁观者清,他哈哈笑着解围说:“主意虽好,但也要看什么人使出来,具体实施人不妥当的时候……
哈哈,有些时候,谜底一旦揭穿,事情就不灵了,衙内错就错在太早的揭开了谜底,褚姑娘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再耍什么心眼都已经无用。”
黄煜说的话,充满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语气,褚素珍神情一黯。旋即,她把目光转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时穿。
施衙内胖胖的脸上,此时冒出一堆油汗,嚅嗫:“我不说,能行吗?”
所谓强者剥夺一切大约就是这样。处于强势的褚姑娘只要放出威胁来,另一方的施衙内过于紧张,就过于容易屈服。时穿不好责备施衙内,对于衙内来说,也许褚姑娘一叉腰,威胁断绝关系,那施衙内为了推卸责任,还不立马全招了……指望恋爱中的男人对情人保密,那是傻子。
时穿双手一摊,故作的说傻气:“哥如今可是身无长物啊,哈,你的钱已经全花光了,现在看上什么,你挑,该怎样赔偿,直到你满意为止。”
褚姑娘的出现,其实挽救了时穿。黄煜打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所以黄娥才要挺身掩护。但这位是个精明人,总想着盘根问底,应付他比应付蒙都头还要累……如今褚姑娘一出现,主要目标转移了。刚才黄煜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一不留神说的话太伤人,让褚姑娘心中苦涩,她干脆抢过话题主导权,呛声问:“哟,大郎,常人寒食节出来,不过是祭扫先人、并上香祈祷,等到傍晚再打着火把回家。你倒好,不去寺院上香,却要做一个采花贼——这遍山的花花草草可都是有主的,平常都是和尚道士打点,专门为了逢年过节引人过来赏玩,等大家赏完风景好进庙里歇脚,让僧侣挣几个茶钱。你们倒好,庙门根本不进,遍山采花,节日里头和尚道士都不敢拦阻……哼哼,等你们走后,这云台山上还有风景吗?”
时穿嘿嘿笑着:“言重了,偌大一座云台山,如果能让我们二十多个人折腾的失了风景,早几百年前,它已经没有风景了。”
黄煜帮腔:“长卿兄自打进了海州城,从没有踏出他的院子,如今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这点小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褚素珍翘起了嘴:“长卿兄还有心折腾,看来是闲得慌?”
时穿笑着回答:“没错,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次出来看风景,总得顺手带一点风景回家。”
褚素珍悚然动容:“出门看风景,带一点风景回家,这句话好好组织一下,那就是一句好诗啊。”
黄煜脑海里迅速归纳总结:“此人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哪怕出来闲逛,也要顺手祸害一下湖光山色——好得很。不知道是哪个家族培养出来的。”
施衙内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过来:“出门来玩,图的是个心境。时大郎总是忙忙碌碌的,这么麻烦做什么,你若想采集花朵,城里商铺都有卖花干的,什么花干都有,也花不了几个钱。”
褚素珍截断施衙内的话:“她们不是没钱吗?可怜的,我听说城里的针线铺子收了她们的针线活,给的钱也不富裕。时大郎采集这些花瓣,大约是做香囊吧?可惜这些野花并不合用,做香囊的花干都是专门培育出来的,香气特别浓郁持久,你这些野地里采的花,香味淡的很,恐怕卖不出什么大价钱。”
施衙内嘟囔:“三千贯啊,拿了我……怎么会没钱?”
时穿摊开手,引开衙内的抱怨:“咱不为别的,就是让小娘子们学个手艺,亲手制作一下,以便学会如何制作花干,这样一来,无论她们将来嫁做什么的丈夫,至少也有个谋生的路子。”
豆腐西施刚才插不上什么话,这时才得以开口:“我就说嘛,一大群人赶着寒食节出来,漫山遍野的采花做什么,原来是做香囊。”
黄煜笑着解释:“长卿兄,我家里的店铺是族里公产,我虽然给他们打招呼了,但店铺的经营还要全凭掌柜……帮不上你多少忙,惭愧啊。
长卿兄既然愿意出门了,什么时间我们找机会聊一下——也没有旁人,就三两个熟人坐一坐,喝茶饮酒,打发一下百无聊赖的时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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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不采花,咱偷香
时穿看了看天sè,婉绝说:“有机会的话,必定与伯涛兄聚一聚,只是今日天sè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黄娥紧张地看着黄煜,直到离开山坡,见对方并未追上来,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等走下山坡的时候,豆腐西施这才行想起来:“哎呀,现在就走,我还没有去庙里接火种呢。”
时穿随口回答:“先不回家,我们在山脚下找一处人家,歇个脚先。”
豆腐西施顿时松了口气:“也是,那群人不是衙内就是举人,说话文绉绉的,让我大气都不敢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过,我们真要折回庙里取火种的话,却要小心避开那群男女,免得迎面撞上了,彼此难堪。”
出山的路上,时穿边走边与豆腐西施闲聊,身边那群女孩依旧蹦蹦跳跳沿路采huā,有的人还哼起了小调。
“李三娘,你以后剩下的豆腐就不要吃了。”
“说的好听,我小门小户,攒几个钱不容易,哪能经得起那般làng费……”
“不làng费,我记得一种发酵法,可以将剩豆腐继续利用起来。”
“你说的是横山豆腐rǔ?那可是横山豆腐rǔ,我听说广南西路有一种利用‘隔夜豆腐’进行发酵,制作出豆腐rǔ块,听说那是贡品,是别人传子不传婿的绝技,大郎怎么也知道?啊,如果有了这方法,我开豆腐坊再也不用劳累了。”
时穿哧的一声:“你本来就不劳累,这几天我注意看了,你每天卖豆腐,到了中午已经没啥客人了,整个下午都在东游西逛,哪里劳累了?”
李三娘急了:“什么东游西逛,下午我要出去采购新鲜的豆子,还要用水泡豆子,准备卤水。唯有傍晚的时候能打个小盹,夜里头你们睡觉的时候,我这里石磨已经开始转了。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能睡个好觉,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时穿也不争论,他牵着骡子拉的车,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huā,迎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吹着口哨走几步,回过身,望着远处的云台山,突然感到一阵阵心悸。他在心里呐喊:“就是这种感觉,对了——是谁?谁在窥伺我?……坡上即有施衙内一伙儿,还有些闲人,难道他隐藏在闲人当中……不对,以我的本能,普通人绝不会躲过我的搜索——这是谁?”
正沉yín着是否返回查询,陡然间,那种窥伺的感觉消失,并无影无踪。时穿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时他才感觉到黄娥正起劲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说:“哥哥,你脸sè很青,又有啥事了?”
“没事,走吧”,时穿竭力装出平静,回答。
正是chūn游时节,出来chūn游的人很多,有很多人当晚回不去,需要在附近山村安置下来,附近的农家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挣点小钱,所以早早的扫榻恭迎游客。时穿等人下山的早,闲余的空房很多,任由他们挑,但时穿不知怎地有点犯拧,豆腐西施连续挑了几套屋子,时穿都不满意,直到他自己出面,挑了一间村中最偏僻的院落,这才觉得满意。
是夜,一行人就此安置下来。
寒食节乃初五,这是个没月亮的夜晚。傍晚时分,天空重新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村民们因此都窝在家中,甚少有人出门。在这个小雨的寂静夜里,半夜时分,黄娥却听到村里数声狗叫,她立刻惊醒,感觉心慌luàn的几乎要跳出膛来。许久,她的心依然难以平静,等他心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习惯性的走到时穿屋前——连什么时候穿好衣物,她都不记得。
“哥哥”,黄娥怯怯的喊了一声。
静寂的山村黑沉沉一片,这里没有城中的灯火。远处,狗依然在叫着,但不是那种狂吠,叫声仿佛是在与熟人打招呼,正是这种叫声,让村民们都懒得起来查看——这一定是村落某人晚归,没错。
以往很惊醒的时穿,此刻屋里静悄悄。
“哥哥,你睡了吧”,黄娥继续喊:“狗叫的慌,我心里luànluàn的,睡不着,想在你屋里坐一会儿。”
空寂的声音穿过夜空,但时穿屋里依旧没有回答。
黄娥在门边坐了下来,喃喃说:“哥哥,这次chūn游,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仿佛在等待什么,你在等褚姑娘嘛?我看你见过褚姑娘后,心情立刻平静下来,直嚷着要下山,是吧?”
屋内没有回答。但黄娥也不指望时穿回答,她继续低声细语:“其实这次我出来,也是心慌慌的,总感到别人在笑我,在冲我指指点点……唉,想必那些姐姐们也是这种心情。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咦,细细想起来,唯有上课的时候,劳作的时候,难得心静。真恨不得一天到晚忙碌不停,夜晚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过完一天又一天……”
“哥哥,你在听吗?”
“哥哥,回答我!”
屋内久久没有响应。黄娥站起身,随意的去推屋门,嘴里犹在问:“哥哥,你怎地睡得那么沉?”
门被随手推开,原来门并未关,一直虚掩着。
黄娥举步走到chuáng前,她眉máo挑了挑,原来,chuáng上没人。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站在窗前,黄娥只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放开心怀,轻轻脱掉鞋子,熟练地爬上chuáng,倦缩进被窝里,嘴里依旧喃喃:“哥哥,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去,出来chūn游可是你提议的,你可不能丢下大家自己跑路。”
一进被窝,顿时困意上涌,白日的劳作,肌ròu的酸痛,全涌上来,黄娥闭着眼睛,低声说:“哥哥,这雨下不停,明天怎么晾晒huā瓣,不晾晒,怕是一两天,huā瓣都长霉便馊了。”
又低声念叨几句,黄娥觉得困意难熬,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了。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篇。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被噩梦惊醒,睁眼一看,天亮了。伸手往左右一mō,chuáng铺还是空的。
黄娥嗖的跳了起来,欠起身去抓chuáng边的鞋子,但马上她的手顿住了——门外隐约传来哗啦啦的踏水声。
黄娥赶紧穿上鞋,推门一看,果然是时穿回来了。
此时的时穿打扮很奇怪,他头发**的,脚上全是污泥,但衣裳干干的——不过,他的神态很兴奋。这种兴奋……仿佛是偷进jī窝的狐狸,就是这样微笑的。
黄娥抬眼向天空望去:细雨还在下。
第59章 心怀鬼胎
她又低头看看地面,只见廊下多了两串湿润的光脚丫子印,脚印进来又出去。顺着脚印来的方向望出去,满目是大雨浸泡的庭院,庭院雨中,地面依稀能看到几个脚窝印子在延伸,并四处扩展,但脚印的终点是大院的门。
黄娥心跳了一下,马上掩饰:“哎呀,哥哥,雨还在下,昨天采集的花瓣恐怕都沤烂了……不行,咱们得赶紧动身回家。”
时穿正心情喜乐地拿着个瓢冲洗光脚丫,还在快乐的吹着口哨,他不在意的回答:“没关系,半夜我都看了,还特意把篮子拿进柴房,盖上了篷布。”
黄娥摇头:“不好,雨后采的花本来就潮气大,盖上篷布,沤上一天都臭了,哪里还有香气。”
时穿盯了黄娥一眼,也不解释了,只一板一眼的叮咛:“别动那些篮子!”
黄娥笑了,她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穿,心里很踏实。
时穿刚才说自己半夜起来,把马车上的花篮挪到了柴房里,可脚印分明是从院外走进来的,而马车还在院子里,用不着跑到门外去——时穿分明是半夜跑出去做了什么……不过,只要他回来就好,黄娥只求他回到身边。
“天色不早了,那就招呼大家都起来,我们动身吧。”黄娥赶紧说。
不管时穿半夜出去做了什么,是非之地不能久留。嗯,只要出门时,大家都在院子里踩上一圈脚印,那么,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稍后,黄娥忐忑不安的引领着姑娘们走出小山村,半路上,她频频回头张望,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姑娘们难得出来,此刻即将回到自己温暖的窝,谁也没有在意黄娥的张慌,大家彼此嘁嘁喳喳议论这春游所见的女子服饰,女人嘛,总是对这些比较敏感。
但黄娥频频回头张望的动作瞒不过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夜里也听到狗叫,但她自己养狗,能分辨狗叫的声音,躺在床上辨别一下,她也跟村人一样懒得起床。这件事,过后她已经彻底遗忘,这时见到黄娥老回头看,便关切的问:“娥娘,你遗忘什么东西了吗?”
黄娥默默摇摇头:这是秘密,我与哥哥之间的秘密。女孩子心里觉得有了秘密关系也更加亲密。
一行人进入海州城的时候,细雨恰好停了。好在清明时节的细雨,空气中虽然雨丝不断,但不用打伞也只是湿了一层外衣而已,一众女孩在城门洞,相互扑打着身上的水汽。素馨姑娘年纪大心思多,整理完衣物,想着过去查看一下花篮,黄娥连忙紧张的拦阻:“素馨姐姐,别管了篮子了,本就是图了玩耍,顺手做的事。如今你我浑身水淋淋的,还是赶紧回家换衣服吧。这些花瓣既然顾不上了,全当是出去开心一场。”
未来知县女儿的话,素馨不便反驳,她冲黄娥微微福了一礼,转身退到后面。时穿赶紧上前拉住骡子,准备快快回家,正在此时,蒙都头一手按住腰刀,一手扶着官帽,在泥水中一路狂奔冲向城门洞:“让开点,让开点,本老爷办案,快点让开。”
黄娥紧张的站在时穿身边,盯着远处正在向城门洞冲锋的衙役。时穿牵起黄娥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黄娥不要紧张。稍后,蒙都头气喘吁吁冲进城门洞,身后跟着几名拿棍拿刀的衙役,还有一名衙役倒提着雨伞,边跑边嚷:“县尉,县尉大人,不急这一时半刻,你等等,等我把雨伞撑开。”
蒙都头冲进城门洞,这才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冲撞的是时穿,他打了个哆嗦,抖动着浑身的雨水:“大郎,怎么又是你,你说怎么就一刻不消停呢?”
时穿瞪起了眼,粗声质问:“你,你说谁呢?”
蒙都头急忙辩解:“没说你没说你……大郎,你还记得那桃花观吗?那座桃花观又出事了,你瞧这大雨天,真是不消停……啊,大郎大雨天出门,这不算不消停,不算滴。”
听到“桃花观”这三个字,所有的女孩都情不禁打了个哆嗦。时穿跺脚,一脸的悔恨与遗憾:“斩草不除根,真是祸害,我当初就这么说:那桃花观主不地道……这次,她们又拐了谁?”
“没拐谁”,蒙都头紧着回答。此时,衙役们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那名衙役也撑开了雨伞,撑到了蒙都头头上。蒙都头一瞪眼:“一边去,城门洞里又没有雨,打什么伞?”
时穿继续保持着他的微笑,蒙都头却觉得这笑容有点不怀好意。只听时穿问:“这次她们没拐人,难道她们杀人了?”
“那敢——”蒙都头随口回答了一句,马上觉得自己的答话不够威风,上赶着补充了一句:“她们敢?”
正在此时,时穿一低头,发觉蒙都头换了一套新官服,他笑了,调侃说:“哟,一月不见,你已经不是蒙都头了。”
“那是,本县尉治下,鸡鸣狗盗之徒……啊,也没绝迹。刚才桃花观里来报案,说她们观中遗失了大量财物,连两尊贴金的檀香木神像也丢了,你说稀奇不稀奇?桃花观里供的是三清道祖像,那三尊神像都同样质料,奇怪了,独独丢了两尊,难道那两座神灵对桃花观有意见……真是稀奇了。
还有,檀香木死沉死沉的,一人高的檀香木像,又贴了好厚的金箔,什么人能扛得动呀?如果是人偷得,怕是得赶上马车,弄来九头牛二只虎牵引,才能把两尊神像拉走,偏偏当夜的庙中,连睡的最惊醒的人,也没有听到丝毫响动,等她们大白天一睁眼,三尊神像就剩下了一尊,你说,这不是神灵责怪,什么人能做到无声无息搬走神像?鬼了!”
时穿笑的很鬼祟,悠然回答:“这案子,油水厚的很啊——蒙县尉你只管这么怀疑,桃花观里的人听到你这个怀疑,哪敢承认她们丢了东西?
没错,刚刚出过拐卖大案的桃花观,两尊神像突然不见了,连观里的人都说不清楚如何丢失,没准真的是神灵不满意,自己跑路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连神灵都对桃花观参与拐卖事件,事后还安然无事,甚至还不给被拐人员提供食物——神灵都看不过眼啊……”
“娘也”蒙都头感慨:“这事闹大了,还有香客上门吗?”
黄娥只觉得心中出了一股恶气,她心情愉快地在旁边补充:“也许,这道理,观主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她正在观中后悔自己报案了。”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那可不一定,出家人常喊要‘戒贪’——她们为嘛这么喊,缺啥喊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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