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时穿看了看天色,婉绝说:“有机会的话,必定与伯涛兄聚一聚,只是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黄娥紧张地看着黄煜,直到离开山坡,见对方并未追上来,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等走下山坡的时候,豆腐西施这才行想起来:“哎呀,现在就走,我还没有去庙里接火种呢。”
时穿随口回答:“先不回家,我们在山脚下找一处人家,歇个脚先。”
豆腐西施顿时松了口气:“也是,那群人不是衙内就是举人,说话文绉绉的,让我大气都不敢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过,我们真要折回庙里取火种的话,却要小心避开那群男女,免得迎面撞上了,彼此难堪。”
出山的路上,时穿边走边与豆腐西施闲聊,身边那群女孩依旧蹦蹦跳跳沿路采花,有的人还哼起了小调。
“李三娘,你以后剩下的豆腐就不要吃了。”
“说的好听,我小门小户,攒几个钱不容易,哪能经得起那般浪费……”
“不浪费,我记得一种发酵法,可以将剩豆腐继续利用起来。”
“你说的是横山豆腐乳?那可是横山豆腐乳,我听说广南西路有一种利用‘隔夜豆腐’进行发酵,制作出豆腐乳块,听说那是贡品,是别人传子不传婿的绝技,大郎怎么也知道?啊,如果有了这方法,我开豆腐坊再也不用劳累了。”
时穿哧的一声:“你本来就不劳累,这几天我注意看了,你每天卖豆腐,到了中午已经没啥客人了,整个下午都在东游西逛,哪里劳累了?”
李三娘急了:“什么东游西逛,下午我要出去采购新鲜的豆子,还要用水泡豆子,准备卤水。唯有傍晚的时候能打个小盹,夜里头你们睡觉的时候,我这里石磨已经开始转了。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能睡个好觉,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时穿也不争论,他牵着骡子拉的车,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迎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吹着口哨走几步,回过身,望着远处的云台山,突然感到一阵阵心悸。他在心里呐喊:“就是这种感觉,对了——是谁?谁在窥伺我?……坡上即有施衙内一伙儿,还有些闲人,难道他隐藏在闲人当中……不对,以我的本能,普通人绝不会躲过我的搜索——这是谁?”
正沉吟着是否返回查询,陡然间,那种窥伺的感觉消失,并无影无踪。时穿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时他才感觉到黄娥正起劲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说:“哥哥,你脸色很青,又有啥事了?”
“没事,走吧”,时穿竭力装出平静,回答。
正是春游时节,出来春游的人很多,有很多人当晚回不去,需要在附近山村安置下来,附近的农家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挣点小钱,所以早早的扫榻恭迎游客。时穿等人下山的早,闲余的空房很多,任由他们挑,但时穿不知怎地有点犯拧,豆腐西施连续挑了几套屋子,时穿都不满意,直到他自己出面,挑了一间村中最偏僻的院落,这才觉得满意。
是夜,一行人就此安置下来。
寒食节乃初五,这是个没月亮的夜晚。傍晚时分,天空重新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村民们因此都窝在家中,甚少有人出门。在这个小雨的寂静夜里,半夜时分,黄娥却听到村里数声狗叫,她立刻惊醒,感觉心慌乱的几乎要跳出膛来。许久,她的心依然难以平静,等他心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习惯性的走到时穿屋前——连什么时候穿好衣物,她都不记得。
“哥哥”,黄娥怯怯的喊了一声。
静寂的山村黑沉沉一片,这里没有城中的灯火。远处,狗依然在叫着,但不是那种狂吠,叫声仿佛是在与熟人打招呼,正是这种叫声,让村民们都懒得起来查看——这一定是村落某人晚归,没错。
以往很惊醒的时穿,此刻屋里静悄悄。
“哥哥,你睡了吧”,黄娥继续喊:“狗叫的慌,我心里乱乱的,睡不着,想在你屋里坐一会儿。”
空寂的声音穿过夜空,但时穿屋里依旧没有回答。
黄娥在门边坐了下来,喃喃说:“哥哥,这次春游,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仿佛在等待什么,你在等褚姑娘嘛?我看你见过褚姑娘后,心情立刻平静下来,直嚷着要下山,是吧?”
屋内没有回答。但黄娥也不指望时穿回答,她继续低声细语:“其实这次我出来,也是心慌慌的,总感到别人在笑我,在冲我指指点点……唉,想必那些姐姐们也是这种心情。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咦,细细想起来,唯有上课的时候,劳作的时候,难得心静。真恨不得一天到晚忙碌不停,夜晚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过完一天又一天……”
“哥哥,你在听吗?”
“哥哥,回答我!”
屋内久久没有响应。黄娥站起身,随意的去推屋门,嘴里犹在问:“哥哥,你怎地睡得那么沉?”
门被随手推开,原来门并未关,一直虚掩着。
黄娥举步走到床前,她眉毛挑了挑,原来,床上没人。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站在窗前,黄娥只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放开心怀,轻轻脱掉鞋子,熟练地爬上床,倦缩进被窝里,嘴里依旧喃喃:“哥哥,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去,出来春游可是你提议的,你可不能丢下大家自己跑路。”
一进被窝,顿时困意上涌,白日的劳作,肌肉的酸痛,全涌上来,黄娥闭着眼睛,低声说:“哥哥,这雨下不停,明天怎么晾晒花瓣,不晾晒,怕是一两天,花瓣都长霉便馊了。”
又低声念叨几句,黄娥觉得困意难熬,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了。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篇。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被噩梦惊醒,睁眼一看,天亮了。伸手往左右一摸,床铺还是空的。
黄娥嗖的跳了起来,欠起身去抓床边的鞋子,但马上她的手顿住了——门外隐约传来哗啦啦的踏水声。
黄娥赶紧穿上鞋,推门一看,果然是时穿回来了。
此时的时穿打扮很奇怪,他头发湿淋淋的,脚上全是污泥,但衣裳干干的——不过,他的神态很兴奋。这种兴奋……仿佛是偷进鸡窝的狐狸,就是这样微笑的。
黄娥抬眼向天空望去:细雨还在下。
第102章
豆腐西施之所以说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天已经蒙蒙亮了,对面的时穿虽尽力隐藏自己,但豆腐西施还是能看到少许白花花的肉,她咯咯笑着,依着浴桶把身体完成诱人的S形,娇娆的继续诱惑:“如此迫不及待……嘻嘻,我李三娘虽然嫁了七次,但也是情非所以,人都说我克夫,但算命的说:非得一个大福禄的人,才能了结我的姻缘。
嘻嘻,今日若来的不是时大郎,我还生恐害了他人性命。时大郎能大难不死,还能从拐子手里救下十几位小娘子,看来真是大福禄的人,嘻嘻嘻,瞧你心急的,奴家怎能……”
阴影中,时穿叹了口气:“失误,纯属失误,如今天还没亮透,你继续洗,我还忙,咱们回头见。”
这话说完,时穿窜了起来,豆腐西施只看到一个背影……说实话,时穿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影响,是他那鬼魅般忽东忽西的身法,此时他闯出门的脚步,却有点跌跌撞撞了,仿佛突然之间不会走路了。
豆腐西施在背后咯咯笑了:“郎君,刘牙人你也认识,如果找媒人,只管让刘牙人安排,我等你啊。”
时穿霍的转过身来,盯着豆腐西施喷火的身躯,目光在白嫩的肌肤上一掠而过,慢悠悠的说:“欲望啊欲望,哥不是太监,哥也不是圣人,但哥还有道德底线——哥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害了十几名女孩子。
你瞧,那十九名女娘现在依附我而生,我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的风流名声,这些女孩子一辈子全被我害了,从此再无人相信她们的清白,再无人敢娶她们回家举案齐眉——她们以后的处境,会比现在还惨。
你说,我可以吗?”
豆腐西施收敛了媚态,把身子慢慢缩回浴桶里:“大郎是个好人啊,奴家心知了……啊,大郎若得自由身,也得等那些女孩都嫁了……”
“你明白就好——哥现在还不是风流自赏的时候,哥现在必须考虑的是生存”,说罢,时穿头也不回跳窗而去。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于是,临到天亮的时候大家反而睡得死沉死沉。等到有人来拍门,一众女孩惊醒起来,发觉天色早已大亮,她们匆匆的披上衣服,站在各自卧室门口向院中眺望,开门的是时穿,他开了门就闪到一边,露出进院的人,是鲁大屈二李三领着三星班一群工匠与徒弟,见到是熟人,不是和尚尼姑之类的,惊魂未定的姑娘们悄悄松了口气,有转身回去梳理的,有继续站在门边打量的。
首先进门的当然是三星班三位班主,这三人手里都提着尺子形状的棍子,那棍子鸭蛋粗细,方方正正,上面胡乱刻了一些尺寸,看着像木匠做工的工具,其实用来打人更好。他们三人一副准备好的的模样,仿佛不是来做工,而是来打架的。
但鲁蕴一进门就愣住了,最后进来的李石迈步进到院子,一看院内的的情景,他立刻伸手按在两边门框上,把住大门,而后也不回身,背着身后对三星班徒弟们匆匆说:“都回去,今天咱来得早,院子里的女娘都没有梳洗,你们先回去,等正午的时候,再来找我们。”
鲁蕴站在院中,脚跟长了钉子一样钉在那里,闷闷的插话:“不好,怕是今日都用不着他们了……今晚我们到徒弟们家去,再做后日约定。”
院门外,被拦住的工匠与徒弟们不满地低抱怨:“啊,小娘子们都没有梳洗,怎么师傅可以进得院子,俺们进不得。”
屈鑫摇头晃脑:“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李石把眼睛一瞪,压低嗓门训斥身后的人:“师傅能跟你们一样吗?跟你们说,将来这院子没准出几个师娘呐,那师娘的狼狈样子,师傅可以看得,尔等做徒弟的,能看吗?”
倚门相望的姑娘们一声脆骂,但却没有离开的。
李石随即跳进门来,闪电般回身把门关上,而后他拍拍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蔫不拉几的走到闲站在院中的时穿面前,低声问:“师傅,这儿……哪来的神像,你雕的吗?我怎么没见到师傅动凿子……不过它,真的好丑啊。”
屈鑫摇头晃脑:“没错,这神像上上下下斑斑驳驳的,许多地方都有斧凿的痕迹,这处,鼻子缺一块,指头短一截,身上到处是划痕……师傅,似乎要打磨一下,再贴上金箔……”
屈鑫话越说声音越低,三名徒弟相互看了一眼,神色恭敬的擦手而立。时穿接过话题,随口说:“这么高的神像,哪可能是整块木头雕出来的,自然是用许多碎木料拼接而成的,采用的材料来自不同树木,颜色自然很不均匀,所以,你看着整体很斑驳……嗯,拆了吧,都是上好的檀香,碎木屑也可以做焚香,千万别糟蹋了。”
李石张嘴结舌:“师傅,这么好的神像……上等的檀香制作,要拆了……”
鲁蕴插嘴:“师傅想拆就拆,你吵什么吵。”
屈鑫嚅嗫的问:“神像啊,该从哪里下斧头……”
时穿围着神像转了两圈,拍打着神像各处部位:“似乎是用各种木块拼接出来的,然后用一个木楔子,采用挤压式固定各部件,如此将这堆积木固定起来。只要找到那根木楔子,把木楔子拔出来,整堆积木体就松动了……这木楔子在哪里涅?”
鲁蕴看着脚尖,低着头回答:“徒儿听说过这种拼接式雕刻法,那根用来固定的木楔,应该在五心部位,所谓五心,指的是:眉心、腹心、背心、手心、脚心。据说,高明的匠人只用一根木楔子,就能把整尊神像固定起来,这样独一根的木楔,应该在‘进出之门’;而差一点的雕刻师,则‘五心’全上,也就是说:神像通身总共五根木楔子。
徒儿刚才看了,这神像手心没有颜色变化,整根胳膊都是一色,应该是一根木头雕出来的,神首以及胸前背后虽有拼接的痕迹,但却不是楔子的形状——神像身上的楔子,一般都是六角形,寓意六根清净……”
“进出之门,六根清净?……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这神像的‘菊花’——直说嘛,叫屁眼就行,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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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别让人找见把柄(新书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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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码头很僻静,它几乎处于岛的最北端位置。大多数si家码头因为贪恋县城的繁华与便利,都设立在海州县附近,唯独这座码头,它离最近的si家码头也有一小时航程,孤零零竖立在郁州岛最北端,码头上除了大片的库房区,左右似乎见不到农田与民居,瞧那架势,也不知陆上有没有现成的路通向县城。
坐舟驶过了防bo堤最外端,那里修筑了一个圆形的堡垒状建筑,外形像是鬼子的炮楼,但又像是灯塔,或者它是一物两用。
过了这处炮楼,长长的深入海中的堤坝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是泊位与吊塔,码头边仅剩的几艘船正在巡逻船的引导下出港――这套出港程序,很有点现代化意味。
船在时穿好奇的目光下靠岸,搭上跳板,施衙内派来的随船伙计跳上岸去,跟码头上的人低估了几句,附近几位神情紧张的大汉立刻松懈下来,剩余的码头工人上前接应,并引领着时穿登上马车,一行人穿过防bo堤,穿过码头附近一座座空寂无人的建筑……
马车行驶很久,才来到海公子的住宅附近。时穿回头望去,这座仓库群也有绵延两三里路的模样,在宋代,这大约算得上“中型”了吧。
“这些库房倒是盖得格外高大――嗯,比其他家的都高大,海公子果然好手段”,时穿没话找话的说。
随行的人一声招呼,时穿走下了马车,但马车并未停顿,还在继续向屋门前走,时穿遂随车队溜达,边走边观察:“这年头,房间的跨度都不大,因为大多数房梁都使用原生木材,木材承重有限,虽然制作拱顶,也能拼接出十几米跨度的房间,但那样做技术难度太高,在海风呼啸台风不断的岸边,没人这么干。
不,这座库房是石材建筑,砖石结构技术,在宋代是用来制作神殿佛堂的,拿这样的技术来建造存货物的库房,这位海公子,恐怕对神灵并不在意,啊,甚至有点轻蔑。当然,也有钱。
不过,听说他才来了十年,十年,恐怕挣下的钱全hua在这片建筑身上了……”
这座码头在宋人看来,它远离县城,来往极不方便,但时穿却知道,它的位置正好是连云港,即使几百年泥沙堆积,将郁州岛与大陆之间的海域填平,这座港口也不会被泥沙淹没――它可以连续使用八百年。
不过,连续使用八百年,那只是理论上的,一座海上码头需要靠周围的陆地支持,当海州原先的码头被泥沙吞没,成了涨chao时的浅滩,落chao时的小渔船停靠点时,海州作为港口区,必定是要废弃的。
随行来的军汉是廖五,他见到时穿一路东张西望,便上前解释:“海州城地盘海州城盖客栈,光是购置地皮就是一笔大费用。郁州岛没有别的出产,只有一个破败盐场,当地贡品是鳔胶,因地皮便宜,海岸线漫长,故而商人们喜欢沿着岸边盖客栈,然后在海边修一个自己码头,以便存放货物,以及等待信风出港。
嘿嘿,大家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走si,岸边如此众多的仓库,官府哪能看不到。再说,船可以走,但船夫历来都住在陆上的,官府只要管住船夫就不怕偷税。宋律:船出海都要有核准的文书,如果没有交税船只就si自出海,那船员就算脱籍流民,从今往后别想回家了。
嘿嘿嘿,大家都把仓库建在郁州岛上,主要是图地价便宜……当然,夹带总是有的,每艘船自海州出港,总要到郁州岛来添点货。海州市舶司只管按船的舱位收税,不管舱位空不空。既然如此,船主自海州出港后,再来郁州岛添货那就不算走si――他们的舱位都交过税了。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船主自海州出港的时候,可以多报一点食水食粮所占的舱位比重,再多报一点船员数量。等到了岛上,卸下一点食水食粮,让多余的船员登岸,暂时躲在库房里,如此,多少能腾出一点舱位来的夹带少许si货,只是夹带不多而已。”
“我明白了。我原来还在思量,这么多仓库全装走si货,官府能容忍税收流失吗?原来……也就是说,这片仓库群平常该藏着五百人上下?”
“哪能啊?”,廖五也不隐瞒:“人如流水,今天来明天去,哪能一下子存下五百人――这货栈平常看守之人有两百号,另外姑爷还里面办了两个加工作坊,雇了大约有六十名伙计,加上姑爷身边四十个贴身护卫,合计三百人上下。剩余的空房间,能存两百人已经不错了。
哈哈,姑爷心不狠,常说:有这份收益已经足够了,施家是外来户,崛起与海州,不遭人记恨,别让人找见把柄才是上策。”
时穿点头赞赏:“没错,要想生意长久,有时候忍受一些小损失才是必要的,怨不得海州人人都称赞你家公子精明……忘了问了,你家公子姓什么叫什么,等会我该如何称呼?”
廖五咧嘴笑了:“人人都以‘施家姐夫’来称呼我家公子,那是因为我家公子对名姓向来太在意,他说:自己乃流lang之人,如果有个孩子,那么重视一下名姓,让孩子有个祖宗归属,倒也无妨,如今嘛……他就不必在意这姓氏了。
当初来我们施家的时候,公子说他以海为家,干脆就姓海吧,也正是如此,成婚后大小姐才跟着他来到海州。自大小姐过世后,海公子已经忘了自己的姓氏,你便称呼他海公子他也答应,称呼他施家姐夫他也没意见,姑爷ting和善的一个人,好相处。”
远处那座临海的建筑越来越近了,那是一座长条形的小二层楼――时穿从望见这座楼起,心中的警钟响个不停,他止不住的诧异与震惊,不自觉的将身体绷紧了。
这座建筑完全用巨大是石料建成,怪不得当初施衙内看到时穿摆nong石料来改建自己的屋子,一点都不觉得诧异,原来他早在自己姐夫那里见识了……然而,这座建筑更让人震惊的是,它居然是一座仿西式建筑:门前带着大块的绿茵草地,以及巨型广场。而建筑物本身则带着巴洛克味道:巨大的石柱从地到天;宽大的窗户足足三米高;能够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门道,以及石料做成的雕栏……
它的主体建筑虽然只时座二层楼,但却建立在一座巨大的土基上,加上那些刻意修建的附属设备,使得这栋建筑有了一种宏大的感觉――佛庙道观的正殿,都不曾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
大门前是一层层高高的台阶。台阶侧方修建着仿佛酒店门前的行车道,因此,时穿等人的马车驶上缓坡,直接停在了楼门口,此时楼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两队身穿白衣,迎接车队的仆人――这情景似乎在西方电影中常见,俨然一副中世纪西方贵族的模样……
哦,时穿似乎记起来了,如今正是西方的中世纪,这年代,大约正是狮心王与查理大帝准备十字军东征的年代,似乎巴洛克建筑也正是这时代开始兴起的。
廖五显然很得意时穿震惊的态度:“长见识了吧,我初次看到这座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时穿这时已心有感悟,他平静地追问:“这座建筑是海公子亲手设计的?楼房的风格如此独特,难道就没有人好奇一下?”
廖五咧嘴:“时大郎恐怕没有去过泉州吧,来海州之前,我曾陪着大小姐与公子去泉州转了转,那里可是什么样的建筑都有,你没有见到泉州胡寺二十米高的门墙,充满……海公子说那是阿拉伯风格。”
时穿想起来了――稍后,当金人入侵灭了北宋,门g古入侵灭了南宋的时候,海州、泉州、广州等这些口岸城市,都遭到过彻底的抢劫与焚烧,泉州唯一留下的就是一堵墙――那座烧不毁的胡寺门墙,海州则彻底变成一片废墟。而这些口岸城市又是商人们眼中的风水宝地,新王朝建立后,总会有新商人推倒废墟重建,所以历来口岸城市遗留下的古代建筑反而不多。
这座楼也会毁灭于战火中吗?
马车门缓缓打开,二十多名仆人很贵族的弯腰鞠躬,仆人当中有黑人,有印度人,也有一些华人,他们都穿着紧身打扮……唯一在服饰上,那位海公子终于向宋代低头了。那些仆人虽然一身短打扮,但终究是宋代的短打扮。
尾随时穿的廖五,只觉得这位时公子身边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对方的情绪似乎越来越紧张,甚至有点警惕,他侧目旁观,发觉时穿的嘴紧紧抿在一起,他走路非常小心,每一步迈出都悄然无声,仿佛在水面上滑行。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廖五继续介绍:“我家姑爷喜欢看海,所以在海边盖了这座楼,这座楼前后hua了五年才建成,可惜建成之后大小姐就去世了。从那时起,我家姑爷就更加深居简出,平常最大的乐趣就是驾船出海,在附近海面闲逛,这次我们到了,也不知道他出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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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新邻居的狂妄
穆顺哼了一声:“我听说时大郎的脾气格外燥,海州城内著名的闲汉锦毛鼠,也怕了我家主人的拳头,日日躲着时大郎走,你竟敢……你若有胆量,不妨跟时大郎亲自说说。”
巡检愣了一下,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穆老大,去请你喝酒,不图别的,只求你有时间打听一下,时大郎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这些女孩出嫁?哈哈,官府上头……”
“打住”穆顺厉声说:“别提,我家主人可不是怕威逼的人,不扯上官府还罢,若是你想拿出官府来——你若不想要命了,尽管惹惹?”
“这样啊”,巡检失望的松开手:“也是啊,听说下任海州县的黄大人已经派人过来,准备接其中一个女孩回家……这,官府上,恐怕不敢出头的……”
“剩下的,那就各凭手段了”,穆顺充满嘲讽的说:“可是,刨去官面上的手段,论到城狐社鼠的技艺,你成吗?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
……
得到海公子的资助后,时大郎回家的旅程不再像出发时那样窘迫,回来的时候,他的队伍增加了几个仆人,带上了更多的行李,但因为有仆人帮手,一路上一点没耽搁,等傍晚时分,车队已经穿过海州城水门,来到了甜水巷巷口。
往日宁静的甜水巷,今日聚集了许多马车——古代的巷道比较狭窄,马车进去不容易调头,所以时穿的马车不得不停在巷口,等待巷内马车忙完手中活儿再依次进入,但这一等就没了数,时穿在车里跟环娘、黄娥把能闲扯的话题都扯完了,巷内依然还在忙碌,时穿顿觉好奇:“奇了,平常这巷子里没什么人往来……你们在车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我要去我要去”,环娘一片天真烂漫,在时穿怀里扭来扭去吵闹。黄娥听到动静,劝解:“环娘,不好,你忘了,我们走的时候,拐子正满城寻找我们,如今巷口突然多了这些人等……你还是等哥哥看完再说吧。”
“无妨的”,时穿毫不在意:“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来,环娘,跟哥哥一起去看看。”
黄娥急忙起身:“哥哥,要不要让仆人们戒备?”
时穿摆摆手,领着环娘跳下马车,摇摇摆摆的走入巷子。
巷子内,豆腐西施也在帮忙,只见一大堆仆人围在马车上来来往往,不停从马车上搬下货物,卸下来的既有家具,也有些屋内摆设,比如半人多高的瓷花瓶、精美的瓷凳,粗壮的花瓮……里面连鸡毛掸子、拂尘都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巷口,板着一张俏脸不停的呵斥:“小心点,可金贵的东西,磕了、碰了你们赔不起,小心点。”
时穿拉着环娘从车缝里钻过,等他走到自家门前时,豆腐西施正一脸不耐烦,想干想不干的偷懒……当然了,搁谁来帮忙,主人不在却被一个仆人训来训去,都会不耐烦的。没想到豆腐西施一转脸,救星出现了,看到自家房客回来,豆腐西施丢下了手里的物件,笑得像狼外婆遇见小红帽,可是欢实。
“哟,大郎可回来了,不知道出去这一趟,玩的可开心。”
时穿客气了几句,低声问豆腐西施:“这谁呀,如此嚣张,敢堵住我的门……”
出游一趟回来,时穿精神不错,尤其是找到了海公子,他心中重新确立了目标。豆腐西施垂涎欲滴地望跃跃欲试的房客,答:“可不能这么说,总归是街坊邻居……大郎,你出去这几天,海州城可热闹了,那位王相公因要在节日招待客人,听说顾小七娘摆弄茶艺的手段不错,便将她提前接过门。
你瞧,小七娘这才走,顾三娘回来了,这不,正搬家呢。”
门口的俏丫鬟见到时穿抱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冲这里指指点点,还与豆腐西施鬼祟的交头接耳,她迈着窈窕的步伐,走近两人福一礼,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客气的说:“这位该是李三娘的夫主吧?我家主母今日搬家,忙着安置东西,等过几日安顿了,一定再去拜访左右邻舍。”
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忙着呐,你们没事一边去,别在这儿看风景。
豆腐西施脸一沉,扬起手帕正想说几句,那头,时穿虽然不太懂宋朝迎来送往的礼节,但也听出了俏丫鬟话语中的不客气,他哈哈一笑,回身一指巷口:“我家的马车正等在门口,我等你们腾出巷道,才好搬运行李。”
俏丫鬟脸一沉:“我们这里东西多,恐怕要很晚……”
俏丫鬟不知道时穿的深浅,旁边的马车夫听过传闻,见到俏丫鬟说的如此不客气,马车夫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大郎,赏口饭吃吧。我们这里物件零零碎碎,又都是金贵物品,搬动起来不免小心谨慎。这一小心搬运了,动作自然慢了……要不,我等把马车向一边靠靠,先让大郎的马车进去。”
大户人家出来的使女,察言观色的本领都不错,那俏丫鬟见时穿衣着朴素,本想再斥责几句,过过嘴瘾,但看到马车夫小心谨慎的样子,甚至面对时穿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她赶紧收起了怒容,平静的行了个礼,一转身钻进院子。
时穿轻轻点点头,对马车夫说:“我的行李移动方便,再说,李三娘的院落你也知道,马车能直接开进去,你稍停一会,腾出个道来,让我进去,你就可以继续。”
马车夫直呼幸运,连忙起身吆喝:“都停停手,把马车靠边,让大郎的车先过去。”
两外几个马车夫也陪着笑容,不停的冲时穿拱手,手忙脚乱的把马车赶到一边,环娘在时穿怀里扭着身子说:“哥哥,放下我,我去告诉姐姐们。”
环娘脚一落地,立刻跑的没影……不一会儿,一辆辆马车鱼贯进入巷道,驶进了豆腐西施家的院落,当马车最后几辆驶入的时候,俏丫鬟领着一个二十多岁,**打扮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这位大约就是顾三娘吧。
顾三娘的母亲顾二嫂在她身后一路小跑,不停的小声说着什么,大约是在劝解**。顾二嫂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男子,都二十多岁,人长得很精壮,这二位大约就是顾二嫂的两个儿子:顾大与顾五。
顾大与顾五远远的冲时穿拱手,一路打拱作揖走入时穿的院子,一旁的豆腐西施赶忙伏在时穿耳边解释:“听说,顾三娘前头嫁的是一名京官,这京官做过几任知州,夫人却没有跟去外任上,唯有顾三娘跟在身边,所以她做主做惯了,脾气未免大了点。”
说完这话儿,豆腐西施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嘬起嫣红的嘴唇,冲时穿耳边轻轻吹口气,咯咯笑着躲开……这个动作一加上,在对面的顾三娘眼中,成了豆腐西施当众与时穿打情骂俏了。
顾三娘在时穿家门口冲时穿微微鞠躬,恰好这时,最后一辆马车从两人当中驶过,时穿的还礼被马车遮挡住,等马车驶过后,两人都直起身来,顾二嫂还在一旁小声劝说着,她的两个儿子依然在打拱作揖,豆腐西施嘴唇又凑到了时穿的耳边,低声说:“顾三娘跟足了那位京官十年,后来当家主母见到顾三娘契约满了,就命她回家……
据说顾三娘替京官生了一儿一女,那京官很宠爱她,容许她带走自己屋里所有的东西,结果顾三娘连一片纸都没有放过,全部搬上了船,那船如今停在码头,日日不停的向下卸货,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据说东西还没有搬完,还有一半在船上。”
时穿看到自己的马车已经走完,他侧脸躲过豆腐西施的嘴唇,随口说:“这么晚了,你也该去磨豆腐了吧?”
豆腐西施一声娇笑:“不急,你那三个徒弟真乖巧,替我打制了一口新石磨……话说回来,你那骡子也很健壮,往日要干一个时辰的活儿,如今用上我家的驴子与你的骡子,小半个时辰就能干完。”
豆腐西施说到这,又一声娇笑:“再说了,我前日看你酿的那些横山豆腐乳,坛口已能嗅到香味了,看来这事是成了,今后我也不指望单单卖豆腐……嘻嘻,我可是在你家香胰子、香膏产业里,也有股份的啊。”
对面的**行完礼,正等着时穿过来搭讪。没想到那对狗男女开始打情骂俏,而且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存在,而且这俩人就这样勾三搭四的,转身往自家屋内走,似乎急着上*床*相互慰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忍了又忍,开口喊住豆腐西施:“李三娘,我带的仆人太多,今天那些仆人就要下船,听说你家院落还有空房间,租给我住一下。”
顾三娘说话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扬起手帕指了指时穿:“这事儿,你可要问他。”
时穿根本没听见这话,他头也不抬的往自家屋子走,豆腐西施见状,只好一边扭脸冲**歉意的笑着,脚下不停的尾随时穿走进了自家院落。
**气的浑身哆嗦,她母亲顾二嫂在一旁劝解:“算了算了,这位时大郎脑子被拐子打傻了,一点不知道礼数,三娘莫生气,回屋去吧。”
**鼻子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大将’,以前我见多了大将,便是都监、钤辖这样的官员,又怎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大哥,你去跟他说,他家的闲置屋子,我租定了。”
第128章 闹上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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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时穿的院子里只剩下印度管家纳什.古普塔与时穿唯一留下的印度shìnv沃尔玛。沃尔玛听不懂这里的谈论,所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那里等到管家纳什的吩咐,那时纳什虽然听得懂宋语,但他忙着指点仆人卸车,根本顾不上顾家人,而顾家人见到院子里只剩下几个番鬼,自然也没什么顾忌了。
顾大扯了扯顾三娘的袖子,为难的提醒:“三妹,咱家xiao七娘过去也受过他的教导,人怎么算也是xiao七娘的老师,咱不可失了礼数。”
自己为这个家牺牲了多少,现在刚回家,连安排仆人的房子,自家人都不支持,这让顾三娘怒不可遏:“大哥,整日做轿夫,腰直不起来,骨头也直不起来了,哼哼,一个破‘大将’,为了赏金追捕盗匪的家伙,眼屎大的官也敢……呀,这还算不上什么官呢,没有俸禄没有品级,只是有捕盗权而已,你就怕成这样?
去跟他说,眼看天黑了,我的仆人就要到家,这事不能耽误,让他赶紧腾房子……”
弟弟顾五悄悄躲在哥哥后面,轻声劝说:“大姐,时大郎虽然是个‘大将’,但全海州城没有不怕他的,昔日那个泼皮锦mao虎你还记得吗,多凶恶的一个人啊,被时大郎吓唬一通后,如今见了时大郎,仿佛老鼠见了猫。”
顾三娘一声冷笑:“哼,我哪里记得锦mao虎,只记得有一个锦mao鼠。一条老鼠而已,能吓住老鼠算什么本事?那也不过是一个更厉害的泼皮而已,朗朗乾坤,我不信就没有王法了——明日拿我的帖子去县衙,让他们好好管一管这位时大郎,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凶恶?”
顾大憨厚,扯着顾三娘往院外拽,劝解说:“三妹,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左邻右舍的,何必闹红脸?”
顾三娘跺脚:“你们通没有这个胆子……秋红,跟我来,我自己跟他说。”
顾大一把没拉住,顾三娘昂着头往院里冲,俏丫鬟秋红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去,顾家其余人呆了片刻,马上慌慌张张的绕过马车,追逐顾三娘而去。
第162章
?第162章咱俩通奸吧
“你呀,什么钱都敢收”,从屋外回来的黄娥插话,她走到环娘身边,接过环娘手上的毛巾,不满的说:“看看你,弄得自己浑身都湿了,这活儿还是我来。”
黄娥的动作明显温柔了许多,不像环娘,搓背的时候使出浑身力气,仿佛在洗衣服——古时候洗衣服都是要摔摔打打,甚至用上了洗衣棒进行捶打的。
现在有肥皂了,这段时间黄娥已经熟悉了肥皂的用途,她熟练的在毛巾上涂抹着肥皂,然后用毛巾擦着时穿的背,细声说:“这段时间,我舅父倒是安宁下来,他已经写信回家叫舅母带人过来,还时常问起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哥哥这次出去缉捕曾癞子,挣了三百贯赏金,不会打算给舅舅吧?。”
环娘这是已经换下湿透的衣服,见到屋里的工作她插不上手,马上跳着说:“哥哥,你答应签字了,我去通知顾三娘。”
时穿想了想:“先别着急着通知她,问问她那套在房子卖多少钱……奇怪,我记得她两名兄弟还在城中打工,怎么她还想着搬家。”
黄娥推了推时穿:“哥哥还没有回答我呢……我猜顾三娘是吓坏了,她想报复哥哥,所以投帖府衙,最后哥哥却安然无事。顾三娘在家里住得久了,逐渐打听到哥哥的事情,害怕哥哥知道后报复她,所以才不得不搬家。
我还听豆腐西施说,她新买的屋子就在王相公家附近,听说是花了大价钱,估计她是觉得搬到王相公家附近才能安全……哥哥如果不想报复她们,那就让她们走吧。”
时穿闭起眼睛,享受着黄娥的服务,回答:“海公子赠送我的庄园里,存放着一些钱财,资助你舅舅上京赶考已经足够了。顾三娘如果想卖房子,卖给谁不是卖,如果她肯打个折扣卖给我,也许更能安心……去问问,没准咱能便宜买下顾宅。”
黄娥略一沉吟,马上回答:“哥哥这想法没错,顾三娘搬家是害怕我们报复,如果她将房子便宜卖给我们了,等于我们接受了她的赔偿——如此一来,她们一家便可以安心……环娘,去问问顾三娘,她那屋子现在打算卖多少贯。
第189章
?第189章通奸未果
时穿的突然变卦倒不是有意为难人,这一切其实源于褚素珍最近的遭遇,以及豆腐西施。
海州动乱平息后,褚素珍的流言渐渐兴起,她的高调回归果然没能挡住人们私下里的议论。
当然,部分参与其事的大将在里面也起了不好作用,那些大将们为了炫耀自己的勇敢,拼命地把褚素珍当时的处境描述的危急万分,结果,人们在同情褚素珍之余,不免猜测:那些盗匪把褚素珍怎么了?
事情一牵扯到黄*色*绯*闻,闲汉们的八卦精神一旦发动起来,那是无可阻挡的。于是,传言越来越变样,愈来愈趋于下乘。
而在这场传言当中,时穿是个关键人物,褚素珍的最后时刻,唯有他见到了……当然,时穿不怎么与人交往,海州城的老百姓也不敢来询问这位著名的凶人“哟,你看到素珍姑娘被**的场面了吗?。”……然而,此时,时穿正处于聚光灯下,他的一举一动,肯定会受到别人谈论。
偏这个时候,豆腐西施出事了——时穿回城之后,先是一番忙碌,没顾上询问豆腐西施的事,等几日过后不曾见豆腐西施出现,才知道这位娇娆**出了问题。
豆腐西施一直想嫁,自从时穿给她出了馊点子后,豆腐西施琢磨着:或许她真应该走那条先“通*奸”,后生子,再嫁人的路。嗯,时大郎或许是个很好的对象,但时大郎身边女人太多,虽然,很多桃花观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不自觉的把时穿当做父亲,可总有几个想嫁给她,找个一辈子依靠的女子存在,比如黄娥。
曾经七嫁的豆腐西施可没时间浪费在卿卿我我上面,她想到做到,立刻开始寻求“通*奸”对象,可惜,在古人的眼光下,能够看上七嫁娘她的,基本上是为了她的钱而来。
豆腐西施看上的是一位帮闲,读书识字,以帮闲为生……好吧,现代把帮闲这种职业,定义为“导游”,或者陪游、陪吃、陪玩的角色。
第227章 微山湖遇匪
不一会,邻船递过来的手本在黄煜手中落成厚厚一叠,黄煜迫不得已,又爬到蔡大官人船上,向蔡大官人的传递手本……随即,这艘船的停驶引来连锁反应,转眼间,越来越多的船拥挤在河道上,反而逼得黄煜坐舟不停的给他们腾位置,渐渐的,他们的坐舟反而被挤到了外围。
船只脱离了蔡大官人视线范围,那蔡大官人如今收手本不亦乐乎,顾不上黄煜这头了,时穿斜着眼睛望向身边的黄煜,试探说:“如果我们现在起锚走路,又该如何?”
黄煜两手一摊:“这不好,我虽然对那人疑窦重重,但也不能挡住别人投帖的门路不是吗?昨晚蔡大官人只邀请我与罗贤弟,今天却邀请了船上其他人,那些人都递了手本,送上了程仪,今日他们如果赴宴不成,不免要埋怨我们,你我何必得罪人呢。”
说话间,凌鹏带着凌飞走上了甲板,凌飞还背着火枪,怀中抱了十几个瓷瓶,凌鹏则揉着肩膀,脸上的表情既有苦恼,也有热切。
黄煜拱拱手:“好像你们又该练习投掷了,你这里忙,我回去补一会觉,今天晚上还有一番折腾呢。”
于是,时穿一行人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停留了三五天,而黄煜只在第二天夜里露了一下面,第三天则干脆称病不愿再去蔡大官人那里,罗望京见到这种场景,也察觉出蹊跷,紧跟着黄煜开始称病,倒是刘旭刘亚之心头热切,场场宴会不愿落下——当然,这几天里,他的钱也像流水般花出。
到了第六日,时穿实在不耐烦了,不由分说催促船队前行。而刘亚之正与蔡大官人打得火热,当然不愿意这么离开,于是,时穿顺理成章甩下刘亚之,仅仅带着黄煜与凌鹏所在那一解举人独自前行。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五六天,黄煜这一行人在徐州没敢过多的停留,他们的船下午时分进入徐州,凌鹏急匆匆的上岸,再度采购了一些硫磺硝石木炭,为几名举子添置了冬衣,往海州方向派出人手送出家信……等忙完这一切,已经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黄煜都没有来得及去徐州州衙投帖“打秋风”,时穿就催促船队匆匆北上,进入了微山湖。不过,船只进入微山湖后,前进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时穿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时不时地命令船只直接在湖心下锚,稍后不久,又什么原因也不说,便命令船只前行。
这样走走停停,神奇的是,整个船行途中,不曾遇到一拨匪徒的骚扰。几日过后,黄煜已经看出蹊跷,纳闷的问:“大郎,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突兀的让我们停船,又毫无征兆的开动船只,难道你是在躲避湖匪的巡逻?”
黄煜说话的时候,远处星星点点的飘荡着几艘渔船,这些渔船都张着帆,船上却没有撒下鱼网,时穿望着那几艘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躲不过。”
黄煜顺着时穿的目光,也望向那几艘船,他扬了扬眉:“好蹊跷,洞庭湖已经结冰了,更北方的微山湖却还能打渔。”
时穿轻轻摇头:“我跟你说你也不懂——这是寒流南下带来的逆温层,被寒流扫到的地方温度下降大,但总有些地方反而呈现出格外的温暖……不过这种温暖也快结束了,微山湖就要结冰了。”
对面几艘渔船行进的线路似乎直奔时穿这艘船而来,黄煜从时穿刚才的话里已经听出了意思,但有时穿这尊大佛坐镇,使他还有胆量站在船头,胆子很大的眯着眼睛打量对方的船,说:“都临近冬季了,我听说这时候江鱼最肥,能这时候不畏寒冷出来捕鱼,运气好的话,收获一定丰厚。
可惜啊,大多数人不敢在这时候驾船下湖,是因为只要一场雨雪,冰面就要结冰,我听说结冰是从岸边开始的,码头被冻住了,船只就困在湖心了,他们怎么回家。”
“嘿嘿,他们不怕,因为他们的家就安在湖心,想必这是他们最后一票生意,做完这票生意,他们就该回去窝冬了。”
黄氏的船很大,船上坐了四十号人,还装载了五六吨的食材与货物。这样的船只在冬季枯水季节,行驶很不灵活,虽然这船也是平底船,但因为吃水过深,只能在河道中央行驶。河上行驶,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也彼此相让的,大多数情况下是小船让大船,但对面几艘渔船也占据着河道中央,根本没有相让的意思。
眼看双方的船越驶越近,时穿招呼黄煜:“解元公还是先进舱里吧,等会打起来万一一个照顾不周,那可就不妥了。”
黄煜笑着拱了拱手:“那我就不打搅长卿兄杀敌了。”
黄煜刚刚钻进舱,时穿直接下令:“转舵,调头往回走。”
船老大惊愕的张开嘴:“官人,对面船吃水很浅,速度很快,我们这一在江心调头,耽误时间不说,万一对方赶上来……”
凌鹏烦躁的一跺脚:“让你调头你只管做,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船老大跺了跺脚走开,这时凌飞已经给自己的火枪装好了火药与弹丸,开始给瓷瓶装药捻。时穿的三名仆人也走上船来,他们抱了六七杆火枪,其中,印度管家与黑人小童主要整理火药袋,摆好通条,并开始活动自己的十指,而黑人仆妇则递给时穿一副盾牌,一把刀,然后自己蹲下去也摆弄火枪。
望着崭新的五六杆火枪,凌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师傅,你竟然有这么多枪,却只肯给我一杆。”
“枪”这个词是凌飞刚从时穿那里学到的,他现在也跟着师傅,把这种武器称之为“枪”而不是“铳”。
时穿没理会凌飞的抱怨,指点着印度管家吩咐凌飞:“阿飞,他负责给你装填火药,你只管负责放枪。”
凌飞欢快的回答:“师傅放心,我保证弹如雨下。”
时穿再拍拍凌鹏的肩膀:“这段日子以来,你也投掷了七八百个瓷瓶了吧,这回就看你的准头了。哈哈,掌心雷这武器如果用好了,不亚于一门快速迫击炮。”
“没问题”,凌鹏拍胸脯:“师傅,一炷香的工夫我保证投掷一百颗出去。”
时穿点点头:“我先给你做个示范。”
这时,时穿的坐舟正在艰难调头,对面的船站在上风头,所以来势很快。站在甲板上,已经可以看清对面甲板上站了十多个人,那十多个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个个拿帕子包着头,手里提着短刀与斧头。这些人站在对面船上,不停的叫嚷着黑话,同时恐吓时穿停船,说的话无非是听他们的命令,把船停下能够活命,否则鸡犬不留。
时穿笑着问凌鹏:“他们说的话,你相信吗?”
凌鹏摇头,呲的一声:“对方来了三艘船,总共四五十号人,我们船上总共四十人,二十名举人老爷都是吃货,那些船夫操纵船只腾不开手,六名家仆要照顾举人们,船上能打的只有我们师徒三个……哦,还有师傅带了的三名仆人。
如果我们停船,对方一旦靠过来,我们便再无反抗的能力,到时候,举人老爷说不定能活下去,但我们不一定能活下去——我兄弟自成名以来,生死从没有让别人掌握在手心。”
时穿大笑:“我的生死,不能掌握在他人之手——这就对了。”
此时,太阳渐渐西沉,漫天的云霞绚丽多彩,在夕阳的余晖中,时穿弯腰抓起一只瓷瓶凑近火把,随即,药捻子被点燃了,扑哧哧的燃烧着,时穿手握瓷瓶仰天大笑。
凌鹏与凌飞兄弟两望着时穿手中冒烟的火药瓶,惊恐的想要逃,但他们不敢挪动脚,眼光不停的打量着水面,琢磨着自己能否在爆炸前跳水逃生。
大笑声中,时穿将药捻燃烧一半的火药瓶扔了出去,此时,当先的来船距离时穿的坐舟约三十米出头的模样,只见那火药瓶带着一股白白的烟雾,飞到对方船上,还没有落地,只听轰隆一声,火药瓶在半空炸响了,爆炸形成的浓烟立刻裹住了那艘船只,紧接着,弄眼里一片惨叫传来。
凌鹏打量了一下距离,自忖投不出那么远,便将手中的火药瓶点燃,递到时穿手中,时穿不笑了,他沉默地盯着哧哧燃烧的药捻,等药捻剩余一定长度,他再度投出火药瓶。
轰隆一声——刚才炸响的那艘船,船尖刚刚窜出硝烟,立刻被一团新的硝烟包裹住。
又是一片惨叫传来。
这时,时穿的坐舟勉强横了船身,正在艰难的调整方向,不一会,硝烟散尽,只见那艘船只甲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呻吟的湖匪,船上的舵已经炸烂,船帆也炸了个大洞,无人掌舵的船顺着惯性冲时穿的船撞过来,船上的撞角闪着寒光。
一名船夫匆匆的举着竹蒿奔过来,试图拨开船只,在这艘船背后,另两艘船已经调整了方向,远远的避开时穿的坐舟,并竭力跟时穿保持着交错方向。
凌飞估计着距离,跃跃欲试:“师傅,打两枪吧,也就二三十丈的距离,枪子能够够得到。”
时穿摇头:“滑膛枪,六十米的距离,子弹的伤害性已经不大了,不必理他们。”
话音刚落,凌鹏惊呼:“后面,不,现在是船头方向,又来了两艘船。”
双倍月票到了,支持大宋的,挺上!
据说双倍月票时间到了,人人都在呼唤月票,咱家也凑一脚,支持大宋的,挺上啊!
集结号已吹响,冲锋!
第240章 都不是省事的主儿
?第240章都不是省事的主儿
轻轻放下挣扎的小男孩,时穿冲小男孩一瞪眼——毕竟是年龄太小,刚才父亲还喊打喊杀,这会时穿再一瞪眼,吓得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时穿拎起那串金蛇,又狠狠的瞪了蓉儿一眼,低声说:“罢了,小侄初次上门,怎能让伯父家宅不安?伯父,这次就算了,看在小侄的面子上,便饶过这对兄妹吧……蓉娘啊,你总算是娥娘的骨肉血亲,怎么对姐姐如此刻薄。看在你年龄小,分辨不出是非的缘故,这次我原谅你,但以后出门见人,可不能如此不‘悌’。”
王氏心疼的去拉旋儿,黄爸眼睛一瞪,王氏不甘心的缩回手,另一头,时穿一翻腕子,那串金蛇重新出现在手中,他依旧笑眯眯的说:“原本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东西,就不送给你了……罢了,总归是第一次上门,我原谅你。”
小金蛇递到旋儿手中,旋儿立刻止住了哭声,黄爸在一旁叹了口气:“原是家境窘迫,没有让孩子早早读书,我又公务繁忙,顾不了内院,这才使得孩子不通孝悌,罢了,贤侄,这会儿赴任,我一定把孩子送入县学,让他多读书,多明白一点道理。”
时穿抄着手,慢悠悠的说:“那群被拐女孩当中,还有一名比旋衙内还小的姑娘,名叫环娘,那个环娘可别令公子懂事得多。”
黄爸用袖子掩住面,连声说:“惭愧惭愧。”
一场纷争似乎眨眼要平息了,刚才应门的徐娘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连忙拽过一名八岁小女孩,笑盈盈的拜见:“姑爷,这是蝉娘,也是老爷的亲骨肉,你可不能眼里只认得嫡亲的血脉,见不得这些庶子庶女。”
时穿回头对管家吆喝一声,管家小跑着跑过来,打开一只沉重的匣子,匣内一片亮闪闪的银光,全是新打制的吉祥银件,时穿用下巴指了指匣子:“来的匆忙,随便从路边店铺买了点东西,自己挑。
第309章 秋天的心动
墨芍看了一眼李大郎,温顺的福了一礼,回答:“怕是不用接了,城里传来消息,说海州的刘旭刘半城得了官,已打算回乡娶亲。这次他将顺路来海州,采购一此旅行笼箱,并携带夫人前去赴任。娥娘父亲也是听说他要来哥哥的商铺采购,才决定一路同行。与护送他的队伍一起来海州。”
时穿想了想,问:“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娥娘的继母王氏来海州后,打算住一段时间,而娥娘父亲则待不了多久?”
李大郎哈哈一笑,插嘴说:“刘旭刘半城拒绝了京城的‘榜下捉婿’,他想娶什么样子的妻子,难道你没想到吗?为啥他别的地方不去,专门要来海州找你,你真打算装糊涂吗?”
时穿默不作声,墨芍也静静地等待,过了一会儿,时穿摇头:“我的妹子们还没有做好出嫁的准备,她们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好吧,说真话,齐大非偶,如今时家女孩名声不显,嫁给官宦坐正妻,位子恐怕不稳,与其那样,还不如选择本乡本土的本分人家,有我看顾着,没人敢欺负她们。”
墨芍鞠躬:“总是哥哥一片爱护之心,哥哥放心,妹子们都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出妄想的。”
李大郎沉默片刻,答:“还是你想得明白,确实,刘半城心性咱不清楚,做官万里,万一有什么事,真是控制不住,还是选眼皮底下的小地主好。”
时穿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问:“刘旭刘半城都已得了官,咱海州的黄煜怎样?”
墨专再度福了一礼,回答:“城里传来消息,黄煜黄伯涛已经得了京东西路某知县的位置,他在京城里被人榜下捉婿,娶了京城富商卞氏之女,据刘半城信中说,黄公子比他提早一个月动身前去赴任,如今大约已经到任上了——京东西路离海州近,大约他已跟家人商量好了,不回家直接任上了,以后任上放假,花几天工夫就可以回来祭祖。”
李大郎插嘴解释:”这年头交通不便利,如果选官之后回家,一来一回得大半年时间。所以,大多数不顺路的官员都选择直接上任,我猜刘半城之所以回家,是因为他的官职在海州更南。”
墨芍点头:“听说刘半城任在广南西路(广西),因为那地方官员都不愿去,所以才一举得了八品县官。”
“哦”时穿沉思起来,墨芍马上继续汇报:“同来的,还有那位罗望京的消息,据说海州举子对他母亲虐待褚姑娘,夺取褚姑娘嫁妆的行为甚为不满,消息被人特意传到京城,朝廷吏部官员听说后,故意刁难罗进士。进士老爷在在京中花光了手头的钱,褚姑娘一直待在娥娘那里,故此他家人也没钱寄过去打点。
罗进士花光钱之后,海州同乡不愿再借,连刘半城也生恐沾上,故此进士老爷觉得心灰意冷,搭着刘半城的车马一起回乡,半路上刘半城怕人知道他与罗望京同行,从而被海州举子恨上途中偷偷搭船独自离开,罗进士手头无钱,行程耽搁在半路,据说他曾转托人回家带信,让家人拿钱赎他——娥娘妹妹说,她把这封信瞒下了,没给素珍姐姐看。
至于罗母与罗二那里,自施衙内派人恐吓之后,罗母对素珍姐姐非常客气,经常登门去问候,但娥娘妹妹怕他们有缝就钻,次次都没让他们进门。
还有,最近新来的县尊褶老爷得了方举人的钱,对蒙县尉言听计从,才几日过去,就命衙役拿了素珍姐姐的嫁妆单子上门去清点,衙役们虽然没敢进进士府邸,但素珍姐姐出面,认下了替罗二支付的婚嫁钱,算是把嫁妆的事了结了。罗二得到素珍姐姐的赞助,会在这几天成亲了……”
稍作停顿后,墨芍又说:“鲁大等三人,这几天屡次来府上,私下里要求哥哥许可‘亲迎’,希望哥哥帮着选个好日子,他们说,最好在九月九重阳节办了喜事……哥哥,那一个待嫁妹妹也说,反正她们什么都准备好了,总是在哥哥这里吃闲饭也慌得很,重阳节能成婚,倒也合适。”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为古代婚姻的六礼。到了宋代,民间则嫌六礼繁琐,省去问名和请期,分别归于纳采和纳征,所以自宋以后,民间婚嫁仅行四礼。而南宋时《朱子家礼》在纳吉也省去,仅取三礼,而后“三礼”也成为明代的定制。
到了清代,民间仅重纳采、亲迎二礼,中间加上满族礼节“女家铺房”,从此,汉民族婚礼就只有三个程序。
不等时穿点头,李大郎在一旁拍手称快:“桃花观事件过去一年半了,那此女孩的父母,想来的早该来了,不来的永远不会来了。我觉得这时候,正该办一场婚礼热闹下。不用挑了,九九重阳历来是个吉日,九为单数里的极数——九九,好意头啊。”
“好吧”,时穿从善如流:
你就去准备吧。刚好我们在重阳节酿出新酒,新酒出炉的时候,三场婚事一起办,告诉全世界:我时穿也要嫁妹妹了,去,广发喜帖,我要大宴宾客。”
墨芍犹豫片刻,似乎有话要说,但她瞥了一眼李大郎,还是把话咽回去了,福了一礼,便匆匆告辞。
等墨芍走后,海公子拍了拍腿,叹息:“可恨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什么也做不了……我跟你说……”
时穿摇头:“你别跟我说,你已经坑过我一次了,我现在对你的话充满警惕……我跟你说,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私盐生产场要马上建立起来,然后是钢厂,整个世界就咱们两个明白人,咱们没时间浪费啊。”
“人力”,李大郎望着时穿叹了口气,落寞的说:“整个大宋有一亿人口,我们的发展却制约于人力资源的匿乏,我这次来,就是寻找突破口的,大宋一年参与海贸的人口数百万,怎么我们找不见十万`追追随者呢?”
“难啊”,时穿也跟着长叹:“这是个最富足的时代,这也是个追求享受的时代,这时代,愿意开荒的人少啊。如今虽然四处有小的动荡,可整个社会中就是安详富贵的,真要想大批挟裹人口,恐怕等待方腊在苏杭闹事的时候,那时才有大规模流民出逃。”
“还有两年”,海公子盘算着,决然说:“也罢,这两年我打基础吧,两年后,我等你运来大批人手,最好全是年轻人,不上二十岁的好调教……你放心,这两年我闲不下来,要做得事情千头万绪——我先走了!”
时穿拱了拱手,看着海公子落寞的身影隐入果林中,而后发了一阵子呆,独自一人背着手走回自家院子。
蒸酒坊前挤满了仆妇,她们用清澈的井水洗净了双手与双脚,而后身穿短裤与肚兜,盘坐在一整张硕大的鲸皮上,开始挑选糊化好的果子。只见她们伸出玉手,在一块巨大的石囟上轻轻揉着,在不伤果皮的情况下,将果肉揉出一身伤痕,然后将这样的果子一个个叠放在木桶里——这此果子还要放在酒窖里阴干一两天。
那此已经磕伤果皮的梨子,如果果皮破损不大,她们就用纤白的小手洗净水果,控干水放在木桶里阴干——这种果子是二等品,酿出的梨酒只能算低档梨酒。
至于已经摔出果肉的梨子,则只能做果酱了,这此果子被立刻送去粉碎,去了梨核,上锅与蜂蜜、橘梗一起熬练,如此制出的梨露,可以当做润喉的药物,治疗咳嗽等小病症。
此时院里没有旁人,仆妇们因为要干活,所以穿得很少,到处是白生生的胳膊腿,当然,她们的话题也非常泼辣,未婚的小娘子几乎不敢在这里倾听。
时穿冷着脸从门外走进,仆妇们不觉停止了说话,院子变得鸦雀无声。方举人事件过后,时穿身上添了股森严的味道,与他打过交道的仆妇们,总感到这位东主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她们说了上句时穿马上能接过下句,甚至连她们心中最隐秘的事物都能翻腾出来,这种手段令仆妇们很畏惧。
时穿站在门口停了一下,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又背着手继续孤独前行,等他进了蒸酒坊,仆妇们才恢复了点活人气息,她们压低了嗓门继续调笑起来……只过了一会笑声越来越大。
傍晚时分,劳累一天的仆妇休浴过后,穿上衣服准备离开时园,这时候时穿才从蒸酒坊出来,仆妇们望见时穿出现,赶紧低下头,躲在到路边并不约而同的冲时穿问候着。
方举人事件之后,时老爷在村中已经是说一不二,当然,作为团练中心,崔庄的人也占了不少光,如今崔庄的人走出去,在附近四里八乡的百姓见了也要讨个好,问问团练作坊有没有门路,可以让他们的子弟进去学艺。
而这个时候,团练作坊第一批学徒也出师了,团练子弟们折腾着制作玻璃小件,正式的团练则在作坊里深化技艺,他们制作的玻璃碗、玻璃灯具,已经被时穿运到京城买了个好价钱。连带着团们的分红也上去了。在宋代这个当兵需要脸上刺字的时代,当团练不仅不吃亏,拿回去的工钱养活一家人富富有余,这现象逐渐改变了海州民间的观念,当团练守卫本乡本土,已经成为年轻人的热门选择。
这时候,仆妇们敢壮着胆子与时穿搭话,当然是闻讯团练作坊的事,一名仆妇看到时穿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大着胆子说:“员外,俺家原本是时家佃户,做了两年了,员外刚来崔庄,俺那口子就说跟员外错不了,果不然,如今奴家在酒坊的分红就值一年的田产,俺当家的跟着员外……”
“说重点”时穿马上插话。
第331章 一个极品的催生过程
这个时候,黄爸与王氏的私语已经结束,他走到刘旭身边想说点什么,而王宜之与赵师侠这两位王爷已被好奇心挠的心痒难耐,他们走进刘旭,抢先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刘兄,那女子是何人哉?”
海州第一才女,刘旭怎能不认识,当初他考科举的时候,褚素珍就站在贡院门口给举子送行,他记得这为艳丽的才女,当时的褚素珍美丽的仿佛耀眼的太阳,让人睁不开眼睛,让人无法呼吸,更让人不想离去……可如今荆衣木钗的褚素珍就站在牌坊下,望穿秋水——那阵阵的心痛,让刘旭只想呐喊!
怎么能如此侮辱才华?!
刘旭捂着胸口,痛彻心扉的回答:“海州第一才女褚素珍。”
“什么?就是那首‘萧萧江上素樱春,做弄许多愁。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丹。
惜春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的褚素珍?”赵师侠震惊得无以复加。
王宜之下巴都快掉了,他哆哆嗦嗦的问:“这……这又怎地……海州第一才女呀,怎地这番模样?…….海州什么时候如此富裕,可以这般糟蹋才女?”
“不关海洲的事”,刘旭全身都在哆嗦:“昔日教匪作乱,褚姑娘曾被劫,时长卿救下了褚姑娘,再后来褚姑娘匆匆出嫁,嫁了个进士罗望京。”
说实话,当时听到褚姑娘遇劫,刘旭心中也有点遗憾,但仅仅是有点而已,褚素珍的才学与美丽是他这辈子都要抬头仰望的。然而自己心中有缺憾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心中偶像被人糟践又是另一回事,这一刻的感觉,就仿佛是天崩地陷,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了一夜虚无。
以前只是隐隐听到褚素珍婚后过得不好的传闻,现在……刘旭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恨过一个人——那个造成褚素珍这般模样的罗望京。
只听时穿轻轻叹了口气,回答褚素珍:“也许罗兄过去贫寒日子过惯了,等到了京城,在哪里销金窟里,有才学的人比比皆是,才学这东西不好感觉到,况且罗兄并不是太有才。所以他最为以自傲的才学别人看不上,相反,黄煜那厮泼水般花钱,却人人看在眼里。罗兄受刺激了。
这个时候,他骤然得到一大笔钱,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仅仅是一场婚姻就让他获得这笔钱。钱来的容易,不免就不觉珍惜……我听说罗兄在京师一下变得很’暴发’,吃穿上面比黄煜还讲究,自己花还不算,经常宴请同伴去勾栏瓦舍消遣。
等到钱花的差不多了,或许还期望你继续送钱过去,所以罗兄不仅不节制,还向黄煜借钱,继续过那种钱如流水的日子,连黄煜都觉得过分了。
后来,海州举子不忿你的遭遇,投帖闹到京城吏部去了,罗兄听说你跟婆婆闹得不快,海州举子正怂恿你和离,这才稍稍慌了,典当了身上的物品,准备谋个小官出京,可这时一切都晚了,吏部官员觉得此人如此人品,即使任命出去也要受牵连……”
大宋官员的任命这时还带有一点汉唐时代的遗风,而科举制也似乎更接近唐代,诗词歌赋也是考试内容之一。而且读书人中了进士后,并不能像明清时代那样直接得到官职,还要靠官员举荐——而大宋朝的反腐也是从这方面着手:官员,其举荐人要承担查举不严的罪名。
所以宋人登科之后,也是要进一步运作的,虽然举荐人不想唐代那样,要求非政事堂高官不可。
但你总得找几个官员在你的官帖上“背书”吧,罗望京陡然暴发没什么,大宋朝类似的“一跃龙门,身价百倍”的例子不少,靠媳妇的嫁妆撑场面也没什么,只要你媳妇肯就行,大宋朝这样的官员也比比皆是。
可是谋夺媳妇嫁妆给弟弟娶亲,甚至连媳妇的首饰都要夺下;自家人穿绫罗,带丰厚嫁妆嫁入的妻子却荆衣木钗…….这样的官员,谁敢做他的举荐人?万一到了地方上,毫无顾忌的抢夺百姓财物,谁肯替罗望京买单?
妻子啊,要与他相濡以沫一辈子的人,他都敢夺取律法保护的嫁妆,还有什么他不敢?
“更加悲催的是,罗望京大把花钱,买入那些东西的时候,可能要花十贯钱,典卖出去的时候,能得个三四贯就不错了。罗兄好面子,又不愿意跟人讲价争论,结果到最后,浑身上下只剩十一贯钱。而这时候,海州举子都避着他,他想借钱都没有门路——黄煜不敢回乡,直接去赴任,大约也是不想跟他再见面。
听说罗兄一横心,打算赶回家来先处理好你跟婆婆的关系,等三年后春选再来谋官,所以他带着剩下的钱匆匆出京……可惜的是,花惯钱的手,一时半时刹不住。出京之后,物价陡然便宜下来,罗兄似乎感觉到自己又是财主,所以走一路花一路,到了徐州,已经弹尽粮绝了。”
褚素珍叹了口气,神情很失望。她刚才直呼夫君的名字,已经显得很失礼了,现已经失望透顶,干脆用“那厮”代替:“那厮真个是扶不起的阿斗啊。一个响当当的进士,居然也能被困住了!
咱皇宋有规矩的,像他这样的进士举人,旅行中只要向地方官投帖,官员们多少会送一些程仪,此举称之为‘养读书种子’。他一个进士,沿途可以借用官舍,不需花一个钱住宿,地方官送的程仪虽然不多,但只用来吃吃喝喝足够了。此外,地方官员也有好的,亲善点的官员,甚至愿意为路过举人、进士安排船只,以减轻读书人的旅费,朝廷纲船来往不断,徐州又是通衢大路,他怎么就会……,就会因在徐州呢?”。
时穿冷嘲的哼了一声:“是受了刺激吧——我听说罗兄出了京之后,越发的偏执,一言不合就与路歧人争吵,弄得没人愿意与他同行。而罗兄身上钱虽不多,却生恐被人小看,以为他落魄出京,一路上要住最好的旅店,雇最好的脚夫,叫最美的粉头。
嘿嘿,也幸亏他头上有个进士头衔,沿途可以找地方官打秋风,那十一贯钱才让他花到了徐州……罗兄大约是想着:到了徐州,离家乡近了,总能找见海州的客商,然后,或者搭乘对方的船,或者向对方借一点银子,所以他进徐州前,已经把手头的钱全花光了。
徐州地方官倒是给他安排了食宿,还送他三贯程仪,原本顺路搭上海州货船的话,罗兄应该在一个月前回家,但就在当晚,罗兄与勾栏中撞见的客商谈论海州事务,其中谈到了你与他的婚姻,罗兄顿时性格大变,在勾栏中与人争夺小姐,不仅将手头的钱花光,还欠下了勾栏大笔债务,所以被扣在徐州。”
褚素珍轻轻叹了口气,红唇微启:“有人特地在他面前谈论——谁干的?是你,还是…衙内?”
时穿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褚姑娘怎么这么想,我可是好人啊。”
褚素珍轻轻摇头,肯定的说:“你必定是有份的。衙内做事向来粗枝大意,玩不来这样的花招。况且那厮被因在徐州,既然欠下了债务,不会连送封信到海州都做不到。他若有信送到我这里,无论如何,那厮总归是我的夫君,我不能看着他在外头丢丑,怎样也要拿出钱来赎他出来,若不是你插手此事,那厮不会困在徐州一个多月,连一点消息都送不出来。”
时穿脸阴了下来,沉默片刻,他说:“我本来对罗兄还存一点幻想,但他却将我的幻想一点点全打破了——这厮待在徐州一个多月,我给了他几次还清债务的机会,但都被他浪费了。哼,大约是那些钱来的容易,让他总存在侥幸。
如今徐州官场的官员,都已经被他打遍了秋风,罗兄在徐州官场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比如,有数次官员可怜他,赠送的钱物恰好够让他还债,但罗兄钱财一到手,首先想着赠送粉头礼物,然后叫一顿美食美酒——勾栏院的饭食能吃吗?那些菜都是金子打成的,卖的全是金子价。
每一次,等手头钱花去大部分后,他干脆破罐破摔,全不想着还债脱身,一味的……一次是这样,次次是这样,如今他在徐州官场已经找不见同情者了……”
此时,黄爸已经隐约听出端倪,他拍了拍马车的板壁,命令车轿躲到一边去,别让自家纯洁的小孩听到了这些腌臜话。刘旭则听到时穿含糊承认他私底下对付罗望京,兴奋地拍了拍时穿的肩膀,立刻招呼两王爷走到一边,卖力地解释、渲染褚素珍的遭遇,以便王爷们触景生情、同仇敌忾。
牌坊下,褚素珍风姿绰约的伸出玉手,挽了挽头发,眼尖的时穿立刻发现褚素珍的芊芊玉指已变得粗糙,过去那双如春笋般的手指,指甲留得很长,也收拾的很整齐,如今她指甲秃秃,指甲缝里还留着一些黑色的污迹……时穿看的心中一痛。
褚素珍脸上依然挂着笑,她注意到时穿在观察她的手指,放下手后她两手交握,风轻云淡的说:“那厮怕是还在指望我寄钱过去吧——他一定给我送了信,只是这份信被人截留了……嗯,没准,他不止给我送了一份信;没准,那场勾栏争执,也是你布下的一个局。”
此时,刘旭已经拉开两王爷,黄爸带着家眷退后数步,人墙组成的圈子里再无别人。时穿对褚素珍的指控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侧耳听到牌坊背后有动静,似乎罗宅中有人想出来,随即挥了挥手,十几名团练立刻跑步上前,紧紧的排列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挡住了罗宅的门户。
褚素珍看了一眼团练的动作,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她轻轻叹了口气,问时穿:“怎么会这样?那厮过去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学识也不错,为人也知道礼法进退,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这大概是宋代版的范进中举吧。
时穿想了想,回答:“罗家贫寒,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就是科举。多年以来,罗兄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同时,他一直在踮着脚尖,费力地跟你们这群有钱、有闲的人交往,憧憬着自己将来过上这样的日子。
突然之间,他多年的努力似乎有了着落,他马上要实现毕生愿望了,但紧接着,一个睛天霹雳下来,又让他觉得继续向上爬的路越来越窄,他的整个人生似乎已经陷入绝望。
在这个时候,罗兄的心理格外敏感,也格外脆弱,他生怕被人看不起,为了掩饰自己的自卑,他越要在自己向来的最仰望,最羡慕,最期盼的——钱财方面展现自己,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褚素珍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的摇动着青布帕子包裹着的脑袋,她头上一缕青丝在微风中飘起,依日油亮,光可鉴人,可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所谓三年后等待‘春选’,恐怕那厮依日指望着我的钱吧。他可是听说我的万贯陪嫁,被自己弟弟糟蹋了许多,因而我与婆婆起了争端,便想着赶紧回来,做出一副维护我、保住我嫁妆的姿态,与弟弟分家过日子,以后独自享用我那份嫁妆——正因为有恃无恐,所以他才在回程那么大手大脚。
也是,万贯家私,就是一个月花一百贯,也能花个十来年;十来年之后,他罗望京也算结交了大批同道;有这些同道支持,无论如何也能选个官吧;等当了官,人生愿望实现了,哪怕我的嫁妆花光了,大不了休妻再娶,反正我有个不好的名声,他也有休妻的原因,是吧?”
时穿轻轻点点头:“大约是这样的吧,罗望京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一付‘得过且过,不过日子’似的花钱。大约,他在京城没有选上官,失意后生怕被人瞧不起,所以才要用其他方面补偿……没错,他确实在指望你——你那份嫁妆,沿途各位官员送的程仪,如果他节省点花的话,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但我看他根本没有节省的意思,总是一副钱财花不完的慷慨,这才跟施衙内联手布了这个局。
褚姑娘莫怪,我给过他机会,一次通过官员送给他程仪,他花了;另一次他托人送信,我让那名商人承诺替他还债,并护送他回家,但他觉得被一个商人赎出来,丢了进士的面子,竟然出口辱骂那个商人,还整天嚷嚷着自己家里有钱,有万贯家私,这点小钱算什么,等家里接了信,一定会接他回去。”
褚素珍脸上浮现出一丝苦闷:“看来是没指望了,这样的人,可以同甘苦,不能共富贵,他但凡有一点爱我的心思,哪怕我豁出全部身家,也不觉得可惜,可他,…实在是眼里只有钱财与自己的面子、前途。”
褚素珍是个很骄傲的人,她昔日在海州呈现出的那耀眼的才华,让她有资格骄傲。为了寻求一丝飘渺的爱,她愿意舍弃骄傲,侍奉刻薄的婆婆,拿出嫁妆来给小叔成家,但他的夫君,却没有一点尊重她的意思。
虽然夫君的遭遇源自时穿与旧爱施衙内布的局,但你好歹也有点出息吧,哪怕心中有一丝维护自己妻子的意思,也不会在徐州老是拿妻子嫁妆说事儿。
她褚素珍一代才女,嫁给这样一个家庭,已经够悲惨了,如果罗望京这时能展示自己的爱恋,展示自己的修养,让人觉得褚素珍的一切付出都值得,那点点嫁妆算什么。偏偏罗望京已经把自己在徐州官场弄丑,一个进士欠债不还,还拼命的嚷叫自己身家雄厚。
海州离徐州并不远,出手布这个局的人,怎会想不到让举人把情况传播到徐州,罗望京自己掩耳盗铃,还以为徐州人全部不知情,真正是……
时穿很平静,他带着鼓励的神情怂恿说:“决定吧!只要你一点头,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替你安排。”
褚素珍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扭身来到自家门前,团练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闪开。褚素珍站在原地等待团练的决定,时穿站在牌坊下黯然的轻轻一摇头,团练赶紧闪开人墙,褚素珍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穿过人墙,过去推自家门。
罗家的门一打开,露出了门后偷听的罗二以及罗母,罗母张嘴想骂,但立刻被门外的情景吓了一跳。
时穿挑选团练,都是十**岁出头、身材高大的男子。这一年来,团练们每天中午能吃到一顿免费的肉食,加上大运动量的锻炼,使得他们越发显得雄壮。如今门外约两个都(30人)的青壮小伙,听完褚素珍的遭遇”,各个怒火冲天的望向罗家。
在罗母的眼中,这些人都满脸横肉、凶相毕露,而牌坊下,海州城最凶恶的人也一脸狞笑的望着罗母……这让罗母咆哮的话还没出嗓子,立刻软了口气,温和地说:“这是做什么?没见到进士牌坊吗?俺们罗家可是进士门第,你们围在门口做什么?”
时穿站在牌坊下一拱手:“婆婆,得罪了。近来海州城不安定,云台山聚集了一波匪徒不说,最近又窜来一直吊睛白额大虫,县里已经发了布告,要求乡民结伴而行,防止匪徒与大虫伤害,我见褚姑娘独自在外,便派人护送了回来。”
时穿说这话的语气很柔和,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一个柔和的态度,他目光凶狠,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的跳动,仿佛用尽全力控制自己,才使得自己不至于恶语相向。
罗母虽然心中恐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刻薄,只是语气软和了很多:“媳妇,你看你,一个人跑出去做什么……”
时穿再度打断罗母的话:“婆婆,罗望京罗兄在勾栏与人争小姐,欠了勾栏院的债,被困在徐州一个多月了,他向海州商人借钱,但海州商人不耻他的为人,没有借给他。前几日几位商人在海州一处茶舍谈起过这事,我听说之后,已经派人去接了,大约这一两日就能到家。”
时穿的话里有一股浓重的羞辱味道,褚素珍听的频频皱眉头,但可惜时穿这番努力对牛弹琴了,一旁的罗母听说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媳妇的钱都用来娶二儿媳了,媳妇手头也没多少,时大郎派人去接我家大儿……省钱了!
罗母赶紧拍着手笑开了,绝不提钱上的事:“回来的好。今年春旱,四处欠收,农户多有投充的,我儿现在回来恰好,我们罗家也可以拣几户上好的土地,好好收纳。”
进士享有免税待遇,而且有资格拥有一定数目的免税佃农,所以只要是进士就穷不了的,总有一些被赋税逼迫,走投无路的农民带着田产过来投靠,以其获得免税待遇,这就叫做“投充””
当然,投充过来的田地虽然记在进士的名下,但进士是无权买卖的,他们一般只获得相当于官府赋税七成的粮食,作为庇护投充人的代价……不过,你要真厚脸皮,也能把这些田地卖出去,因为田契上毕竟挂着进士的名字,田产所有人这么做是为了躲避赋税,而躲避赋税本身就是不合法的事情,拿出来打官司,也是说不响的。
然而,进士出卖“投充田产”仅仅是合法,却并不合理。依靠乡规民约管理的乡间,人人心中自有一杆拜,官府不好出面的事,那还有宗族乡老出面。更况且进士不可能无限制的收纳投充人的田产,再转手卖出去,然后收纳新的投充人。官府不会许可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
所以历代朝廷对进士名下登记的免税田,既有数目限制,也有指标限制,这些田产一旦卖出去,如果到了另一位进士手中,那就算了。如果是普通人购买,购买人不但不享受免税待遇,他还要补交这块田产历年来所欠的税额——所以这种投充田,很难出手的。
罗母在算计投充田,但作为新鲜出炉的进士门第,她并不知道关于免税田的规定,这番算计令在墙外的赵师侠、王宜之直皱眉头。但门内的罗二很享受这种点算,他出声说:“母亲,哥哥得的投充田需分我一半啊,不,要分我八成。母亲,你跟哥哥说,哥哥以后做官了,不会依仗这些投充田做生活,我可就指望它们养活春妮跟孩子们呐。”
第421章 环娘的**
果然,探马斥候汇报:方腊撤离杭州后,半路上甩开大部队一路狂奔……哦,他一点没忘记携带自己从杭州抢来的财宝与美女,以及陪同他在杭州“享福”一番的七大姑八大姨六叔四舅等等,抢先进入歙州资溪县,整个后续队伍则留给了外姓大将6行儿统带。
据说方腊跑路后,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摩尼教徒一路走一路四散,钻入群山中不见踪影。那6行儿本是湖州归安县摩尼教坛主,ui脚稍快了一点,想着跟方腊来杭州玩美女,结果被抓住当了垫背的。他乃外姓将领,而那些被方腊甩到后队的方姓人,别看在方腊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属于被方腊放弃的倒霉蛋,但在摩尼教教义中,他们是“红贵族”里的“红贵族”,所以6行儿根本管不住这些人,还要任打任骂按他们的命令号召教徒在危难关头“无i奉献”,腾出道路“让领导先走”。而方家人逃跑心切,才不管那些被他家族洗脑洗成脑白痴的教徒生死,山路狭窄,即使腾出道路,jia错之人也只能侧身而过,方姓人自持身份横冲直撞,凡是挡着他们路的人,被推坠山下已是常事。
方姓人这一舍命逃跑,摩尼教徒们更是慌了,聪明人已经开始寻找单飞机会,只是山路就这么一条,且人有一种从众心理,大家都在这条路上走,自己走不好走到沟里去,只得机械地挪动脚步追随大部队前进,但是只要6行儿稍一错眼,就有人钻山沟爬山梁独自去逃生。
幸好这时候,又跳出两个倒霉蛋分去了官军的注意力——婺州摩尼教坛主朱言、吴邦在自家院子做了几日呼风唤雨的“红贵族”后,突然听到本教在杭州的精神生活更美,美女如云美酒如池,金银财宝铺满地,大家整天乐呵呵的,反观自家小院子,美女没几个,还都芙蓉姐姐整容后的模样,朱言、吴邦一下子不乐意了,眼见得精神领袖建立的国度蒸蒸日上,本地官军屡战屡北,朱言、吴邦觉得自己不要窝在山沟里了,也去杭州见识一番,于是这两人决定出dong了……
古代传递消息靠口口传授,朱言、吴邦听到这消息时,朝廷官军已经在秀州战败方七佛,正在朝杭州ing进,等朱言、吴邦带领队伍进入杭州边境,正好遇到如狼似虎杀红眼的官军,不等朱言、吴邦拿出小铜镜“引天兵天将下凡”杀官军,那些官军已经扑上来,把他们杀了了屁滚ni流。
朱言、吴邦一路败退,王禀见到这伙人“钱多人傻好欺负”,于是一路追杀进入婺州,顺带横扫睦州残废,还眺望富饶的越州明州台州,打算驱赶摩尼教徒进入这三个州,以便官军追杀进去“剿匪”。
东路军调转攻击方向不是童贯的授意,王禀并不是想把抓方腊的功劳拱手让给时穿,只是朱言、吴邦突然出现在他侧翼,军头的本能反应让他必须先消除侧翼危险,再下来,他追击的越来越远,兵锋囊括五个州,而明州、台州市舶司的富饶不下于杭州,王禀捞的财宝已经抬不动了,这老军头也知道不能吃独食的道理,加上自己杀戮过狠担心弹劾,故此王禀只派出一个小队追杀方腊——这是在向时穿使媚眼,意思是:兄弟我给你留了一口汤,想不想吃在于你了。
而那只追杀方腊的小队,正是由准备将韩世忠率领。
问清军情后,徐宁与林冲急忙去找时穿,这两人的公事房在二楼,等他们爬台阶走上三楼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人,徐宁一眼扫过去,认出这些人基本上是镇中大户子弟,他随口笑着打招呼,而后进入时穿的公事房。
公事房内孙镇长正在与时穿jia谈,陪坐的是两三位镇中大族族长,只听孙镇长指着王姓族长说:“大人,军营所属这片地的地主王韬已经找到了,他一家如今在宣州,听说大人要购买土地,王韬那小子托他们族长做主……”
孙镇长的话是通过翻译转述的,时穿显得有点不耐烦,打断孙镇长的话,说:“我有两个办法,一是我军撤走后归还这片土地,但我军兴师动众建好了这片房子,且房屋质量很不错,住进去两三千人不成问题。这样的建筑结构,那个大族买下来聚族而居足够了——我只要他出建筑成本,就把这片房屋留给他。”
王族长问了一句,时穿回答的很快:“两万贯——一个宗族凑出这么点钱,白得这片房屋,大约不成问题吧?”
王族长再度说了一句,大约是拒绝这个价钱,时穿马上又说:“第二个方法,那就是官府征用。我向宣州枢密使大人、太尉大人申请,请宣州官府判定,最后官府判地价值多少钱,由官府支付,我军随后将这座军营移jia官府。”
屋里沉默下来,时穿抬头望向徐宁,徐宁林冲立刻回答:“方腊来了,他们刚刚撤往资溪,后面的官军还在追杀。”
“有多少人?”时穿问。
“无边无际——据说沿途几条山沟都塞满了他们的人,漫山遍野,山林每一处空隙都有他们的人。”
“很好,命令杨惟忠出动一千兵马,向大鄣山方向武装侦察——硬探”
林冲连忙a话:“一千人不够,山路崎岖,战马跑不快,再说他们满坑满谷的人,杨惟忠纯用弓弩马刀也施展不开……”
“命令凌飞率五百人尾随——不要硬打,要以抓俘虏为主,驱赶……”
时穿话说一半,考虑到屋内还有其他人,立刻止住了话头。但徐宁与林冲已经明白,两人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海州团练有严格保密制度,有外人在场,原本不应该汇报军情的,但徐宁知道时穿想买下这座山梁,所以故意当着许多人面谈论方腊的出现,时穿自然也不傻,立刻接过了徐宁搭的梯子。
徐宁汇报军情的时候,屋内懂得官话的人不停地翻译,时穿故意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连续下达军令,然后宣布军营戒严,剩下的士兵做好防御准备。
听到方腊军无边无际时,在场的几个族老已经脸绿了,等听到时穿只派出千余人的队伍阻击,大部队则守在军营内摆出防守姿态,孙镇长忍不住哀号起来:“大人,不能啊。这些人像蝗虫一般,走到哪里吃空那里,只给人留下遍地屎ni。大人,军营离镇子五里,方腊军或许不会来招惹军营,可我们的镇子算是毁了……”
傍边的翻译还想解释,时穿冷冷的说:“说官话——孙镇长,你这么年轻,不大可能是族长,然而却出任了朝廷的保甲里长,原因是什么你自己清楚。如今兵荒马1un,我不可能去查你的官凭、磨堪,初次见面你跟我装样子,可是你别拿我当傻子。”
孙镇长噎了一下,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时穿沉yin着,勉为其难的说:“好吧,我这就通知旌德的驻军,让他们向我拢,等他们到了,我们的兵力就足够应付方腊军了,在此之前,我唯有固守。”
孙镇长张嘴哀嚎:“不能啊,大人,旌德的驻军如狼似虎,他们杀平民比杀盗匪还很,让他们过来与方腊军jia手,本镇的人还能幸存吗?”
时穿嗯了一声:“方腊军来了,肯定要祸害乡邻,那些平常与我军关系密切的人家,恐怕难以幸免——我准许他们携带家眷进入军营避难……抱歉,军营内地盘有限,其余的人,请自求多福吧。”
这根胡萝卜丢出去,孙镇长立刻闭紧了嘴……这时候可不能得罪时大人。不然,等匪徒到了时大人不让你进军营,那就糟了。此时守在屋门外的人也怀着同样心思,而王姓族长也坐不住了,他扭了扭身子,正想找话题缓和气氛,一直站在窗前看风景的环娘突然a嘴:“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问题,比如,王姓家族如果不愿买下这座院子,那他就把山卖了——我卖”
屋门外无数脑袋探出来张望着,这些屋外的人,他们随同镇长与王姓族长过来,想依靠人多势众涨气势倒是其次。军营所在的小山梁里泾水有段距离,环娘登岸后走了这么一段距离,原属崔庄团练的士兵不停过来打招呼,当她进入军营后,镇上大户人家不仅知道时穿的妹纸来了,而且获得了许多关于时穿嫁妹的传闻。无数大户人家族长、宗老的,无论原先在做什么,都丢下手头活儿紧急回家,催促自家儿郎梳洗打扮后赶来军营亮相。
而环娘本身粉妆yu砌,美貌不用说,才学不用提,再用崔庄女学教导出来的现代化妆术一装扮,加上来自的那份jiao娆与妩媚……对于十万大山中见惯黄脸婆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画中下来的神仙姐姐——不,即使最美丽的图画,也难以描述环娘的美丽与可爱。
一群人见面后,时穿并未介绍环娘,族老们进入公事房与时穿谈论地价,环娘一直在时穿屋内转来转去,一会儿收拾房间装娴熟,一会儿端茶倒水装温柔,一会儿立在窗前摆造型,早已nong得一群年轻人心痒难耐,这会儿突然开口……不管环娘说什么,大家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而且唯恐落后于人。
这样一位天仙妹纸买下这片山梁,那不是说,说,人家要把这里当作一份产业,或者一套外宅。那样的话,大家岂不日日可以见到妹纸。
谁敢反对?
王姓族长也不敢反对,这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家侄儿的吩咐——王韬侄儿说不卖土地,其实想抬高物价。这片山梁能值多少钱,如今兵荒马1un的,能把荒山脱手,换点现金傍身那才是最实际的。
扭捏两下、沉yin片刻,王姓族长屈服了……
时穿立刻起身,说:“既然我妹妹要买下这座山,那就不能让人糟蹋了附近百姓……传令。点齐所有兵将出战,将方腊军堵在太平镇外。”
这个结果当然是意外之喜,时穿连续下达几道命令后,站起身继续说:“我亲自出战,环娘,你待在军营内,闲了闷了可以去镇上玩耍,我若攻击顺利,将直接追击方腊进入歙州。”
环娘起身,巧笑嫣然的做了个福礼:“恭送哥哥,祝哥哥武威鼎盛。”
时穿扫了一眼忐忑的孙镇长,补充说:“你准备点劳军物资,旌德方面的军队来了,我会让他们不要停留,一路急赶过去增援我们。”
这下子,孙镇长彻底放心了……
时穿扎束好走出大楼的时候,林冲徐宁孙立都守在楼门口,见到时穿出现,孙立怪笑着问:“大人,ua了多少钱?”
“五百贯,这个价格比往日的地价略低,但也没低到哪里去。”
林冲笑着转向徐宁:“五百贯,加上我们修寨子ua费的两万余贯,也就是两万一千五百贯……徐兄弟,你不是曾问我为什么要修硬寨,你瞧,我们还没建好就要动身,是不是很不值?”
孙立笑了:“仗不能这么算,我们的火炮弹y值多少钱,真要打起来,四面出动日夜不停,士兵该有多疲累不说,战时津贴又要多ua多少?旌德镇那面的情况我知道,他们没有火y弹y消耗,战功奖赏加上抚恤,ua的钱不止五万贯。
如今我们ua一半的钱修寨子,许多原本躲入山林的教徒被吸引进入各工厂、窑厂,重新成为良民。旌德驻军伤亡数千ua费数倍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不费一枪一弹,只用一半钱做到了……嗯,太祖当初设立封桩库,大约就是这意思吧。”
林冲也笑了,但马上他担心地问:“大人,你留我们在营中,难道还是坚持原计划,让我们开始逐步撤军?”
说完这话,林冲又看了一眼徐宁,心想:大约大人实在不放心我们与宋哥哥jia往,所以才支走我们吧。都是徐宁这厮惹的祸,总说也不听。
孙立似乎也感觉到时穿的顾忌,此刻大战在即他们却要回家,让他心里不舒服,想了想,孙立凑近时穿,低声说:“大人,此刻你最需要马军——我留下吧,我会听从大人的指挥。”
“恐怕你做不到”,时穿别有意味的说:“我让你把刀砍向何处,你绝不迟疑——这点你能做到吗?”ta。
第438章 借你身份一用
王舒轻轻的放下筷子——直到此刻他心中终于有了底:自己的生命得到保障了。
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思路,王舒回答:“上国贵人,金人去年占了三京……”
王舒稍稍停顿了一下,时穿立刻接过对方的话:“东京府、上京府、西京府,中京府——金国占据的应该是四京。”
“上京府已经没人了”,王舒长长一声叹息:“近年来天气越来越严寒,上京府的冬季越来越长,原本上京府迁移到中京的人数便越来越多,金国取了四京之后,立刻将其余上京全部迁移至中京……嘻嘻,所谓上京,不过是一座帐篷城,人走*了,原先的上京只留下一片垃圾。”
时穿也不说话,沉默地等待王舒继续发挥,王舒稍停了片刻,见到时穿再无问话,继续补充说:“辽人尽迁上京府人口,为的是什么?上国贵人且猜测一下?……哦,贵人心中有数,却不愿说出来……那么,更蹊跷的是:金人将西京府的人口也迁至中京,如今中京府一带人口密集,牙帐密布,甲士磨刀霍霍。贵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金人偏居一地,骤然取得富饶的辽国四京,光是消化这片地域,恐怕要‘花’十数年工夫吧。但金人大胜之后居然不骄不躁,兵将未曾解散,得胜之师未曾放下刀枪,反而集重兵与与毗邻南京府的中京,磨刀霍霍的,为的什么?”
王舒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时穿。时穿沉默片刻,答:“童贯是蠢货。”
这句话没头没脑,赵师侠皱眉想了想,以为时穿说的是童贯与金国密约灭辽,未能识别金人的狼子野心——但实际上时穿说的是:我们的军事最高统帅,对军事一窍不通。
一支军队要集结起来,是需要时间的。大宋尚有运河可以快速调动军队,但辽东这片地方,一年有半年时间道路被极雪覆盖,有的地方甚至没有路。在这种‘交’通状况下,筹备一场战争是很‘花’时间的,且不说军事物资的积累多么麻烦,就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通知牧民带上武器加入军队,至少需要一年时间——21世纪,在深山老林里搞选民统计,尚且‘花’了数年时间,在12世纪想筹备一场战争,更得提前数年准备。
高丽王舒告诉时穿的是:金人连续占据了辽国三京之后,并不想就此息兵,他们没有解散军队刀枪入库,反而把其余两京的优势资源与人口聚集起来——这很明显:他们在筹备下一场战争。
童贯自己曾指挥过数场大战,比如在南方征讨方腊,当时朝廷光是为此集结兵力,就‘花’去了半年时间。但亲身经历于此的童贯,在这次北伐失败后立即向金国借兵,而金国人一点不眨眼的立刻拿出一支大军,这说明什么?说明金国军队从来不曾解散,而此时辽国分明已虚弱不堪,所以,金国军队不解散的目标分明不是残辽。
对这种诡异情况,童贯依旧毫无所觉,反而对金人的一求必应沾沾自喜,与此相对应的是:岛国高丽上不怎么聪明的王叔都觉得不对劲——童贯之蠢,简直令人找不到一个形容词。
稍停,时穿直截了当地问:“你需要什么?”
王舒风轻云淡的笑了,拖长语调说:“金国使节——”
时穿摆摆手:“那个白痴不值得当做条件——我可以把他当作额外赠品。”
王舒轻松地一笑:“他可曾要求对我严加处置?”
时穿点头:“他说你可能是假冒的密使,所以要求我斩杀你,作为对盟约的支持。”
王舒解释:“我们在上国理藩院碰过面。小使入京之后递‘交’国书,随后要求礼部人员帮助约见某些官员,对于小使入京的事,小使曾要求上国保密,但上国礼部官员随后要求我与金使对质,迫不得已,在下只好出逃……但在下来上国,除了提醒上国之外,还有些其他食物想恳请上国帮助,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来大人这里寻找‘门’路了。”
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一路追来的金国使者。
王舒解释完自己的行程后,静静等待一会儿,时穿显得‘波’澜不惊,屋内四名武官与一个幕僚也不开口圆场,王舒只好继续说:“金国前不久向敝国勒索五十万石粮草,这些粮草要求明‘春’‘交’付。金使之所以追杀我,怕我告之金人动态倒在其次,为这批粮草能安全‘交’接则是最主要的。”
时穿依旧不语,王舒沉默片刻,坦然揭示自己的身份:“我乃高丽肃宗之子、睿宗之弟,当今王叔,通义侯王侨。”
时穿扭身瞥了一眼地图,突兀的说:“一百万贯”
“什么?”,王侨张嘴结舌。
时穿指点着地图,说:“睿宗只有一子,就是高丽当今,当今不死,谁都无法继位。你来皇宋出使,恐怕高丽仁宗真的不知情,我怀疑那份国书都是伪造的。权臣李资谦本是王之外祖父,如今他又把三‘女’与四‘女’进献仁宗为后妃,王宫之内他已经把持住了。
李资谦及其党羽拓俊京扶植仁宗即位,仁宗信任并重用他,如今后宫全是李姓党羽,李资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必要火中取栗不是吗?但如果这二人不起内讧,高丽政权铁桶江山,少了魂水‘摸’鱼的机会……现在突然传出‘十八子将王’,这谣言不会是你散播的吧?
王宫若起内‘乱’,王族尽丧的话,或者你有了出头之日。但这些是慢工细活——新君刚立,现在两人彼此信任,突然跑来一个人说李资谦不可信,要杀了他,恐怕满朝大臣都不信。唯有等到李资谦反绩彰显再动手,才能树立威望,乘机取而代之。不过,李资谦虽然被谣言所‘惑’,但谋权篡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肯定要布置一番……时间拖下去,就不知道需多久了。所以,一百万贯,这价格很合适。”
王侨张了半天嘴,答:“没,没想到上国贵人如此直接”
时穿竖起指头,盘点说:“我可以提供数名死士近距离刺杀,也可以提供数只军队——当然,如果你想训练自己的庄丁家奴,我也可以在海外孤岛上进行秘密训练,而后借助通商船只将他们秘密运入高丽。”
王侨咽了口吐沫,答:“敝国穷困,整个国家不见得能拿出一百万贯。”
“那么就‘交’换——我需要用你的身份做一点事,比如……忘了问一声,高丽现在的国土都包含那里,我是说最北边。”
“我高丽南接辽海,西接辽水,北接契丹旧地,东接大金……”
“夸张了吧?鸭绿江之北是原契丹西京府,我不信你们敢跟辽国人打……嗯,现在,金人都搬迁到中京,或许你们乘虚而入进入了原辽国西京道,所以你们才知道金国的动态。而我正想利用你们这点,用你们的身份与金人打‘交’道,借此刺探金人情报,作为‘交’换,我可以派出贴身卫士保护你的安全,并协助你行动。”
王侨脑海中电闪雷鸣——原本这趟只是探探路子的下意识行为,竟然获得了如此大的收获,让他不禁惊喜‘交’加。
但只要稍稍衡量,他立马觉得此事可行:对方是上国高官,只听说高丽大臣、富豪羡慕宋人的生活,想移居宋国居住并获得宋人身份,没听说宋人贪图高丽身份的。高丽的官位对对方毫无吸引力,对方只是求财,如此一来,借助对方的势力暗中行事,高丽国内不可能将密谈派到宋国来,隐秘不说,事后,无论对方喊多么高的价,事后自己总有办法还清债务,不是吗?
王侨望了望这间屋子,屋内除了他总共六人,据说其余人都是时穿亲信。
“大人刚才说到‘交’换……具体细节呢?”
“你先给我一处庄子,再给我百余人”,时穿沉‘吟’着说。这时候高丽日本与宋国没有语言障碍文字障碍,两国宫廷流行的都是宋语、汉字。“其中一般人我要训练作为探子,深入金国探查情报——金国人对宋商监督比较严,所以我需要借助你的身份。
另外,你那处庄子我要当做情报总站,安置部分武装人员,方便就近采取行动,当然,必要时也可武力支持你的行动。等到你真正行动时,我可以调派三千人马支持你,这三千人包你横扫国内。但我要求封锁鸭绿江,绝不给金人一草一粒粮食。”
王侨想了想,摇头:“金人强大,我们拒绝输送粮食,那么万一挑起战争……”
时穿截断对方的话:“有战争才好——有战争你才可以领兵,取得胜利你就威望大增,而后才能顺利取得王位。你放心,到时候我可用耽罗岛李星主的名义,支援你五千雇佣兵。这五千人都装备雷火枪,包你守住鸭绿江……其实守不住也好,金人进入国内,你更好魂水‘摸’鱼。”
王侨越琢磨越觉得这笔‘交’易划算,他试探的问:“那么,一百万贯……敝国物产贫乏,这一百万贯……”
“那就用粮食抵扣,嗯,再加上一点贸易权,比如我登州船只到贵国‘交’易,原本需要‘交’纳市易税、市舶税,现在把这份税收让我们收取——我从蓬莱基金会借钱,换上这笔雇佣兵钱,以后凡是‘蓬莱基金会’发放的船引,都可以免税,双方以五十年为期,到期,税权‘交’回高丽,如何?”
“有意思,很有意思……”王侨喃喃:“上国做生意的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这番会谈直进行到半夜时分,蓬莱基金会的几位大股东被秘密叫入府中,在发誓保密后见到了王侨,双方彻夜谈判,并签署了密约……等时穿送走王侨,转身对亲信们说:“各炮垒要安装大炮,恰好需要一百万贯,如今高丽人给我们支付了这笔钱,哈哈……
我早就担心北方严寒,军队可能不适应,如今年好了,诸位,王侨回去后一定竭力鼓动战争,咱们的人可以打着王侨的名义进入鸭绿江以南,分批锻炼队伍,适应骑兵作战——放心,金国的主要‘精’力在于皇宋,高丽地势狭窄,那里发生的战争注定是小规模战争,我们每次用一个厢过去锻炼,每个厢驻防一个月,争取挑起一些小规模战斗,等一年之后,全军都轮换一遍,真遇到金兵,那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十一月,高丽王侨登船离开登州,身边增加了两百宋人警卫,与此同时,在燕京良乡与辽人对峙的刘延庆继续在军帐中玩‘女’人。
其实,上阵携带姬妾,在宋军中并不罕见,中兴四将中除了岳飞,连韩世忠都喜欢携带姬妾上阵,据说这显示了儒雅风范,但韩世忠风流而不下流,玩‘女’人不误打仗。刘延庆则不同了,坐拥十万大军与辽军对峙月余,啥事都不干,连郭‘药’师都急了,他找到刘延庆劝谏:“大人,辽军只有一万人,我军有十万,对峙月余辽人迟迟不敢进攻,说明他们已失去了进攻的勇气……”
刘延庆缓缓摇头,似乎想反驳。郭‘药’师叹了口气,要让刘延庆去进攻别人,似乎太难,他赶紧转移话题:“大人,如今燕京城就在眼前,城里的炊烟我们都能看得到,辽人所有的兵力都在跟我们对峙,我们哪怕分出五千人,绕过辽人大营,辽人兵少,恐怕也不敢拦击。这五千人直扑燕京,燕京城无一兵一卒守卫,只要魂进城去……大人,取燕京者王。王位就在眼前啊”
刘延庆还在犹豫,郭‘药’师一咬牙:“大人,萧干兵不过一万余人,月余未曾添兵,这说明燕京已经拿不出其余兵将了——我愿意率领奇兵五千,绕道夜袭燕京,请光世将军为后援!”
刘延庆又在思索,杨可世憋不住了,跳出来大呼:”大人,请以常胜军为向导,可世愿替大人取燕京。”
刘延庆终于点头,他儿子,“中兴四将”之一刘光世急忙‘插’嘴:“父亲,让我出战也可以,你帐中窈娘、细娘我觉得可爱,你把她俩与我,我就出战。“
刘延庆爽快答应。郭‘药’师率常胜军千人立刻整队出发,杨可世率‘精’兵五千人随后,两军夜渡卢沟河,衔枚疾进。郭‘药’师领常胜军易服魂入迎‘春’‘门’,杨军随后跟进,顺利进入燕京。
燕京城破……
第443章 这里谁说了算?
这会儿,连宗泽都瞪起眼睛了:张横是海州巡海水军统制,你说一声就‘私’自调用……你以为这些将领都是你家的?
宗泽、刁翚一起摇头,时穿笑了:“两位,朱勔昔日自称东南王,东南官员多出自己‘门’下,是何原因?”
两人顿时停止了摇头的动作。
时穿接着问:“童使相连败两阵,北军全体葬送,如今他与官家对败仗消息秘而不发,这是否符合朝廷体制?”
这还用说吗?
不等两人回答,时穿继续说:“童贯做得、朱勔做得,王黼做得,蔡京做得,凭什么我做不得?现在是什么时代,末世代呀。国家命运已经走到了最危急关头,两位若还是秉持过去的观念,那么这大宋就应该亡,亡的天经地义——国贼们拼命破坏法度,正直的人有心无力,即然这样,为什么不容许正直人也稍稍越过法度界限。
诸位,凭心而论,我应当是最遵守法度的,比如出兵文书一直要求通判附署……而我的逾越法度,可是出于‘私’心?”
刁翚低下了头,稍倾,回答:“大人既然知道逾越法度,那么何必非要求正式出兵文书。”
“因为我要求你们共同承担责任”,时穿话赶话的回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我要求你们也来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刁翚马上回答:“好,既如此,我签字附署。”
刁翚愿意承担责任了,但这还不是时穿的主要目的,他转身取过一份文书,晃着文书说:“京东东路共有壮城、马监、装卸、牢城、奉化等厢军,共五百四十一万四千七百人,在我们筑路期间共征用约六十万厢军。
如今国库空虚,枢密院经抚房打官司,没钱养活这么多的人,我准备裁减四百万厢军,留下一百余万足够了。裁减者主要以‘壮城、马监、装卸’三部为主,装卸厢军裁下来承包码头自行运营,并成立‘花’膀子行会管制。马监基本无用,裁撤,专为商业马场自负盈亏。另外再从牢城、奉化中裁撤一些冗余人员,以便节省开支。
我打算从被裁减厢军中筛选一百万人重新编练‘壮城’,筛选五十万人作为护路兵。对留下的人提高待遇,而新筛选的壮城、护路兵则发予弓弩等武器。至于奉化厢军……过去他们百万人打不过三十六名梁山好汉,留的太多也没有,我已经跟耽罗岛李星主、小琉球国主商量了,愿意移民去那两个地方的,每人发放三十亩土地——当然,我们不用告诉那些人是移民海外。这些人移民过去的最初几年,厢军仍可以承认他们在籍。
两位大人,我如此做的目的是‘粮食’。如今冬季愈发寒冷,‘春’夏季又大旱,壮丁常被拉上战场,万一我预料到的最坏情况发生,山东百姓恐怕没有时间耕作了,所以我们必须把他们疏散出去,让他们在后方建立粮食基地。
耽罗岛李星主与小琉球国主与我是‘私’人‘交’情,他们那里发展的不错,唯一遗憾的是人口制约,这数百万人过去,他们承诺不收农税,不收丁口税,生产出来的粮食买卖自由。而我们这里,把五百余万厢军减成两百万,等于扔掉了包袱,还给我们建设了粮食基地。拿原先养活五百万厢军的费用来养活二百万人,我们可以给剩下的人提高待遇,让他们情绪稳定。
诸位,最近北方粮荒,咱们京东东路粮价不涨,已经说明粮食输入的重要‘性’。这份裁减厢军、异地安置的文书,需要官府出面才有公信力……请签署吧。”
刁翚望了望宗泽,宗泽苦笑一声,提起笔来说:“老夫如今已不知自己算不算纯臣。”
“算的”,时穿目的达到,笑着说:“京东西路张叔夜那里,有桥道、步驿、会通桥道、采造、牢城、壮城、马监、三水磨、劲武等厢军四百五十一万,前不久他也来信抱怨,说北伐搜刮太狠,境内厢军数月未发钱粮。而如今物价飞涨,养育厢军的钱粮标准还是国初定的,照这样下去,很难保证不再出一位排军王庆造反,所以,他也打算裁撤厢军。
不过,张叔夜老大人没有咱们那些‘门’路,他一边想裁减人员,一边担心这些人安置不好,万一大战来临,这些人后头闹起来,那就两面受敌了。”
国人爱从众,只要自己做的事不是第一个就没有心理负担。听说张叔夜也想裁撤厢军,宗泽的手动得快起来,他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刁翚紧接着署名……这份文告立刻就贴发出去。
三月,‘春’初,凌鹏自东京返回,时穿秘密接见凌鹏,问:“东京火‘药’局如今怎么样?”
凌鹏咧了咧嘴:“师傅,如今景福宫才是火‘药’最大的消耗点,我在东京待得无趣,恰好师傅送密信要我返回,这不,弟子赶紧收拾行礼告辞了……啊,临走的时候,经抚房与枢密院都给我任命,让我担任登州外房的员外郎,师傅若要用我,我就留下,否则就会密州家乡。”
“景福宫怎会是最大的火‘药’消耗点呢?”时穿故作惊愕:“难道官家想研究爆破?”
“景福宫用火‘药’制造烟雾,营造出一种飘渺仙境气氛”,凌鹏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改良火‘药’火器,原本想当作军国利器,最后却成了玩物,真是无趣。”
“怎么会呢——记载:神卫水军队长唐福献火箭、火球、火蒺藜……咱大宋最初的火器就是大将‘私’人研制,最后献给朝廷的,密州凌氏献新火‘药’配方,制新式火器,相信再编撰的时候,一定会添加一笔。密州凌氏这也算是光宗耀祖,名传青史了。”
稍停,时穿倾过身去,低声说:“密州守将黑旋风李逵,人都说他忠义,我怕他的忠义不是针对皇宋。当年他坐看宋江出逃,我担心此人若有变故再生叛‘乱’,所以需要你盯着他。这样吧,你在火器房登州外房挂个名,而后公开前往密州,就说监察从日本运来的硫磺,万一有事,你立刻格杀李逵,夺取密州军——密州乃是硫磺输入咽喉,保住密州就能维持我军战斗力。”
时穿的话里有一种紧迫感,凌鹏带了一地啊,马上问:“师傅,真到了那时候?”
“最多一年”,时穿顿了顿,回答:“事实上,战争已经打响,只是很多人还在梦里。”
凌鹏马上跟了一句:“师傅,我来的时候,发觉齐州、淄州、青州正在裁减厢军,当地许多人前往码头准备登船,听说是官府要给他们分地,且无农税与丁口税……师傅,我瞅着约有百万人登船,我想不出那里会有千万亩土地供他们分配。这大战即将来临……”
时穿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我刚刚裁撤了两百万厢军,却只有几十万人,连同他们的家属,愿意去垦荒……越是大战来临之际,越需要将那些不会战斗的废物剔除,让他们变废为宝。”
正说着,张横走了进来,汇报说:“大人,船队已经准备好了。”
时穿笑着一指凌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弟子凌飞的哥哥凌鹏,他也跟着叫我师傅。凌鹏,张横将秘密带队,伪装海盗劫掠金国海岸,同时负责搜集金国情报。海州方面留下的是他的替身,有你弟弟凌飞照看。
张横将以砣矶岛为主基地,那座岛已经被我们征用,用来训练高丽士兵,张横将带领我的义儿营以及高丽人,前往金国海域,他劫掠的货物与海船,将在密州销赃,由你负责在密州接盘。”
凌鹏点头应是。
三月中,宗翰终于接见赵良嗣,迫于粮食压力,宗翰决定从辽国撤军了。可惜赵良嗣虽然知道相关情报,但他既不会归纳总结,也……弱国无外‘交’吧,他也不敢提什么条件了。
宗翰答应的很爽快:收到代税钱,马上撤军。想要西京?再拿20万银子。
消息用快船传到京城,道君君臣们开心地回答:成‘交’。
口头协议达成后,宗翰派出他的得力心腹大将银术可,前往北宋首都汴梁签署誓书。银可术与娄室并称为‘女’真双雄、常胜将军,两年后,就是他的部队抢先登上东京城。
银可术走的是黄河南支流,从沧州进入中原。他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是因为最近从登州出海的金国货船老是石沉大海,听说海面上新崛起一股海盗,这股海盗与高丽隐隐有关,在海上专劫金国商人,金国为此致信登州澄海、平海两只水军,要求协助剿匪,谁知时穿回信,要求金国先归还扣押船只再说,信中语气很不善。
金国正在仿制快帆船,怎可能归还时穿的战船,于是这是不了了之。这次从海阳出海时,银可术还特意查看了仿建情况,金国征用上万辽国俘虏,在鞭打之下,奴隶船工们已制造出三十余艘百料船,十余艘三百料的战船即将完工,银可术满心得意,想着等自家水军建立好了,看那伙高丽海盗何处躲藏。
现在他乘坐的是大宋常见的方头船,这艘船也是扣押宋商的,银可术喜欢儒衫,这次又是到上国出使,他特意换上一副儒衫,出港的时候站立船头,衣诀飘飘,很有点披襟当风的潇洒,一路向南,银可术满心得意。
银可术却不知道,他前脚出了海阳港,后脚海阳港被海盗袭击,已经造好的船都被拖走,造船匠以及港内手艺人被强行拉上船去,港内带不走的物资被一把火焚毁……事后,高丽通义侯王侨大肆宣扬这次奇袭,认为破坏了金国水陆齐攻高丽的计划。
此举确实破坏了金国的进攻计划,但不是进攻高丽的计划。
海阳遇袭后,金国的造船计划彻底搁浅,从海路运粮解困的企图破灭,金国不等大宋给予代税钱,立刻从辽国撤军……金人撤军消息传到东京,道君皇帝直以为金人憨厚,老实可欺。
金人撤走时,挟裹燕京府六州二十四县的居民与财富,金军还用皮鞭督促燕京府居民,拆毁家园、城墙堡垒,打算只留下个空城给宋——这活儿工程量大,金兵慢悠悠拆着,汴梁城内银可术慢悠悠跟道君皇帝谈判着。
艺术家气质的道君皇帝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见到白姓‘女’真人银可术,对方长相俊美,一副很儒雅的样子,心中喜爱,谈判时多有让步,很是维护金国利益,盟约签署之后道君皇帝决定好好招待银可术,便让王黼询问银可术有何要求,银可术羞涩的回答:“得个‘花’宴甚好。”
所谓‘花’宴就是以鲜‘花’入菜,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诗句就是关于食用菊‘花’的最早记载,宋代惯常用的‘花’馔有约一百五十种,主要有“菊‘花’龙凤”、“芋‘花’烧茄子”、“菊‘花’鲈鱼”、“桂‘花’汤”,“霜打‘玉’兰”、“桂‘花’栗子”、“菊‘花’糕”、“茉莉‘鸡’脯”、“梅‘花’汤饼”、“广寒糕”、“雪霞羹”、“松黄饼”……除此之外还有‘花’粥、‘花’汤、‘花’酒、‘花’茶等。
道君皇帝听说银可术这要求,直夸:真是个好孩子啊。
他不知道,正是这老实孩子,两年后俘虏了他,把他关在囚笼里,让士兵往他身上撒‘尿’,并yin辱他的皇后与儿‘女’……
道君皇帝特旨颁赐‘花’宴,银可术吃得很开心,辞别道君皇帝后,他一路唱着歌返回海边,回忆汴梁城受到的热情招待,银可术决定:汴梁城却是美景处处,为此,必须占领它,而后好好享受
四月,王黼征集燕云代税钱六千二百万贯……他决定将其中一百二十万贯按约定送予‘女’真人,就此一项,道君皇帝从百姓那里收取好处费六千零八十万贯。道君皇帝觉得这笔买卖很赚钱,若有机会,他准备再来一次。
童贯押运一百二十万贯代税钱进入燕云,钱移‘交’给了燕京城管事的完颜希尹,当宋军要求‘交’换燕云时,因这时燕京房屋城墙尚未拆毁完毕,完颜希尹找茬了,声称:宋国的国书太潦草,连笔地方多,不好辨认,重写。
国姓爷赵良嗣急眼了,编成这协约乃书法家皇帝亲笔所写,他的字天下无双,乃本朝著名书法大家,在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上,怎么可能有“诺笔”之处?
完颜希尹不屑一顾:“我说连笔了就连笔,皇帝的字怎么样,这里我说了算”
无奈,道君皇帝只好重写一遍。
金使说,还是不清楚,再来一遍。
害得道君一连写了4遍,这才罢休。
使者来往纠缠之际,银可术的坐舟进入海阳,他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